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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吴钩传(四十七)

作品名称:碧海吴钩传      作者:袖手风云      发布时间:2010-03-19 00:14:23      字数:11355

第四十七章少年鞍马尘。如今憔悴赋招魂

待周振武将祁雁声临故去前吟的那首诗说了出来,祁寒自语道:“却笑江南客,梅落不归家。”一连了说了数遍,宛若痴了一般。阿絮走过来轻声道:“你还该振作些,想着如何替祁大侠报仇才是。”
祁寒一怔,又切齿道:“报仇?不错,报仇!周大哥,我这就与你回北方,去寻鞑靼人报仇!”
周振武又道:“祁大侠临故去前,还有八个字要送给祁少侠。”祁寒道:“哪八个字?”
周振武一字一顿道:“莫报家仇,且思国恨!”这八个字一说出口,又将祁寒听得呆住了,楞了半晌,方叹道:“难道此仇便不报了吗!”
阿絮将“莫报家仇,且思国恨”这八个字默念了两遍,道:“祁大侠是不想你去做无谓的报仇之举,而是留有用之身多做有益之事——你说你立即去北方,可杭州之事你便不去管了吗?姜大先生托付给你的事便不做了吗?你不是要扫灭倭寇、仗义行侠么?莫非这些你都不顾了吗!”
这些话只将祁寒听得一省,又怅然道:“你说得不错。爹心中未尝有私,我若是因报私仇而废公事,便辜负他这番苦心了!”阿絮又对周振武道:“周大哥,你方才还说要带一件东西来,却不知带得是什么东西?”
周振武道:“说来当真令周某无地自容——祁大侠曾把长扬刀交给家师,说祁少侠正在络藤山庄林若谷林大侠处,请家师将长扬刀转交给他。但家师与鞑靼激战后,也受了些伤。便把长扬刀给我,让我到江南来找祁少侠。”
说到此处周振武重重叹了一声,又道:“我把长扬刀妥善收好,一路往江南来,行了十数日,眼看已快到络藤山庄。那天夜晚我正在赶路,忽然看见迎面疾驰而来一匹马,马上有一个年轻人,这倒也罢了,只是那年轻人腰间悬着一把刀,看形状正与我带来的长扬刀无二,只是尺寸短些,竟象是传闻中林大侠的秋声刀。”阿絮和祁寒互望了一眼,心道:“那便是韩滶了。”
周振武道:“我见那人的年纪与家师所说的祁少侠的年岁正相仿,又带着秋声刀,就有些疑心他便是祁少侠。但我也不敢冒失相认了,便拨转马头,远远跟在他后面。走不多时,就见路前忽然闪出几个身影来,正拦在那年轻人的马前。那年轻人将马勒住,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挡我的路!”只听其中一人冷笑道‘寒少侠,你休管我们是什么人,你只将秋声刀留下,便仍可赶你的路去。’那年轻人听到这话,拔出秋声刀,跃下马来,便与那几人战在一处。我听那几人喊那年轻人‘寒少侠’,又见他使得招式正是祁大侠当日曾使过的‘疏雨刀法’,只道他必是祁寒祁少侠。我看他在那几人围攻之下落了下风,便也跃身上前,帮着他与那几人交起手来。”
阿絮和祁寒心中都道:“那几个人多半便是断云岭的人。他们口中说得是‘韩少侠’,却不是‘寒少侠’了。”
周振武又道:“那年轻人手下颇了得,但那前来抢刀的那几个人的武功也都不弱,一番打斗下来,好容易将那几个人杀退,我怕他们还有后援,又见旁边便有座山,便与那年轻人纵马上了那山,想稍避一时,等天亮了,路上行人多些再下山。待到了那山上,那年轻人向我称谢,我问他可是祁寒祁少侠,他稍微楞了一下,就道他正是祁寒。我便将祁大侠故去之事告诉了他,他听了之后,面上的表情却极怪,哭了两声,又笑了两声,也不知是何意思。我只道他乍听之下,一时难以接受,故而行止有些错乱,便也没有多想。又把长扬刀取出,交给了他。他将刀拿在手中,非但没有悲戚之情,反倒仰天狂笑起来,我心中正觉有些不对,就见他忽然拔出长扬刀,一刀向我砍来,我连忙向后退去。但那一刀还是砍在我的腹上。我倒在地上,忍痛就地一滚,便滚下山谷去。这以后的事,我便不晓得了。”
祁寒道:“我还道那伤口是秋声刀砍出的,不料却是长扬刀。”阿絮道:“不管是什么刀,此事是韩滶做的,当无可疑。”周振武道:“你们认识那年轻人?”
