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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吴钩传(四十三)

作品名称:碧海吴钩传      作者:袖手风云      发布时间:2010-03-09 10:02:26      字数:10885

第四十三章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

祁寒和林芜衡听阿絮说有一个去处,同时便问道:“什么去处?”阿絮道:“络藤山庄。”
“络藤山庄!”听了这话,祁寒只一拧眉,林芜衡却轻轻呼了一声。祁寒道:“可是眼下误会未清,林师母还当我是杀林师伯的凶手,定不肯原谅我,我现在又怎能去络藤山庄?”
阿絮道:“就是因为眼下误会未清,我们才非要去络藤山庄不可了。一者方才断云岭的那些人中必有认识你的,他们只道你身背弑师伯之名,无论如何也不敢去络藤山庄,便也不会想到我们出他们所料,竟偏偏要到络藤山庄去。二者,你不是要找韩滶,将他杀害你林师伯的事情问个水落石出吗?自然也只有到络藤山庄去才能寻到他弄个明白。至于夫人那里,你却也不用担心,有人会力保你不曾杀过你林师伯。而这个人的话,夫人是一定会相信的。”说着,便向林芜衡看了过去。
林芜衡叹道:“娘自然不会不信我的话,但……但我离家这么久,都不曾生过回去的念头。我……我还是不想去见她……”阿絮道:“莫非你还在怨恨你娘吗?”
林芜衡摇头道:“我早已什么人也不怨恨了,又怎么会去怨恨她!”阿絮道:“既然你不怨恨你娘,就应该回去看她。我虽然尽心侍奉她,把她当作自己的母亲,她也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但我却知道,在她心中,却始终放不下你。况且自你爹逝后,她一直闷闷不乐,你若回去看看她,她必定高兴得紧,这可比你开的任一种药都管用得多了。”
林芜衡道:“你这话,我也想过,可……可我还是不敢……”阿絮道:“其实这件事怪不着你爹你娘,更怪不着你。你并未做错什么,又有何不敢的了。若不回络藤山庄,此事便会总在你心头盘旋,念念不去。莫若回去一趟,便可将此心结解开,你和你娘便都可心安了。”
林芜衡沉吟良久,方叹道:“你说得未尝不是。就依你所说吧。”当下祁寒便将吴儿小信小义都唤了进来,三个孩子在外面玩得开心,都不知祁寒他们在里面说些什么,更不知这些话其实都与他们有极大的关联。
林芜衡对吴儿他们道:“你们要不要再歇息歇息,歇完我们就该走了。”吴儿道:“到哪里去?”祁寒微笑道:“就去你曾说过的那个‘落疼山庄’。”吴儿只去过山庄后的竹林,却从未到山庄里去过,早已心痒,便喜道:“是那里!这可好!那还歇什么,快去快去!”说着就往外走。见吴儿已跑了出去,林芜衡只得带了小信小义跟着走出。祁寒和阿絮一笑,祁寒扶着阿絮站起身,出了朱公祠,便向前行去。
走了不远,在路上又雇了辆马车,六人上了马车,阿絮沿途指点路径,便绕开玉阶镇,从其他路上往络藤山庄去。又过了约半个多时辰,那马车便来到络藤山庄外的竹桥边。吴儿抢先跳下车,几步冲到桥上,便朝着河里自己的倒影大喊了起来,一面又招呼小信小义也过来。
