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第十七章

　　杨媚生产后的第三天，小宝贝终于可以来产房跟她见面了，一家人高兴得不得了。
　　杨媚的这一胎生得着实不容易。羊水破了后，阵痛的频率越来越快。杨媚才在公婆的催促下住进了妇婴医院。
　　正是三伏天，加上一阵阵的疼痛，汗水很快湿透了杨媚的头发，并且顺着发稍浸入了头下的床单。临床不时传来阵阵痛苦的叫喊声，使得时间的脚步越发沉重。很快，她的骨盆开到了五指宽，可以进产房了。
　　天已经黑了下来。墙上挂着的时钟每走一步都十分吃力，“咚咚”的响声震耳欲聋。杨媚想呕吐，开了五指半的骨盆莫名地放慢了迅速。
　　医生说：“注射催产素。”杨媚的心提了起来。
　　“哎呀，杨医生，你快听听，婴儿的胎心怎么突然变弱了？”
　　“赶紧上产床！”
　　杨媚忙从待产床上坐了起来，快速爬上了产床。
　　几位助产士已经围在了产床周围，她们用手按着杨媚的腹部，从上往下挤压着，为杨媚助产。
　　主治医大声喊着杨媚：“使劲儿！”
　　一个小护士喊了一声：“头露出来了！”
　　主治医检查了一下：“不好，脐带缠到脖子上了，赶紧侧切！”
　　杨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孩子，你是妈妈用生命孕育的宝贝啊，快快平安降生吧！”
　　“用胎头吸引器，注意别碰到婴儿的眼睛。小王用手向下推，产妇使劲儿！”杨医生有条不紊地吩咐着。
　　“生出来了，是个男孩儿，这是今晚生的第八个儿子！”小护士高兴地说。
　　“嗯，今天刘艳儿已经生了八个儿子了，真了不起！”
　　“去你的！这是晚班我们接来的第八个儿子。”
　　杨媚吃力地抬起头来看了儿子一眼。孩子的一张小脸已经憋成了紫色，没有一点儿动静。杨医生一把将他倒提起来，在两只小脚心上用力拍了几下。“哇”的一声，产房里响起了嘹亮的哭声。杨媚那颗提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她无力地把抬起的头放到了床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呀！这个孩子长得真不小哇，足足有八斤重呢！”护士长一边称着重量，一边对大家说。
　　一只红红的小脚印印到了档案上。
　　杨媚的儿子出现在病房里时，他正在聚精会神地吸吮着自己的下嘴唇，“叭、叭”的响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顷刻间房间里爆发出愉悦的笑声，大家纷纷前来看望这个惹人疼爱的孩子。
　　高原和父亲早早就来到了病房，当可爱的孩子被姥姥抱着放到杨媚怀里时，他们的眼中都流露出庄重、虔诚的神情，那是对新生命的顶礼膜拜。
　　“爸爸，给您抱一抱他吧。”杨媚认真地对公公说。
　　“别，他太小了，我怕我抱不好。他可是咱们家的宝贝呀！”
　　“没关系，哪有那么娇贵的。来，姥姥把你放在爷爷怀中，让他抱抱大孙子。”杨媚的妈妈把婴儿的夹被打开好好包了一下，将孩子放到了高原父亲的怀中。
　　高原父亲紧张得一动不敢动，双臂平举着将孙子抱在胸前。高原赶紧凑上前去，用手摸了摸儿子那光滑的小脸蛋：“爸，你说他长得像谁？”
　　“要我看呀，眉毛、眼睛像你，鼻子和嘴像杨媚。”
　　“我小时候也这样吧？”
　　“你小的时候一饿了就‘哇哇’哭，没有他可爱。每次你一哭我就想揍你！”
　　“别亲一个打一个的，你怎么知道他将来不哭哇？”
　　“他将来一定是个特别惹人喜爱的孩子。你看他刚才吮嘴唇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定是饿了。可是他不哭，他是个坚强的男子汉呢！是吧，孙子！”
　　杨媚妈妈从高原父亲的手里接过了婴儿：“还是姥姥抱吧，这样抱下去非把爷爷的胳膊累酸了不可！他爷爷，看完了你就先回去吧，让杨媚给孩子喂口奶。都三天了，杨媚也应该下来奶了，小宝宝该吃上一口妈妈的奶水了。”
　　“爸，您给孩子起个乳名吧。”杨媚说。
　　“是呀，这满屋都在喊宝宝，都不知道叫谁了。给我们家的宝贝起个乳名，叫起来也好具有一些独占性。爸，你好好想想！”
　　“嗯，我家宝宝可是自己带着名字来的，刚才他不是已经把大家逗得哄堂大笑了嘛。依我看就叫他‘乐乐’吧，你们同意吗？”
　　“乐乐！独乐而引来众乐，我们快乐着你的快乐。妈，您认为这名字怎么样？”高原征求着岳母的意见。
　　“好！‘乐乐’的到来不但给我们家带来了欢乐，也给别人带来了欢乐，他是一个小天使呢！”杨媚妈妈满脸透着喜爱，她把乐乐小心地交到女儿的怀中。
　　“我家的宝宝叫‘乐乐’！乐乐，你听懂了吗？希望你长大后依然能为别人带来快乐。”杨媚的眼中充满了一种渴望，那是对儿子未来的渴望。
　　乐乐出生四十天后，艾春阳的女儿也降生了。小姑娘似乎受了很多委屈，不停地向人们发泄她的不满情绪，“哇、哇”的哭声让人感到无奈和心烦。