祁寒道:“那人是我林师伯的弟子。”周振武道:“既然他是林大侠的弟子,为何竟会冒祁少侠的名字将长扬刀骗走?”祁寒摇头叹道:“此事说来话长,一时也不易讲清楚了。”
周振武道:“这都怪我太不仔细,这才上了那人的当。我受些伤可也没什么,但将祁大侠的长扬刀弄丢了,却叫我怎生有脸回去见我师父,怎生有脸去见北方的武林同道!”
祁寒道:“周大哥,此事不能怪你,你也不用如此自责。你既受了伤,追回长扬刀之事便交给我们好了——还想请问周大哥,我爹的事,我娘知道了吗?”
周振武道:“除我来江南找祁少侠外,家师还另派了一个师弟向令堂报信。”祁寒喃喃道:“那我娘现在已经知道了,只不知她现在怎样了——”想到自己的母亲来,祁寒胸中不禁又是一酸,只恨不得立时便乘快马,一路飞奔往回赶。楞了半晌,才将这念头压了下去,却抬起头对周振武道:“我有件事想拜托周大哥。”周振武道:“祁少侠请说,周某定当从命。”
祁寒道:“我想请周师兄替我回一趟家,告诉我娘,说我一切安好,请她放心。只是此间还有些事情未了,一俟做完,我便立刻回去。”周振武道:“周某记下了。既是如此,那也不多说了,我这便动身。”说着,手一撑地,便站了起来。
祁寒道:“可是你身上的伤极重,还是等休养好了再去就是。”周振武微微一笑道:“周某在江湖上也闯荡了些日子,这身皮肉虽不是铜做的铁打的,但久经风霜,还算是糙厚异常。这伤既要不了我的性命,也用不着去管它。”
祁寒见周振武执意要走,只得走过去牵过一匹马来送给他,阿絮也将治外伤的伤药拿了一瓶出来递给周振武。周振武也不推辞,收下伤药,翻身上马,对祁寒和阿絮一拱手,便直向北边驰去。
祁寒站在河边,目送周振武远去,阿絮轻声道:“你可是也想和他一样,回北方去?”祁寒道:“‘却笑江南客,梅落不归家”,我爹何尝不想回江南来,但自入北后,他却再未得暇回来——这其中的道理,我也是现在才懂得……”如此又站了良久,阿絮道:“我们还是往杭州去?”祁寒默然片刻,方抬起头来截然道:“我们去杭州!”
祁寒和阿絮便又往前行去,因送了匹马给周振武,路过一个市镇时,便又买了匹马来。一路晓行夜宿,不到两日,就已快到杭州府了,却都没有发现韩滶的踪迹。这日,二人正在赶路,忽然听到后面路上有一阵马嘶声,祁寒听了心里一动,便将马勒住了。阿絮虽不知何事,也止住马来。
祁寒跳下马,向后看去,就见一匹马四蹄翻飞,恍若浑不沾地一般,直向这边驰来。祁寒一见之下,心中大喜,朝那马唤道:“雪芭蕉!”话音刚落,那马已到了祁寒身边,蓦地便停住了,正是雪芭蕉了。
雪芭蕉一停下来,一边打着响鼻,一边就将头向祁寒凑了过来。祁寒伸手搂住它的头,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你怎么能寻过来的!”阿絮也走过来道:“这便是你那匹雪芭蕉?”祁寒道:“正是,只不知它是怎么过来的……”说到此处,忽然想起自己有心将雪芭蕉送给苏蕙,便将它留在震源镖局。今日雪芭蕉既是来了,莫非苏蕙她也……想到此处,便又向路上张望过去,却并不见苏蕙过来。
阿絮轻轻摸着雪芭蕉道:“果然是一匹好马。怪不得你整日惦记着它。”祁寒回过头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雪芭蕉,道:“好象比当日壮实多了……”正说到这儿,就见到那路上又卷起一彪尘土,这次却是七八骑马向这边驰了过来。
那七八骑马到了近前也停住了,当先一人口中“咦”了一声。祁寒早已看清那马上的七八个人中并没有苏蕙在里面,只是当先那人他认得,却是震源镖局总镖头柳云的弟子杨节海。此时祁寒面上带着面具,杨节海自是认不出他来,他见雪芭蕉站在这人身边,神态亲热,心中甚是奇怪,下得马来,向祁寒抱拳道:“请问这位兄台是……”
祁寒将面具拿下,对杨节海道:“杨大哥,你不认得我了吗?”杨节海一见之下,欢声道:“祁少侠,果真是你!我道雪芭蕉为何忽然一声长嘶,从我手中挣脱开去便往前跑,原来却是知道你在这儿。”
祁寒道:“你们怎么会到这儿来的?”杨节海道:“苏总镖头保镖回来,带来林大侠逝去的消息。师父听到后,极是悲痛,便想去络藤山庄祭奠林大侠。但自袁师兄死后,师父的身子便不大利索了,这次更是还未动身就已病倒,只好让我去络藤山庄替他祭奠林大侠了。”祁寒道:“那你们已去过络藤山庄了?”
