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人第十一章

　　
　　杨媚回到宿舍刚把大衣脱下来，门外就传来了收发室张师傅的喊声：“财务处小杨在吗？你对象让你给回个电话，好象是家里有急事。”张师傅一边大声说着一边走到女宿舍的门前。
　　“哎，知道了张师傅，我这就去。”
　　杨媚穿着毛衣冲出寝室跑到收发室，拨通了高原家的电话：“诶，高原，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了？”
　　“别提了，这几天咱们不在家，我妈下楼去倒垃圾，不小心摔了一跤，把尾骨摔裂住院了。”
　　“哎哟喂，是嘛！你去看了没有呢？”
　　“没有啊，我想让你跟我一块儿去。”
　　“好，我现在就过去，在哪家医院？”
　　“中心医院，快点儿，我在门口等你。”
　　“好的。”
　　杨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医院。
　　高原的妈妈正躺在床上打着点滴，旁边的凳子上坐着高原爸。
　　“妈，咋样了？”
　　“哎哟，你们回来了，春阳的婚礼办得挺顺利吧？”高原妈妈脸上现出了少有的笑容。
　　“看来我妈伤得不重，还能关心别人呢。”高原逗着妈妈。
　　杨媚说：“陶杰峰和艾春阳的婚礼可有特点了，把我们处长和陈叔高兴坏了。”
　　高原说：“农场的婚礼，还保留着一些老传统，比如离娘肉啊，抓福钱啊，挺多规矩呢，不像城里的集体婚礼。”
　　高原爸说：“是啊，越往农村去，传统的风俗越多。有些也是经过改良的了。我和你妈结婚时，三年自然灾害刚结束，谁家都不富裕，国家正在反铺张反浪费，发几块喜糖就算把婚礼办了。”
　　“等我们结婚时也来个喜事新办，哎，杨媚，咱们旅行结婚吧，我带你去爬长白山。”
　　“呵呵!”杨媚看了看高原的妈妈，笑了。
　　高原妈不能起床，全部护理都落在了高原和杨媚的身上。正月十五很快就到了，他俩在家做了几样菜，用保温饭盒装着带到了医院，杨媚的菜做得有模有样的，高原妈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高家老三是个女孩儿，名字叫高麓，正在高三文科班作高考前的冲刺，这会儿也从学校跑到医院跟家人团圆来了。
　　高原跟高麓说：“三儿，你杨姐的歌儿唱得可好了，你俩联合起来给我们表演个节目助助兴呗，你们唱完了，我和爸为你们干杯!”
　　“真的啊？杨姐，你可得唱一个让我听听。光听我哥说你的口才很棒，还不知道你会唱歌呢，唱一个，唱一个。”
　　“我那只是小学水平，登不了大雅之堂。”
　　高原的爸爸也鼓励着杨媚：“唱一个吧，都是家里人,只要在这个家里你唱得最好就够了。”
　　“好吧。今天是正月十五，月最圆的时候，高天没有回家过节，我想爸妈一定很惦记他，我就唱个‘十五的月亮’吧。”
　　杨媚落落大方地站了起来，真情演绎了《十五的月亮》，她的眼前出现了胸前戴着军功章的陶杰峰，还有309寝室姐妹们亲手为老山前线绣的锦旗。
　　“太好了！杨姐，你咋那么有才呢。你跟我说，你们厂里是不是有很多男生追求你啊？”高麓故意搂着杨媚的脖子大声说。
　　“说啥呢？小丫头片子，别把你未来的大嫂给教唆坏了。”
　　“呵呵，怕我杨姐飞了吧，赶紧用结婚证把她栓住啊。”全家人都被高麓逗笑了。
　　高原妈躺在床上的这几天，杨媚一直忙里忙外。从一些细微之处，高原妈越来越多地看到了她的优点。这会儿，高原妈真觉出自己老了，身边有一个懂事的媳妇，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高原妈默许了儿子的婚事，可是心里依然感觉多多少少有点遗憾。
　　高原妈带的班级开学就要升六年级了，在这关键时刻自己却摔伤不能上班，也不知道那帮淘气包能不能服从其他老师的管理？她的心里始终惦记着，她真怕自己这一休息，影响了学生们的学习成绩,必须去学校看看。一天，高原妈趁着家里没人，一个人偷偷来到了学校。
　　课间操的时间刚过，各班的教室里都传出了朗朗的读书声。高原妈在自己的班级外面观察了一会儿班级的情况，对学生和代课老师都很满意，于是就向校长办公室走去。
　　高原妈刚到校长办公室的门口，房门就被推开了，一个年纪跟她不相上下的妇人从里边走了出来，边走边回头跟校长说：“这样的教师一定要好好教育，一个为人师表的人，道德如此败坏，怎么能教出好学生来！”
　　“是，我们一定加强教育。”李校长跟在她的身后应合着。
　　送走来访者，李校长回来问站在门外的高原妈：“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么早就跑出来了，能行吗？快进屋坐下。”
　　“嗨，我这不是放心不下那些孩子嘛，过来看看。刚才那人是学生家长？”高原妈挺着身子，用半个屁股慢慢坐到校长室的长条沙发上。
　　校长赶紧给高原妈倒了杯水放到茶几上，又在她身边坐下，现出一脸的疲惫。“吕姐，不瞒你说，刚才那人是市外贸局王副局长的夫人，哎，你不认识她吗？”
