第二章【 藏不住的秘密】

　　在一个平静的小山村，新鲜事并不多，可是有了刚子娘这个长舌妇的传播，没几天，村民都知道了大山家又抱养了个男娃的消息，今天一大早，刚子娘领了一伙人来看热闹，只见木头门反锁着，依稀听见院子里杏儿的声音：“来春枝乖，吃一口，来，春义乖，也吃一口。”
　　懂事的春枝说：“娘！还是先给小弟弟吃吧，春枝不饿！”
　　听到这里，刚子娘对着来人说：“你看看，大白天的反锁着个门，这年头捡个孩子还用着捂着藏着的。”说着就要敲门。
　　燕子娘劝说道：“既然人家锁着门，就是不让看，我看你还是别找没趣了。”
　　说完老实巴交的燕子娘转身准备离开，又被刚子娘拽回来。燕子家就在刚子家前方住，燕子的娘是带着燕子改嫁过来的，燕子的后爹狗娃是个光棍子，原本指望娶了燕子娘再给他添个一儿半女的，结果燕子娘的肚子就是不争气，等了四年了还没有一点动静，于是经常被狗娃呼来喝去，拳打脚踢的，没一天好日子，这个善良的女人总觉得是因为自己对不住，所以忍气吞声，把全部心思都放在照顾女儿的身上，今天被刚子娘硬是拽来看热闹。”
　　“春枝娘，你大白天的关着门在家干什么，大家伙听说你捡了个孩子，这不都来了，快开开门啊！”刚子娘趁机大声吆喝道，杏儿听见了她这么一咋呼，不得不吩咐春枝开放了门。
　　看到有人来了，大黄小黑“汪！汪！”的站起身跑出去迎接。原来大山没在家，又出去干活了，杏儿正在院子里舀鸡蛋羹喂孩子，春义躺在摇篮里张着嘴巴看着杏儿手中晃来晃去的小勺，旁边的一只猫或许是晚上捉老鼠累着了，蜷缩在箱子一角呼呼的睡懒觉。
　　“回来！”听到杏儿的吆喝，两只狗终究还是耐不住鸡蛋羹的诱惑，乖乖的跑回来蹲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杏儿端着的大瓷碗，院子东墙角一棵杏树上的花瓣不是被风吹在空中翻来覆去，不时落在穿着绿夹袄的杏儿身上，翠绿中夹着粉红，甚是美哉！
　　“春贵，春贵！”听到了杏儿的呼喊，正在帮着娘烧火的春贵也从棚里跑出来，杏儿吩咐道：“春贵，快点给大娘婶子拿板凳。”小春贵虽然刚刚六岁，却又聪明又听话，爽快的答应着一蹦一跳的跑进屋里，又一趟又一趟的抱出了很多板凳，大家伙都坐了下来。
　　“啊呀，这个就是刚捡来的宝贝吧，这么可爱，来，我抱抱！”刚子娘围着摇篮看了看说。
　　“不用，他见不得生人，一抱就会哭闹不休！”杏儿紧紧扶着摇篮说，说吧用身子堵着不让任何人靠近。这伙人属邻居刚子家最富裕，因为他丈夫做杀猪的生意，也属她最难缠，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起初听人家讲杏儿不相信，自从那天亲眼目睹了一件事情后，不得不设防了。在这个山村，权利无疑代表了实力和威望，人人都讨好村长，杏儿亲眼目睹刚子娘百般讨好了一番经过她家门口的村长的老婆，待村长老婆挺胸昂头离去后，跟随她的狗或许闻到血腥味还没有离开，刚子娘骂了句：狗日的，有什么了不起的。竟拾起一石头把它砸走了，杏儿心想，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从此和她的来往颇为谨慎，可对于一墙之隔的这种小人防不胜防，只听她又慢条斯理的说：“唉！春枝她娘，怪不得这几天没见你卖豆腐，原来在家哄孩子，我说她嫂子，您有儿有女的了，还操这份闲心干嘛？你像我，虽然就刚子这么个儿子，可俺一点都不馋的孩子上，这样真利索，他上学去了，我一人在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等着把他拉扯大了给俺领回个闺女来省劲。”
　　刚子娘刚说完，燕子娘忍不住发话了，指着刚子娘说：“谁像你似的这么享福，不过人家杏儿也有福气，刚刚超生了个女儿，又捡来个大胖儿子，真是命好啊。”
　　“就是不知是什么人丢的，肯定是没结婚的大闺女，要不怎么连儿子都不要了？”人群中有人议论。