杨节海道:“已经去过了,去了才从林夫人那儿得知你刚走,我们便一路追了下来——”又一指雪芭蕉道:“我离开镖局前,苏师妹来找我,让我把雪芭蕉带给你。”
祁寒听到杨节海说起苏蕙来,心中忍不住一阵翻腾,冲口而出就想问苏蕙的近况,她到底嫁给何人了,但话到嘴边,依然是没有问出口,只道:“苏总镖头他们还好吗?”杨节海道:“还好。”祁寒又道:“姜姑娘呢?她在你们镖局里可还住得惯?”
杨节海道:“姜姑娘有苏师妹陪着,在镖局里也还住得惯,只是不知为何,平日里总是闷声少语,郁郁寡欢的。这次出来,苏总镖头还命我们寻访沈云天的下落,我们与天风镖局情属同脉,他们的事,我们自是应该帮忙。”
祁寒道:“那你们可有他的消息了?”杨节海摇了摇头,道:“蜀中独秀沈云天,在江湖上名头也甚响,只不晓得为何,我们多方探寻,却就是得不到半点他的消息。一路而来,听到得却只是祁少侠你杀害林大侠的谣言。”祁寒苦笑道:“你们也知道了?”
杨节海道:“我们知道。但从一听到起,就不相信这是真的。后来到了络藤山庄,见了林夫人,才知道这事果然不是祁少侠所为,而是林大侠的弟子韩滶做的。”
他们说话间,阿絮只站在一边,用手轻轻替雪芭蕉梳理鬃毛。杨节海又问祁寒道:“这位姑娘是?”祁寒道:“这位阿絮姑娘,是我的一位朋友。”阿絮抬起头来,向杨节海略一颔首。
杨节海对阿絮抱拳道:“阿絮姑娘,杨节海有礼了。”转过头来,想了一想,方对祁寒道:“祁少侠,苏师妹她……”说到此处,重重叹了口气,却不再说下去。祁寒听了这话,心中一颤,忙道:“她怎么了?”
