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悬疑武幻>碧海吴钩传>碧海吴钩传(十六)

碧海吴钩传(十六)

作品名称:碧海吴钩传      作者:袖手风云      发布时间:2010-01-27 19:53:15      字数:11286

第十六章往事悠悠君莫问,回头。槛外长江空自流。

祁寒见再打也无益,往后跃出一步,叹道:“还是我提醒得晚了。”冷光也不上前逼迫,将双筷一拢,道:“你们现在投降,倒也不晚。”
沈云天见着这情景,脸色顿时变得煞白,道:“好卑鄙!”冷光道:“这便叫兵不厌诈。难道要我把我是怎样计划的都告诉你,才不叫卑鄙吗?这只怪你自己太嫩了,若是你师父亲自来,这些必然都瞒不过他。”
沈云天呆了半晌,恨恨道:“你要怎样?”冷光道:“他们手里拿着的,正是当年诸葛武侯所制的‘连机弩’,只要我一声令下,就会有千百支弩箭飞出来,每支箭上又都淬有见血封喉的巨毒。所以,你要是不想死,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你若一动,即使我不下令,顶上的兄弟一紧张,错按了机簧,这船上的人也就都活不成了。”
沈云天硬声道:“今日之事,我们有死而已,你要我们投降,却是妄想!”冷光道:“你死了倒没什么可惜的,但你师妹这娇滴滴的模样,你也忍心让她送死吗?”沈云天一楞,向姜姑娘看去,姜姑娘道:“师兄,我不怕。”沈云天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冷光抚掌道:“只会拼死拼活,却没有什么希奇的。有情有义,方是真的好汉子。你也放心,我既不是要你们的性命,要不是要你投到我们飞鱼帮下。我们飞鱼帮虽然人才凋敝,却也不敢让诸位屈尊了,只要我找着了那东西。我们便各走各的路就是。”说罢,将手指撮在口中,打了个呼哨,从下面小船上便飞身上来一人,正是方才那说话若闷雷的孟化。
孟化手指上已缠上了布带,他上得船来,狠狠地看了沈云天一眼,便从天风镖局诸人身边走过。沈云天见他直往船舱走去,脚下微移了半步,却又收了回来。冷光看在眼中,也不做声,只微微一笑。
那孟化进得船舱中,过了许久,方才疾步走了出来,在冷光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冷光嘿嘿一阵冷笑,道:“沈少侠,那东西不在船舱里。在什么地方你还是说出来得好,若是要让我们搜你们的身,大家面子上就都不大好看了。”说着有意无意,看了姜姑娘一眼。
沈云天怒道:“什么东西!我们保的镖都在船舱里放着,还能有什么?”冷光道:“我们飞鱼帮虽穷些,可这些金银珠宝还没放在我们的眼中。你们这次保得是什么镖,你比我更清楚,还用我多说吗?”
便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祁寒忽然道:“你们真是飞鱼帮的吗?”冷光听了这话,露在外面的双眉微微一凝,道:“我们不是飞鱼帮的,难道你是飞鱼帮的吗?”
祁寒道:“我只奇怪,既然沈少侠已经认出你们是飞鱼帮的两位帮主,你们为何还不把脸上的蒙面布拿下。换句话说,仅凭你们极有特色的声音就能判定你们是谁,你们为何还那样费事要把脸蒙起来,难道你们的声音见得人,你们的脸面便见不得人吗?”
沈云天听了这话,猛然省道:“不错,我听说冷光的绰号叫‘冰魄手’,是以冰魄手的独门武功成名的。他的一身功夫全在手上,却从没听说过他用过兵刃,你倒是使一招冰魄手给我看看,我便相信你是冷光了。”
那冷光道:“我是不是冷光,你们也管不着。沈少侠,我只问你一句,你把不把那东西交出来?”沈云天刚要说话,便听祁寒对冷光道:“你猜猜我是谁?”声音极冷,恰和冷光的声音无二。
那冷光向祁寒看去,见他身上透湿,象刚从江中捞出来的一样,脸上蒙着块布,看不清面目。江上风正烈,祁寒的衣襟被风带动,整个身体轻飘飘的,如同要被风吹起来一般。祁寒又冷冷道:“是你,灭了我们飞鱼帮。我认得你,你却认不得我了吗?”