祁寒他们也下了车来,付了车钱,将那马车打发走了。林芜衡见吴儿大呼小叫的,便对吴儿喝道:“休得胡闹!”吴儿向那倒影扮了鬼脸,这才止住喊声,又拉着小信小义向桥那头跑去。林芜衡怕吴儿又要闹出什么事来,便跟了过去。
祁寒和阿絮走上桥来,祁寒对阿絮笑道:“上次我来时,正看见你和阿越在河里面采莲,你还记不记得?”阿絮道:“记得。”祁寒道:“还有你唱得那采莲曲,真是好听。”
阿絮听了这话,也想起当日情景来,不禁微微一笑,轻声哼道:“两村姐妹一般娇,同住溪边隔小桥。相约采莲期早至,来迟罚取荡轻桡。”歌声低回轻柔,将祁寒听得痴住了。两人站在桥上,凭阑而望,只见如镜碧波中,两个倒影偎依在一处,偶有微风拂过,那倒影轻轻晃动,恍恍然只觉那日一个在桥上张望,一个在荷中采莲的情景倒是真实可见的,今日此般景象却象是在幻境中一般。
便此时,就听到吴儿在大声喊道:“开门!开门!”阿絮对祁寒笑道:“这般喊法,怕是夫人也要给他吵着了。我们还是过去吧。”二人下了桥,穿过了那排柳树,便见吴儿正在杨柳道尽头那儿使劲拍络藤山庄的大门。拍了两下,那门便开了,却是林狄走了出来,一低头,看见了吴儿,便道:“哪里来的孩子,走走走,这儿可不是玩的地方。”
吴儿道:“谁说我是来玩的,我是来……来……”“来”来“来”去,却不知来做什么,一时语塞住了。林芜衡走上前道:“相烦这位大哥代为通禀一声,就说我们有事要求见夫人。”林狄打量了一下林芜衡,却还记得曾在药铺中见过,便道:“夫人早已吩咐下来,说她不见外客,先生还是请回吧。”
此时阿絮却已走上前来。阿絮唤道:“林狄大哥。”林狄喜道:“阿絮姑娘,你回来了吗,夫人一直记挂着你呢……咦……”说话时猛地看见了和阿絮身旁的祁寒来,不禁又惊又怒道:“是你!”紧又厉声道:“你害死了老爷还不够吗!这次又想来害谁!”
祁寒道:“林大哥……”林狄道:“谁是你大哥!”从大门后抽出门闩,便要向祁寒打去。阿絮忙拦在祁寒前面道:“林狄大哥,且慢动手!”林狄道:“阿絮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忘记了老爷是死在什么人手里的吗?”
阿絮道:“林狄大哥,这件事误会颇多,一时也难以说清,他此来,也就是向夫人将其中的原委说清楚的。你要打要杀,也得等他见了夫人后再说。”听了这话,林狄怔了一怔,又将那门闩往地上一顿,道:“那就先放过他!”又指着祁寒道:“你却不要太得意了!要是等会儿夫人下令来要杀你,还是我林狄第一个动手!”
阿絮道:“林狄大哥,韩少爷回来了没有?”林狄道:“还没有。”阿絮道:“那我先和你一起去向夫人通禀一声。”林狄道:“你随我来。”便走进门内,阿絮跟着走了进去,林狄也不说话,回身“砰”一声将门阂上,只将祁寒林芜衡他们几人都关在外面。
林芜衡对祁寒道:“想不到他们对你的误会如此之深。”祁寒苦笑一声道:“也不只是他一人如此了。这些天下来,我却也习惯了。”吴儿在一旁哼道:“这人好大的脾气……”说着小眼珠一转,又道:“待会儿可得想个办法捉弄捉弄他!”