杨节海叹道:“也没什么——祁少侠,雪芭蕉既已送到,我也不便再打扰,这就告辞了!”认镫攀鞍上了马,对祁寒一拱手,举起马鞭来待要落下,却又放了下来,只道:“你若有空,便到震源镖局来。”说罢,一鞭挥下,领着那几骑马,又向来路绝尘而去。
祁寒心中忖道:“他说我若有空,便到震源镖局去,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苏蕙托他传的话?可要是苏蕙托他传的话,他为何不明说?”如此想了半晌,回过身来,见阿絮站在雪芭蕉身旁看着他,祁寒还道方才与杨节海说起苏蕙来,又引得阿絮着恼,便道:“阿絮,我……”
阿絮微微一笑,道:“我若要着恼早该恼了,当日也便不会去鄱阳王家寻你。你该相信我不是不辨是非,一味弄醋捻酸之人,只是你……”说到这,又叹了一声,道:“只是我瞧那杨大哥的话中似是有什么没说清楚,你应该赶上去问个明白。”
祁寒道:“他若肯说,方才就该说了。若不说,我便是追上去也未必能问出个明白来。前面就是杭州府了,我们还是先去那儿看看情形要紧。”
当下二人又上了马,祁寒将雪芭蕉让给阿絮骑,自己骑了一匹马,牵了一匹马,便向前驰去。那雪芭蕉再逢故主,奔走之间却又比往常欢快了许多。它本就神骏异常,只一撒欢,便将另两匹马抛在后面去。待到了前面,却也不用阿絮招呼,又在路边停下来等着祁寒过来,倒让祁寒在后面一直追赶,不得停歇。
如此又行了数里,雪芭蕉在前面拐过一道山坳,祁寒远远追了上去,待拐过那道山坳,前面路上却不见了雪芭蕉的身影。祁寒心中正纳闷,就觉旁边有破空之声传来,祁寒听那声音不象伤人的利器,便伸手接过,摊开手掌一看,却是一个小石子,又向那石子飞来之处看去,就见一旁的山坡上,阿絮已下得马来,正牵着雪芭蕉站在那儿向他招手。祁寒不知出了何事,忙下马来走了过去,问阿絮道:“怎么了?”
阿絮道:“你听,好象有交战的声音。”祁寒屏耳听去,果然隐约听到有喊杀声传来,阿絮一指上面的山头道:“听声音似乎是从山那边传过来的。”祁寒道:“我们去看个明白。”阿絮道:“我也是此意。”二人便牵着马,向山上走去。
一路走去,那喊杀声愈发清晰了起来,祁寒和阿絮便都加紧了脚步。那山本就不甚高,只不多工夫,就已到了山顶。二人向下看去,只见那山脚下果然有数十人在交手,只是隔得远了些,看不清那些人的面目。祁寒和阿絮将三匹马栓在山上的树上,往山下走去,待走了一半,祁寒猛看到那些人踏在脚下的旗号来,便道:“原来是他!”
阿絮道:“你认得下面的人?”祁寒道:“我认得他们的旗号,那旗上写着‘射江’二字,应该就是杭州府的射江镖局了。在南京震源镖局门前,我曾见过他们的总镖头金采权,故而知道。”当日在震源镖局,那彭老生前来讨镖时,金采权在一边非但不帮震源镖局的忙,还和彭老生二人一唱一和,对柳云冷嘲热讽,差点毁了震源镖局。此事阿絮也曾听祁寒说过,便道:“那我们要不要下去?”
祁寒稍一思忖,道:“还是先看看再说。”两人又往下走了不远,这才看清场中的情势,却是中间有七八辆大车聚在一块儿,十几个穿天蓝色衣裳的人正围在那大车四周,祁寒见过他们的服饰,知道他们就是射江镖局的人了。另有数十个短打扮的人将射江镖局的十几个人团团围住,正进攻不止。那地上还有几十具尸首,两边的人都有,但射江镖局的人却占了七成。
祁寒道:“看样子射江镖局的人多半是碰上劫镖的了。”阿絮道:“只不知来劫他们镖的是什么人。”祁寒道:“难道又是断云岭?”
正此时,只听被围住的射江镖局诸人中有人大声喊道:“住手!”那围攻的数十人中便也有人喊道:“且停下手来。”话声中,那数十人都往后退了一步。那声音又道:“金总镖头,你想明白了吗?”
此时祁寒和阿絮又走近了些,就见从射江镖局的人群中走出一人来,正是金采权了。金采权道:“既然各位要夺我们射江镖局的镖,我们认栽就是。这里的东西都是你们的了。只望你们能放我们一条生路,如何?”
先前那声音便笑道:“总算金总镖头是个聪明人。你既这样说了,我哪能不给你面子!东西留下,你们放下兵刃各自逃生去罢,我不杀你们就是。”说着,就见原本围成一圈的那数十人各往两边走开,闪出了一条路来。
金采权叹了一声,将刀往地上一扔,道:“大家放下兵刃吧。”那十几个射江镖局的人应声纷纷将手中兵刃掷落在地。金采权又一抱拳道:“敢问好汉的尊姓大名,金某日后也好报答全命之恩。”
那声音冷笑道:“金总镖头还想来讨回东西吗?怕是没那么容易!不过我的姓名告诉你也无妨。我姓汪名五峰,乃是东海老船主属下蓬莱分舵舵主。”祁寒一听此话,便惊道:‘东海老船主?他们是倭寇!”