　　刚子娘听到这里急着问：“听说丢孩子的会在身上放很多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春贵他娘你肯定发大财了吧？”
　　听刚子娘这么一咋呼，这时看热闹的人都呆呆的望着杏儿，杏儿却并不说话，脸上也没有一丝表情，其实杏儿心里在默默想着一个问题，不明白，真的不明白，同样是母亲，为什么有的母亲在危难之际，会用生命来保护自己的孩子，为了孩子什么都会无所顾忌，为什么有的母亲，却用最惨忍的手段，无情的扼杀了自己的亲生骨肉！抬头看了乡亲们一眼，还在呆呆的望着她，只好回了句：“没有钱，真的，什么也没有。”
　　听了杏儿的回答，燕子娘不放心的说:“没有，怎么会没有呢？没有可吃大亏了，听说像你们这样两个孩子的，捡来一个要罚款的，罚很多。”听说要罚款，众人们都“喔”了一声，唯有杏儿不理会，一边哄着有点不乐意的春义，“奥，奥，奥！春义听话，不要哭闹！”一边忙着吩咐：”春贵!快去拿草喂羊，羊都饿的咩咩直叫了。”
　　春枝说：“我跟哥哥去喂羊！”
　　燕子娘见状说：“这时候了还没有喂羊啊，春枝听话，别去了，来，春贵，我帮你。”说着，领着春贵抱草去了。
　　杏儿连忙说：“不用了，你忙你的去吧，春贵能行的。”此时的杏儿只盼望着她们快点走，因为春义不吃不喝哭闹不休的肯定是拉屎了，为了孩子，绝对不能让乡亲们知道孩子有毛病的消息，她们的行为只会让她感到悲哀。众人见春义哭闹不休，杏儿又不怎么理会他们，顿时也没了兴趣，于是逗了逗春枝，称赞着“你看这孩子长得越来越俊，也越来越聪明了！”一个个的走了。
　　这是杏儿巴不得的事情，只等乡亲们全都走远了，杏儿才敢给春义把尿，拿开尿片，直闻到一股臭味，又拉臭了，望着盆里一大堆已经用完的尿布，必须的到河边洗尿布了。于是，喂了鸡，喂上猪，找了一大堆该洗的衣服和尿布等一同放到小推车上的大箱子里，先找个地方把睡着了的春义安排在里面，又把春枝抱上去，杏儿领着春贵，推着小车撵着一群鸭子出发了，大黄，小黑也跟在后面，形成一只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起向河边走去。
　　在杏花村前，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这就是沂河。明代诗人伍文献曾游览沂河，赋诗云：“马逐芳春草路竿，胜游应说到沂川。和风软泛桃花浪，暖气轻浮丽日天。俗虑尽随流水去，襟怀都向碧波前。追思点瑟当年事，吟咏归来兴浩然。”每年的这时候，村里人就开始到河边洗衣服，不仅是因为水清，洗了衣服可以晒在沙滩上，这样晒干的衣服上有股清香的太阳味。不一会儿，她们到了河边，一群鸭子远远地看见水兴奋的扑棱翅膀奔跑着，一个个扑通扑通进了水。杏儿找了个有沙滩有青草的地方停下来，吩咐春贵道：“不准到水里去，好好在这里哄着妹妹玩，弟弟醒了吆喝我一声。”
　　七岁八岁狗也嫌，调皮的春贵记得以前爹爹经常带他到河边玩，从去年就喜欢上了赤着脚丫到水里玩耍，喜欢看着鱼儿在水中欢快地游来游去，还不时地跳出水面，在水中吐着水泡泡，发出嘀嘀的声音，好像在为春天的到来而演奏着乐曲。可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斗胆的偷偷溜进水中总会被追来的娘狠狠的打屁股，如今又看到娘严厉的目光，又想起了屁股的疼痛，于是马上答应着，拉着春枝的手蹲下来跟她说：“妹妹，来，跟哥哥挖水井好不好？”
　　春枝当然乐意了，拍着小手说：“好，好，好！”