林芜衡对吴儿喝道:“此处不比其他,你可不要胡闹。”吴儿嘴上应了一声,心中却仍在盘算不止。过了片刻,那门便又开了,林狄站在一旁只瞪着祁寒,仍不开口,阿絮道:“夫人请各位进去说话。”阿絮说罢,便在前面领路,几人进了门,向里面走去。林狄又将门阂上,想了一想,却还是将门闩取了下来,提在手中,跟在他们后面。
一路走去,吴儿小信小义三个孩子跳着蹦着,东碰碰,西摸摸,只觉处处新鲜。祁寒重来此地,见山庄里几乎见不着其他人走动,只觉景物依旧,而人事已非,想起上次来时,林师伯到门前接他的情景,禁不住又是一阵伤感。林芜衡却哪有心思去看其他物事,只在想着待会儿见了母亲会如何,一会儿盼着马上便见到,一会儿却又盼着迟些才好,脚下便一阵急,一阵缓,却比心中还乱了。
过不多时,几人便来到了那厅前,阿絮对吴儿小信小义道:“你们自己在这儿左近玩。”吴儿他们正巴不得这话,应声便向旁边跑开去。阿絮和祁寒林芜衡走到那大厅的门口道:“夫人,他们来了。”
过了一会儿,只听见里面道:“进来吧。”祁寒听那声音,正是许镜。三人举步走进厅内,见许镜端坐在厅那头的椅上,衬着厅内阴暗的光线,显得面色愈发沉峻,厅中并无他人,只她身后站着阿越。祁寒上前两步对许镜施礼道:“林师母。”
许镜道:“祁寒,我本不想见你。因为我怕一见到你,便不免要杀你为若谷报仇——阿絮说你有话要分辩,看在若谷和你爹这么多年的情份上,我听听你说些什么。但你的话说完之时,也就是我出手为若谷报仇之时。现在你说——你为何要杀害若谷!”
祁寒道:“林师母,我并没有杀林师伯!”许镜冷声道:“不是你杀的,又是谁杀的!枉你爹号称当时大侠,难道连敢作敢当的道理也没教给你吗?”
听到此处,林芜蘅道:“可此事确实不是他做的。”许镜闻声往林芜蘅望了过去,只一见她,身上便蓦得一抖,竟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方道:“你怎么知道不是他做的,你是谁!”
林芜蘅也不答话,抬起手来,缓缓往面上伸去,又轻轻一揭。只一见之下,阿越便惊呼出声,许镜“腾”得站了起来,手指林芜蘅,颤声道:“你是……你是……芜蘅!”
林芜蘅再也忍不住,上前两步,扑到在地,泣道:“娘!”许镜浑身颤抖,走到林芜蘅身前,手伸出去要将她拉起看个明白,却又怕待近看时却又不是了,便将手又缩了回去:但乍收回手去,却又想看个仔细来,便又探出手去,如是者再三,却始终没有将林芜蘅拉起来。
林芜蘅伏在地上,哭了许久,方仰起面来,又唤道:“娘!”虽然她泪痕满面,但许镜却看个分明,这不是自己朝思夜想,日日挂念的女儿又是谁!便也扑到在地,一把将林芜蘅搂在怀中,只唤道:“我的儿啊!”就放声痛哭起来。
林狄站在厅外,听到阿越一声惊呼,以为祁寒又要对许镜下手,忙跃进厅里,待见着着这般情形,便也呆住了,口中只喃喃道:“小姐?”阿越走到许镜身边,想将她扶起,却
舍不得又将他们母女分开。祁寒和阿絮心中俱是一叹,却又都感欣慰,便相视微微一笑。
许镜将林芜蘅的面庞捧起,泣道:“快让娘看看!快让娘好好看看!平日里我总在想,若我此生还有性命能见着你,便要这样一直看着你,直看到我死了,却也没什么遗恨了……”说话中,又是泣不成声。
林芜蘅泣道:“娘,孩儿也想着你,想着你啊!”许镜抱着林芜蘅又哭了一阵,道:“你既想着我,即使不回来看我,也该来个信,告诉我你的情形如何了……不过这也怪不着你,你能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只可惜,你爹也是如我这般挂念于你,却直到逝去那一刻都不曾听到你消息……”想到林若谷,许镜和林芜蘅都是悲从中来,愈发泪如泉涌,不可抑制。
直哭了半晌,林芜蘅方扶着许镜站起身来,许镜道:“这些日子你在何处,快说与我听。你的情形我已想了不下千百种了,却没有一种能令我放下心来。”林芜蘅道:“娘,这些说来话长,待会儿我再细说与你听。我们今日来此,却是为得澄清祁师兄所受的冤屈。”
许镜道:“冤屈?难道不是他杀害了你爹吗?”林芜蘅道:“此事确实不是祁师兄做的。”许镜敛眉道:“那是谁做的?”林芜蘅顿了一顿,方道:“韩滶!”