山下金采权听了,面上顿时一片灰暗,只向后面射江镖局的人道:“我们走。”便从那数十人闪开的路中向外走去。阿絮在山上看得明白,忽然低声呼道:“不好!”祁寒正要问:“怎么了?”就听见一声呼哨声起,那数十人蓦得一合,将射江镖局的人围在当中,又举起兵刃就向他们杀去。只见鲜血迸起,射江镖局诸人发出一阵阵惨叫之声,显是不少人立时就死于乱刃之下。
祁寒不及多想,拉着阿絮道:“快去救人!”两人身子纵起,数个起落,便已到了山下,直向人群中冲去。那些人未料到山上突然会冲下人来,顿时为之一乱,祁寒和阿絮径直冲到中间,就见场中射江镖局只剩金采权和另两人背身而立还在苦苦支撑,身上却也落下不少处伤来,三人的脚下正躺着十数具射江镖局中人的尸体。
祁寒跃到金采权身边,道:“你们随我们闯出去!”话声刚落,就觉一股沉厚的力道向背后涌来。祁寒身子原地滴溜溜一转,伸手挡去,双掌相交,只听“蓬”的一声,祁寒与偷袭那人都往后退了一步。那人一退之下,便喝道:“好掌力!再来试试!”听声音正是方才说话的那汪五峰了。
汪五峰平举双掌,向前猛推了过去。祁寒见他来势汹汹,知道不可力敌,便运气于臂,挥掌相迎,待两掌便要相交之时,祁寒的手法忽得一变,双手在汪五峰腕上一搭,再顺势一拨,将那他的双掌之力向旁边引去。这一搭一拨深含鄱阳王家“挥弦手”的精髓,汪五峰自是不识,又收势不及,两掌正打在左右两个手下的身上。那两人飞身跌出,便即丧命。
此时阿絮也已疾出几招,将围在金采权他们身周的人避退,又劈手夺过一柄刀来,道:“接住!”便往祁寒那儿掷去。祁寒一招得手,往后退了半步,伸手将刀接过。那汪五峰见自己未杀得了敌手,反伤了两个手下的性命,心中恼恨,挥掌便又逼上前。祁寒将刀一立,猛出一刀,正是“疏雨刀法”中的第一快招“风雨争飞”。
这招本来就快似闪电,汪五峰又是逼上前去,便向象是以身子向那刀撞过去一般。匆忙中,汪五峰将足一点,平空跃起数尺,堪堪闪过这招。他身后诸人却不及防备,只听哀号声不绝,却已有四五人倒在刀下。
祁寒自修习了“挥弦手”后,对武功一道领悟颇多,所谓一通百通,便是在“疏雨刀法”上也是大有进境。他一招“风雨争飞”使出后,变招极快,紧接着便以一式“宿雨初收”反手上撩。那汪五峰以全力跃在空中后,已无余力再往上跃,只得往将劲力一松,就势往旁边摔去。
这一摔虽然姿势难看,却比寻常下落要快捷了许多,恰躲过祁寒那一刀去。不过那左右尽围着人,见汪五峰摔下来了,都想躲闪,却哪还来得及,汪五峰又身形庞大,便被压伤了七八个人。围得远些的人不知究竟,但汪五峰跃在高处他们却是见着的。又见汪五峰从空中摔落下来,只道他已被人所伤,都心下惶恐,但他们却也不四散逃走了,反倒吆喝着,向圈中逼了过来。
祁寒大声喝道:“走!”将刀漫舞作一团银花,当先开路。那围在四周的人虽然勇悍,却也不愿当其锋锐,纷纷逼闪开去。金采权和射江镖局的另两人不敢怠慢,忙紧跟在祁寒之后。
汪五峰爬起身来,稍做喘息,见自己手下数十人都拦不住这几人,竟已快要给他们杀出重围,便怒吼一声,从地上拾起一根长枪来,猛从斜次里杀出,直向金采权刺去。金采权正疾步而走,却没料到旁边忽然伸出杆长枪来。眼见那枪已刺到胸前,急切之中却也应变颇快,将上身迎着枪势往后一仰,那枪擦着他的鼻尖便刺了过去。如此一顿,早有数人过来,将祁寒和金采权隔断。