　　于是伸开小手学着哥哥深一下浅一下的开始挖水井，两只狗也像懂事似的趴在车子附近心甘情愿做守卫者，看到这里，杏儿又给熟睡的春义掖了掖小被子，才放心的端着盆到离这不远的河里洗衣服。还未清明，这时候的水还有点凉，几乎没有人来洗衣服，杏儿大胆的挽起裤脚，把一双白嫩的脚丫踩到凉飕飕的水中，拿起一件一件的衣服在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搓起来，看着一片片雾零零散散的泡沫“铺”在河面上，太阳的光辉照射在上面，把五彩的光反射到肥皂泡上，变得五颜六色，十分美丽。风吹过，小河的小酒窝便忍不住了河岸的柳树的柳枝，轻轻的飘舞起来那嫩嫩的柳枝，飘荡着，在水面上划过，荡漾起涟漪，片片花儿从岸边的树上被风吹落，掉在水面上，借着涟漪，在水面荡漾。清清的河水上，飘荡着粉红的花瓣，不只是桃花，杏花，还是梨花儿，淡淡雅雅，清清丽丽，蜜蜂也嗡嗡叫着争先恐后的来采蜜，看着这一切，令人心矿神仪，杏儿自言自语的说：“今年开了这么多的桃花儿，一定是个丰收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是的，这绿色、阳光、小河，沙滩，孩子们都是春天给她的最好的礼物，她是那么的的善良正直，肯定是得到了春天的眷恋，生的如此美貌。
　　“春贵她娘，春贵他娘！”正在洗衣服的杏儿远远的看见刚子娘边吆喝着边蹒跚的跑向这边来，两只狗警觉的站起身来狂咬，杏儿也站起身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时候，孩子也惊醒了，开始哇哇的哭起来，春贵连忙吆喝：“妈妈，弟弟醒了。”
　　杏儿连忙放下手中的衣服，向沙滩跑去。此时的沙滩上，春贵与春枝已经挖了很多坑，有的竟挖出水来，杏儿摸着春枝的头赞道：“春枝真能干。”
　　夸奖完后接着抱起了哇哇大哭的春义，春枝却一本正经的说：“是哥哥帮我挖的，哥哥能干。”
　　杏儿顾不得与春枝说话，趁着刚子娘还没来赶紧背对着她把尿。刚把玩尿，刚子娘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了，一屁股坐到沙滩上大喘了几口气说：“跟你说，村长找你，不知道啥事情。”
　　其实就是刚子娘去村里告发的，不知情的杏儿一边忙着给春义喂奶一边说：“我先给他喂几口奶，你帮我看着孩子，等我把衣服晾上，我再跟你一块去看看。”
　　算是杏儿有福，春义这孩子也真听话，喂了几口奶就不吃了，也不闹腾了，杏儿又把他放回车子上的箱子里，用小被子过得严严实实的，嘱咐刚子娘道：“不用抱他，他不找人，你光在一边晃晃车子哄着他就行。”刚子娘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想：捡来的孩子还这么娇气，让我抱我还懒得抱呢！见杏儿走了，坐在车子旁边端详着这个孩子，虽然有点瘦弱，可长得还算眉目清秀的，于是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小脸，没想到那孩子竟冲她咯咯笑了几声，刚子娘骂道：“小破孩，怪不得你娘拿你当宝贝，原来挺会哄人的！”
　　本想抱起他来玩，只听杏儿大喊：“你不用抱了他，咱们这就推着走。”
　　其实，杏儿一直不放心刚子娘，一直怕她发现了秘密，匆匆晾上几件衣服看到刚子娘伸手欲抱，来不及放下挽上去的裤脚，趿拉着鞋子跑回来。听了杏儿的吆喝，刚子娘只好抽回手来开玩笑说：“怕我吓着你家的宝贝儿子吧！”
　　杏儿说：“不是，他这两天肚子不好，怕拉你一身屎。”
　　刚子娘笑着说：“抱抱孩，赚一怀！哈哈！”
　　“呵呵！”杏儿也笑了笑。
　　没想到她们的话被正在挖井的春枝听到了，跑过来对刚子娘撒娇说：“春枝乖，不会拉屎，抱抱春枝吧！”
　　没办法，刚子娘瞪了春枝一眼，只好抱起了她。杏儿搭着手势朝着远方吆喝了吆喝走远的鸭子，领着意犹未尽的春贵，推着小车与刚子娘步履匆匆的向村里走去。一路上的孩子们，兴奋地跳着唱着；一路上的刚子娘，在心里不停的算计着，算计着村长不知要奖励她多少钱；一路上的杏儿，却充满了焦虑和不安，村长官虽小，可手握一方土地，权势不小，今天肯定是为了罚款的事情，早就跟大山商量过多次了，要他跟村长说一声，可大山总说不着急，不知道村长会不会因此而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