　　来伺候月子的陶妈妈有点儿重男轻女，看到春阳生了个女儿，嘴上不说心里也为陶家从此断后而郁郁不乐，这一切看在春阳的眼里，心中不免生出愧疚感，月子坐得挺上火。
　　陶杰峰下班后总是抢着做家务，为女儿洗尿布，帮艾春阳洗衣服等。晚上孩子一哭闹，初为人母的艾春阳就会被弄得手忙脚乱的，每每要喊杰峰起来帮忙，为此陶妈妈很是不满。
　　七天头上，杨媚的婆婆和妈妈一起来看望春阳和孩子，小丫头正在烧脐，哭得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高原的妈妈把孩子抱在怀中心疼地摇晃着：“丫头怎么总哭哇？一个不会说话的孩子哭成这样，好可怜呀！”
　　杨媚的妈妈摸了摸孩子的脑门儿说：“这孩子一定是哪儿难受，要是没毛病吃饱就睡才对，不会总哭的。”
　　听杨妈妈这么一说，春阳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高原的妈妈哄着春阳说：“春阳，你不能哭！在月子里哭对眼睛不好，再说你要是上火了，奶水就会跟着减少，要是那样，孩子饿着了更不好办了。”
　　“也不知道这个丫头片子是咋的了？从生下来就没见她省过事儿，一天到晚哭个不停。我伺候大好几个孩子，没有一个像她这样的。杰峰上班本来就很累，每天晚上还得跟春阳一起哄孩子，这样下去不是要他的命了嘛！”
　　杨妈妈说：“不会总这样的！春阳，孩子拉屎的时候有没有沫子？”
　　“有，每次拉屎前她都哭得很厉害。”
　　“你带孩子的时候是不是喜欢吃凉的东西？”
　　“是的，心里总像着火了似的，就喜欢吃冰棍儿。”
　　“我想孩子可能是肚子疼。你带她的时候吃的凉东西太多了，孩子寒大。这样吧，下午我去寻摸几粒胡椒粒回来，用针插着焙一下，然后给孩子灌下去。再弄几贴暖脐膏，等她肚脐长好后，给她贴上。”
　　“谢谢阿姨！”
　　“客气啥呀，这孩子不跟我的孙女一样嘛。”
　　吃完中午饭，杨媚妈妈把乐乐哄睡了，一个人上街买药去了。那个小丫头的哭声很牵动她的心，她想如果是乐乐这样哭，她是一时半刻也挺不下去的。
　　灌下杨妈妈买来的小药“桃花散”后，艾春阳又用热水带给孩子暖了一会儿肚子，孩子真的乖乖地睡着了，想到这么多天一直让她受着痛苦的折磨，春阳的眼睛再一次湿润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九一年的春节在忙碌中临近了。杨媚的妈妈回农场去了，高原开始了新年联欢会的准备工作。半岁的乐乐在奶奶身边快乐地成长着，这个寒假里，奶奶成了他的专职保姆，祖孙俩的感情日益加深。
　　艾春阳没有回农场过春节，刚过百天的孩子经不起长途颠簸。高原的父亲特意从车队请来一辆轿车，将她们母女接到了高家来过年。
　　高麓一到家，最先关注的是床上并排躺着的两个婴儿，惊讶得眼睛睁得圆圆的、嘴巴张得老大。
　　“哇噻！两个小毛头哇，好可爱啊！你们都是谁呀？听着，我向你们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叫高麓，是你们的姑姑，以后你们可要听我的话噢。”
　　高原爸爸笑着说。：“行了！他们现在还没办法接受你这个大小姐呢，你别自做多情了，赶紧换衣服去吧，你带进来了一大股冷气，别把我的孙子、孙女给冻着了。”
　　高麓赶紧到她的房间去甩掉外衣，又凑过来说：“爸，让我抱抱他们呗。”
　　“毛毛太小你不能抱。要抱你就先抱抱乐乐吧，你看他在向你笑呢。”
　　“呀！好哇，让抱一个就成！”高麓兴奋得在地上跳了起来，床上的乐乐手蹬脚刨地向她撒着欢儿。
　　高麓一步跨到床上盘腿做好，爸爸小心地把乐乐放在了她的怀里。
　　坚持了十几分钟，大小姐终于忍不住了：“快来帮帮忙吧，这小家伙都要把我的腿压折了，哎呀，哎呀！我的腿没知觉了。”
　　“你看看你，这点儿耐力都没有，哪像个法官呀。赏你抱抱我家大公子已经很给你面子了，还叫呢！乐乐，撒泡尿浇浇你这个臭姑姑！”高原凑了过来。
　　乐乐就像听到命令一般，一股热呼呼的童子尿窜出来老高，顺着高麓的大腿淌了下去。
　　“妈呀！乐乐尿了！”
　　高麓顺手将乐乐扔到了床上，自己咧着嘴跳下了床。
　　“你说你这当姑的还有没有个样儿了，他还没尿完呢，你把他扔到床上吓一跳，做毛病怎么办！”乐乐奶奶听到喊声从厨房跑出来，满脸不高兴地向女儿喊了起来。
　　高麓愣愣地瞅了瞅爸爸，又看了看还有尿窝里蹬腿的乐乐：“还有没有天理了，我才走几天呀，怎么地位就降低到这种地步了？啊——我的天呀，我可怎么办呀！”高麓一边接过春阳递来的毛巾擦着大腿上的尿痕一边假装哭着喊。
　　全家人都忍不住乐了起来。
　　陶杰峰用手捅了一下高原的肋骨小声说：“‘上阵父子兵’，佩服！”
　　高原向陶杰峰的胸前轻轻地打了一拳，两人会意地看了小妹一眼，转过头去掩饰着流露出来的笑意。
　　“我的孙子、孙女才是宝贝呢，别人谁都比不了，哭也没用！”乐乐奶奶一边说着一边过来抱起了孙子，杨媚赶紧拿起搭在暖气管子上的小棉裤和婆婆一起给儿子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