汪五峰冷哼一声,将枪杆往下一压,正打在金采权的身上。金采权正仰着身,不及抵挡,被枪身一压,便摔倒在地,还未起身,从旁边便涌来几人,齐举兵刃向他砍去。两个射江镖局之人忙上前去挡,但汪五峰的枪也已到了,如毒蛇涂信般疾点两下。那两人闷哼两声,往地上倒去。还未倒下,数般兵刃便已砍在他们身上。金采权微一起身,就觉头上一热,仿佛下了场血雨一般,将他全身都淋得湿了。他心中却一凉,只楞楞地望着朝他砍过来的几般兵刃,竟连躲也不会躲了。
另一边阿絮又打翻了几人,正要过来替他们断后。见此情景忽得纵身而起,正落在金采权身旁,又拉住他的胳膊,往上一跃。那几人的兵刃已砍下,却觉眼前一花,砍下的兵刃都无处着落。只汪五峰看的明白,但手中的枪却还是比眼光慢了一步,也刺了个空。
阿絮拉着金采权在空中略一折,看准一个落脚之处,向那儿跃去。只一落足,又是数般兵刃杀了过来。但阿絮早有防备,足尖稍一沾地,身形便即拔起。如此几个起落,便已脱身到了重围之外,又纵身向她和祁寒下来的那座小山上跃去。
此时祁寒也已杀到山脚下。那些围着他的人明知不敌,都往后退去,但也不退远,只远远的围在他四周。因而祁寒虽然占了上风,一时却也摆脱不了他们。
阿絮拉着金采权一路疾奔,到了山顶之上,见暂时无人能追上来,便松开手去道:“你且逃命去罢。”说完回身便要去救祁寒。正此时,阿絮就见身旁一道青影一闪而过,定睛一看,却是雪芭蕉直往山下冲去。
雪芭蕉原本和另两匹马一样都栓在树上,见祁寒他们在山下受困,也自心焦,便一直踢跳嘶咬不止,竟就真得挣脱开去。祁寒正一面对敌,一面寻思以什么法子脱身,只听一声长嘶,就见雪芭蕉高迈四蹄,如旋风般自山上疾驰而来。围在祁寒身周的人见此声势,忙慌不迭往旁边避让。祁寒一声清啸,腾身而起,正落在雪芭蕉的背上,拨转马头,就要往山上走。
初时汪五峰见祁寒被围住,便也没有急着上前,只想待他气力耗得差不多了,再出手杀他。待见祁寒已跃上马背,忙猛追两步,运尽全力,一枪刺向祁寒后心。祁寒听见风声,回手便是一刀,正将那枪的枪头削了下来。汪五峰怒极,抬手将那枪杆向祁寒扔了过去。但只这一瞬间,雪芭蕉已跃出十步开外,祁寒反手用刀轻轻一磕,便将那枪挡落在地。在汪五峰怒目相送之下,雪芭蕉一阵飞驰,便已到了山顶。
此时阿絮已将那两匹马从树上解下,让金采权和自己各骑了一匹。祁寒上得山来,三人便自另一边往山下驰去。待下了山,又行出数里,祁寒见后面无人追来,轻轻一勒缰绳,雪芭蕉便停了下来。阿絮和金采权也止住马。
祁寒本对金采权的为人颇多鄙夷,虽救了他性命,却也不想与他多话,便对金采权略一拱手道:“既已到了此处,料他们也追不上你。我们就此别过了。”说着,也不待金采权回话,就和阿絮往前行去。
祁寒面上戴了面具,金采权自是不识,他楞了片刻,从马背上翻身下来,拜倒在地道:“两位大侠的救命之恩,金某永世不忘。二位的姓名能否见赐,也好让金某铭记在心。”祁寒淡淡道:“不用了。”说罢又欲前行。
金采权见他们走的方向,忍不住道:“两位大侠想到哪里去?”祁寒道:“杭州。”金采权急声道:“二位大侠,杭州可去不得!”祁寒听了此话,心中作奇,便停下马来,回身问道:“为何去不得?”