这话一说出,许镜、林狄和阿越都是大吃了一惊,阿越更是呼出声来,许镜道:“滶儿!怎么会是他!”林芜蘅道:“我也宁愿不是他,但此事委实就是他做的。”说着,便将祁寒在牵牛山上上对她说的话,又对许镜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许镜听了之后便怔住了,竟楞在当场,说不出话来。林芜蘅忙道:“娘,你怎么了?”许镜缓缓道:“我没事……我没事……若谷和我一向把他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他怎么会……怎么会……”
方才林芜蘅说话时,阿越只在一边咬着嘴唇不啃声,此时方忍不住道:“夫人,此事也不可就这样轻易定夺了。是与不是,还是等韩少爷回来后当面问过他再说。”
许镜思忖了片刻,道:“你说得是。”又对林狄道:“韩滶去了这许多日,算算也该回来了。你在庄外守着,若见着他回来了,且不要说什么事,只领着他来见我。我自有话问他。”林狄应了一声,转身便出去了。
许镜又回过脸来,看着祁寒,祁寒道:“林师母……”许镜叹了一声,道:“其实此事无论是你做的,还是韩滶做的,我都同样痛心。若不是为了若谷,此事我已不想追究了。但事已至此,你们二人中,必有一人是受了冤枉的,还是查清楚得好些,免得错怪了好人。”
阿絮道:“夫人,要知韩滶有没有杀老爷,却也不难,我这有个办法。”许镜道:“什么办法?”阿絮说出一番来,许镜听完后,稍思忖了片刻,微微颔首道:“这样也好,便照你说的去做就是。”
阿絮道:“那我们就分头准备去了。”便和祁寒走出厅去。阿越知道许镜和林芜蘅有话要说,也走了出来。祁寒见阿越出来,招呼她道:“阿越姑娘。”岂知阿越只象没有听到一般,连看也没看一眼,只紧锁眉头,向另一边走去。
祁寒对阿絮奇道:“阿越怎么了?她还是以为是我杀了林师伯吗!”阿絮望着阿越的背影叹道:“她心中自有她的苦处,却不是为得你的缘故了。”此时厅里林芜蘅正将她这些日子的情形说与许镜听。祁寒和阿絮只听得许镜和林芜蘅在厅里悲一阵,喜一阵,心中也随着不知是悲是喜了。
祁寒又对阿絮道:“你伤势未愈,还要歇息歇息,切莫累着了。”阿絮道:“林姊姊的伤药委实有效,只要我现在不妄动真气,却也没什么要紧——也不知韩滶什么时候会回来,你现在便过去吧。”
祁寒道:“那你呢?”阿絮道:“林狄忠心耿耿,一心要为你林师伯报仇,我怕他见了韩滶后,一时忍不住,言语中露出破绽来。还是我去庄外候着韩滶好些。况且吴儿小信小义他们三个也要人照看,林狄便去看着那三个小家伙,让他们不要随处走动,以免坏了事情。”
祁寒道:“我上次来时,山庄里的人还颇多,怎么这次一路走来,却碰不到什么人?”阿絮道:“你林师伯死后,夫人便每人给了一笔银子,将庄里的人都谴散了。只阿越和林狄等几人不愿离去,便留了下来。”
祁寒道:“原来如此。”又握住阿絮的手道:“那你可要小心些。”阿絮朝他一笑道:“我又不是你,韩滶自不会见了我便要与我拼个死活,你放心就是。”
当下阿絮便朝山庄大门那儿去了,祁寒往另一条小径上走去,不一会儿,就来到当日林若谷遇害的那间书房前。此时虽是白日,但无人走动,周遭里都是一片冷寂,祁寒想起那晚的情景,身上仍不禁一抖。
走进书房里,祁寒见里面的摆设还与往日一样,并不曾有何变动,就是那日他从书架上取看的那本写有《渔阳弄》的杂剧,也还放在书桌上。好象这么多天来,竟没有人来过这里一般。心道:“是了,林师伯去世后,林师母心中哀痛,必是不会来此处的了。而韩滶杀了林师伯,心中愧疚,自也不敢来此。”
祁寒走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将那椅子腿对在地砖的四个角上,那地砖便沉了下去。只一下去,就又闻见了那股血腥味来,鼻中一酸,心中也不由一酸。待从地道走到那小室中,将桌上的蜡烛点燃,只见原本满地都是的鲜血早已干涸了,但鲜血渗在地上的砖土中,颜色暗沉,比之当日,却更有一番触目惊心之处。
祁寒望着这小室,忖道:“便是在这室中,韩滶将林师伯杀害的了。只不知那日在这室中发生过什么事来,竟使得韩滶对自己的恩师下此毒手了!”