　　“王副局长的夫人？她来学校干什么？”
　　“嗨，老大姐，你在咱们小学年长几岁，又是教学能手，全校员工都很尊敬你，我也拿你当主心骨。不瞒你说，小慧这丫头真没看出来，在外边有点儿疯过头了，脚踩好几只船，这不人家找来了。”
　　“是嘛！”
　　“听王副局长夫人说，小慧一边跟他的二儿子谈恋爱，一边还跟外事办刘主任家大小子来往，另外还有好几个头。哎呀！她一一报了姓名，都是当官家的子弟，我没往心里去，反正挺乱的。”李校长很不耐烦地扬扬手。
　　高原妈心里一扑腾：“哎哟，这丫头还真能耐。”
　　“王副局长夫人一生气，派人去了一趟小慧家，把她的家底给调查个门儿清。你猜怎么样？她家在农村，父母都是种地的。”
　　“哎哟，是嘛！”
　　“你说这丫头，虚荣心也太强了，撒这个谎干嘛。”
　　“嗨，年轻人，虚荣点儿也在情理之中。”
　　“只希望她少给我惹点儿麻烦。”李校长挠挠头发，现出一脸无奈。
　　“可不，你也是要当姥姥的人了，悠着点儿吧。”
　　“对了，你家老大啥时候办喜事啊？趁早张罗张罗得了。”
　　“就办，就办，争取今年五、六月份就给他们办了。”高原妈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到学校走这一趟收获真是不小，高原妈一边儿往家走，心里一边儿合计：“今晚我得弄点儿好吃的，把高原和杨媚都叫回来，好好商量一下婚礼的事，哪天把亲家公、亲家母也请过来，喝杯认亲酒。”想着、想着，她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没几天，来看望高原妈的同事又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小慧跟一位年龄足可以做她父亲的房地产老板来往过密，被老板娘发现后追到学校来打了个乌眼青。好在这事发生在学生放学以后，要不然，一小可就出大名了。
　　高原妈心里这个庆幸啊，再看杨媚，哪儿都那么可心，乐得她嘴都合不上了。她悄悄去了趟位于南山根下的寺庙，在菩萨面前，虔诚地烧上了一炷高香。
　　婆婆改变了态度让杨媚高兴极了，她也使出了哄死人不偿命的招数，没过几天，这对婆媳就成了一对标准的母女，她们一起收拾房子，一起干家务，连上街都要挽着胳膊。邻居老太太看到她们出出进进，眼神里充满了羡慕，“原他妈，你家一定是前世烧了高香了吧，找了这么一个懂事的好媳妇”。
　　趁高原和杨媚不在的时候，高原妈对老伴说：“老高，孩子们就要结婚了，我们是不是把媚儿的工作调动一下啊？给她找个好点儿的事业单位吧。不久他们就要生儿育女了，媚儿的单位离家太远，上下班不方便。”
　　“嗯，明天我去人事局打听一下，看看哪个单位有编制。”
　　“这个事你可得上点儿心，可别影响了媳妇的前途。”
　　“当时分配的时候你偏不让管，要是那时候就把她安排到机关工作，是不是省着费二遍事了。”
　　“现在说这话还有意义吗？当初谁能算准她是不是咱家的媳妇。”
　　“妇人之见！”
　　杨媚从高原的电话里得知家里要为她调动工作，真急了，下了班连寝室都没回，坐上公共汽车就向高原家赶去。
　　高原的父母看到杨媚没到周末就回来了，知道她一定有事要跟家里商量，收拾完桌子又把电视的音量调小了，等着杨媚开口。
　　杨媚很严肃地说：“爸爸、妈妈，我知道你们想把我从工厂调到事业单位去工作，我也知道事业单位的条件比企业优越，是铁饭碗。但是，我不想离开工厂。我是学财会专业的，到农机厂也快小一年了，已经跟那里的领导和同志们处出感情了，我喜欢那里。很多业务，只有到企业才能学到，事业单位财务简单，时间久了会使我产生懈怠，不利于我施展才华。就让我在那儿干下去吧，我相信我能干出成绩来的。”杨媚说完，上前搂住准婆婆的脖子，在她的怀里撒起娇来。
　　听了杨媚的话，高原的父亲沉思了很久：“孩子，我相信你的能力，即使没有父母这棵大树，你也一定能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行，就依你了。”
　　“谢谢高叔！”杨媚站起身来，给高原爸行了个鞠躬礼。
　　高原妈真是说办就办。收拾房子、采购家具、会亲家、发请柬，婚前的所有准备工作都在她的指挥下井然有序地落实着，好日子就定在一九八九年的七月三十号。
　　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没成想，高家竟然打破了这个成语教条，那天，好事真的双双而至了。
　　高家的婚礼刚办完，市委收发室就给高原爸打来了电话，高麓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到了。
　　高麓报考的是中国人民大学法律系，她以六科总成绩560分的高分，实现了这一愿望。高麓捧着录取通知书在客厅地上跳起了芭蕾舞，那不标准的小天鹅动作，把全家人逗得捧腹大笑。
　　生活多么美好啊，她已经张开双臂拥抱热爱生活的人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