金采权从地上站起,走到祁寒的马边,道:“不瞒二位大侠,我听到消息,说就在这两日倭寇便要进犯杭州城。二位此去,岂不是自入虎口吗?”祁寒道:“倭寇要进犯杭州城?你是怎么知道的?”
金采权道:“我们开镖局的,靠得就是门路多,消息准,才能在江湖上立足。所以二位大侠放心,此消息是一个极有来头的人告诉我的,断不会有误。”祁寒见一路而来,路上往来的行人都一如往常,并不象有百姓要逃避战乱的模样,便道:“城中百姓可知道此事?”
金采权道:“此消息极机密,城中的寻常百姓如何知道!”阿絮道:“那你为何不告诉官府,好让城中军民有所防备?”金采权道:“我只是一介草民,说出这话来有谁肯信!若再办我个无故惊扰城中军民之罪,岂非我自找的么!我虽知道这消息,却不能说,也只能独善其身了。”
祁寒听了这话,气往上撞,冷笑道:“难得你还肯告诉我们,如何算是独善其身!”金采权道:“二位大侠与我有救命之恩,我若看着你们去送死,不就成了忘恩负义之人了吗!”说着又叹道:“其实我就算能保住性命又有什么用!我的射江镖局……射江镖局……”
阿絮道:“方才那些人果真是倭寇吗?”金采权道:“我也听说过那老船主手下汪五峰的相貌,正是方才那人的模样。那人又自报出性命来,这是不会错的了。”阿絮道:“可他们为何要夺你的镖,难道你的镖中有什么特别的物事吗?”
金采权听了这话,眼泪便忍不住流了下来,道:“倭寇只是要财物,哪管有什么特别不特别了。我这次出来名为保镖,实则保得是我射江镖局的身家性命!那几辆大车上放着的,不是旁人托运的货物了,而是我射江镖局这许多年来辛辛苦苦攒下的所有家产!我听到倭寇将要进犯杭州城的消息,想到若围起城来,我们势必做不起来生意,一天天耗下去,得白白损失多少银子!要是一旦城破,就更是血本无归了。还不如趁倭寇未曾进犯之时,将射江镖局搬到其他地方去,只要元气不伤,哪里赚不到银子!谁知还没走多远,就碰上了那些倭寇。所有的东西都丢了不说,镖局里的弟兄也都被杀了,射江镖局……那么多财物、几十条性命……我的射江镖局啊……可算是完了!”说到此处,金采权悲从中来,不禁放声大哭。
祁寒听他如此一番话,心中更是不屑,道:“血本无归?你现在这模样不知叫不叫血本无归了。”金采权哭道:“早知如此,我便不该出城来,虽然在城中有些风险,却不比这般境地要强么!”
祁寒不耐与他多说,冷声道:“多谢你好意提醒,我们自省得了。”说着携着阿絮,催马便向前去。走出里许去,阿絮叹道:“金采权虽是咎由自取,但他那射江镖局损失了数十条人,却也着实可怜。”
祁寒也摇头叹道:“那些倭寇的手段果然毒辣。金采权利字当头,原本死不足惜。只可惜了他手下那几十条性命。此处接近杭州,乃是重镇所在,但倭寇还是如此嚣张,倭患之烈,也可见一斑了。”阿絮道:“金采权说倭寇要进攻杭州,不知是真是假?”祁寒道:“不论是真是假,我们都要到杭州去走一遭。且去看了情形再做计较。”祁寒与阿絮边说边行,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已来到杭州城外了。
那杭州城所在的杭嘉湖平原原本是一片汪洋,长江与钱塘江的泥沙不断冲积,历经千万年,便形成了这一大块平原来。杭州城里的西湖最是著名,在远古时期却是一个海湾。杭嘉湖平原形成后,那海湾与大海隔绝开来,这才成了西湖。北宋柳永曾在其《望海潮》一词中极尽杭州的繁盛,据说南宋时,金主完颜亮便是读了这首词才引动了南侵之念。
柳永词云:“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秦始皇统一天下后,在杭州这块平陆上建置了钱唐县。汉灭秦,仍称钱唐,同时是会稽郡西部都尉的治所。隋灭陈后,废郡为州,这才将钱唐改为杭州。在唐代杭州便已兴盛起来,有“灯火家家市,笙歌处处楼”之称。
五代十国时,临安乡民钱鏐占据了东南十三州、一军、八十六县,建立吴越国,以杭州为都城,并发军民大修杭州城。修成后,杭州规模大增,“邑屋华丽,十万余家,环以湖山,左右映带”。由此以后,杭州历经宋、元,都是天下闻名的大都邑。南宋时更是在此定都,使杭州盛极一时。
元末张士诚据苏南、浙西,又发军民大修杭州,“自艮山门至螺蛳门以东,视旧则拓开三里,而落市河以内。自候潮门以西,则缩入二里,而截凤凰山于外”。入明以后,杭州城都维持了这一规模,此时的杭州虽然比不上南宋时贵为京都那般显赫,但其繁盛处仍非一般城邑可比。
祁寒和阿絮下了马,进得城来,只见街道敞阔,两边铺集林立,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果真是好一派景象。祁寒对阿絮道:“看这模样不象是有倭寇要来侵扰。”阿絮道:“但愿金采权所得的消息有误,只不知他的消息是从那里来的——现在我们该去何处?”