祁寒在那小室中待了约有一个多时辰,便见从那书房中又跃下一人来。祁寒忙迎了上去,见那人正是林芜蘅。林芜蘅一到那地道中,也闻见了那血腥味,心中便猛得一颤,却再不敢往里面走了。
祁寒道:“他来了吗?”林芜蘅道:“他来了。”在那地道中上上下下打量片刻,在一处石头上碰了一碰,那地砖便连着椅子升了上去。林芜蘅又在顶上的一块砖上拔下一个什么物事,露出一丝极细微的小孔,虽然看不清上面的情形,书房中的声音却从那小孔传了下来。
祁寒听出书房里有两个人,一人是许镜,在书房里往来走动,显然心潮起伏,一时难以按捺下来。另一人是阿越,虽站着不动,但呼吸声颇为急促,似是心中也甚不平静。又等了一会儿,只听见书房的门一开,阿絮道:“夫人,韩少爷来了。”
接着便是韩滶道:“师母!”单从声音听来,却也没什么特别,也不知现在他是何神情。许镜道:“滶儿,你回来了。一路上可辛苦了。”话声却已恢复了平静。韩滶道:“只要能给师父报仇,徒儿便是再辛苦些,却也是应该的。”
许镜道:“你可知我为何要在这书房中见你?”听了此话,韩滶似是一楞,寻即又道:“师母是要让徒儿记住。师父就是在此地被杀的,要让徒儿千万不可忘记师父的血海深仇来。”许镜叹道:“我正是着个意思了,你知道就好。此去你找到了祁寒没有?”
韩滶道:“徒儿正要禀告师母得知,祁寒那厮多半已经被徒儿杀死了。”此话一说出,许镜虽然明知祁便在底下的秘室中,却还是惊道:“你说什么!你已经把祁寒杀了!”
韩滶道:“正是!那日徒儿到了庐山的武林大会,见祁寒正坐在人群中。我便也没有惊动他,只躲在一旁看他要做如何举动。过了不多工夫,那厮竟走到场中去,却是他和天风镖局的姜大先生、惊鸟林的岳英等人串通好了,要奉他做江南抗倭总盟的盟主!眼见他诡计便要得逞之时。我忽然现出身去,当着江南群雄的面,将祁寒那厮杀害师父的罪行一一说了出来。他自是抵赖不得,当时又有断云岭的柳寨主主持公道,便是姜大先生、岳英这些人见他做出这种事来,也甚是不齿。那厮羞愧难当,便要自尽。眼见得那贼子便要罪有应得,岂料便在这时,从人群中忽然蹿起一人,将他救了去。”
许镜道:“那救了他的是何人?”韩滶道:“那人的面目我也没有见过,总之必是那厮的同党了。说不定当日在这杀害师父,也是这两人联手做的。”祁寒在下面听了,心中暗自叹道:“韩滶能言善辩,我若非不知详情的个中人,只听他这番话,也会相信我便是凶手了。”许镜又道:“那后来呢?”