祁寒道:“在九江时,岳大哥曾和我说,他要先来杭州城探察柳聚君会集江南群雄在此有何阴谋。我们若能寻着他就好了。他见多识广,惊鸟林又人手众多,必定能把此事弄个明白——”说到此处,祁寒又想起当日在九江,他就是在街上走时碰见了岳英,便又道:“我们便在城中四处走走,若能碰见岳大哥也未可知。”阿絮点头道:“这样也好。”
祁寒和阿絮便牵着马在街上信步而走,但直在城中逛了一个多时辰,也没看见岳英的踪迹。眼见已到正午,二人腹中都有些碌碌,正巧路过一间酒楼来,祁寒和阿絮相视一笑,便向那酒楼走去。
酒楼前有伙计候着,祁寒阿絮将两匹马交给那伙计,吩咐他喂些上好的草料,便进到店中来。只一进去就见迎面的柱上有副对联,写得是:“泉从石出情宜冽,茶自峰生味更圆。”待落了座,便有伙计过来招呼,二人随意点了几样菜,那伙计答应了一声,自下去张罗,又另有人上来给他们沏了两杯茶。
赶了这许多路,又激战一场,祁寒口中早已干渴,便拿起茶杯来喝了一口,一喝之下,只觉那茶香气清美、甘香如兰,竟是生平未曾喝过的,不禁诧道:“这是什么茶,为何这样好喝?”
阿絮拿起茶杯来,见那茶叶在杯中芽叶成朵,一芽一叶,朵朵直立,一旗一枪,交错相映,美不胜收;而汤色呈淡杏绿色,望去如碧液般。阿絮抿了一口,略一回味,便笑道:“这茶如此形态,滋味又这般甘醇,必是龙井无疑了。”
祁寒道:“龙井?我也曾听说过,只是不曾喝过。”阿絮道:“这龙井茶只产于杭州,外地也不多见了。龙井茶又分狮、龙、云、梅、虎数种。我虽认得这是龙井,却不知是其中的哪一种。”
正巧旁边走过一个伙计来,听见这话便也笑道:“这位客官好见识!本店所用的是狮峰龙井茶,就是客官方才所说的‘狮’了,乃是龙井茶中的极品。此外还有一桩好处,本店沏茶用的水都是采自西湖边凤篁岭上的龙井泉。以龙井水沏龙井茶,才能有此绝佳滋味呢!”
祁寒道:“原来如此,这店中的对联所说的也是此意了。”候那伙计走开,祁寒又对阿絮笑道:“这许多事你是怎么知道的?”阿絮道:“我爹做过茶叶生意,故而我也知道一些。”
阿絮一说出此话,祁寒又想起祁雁声来,眼中神情不由一黯,阿絮知道他心中所想,便道:“等此处无事了,我陪你回去见你娘,你说可好?”祁寒感她之意,轻声道:“阿絮——”
正此时,就听见外面一片嘈杂声,祁寒和阿絮忙往店外看去,只见街上的百姓一个个神情惊恐,正往四下里乱走,祁寒走出店外,拦住一个行人道:“出了什么事?”那人道:“什么事?倭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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