韩滶道:“后来柳寨主当上了盟主,下令在山上搜索那厮的下落,见到他便格杀毋论,但也没有发现那厮的踪迹。武林大会后,鄱阳王家的王掌门邀我去王家做客,我想王家在江湖上颇具声势,正好可以借重他们查询那厮的下落,便应邀去了。谁知也是天见可怜,竟让我在王家碰见了那厮来。我与他一番激斗,终于一刀刺入他的胸膛。但当时鄱阳王家的人因受他蒙骗,都帮助于他,我一刀得手,也无暇去看他到底死了没有,便只身逃了出来。不过师母放心,即使那一刀杀不死他,祁寒那厮也已声名狼藉,成为了武林公敌,人人都欲杀之而后快,在这世上也活不了多少时日了。”
许镜听了这些话,只道:“你做得好,难为你如此尽心,你师父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韩滶道:“我怕师母久候,便要赶回来将这喜讯告诉你。本来也早该到了,路上却有人三番五次想对我下手——那些人必也都是祁寒那厮的同伙。我虽都躲了过去,但却耽搁了些时日,这才回来晚了。”
祁寒心道:“有人对他下手?是了,这要不是他编得胡话,便是柳聚君为得到秋声刀,而派人去做得了。想来也是柳聚君忙于吴府那笔银子的事,这才没有全力对付他。否则他若想这般安然回来,也极是不易。”许镜道:“那你可曾有损伤么?”韩滶道:“蒙师母挂念,徒儿并无损伤。”
许镜道:“那秋声刀呢?”韩滶道:“也无损伤,此刻便在徒儿身上背着。”许镜道:“你将它给我。”韩滶犹豫道:“师母,你要做什么?”
许镜道:“虽说此刀是你师父遗留下来的,也是他的心爱之物。但你师父总是死在这把刀下,这上面还沾有他的血迹。我一见着这把刀,便要心痛。如今既然你师父的仇已经报了,也再用不着这把刀,还是将它毁去吧。”
韩滶道:“可是……可是……”许镜道:“滶儿,难道你拿着沾了你师父鲜血的这把刀,心中不痛吗?”
韩滶道:“徒儿心中并非不痛。但此刀无知无识,如何能怪得着它!要怪也只能怪那心狠手辣的祁寒才是。况且此刻师仇虽报,但国忧却巨,沿海倭患正烈,徒儿想拿着这把刀,去沿海一带杀敌立功,也不枉了师父师母对徒儿的养育教诲。此刻若是师父能知道徒儿的这番心意,也该欣喜,必不会以徒儿不将此刀毁去为怪的。”
停了片刻,许镜方叹道:“这话也有理,就依你所说便是。此刀锋锐异常,委实是一件宝刃。但确实如你所说,它无知无识,只能遇善愈正,遇恶愈恶,你要仔细照看它,切莫让它落入居心不轨之人的手里。”韩滶道:“多谢师母,徒儿记下了。”
正说到这儿,许镜忽然道:“滶儿,你嗅到什么味道没有?”韩滶道:“什么味道?徒儿嗅不到。”
许镜道:“是血腥味。那血,是从你师父的伤口中流出来的。”韩滶道:“师母说笑了。已过了这么多天,哪还有什么血腥味。必是师母整日想着师父,这才有此幻觉的了。”
许镜叹道:“你说得不错。但不知怎的,我却总能闻见这血腥味,只觉若谷的冤魂多半也是如这血腥味一般,此刻便散在这空中,不肯离去。”
听到此处,祁寒只觉旁边林芜蘅的身子在不住地颤抖,便向她望去,见她眼里噙满了泪水,只是怕韩滶在上面听见了,便不敢哭出声来。
听了此话,韩滶声音也是一抖,道:“师母……”又道:“可眼下祁寒若死了,师父的仇也该算是报了。师母你该高兴才是。”
许镜道:“仇虽是报了,但若谷却再也不能活转过来,你又让我怎么高兴得起来……现在想想,那晚发生的事真如梦幻一般。除了若谷满身是血地躺在那儿,其他的事情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滶儿——”韩滶应道:“师母有什么吩咐?”
许镜道:“你把那晚的情形再说给我听听。”韩滶道:“可是师母你……”许镜道:“我没什么,你说吧。若谷的仇已经报了,听完这次,我便可将这事放下,再不用去想它了。”
韩滶道:“是。”停了一停,便道:“那日晚上,师父正在这下面的密室中体悟内功心法,好将中毒后失去的武功恢复,忽想起一本医书来,说是有些道理需要印证那本医书才能想得明白,便让我去给他取来。我上来后,不见祁寒,以为他只是出去走走,便也没在意,只去前面的房中将那本书找了出来。”许镜道:“当时若谷是与你怎么说的,你说详细些。”韩滶急声道:“师母,难道你不相……”
许镜道:“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只不过这些话都是若谷的遗言,我不想连他最后的话也不知道。”韩滶道:“我也想将那些话原原本本说给师母听,只可惜隔了这么久,许多我都忘了,只记得个大意罢了。”
此时便听阿絮在一边叹道:“只不知老爷当时要得是一本什么书,他当时没有看到,如今我们若知道,便该将那本书找出来,供在他的灵前,以偿他未了之愿。”许镜道:“是啊,若谷要得是什么书?”
韩滶道:“是……是……好象是一本《黄帝内经》。”阿絮道:“《黄帝内经》——咦,这左边的书架上不正放着一本吗?”韩滶道:“是吗?当时我却没有看见,想是……想是太匆忙了些,未曾注意到,师父又等着急用,我便到前面的房间去找了。”阿絮叹道:“真是可惜,当时韩少爷若是看见了这本书,老爷却也不会遇害了。”
韩滶道:“是我当时疏忽了些……”话声中竟有些慌张起来。许镜道:“这是巧合罢了,却也怪不着你——后来呢?”
韩滶道:“后来……后来我回到了这里,房里还是没有人,我正要下去,就听到有人喝道‘我没有什么武功秘籍,便是有,也不会给你这个孽子!’我听了暗叫声不好,便坐在椅子上下到了那密室中……”
听到此处,阿絮忽然道:“韩少爷,你回来时,那密室的入口处是开着,还是关着?”韩滶道:“是关着。”阿絮紧道:“可若是关着,下面密室中的话如何能这般清楚地传到上面来?”
韩滶声音便顿住了,过了一会儿,方道:“那或是我记错了,那入口处是开着的,我直接从上面跃了进去——当时事起突然,我心中纷乱已极,却也记不得这么多事来了,不过这些却也不重要——我刚到下面,就听到师父一声大叫,接着里面便有一人从里面奔了出来,我连忙上前阻拦,但我身上没有功力,被那人手一挥,便摔倒在地,头也撞在地上。那人以为我昏了过去,便也没有管我,只从我身边掠过,临走时又望了我一眼,我微微睁开眼,这才看见他的面目来,那人就是祁寒了!”
听到此处,许镜轻轻叹了一声,阿絮却道:“韩少爷,你的功力既然已没有了,又怎能在鄱阳王家和祁寒激斗一场,再将他杀死?”韩滶道:“这……这……祁寒是在酒中下的毒,师父喝得多,中的毒也深。我却喝得极少,因而中得毒便比师父浅多了,只三五天后功力就已恢复如初。”
阿絮道:“幸好如此,韩少爷这才大仇得报!也幸好当时韩少爷望了那人一眼,否则那祁寒的真面目就无人得知了,你又找谁报仇去。”韩滶道:“这也是师父在天有灵。”阿絮道:“还幸亏那祁寒当时没把你也一并杀了。”
韩滶道:“他当时心中必也是慌乱异常,便没有顾得上杀我。”阿絮道:“他心狠手辣,也会慌张吗?”停了片刻,韩滶方叹道:“再怎么说,师父也是他的师伯,他做下这等事来,心中如何会不慌!”
阿絮道:“原来如此!”说罢,仿佛极不经意地轻轻咳了一声。林芜蘅在底下忽然启声道:“滶儿……”声音粗沉,恰和林若谷的声音一般,便是祁寒在一边早有准备,乍听之下,心中却也是一惊。
那声音从砖上的孔中传了出去,阿絮大声喊道:“老爷!”许镜也不禁唤道:“若谷……”韩滶骇道:“师父?”林芜蘅叹了一声,接又道:“滶儿,你可知错吗!”
只听得上面蹬磴的脚步声,似是有人急步往后退去,又听得韩滶道:“师父……你……”话声中满是惊惧。林芜蘅道:“你下来,我有话和你说。”韩滶道:“我……我……”
林芜蘅道:“你不敢吗?那我便上来了。”韩滶惊道:“不要……不要……我……我……”便是“扑通”一声,似是他跪倒在地,又道:“师父……我……我知错了……你……你……你不要……”
林芜蘅在那石头上一按,地砖连着椅子便又落了下来。林芜蘅和祁寒纵身跃了出去,只见书房中韩滶正跪在地上磕头不已,许镜在一边摇头叹息,阿越却垂泪不语,只阿絮站在门口处,冷冷盯着韩滶。
祁寒道:“韩滶,你看看我是谁?”韩滶抬起头来,一看之下猛得蹦了起来,指着祁寒道:“你!你还没有死!”又看见了林芜蘅来,便愕然道:“林师妹!是你……师父呢?他……他在哪里?”
阿絮道:“你师父已给你害死了,你还来问我们吗?”韩滶往他们几人面上一一望去,忽然纵声狂笑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哪有什么师父!是你们几人合起来骗我,你们合起来骗我上当,是不是!”祁寒道:“不是我们骗你,是你自己心中有鬼。”
韩滶道:“我心中有鬼?我心中会有什么鬼!我韩滶行得正,走得直,为什么心中要有鬼!是你们!是你们想将杀害师父的罪名加在我身上,你们一个个都想我身败名裂!你们一个个都想把我往死路上逼,但是没这么容易,我……我不会承认的!”阿絮冷声道:“不承认?说得好!做是做了,只是不认罢了。”
许镜对韩滶道:“你……到了此刻,难道你连半点悔意也没有吗?”说完此话,眼泪禁不住便从面上流了下来,又悲声道:“你师父自你小时便收养了你,这么多年来,名为师徒,实为父子。他精心栽培你,总盼望着你能继他之后,成为武林中的一代大侠。便是在芜蘅身上,他用的心血怕也是没这么多。我也不和你说什么武林中的道义,我只问你,旁的不说,你杀他时,便丝毫也没顾及他这十几年来对你的养育之恩吗!”
韩滶“扑通”又跪了下来,对许镜泣道:“师母,我……我对不起师父……我对不起他老人家,可他真得不是我杀的。”
许镜一指那密室,道:“若谷便是在这里面被害的,你既说此事与你无关,你便到那密室中大呼三声。倘若真不是你做的,自然没事。可若是你做的,你师父的冤魂岂能轻易放过你!你敢是不敢!”
韩滶全身一阵剧烈地颤抖,头也不敢抬起来。祁寒见他如此模样,心中颇有些不忍,便道:“韩滶,你说此事不是你做的,那又是谁做的?莫非你有什么苦衷不成?是不是有人逼你这样做的?”
听了此话,韩滶却猛然抬起头道,对着祁寒切齿道:“谁杀了师父?不是你,又怎会有旁人!”阿絮喝道:“你还想往旁人身上乱推!方才你那番话破绽百出,显见得是假的了。明明是你做的,却连承担的勇气都没有,真是可笑之极!”
韩滶面上一阵抽搐,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木然片刻,呼得站起身道:“我可笑之极?我可笑之极!”仰天笑了两声,又大声道:“你们说得不错,此事是我做的,我杀了我自己的师父!”
房中的所有人虽然预先都心中有数,又经方才一番话,都已确信无疑。但见韩滶自己这样明明白白地承认出来,却还是都楞住了。
韩滶又一指祁寒,厉声道:“我亲手杀了我师父,可若没有你,他便不会死。要是说起来,实在不应算是我杀了他。是你,是你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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