那冷光浑身颤抖,道:“你是冷光……不会的,我亲手杀了你,看着你的尸首滚入江中,……你怎么会……”祁寒不待他说完,忽然身往前纵,化刀为掌,出手便是“疏雨刀法”中的第一快招:“风雨争飞”,直向他颈上砍去。
那冷光惊愕中,忽然道:“你不是冷光……”话没说完,祁寒的手掌已到。孟化在旁怒喝一声,却连出手也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祁寒的手掌直切到冷光的颈上。祁寒的手掌到了那冷光的颈上蓦的一停,左手运指如风,在他身上连点数下,右手手掌却还横在那冷光的颈间。
祁寒虽不知为何,却已猜着到眼前这冷光和孟化多半是假的,方才万般无奈之时,忽然想到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便也装做冷光的声音,想吓那冷光一吓,好乘他魂魄不定时,将他制住。祁寒心中本没有把握,只是勉强一试而已,却不晓得那真冷光正是眼前这假冷光所杀。任是谁,看见被自己杀死的人又站在自己面前,都难免会惊慌失措。那冷光乍听见祁寒学出来的声音便是一楞,又见他说出飞鱼帮被灭的秘密来更是惊讶,心中疑惑不定,不由越看越象,终于为祁寒所乘。
祁寒自是不知这些究竟,只在心中暗道了一声侥幸。那些船舱上的弩手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都怔在当场。孟化在旁边却一拳向祁寒击了过来,祁寒一拽那冷光的膀子,向旁边一闪,冷冷道:“你若再打一拳,我便杀了他。”孟化一楞,停下手来。那冷光忽道:“你不是冷光,冷光没你这么好的功夫。”
祁寒道:“你自然也不是冷光,冷光不会连别人冒充自己也看不出。”沈云天一个箭步蹿上前来,喝问那冷光道:“你是谁?”那冷光朝他看了一眼道:“你最好还是不要动,我虽不能动弹,可还能发出号令,一样要你们的命。”
祁寒道:“你不说我便猜不出你是谁了吗?”说着便向他蒙在脸上的布上抓去。那冷光索性将眼一闭,却觉祁寒的手到了脸上却忽然停住了,那冷光睁眼道:“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为何不看了?”
却是祁寒猛然想道:他们把脸蒙起来,又装做是飞鱼帮的人众,既是不想让别人看出他们是谁,也存了只想谋财,不想害命的意思,若将他的蒙面揭下来,固然是快意了,但他们势必要杀人灭口,天风镖局的人便都难以活命。想到此处,便说道:“我忽然改变了主意,又不想看了。我们不妨做个交易,你让你的手下都退回去,我不光不看你是谁,还放了你。你可答应?”那冷光道:“不答应!”把左眼眨了两眨,那船舱顶上忽得飞下一只弩箭来,只听一声惨呼,天风镖局的一个人扑到在地,滚了两滚,满脸紫胀,便不动了。
天风镖局诸人无不失色。姜姑娘喊了一声:“小黑子!”就要上前去。沈云天道:“师妹!”一晃身拦在她面前,姜姑娘道:“小黑子,他……”沈云天侧身将她视线挡住。姜姑娘忍不住,伏在他肩头上,便啜泣起来。
祁寒怒道:“你不要命了吗?信不信马上我就杀了你!”那冷光道:“你要杀了我,你们也都活不成,不信你可以试试。”祁寒道:“你不怕死?”那冷光道:“怕。可是更怕拿不到那东西。”祁寒道:“什么东西,却比你的命都重要。”
那冷光道:“你不知道吗?那你来做什么!”祁寒一怔,心道这话问得倒好,我自己也不知来这为得是什么。就听那冷光又对沈云天道:“我还是那句话,你把东西交出来,我们便走人,否则,你们便赔着我一起葬身在这江中吧。”
这话刚说完,就听一人道:“我不让你死,谁又敢让你死!”众人循声望去,就见那船的帆顶上高高站着一人,船上这么多人,若他不说话,竟谁没有看见他,也不知他是何时上得那帆顶的。那人双臂一张,象只巨大的蝙蝠一样,又往下一跃,便自空中翱翔而下,轻悄悄落在甲板上。
祁寒这才看清楚那人,见他尖嘴猴腮,身形瘦小,却披着件巨大的黑色披风,若将两臂张开,远远看过去便如翅膀一般。那冷光和孟化见了他,浑身都是一颤,那冷光动弹不得,孟化腿一曲,却跪了下去,和那冷光同时道:“属下无能,参见总……”
那人猛得打断他们道:“你们不要说了,我都看见了。你们做得很好。你起来吧。”孟化站起身来,垂手站在一边。那人盯着祁寒上上下下打量了片刻,忽道:“你是谁?”祁寒道:“你是谁?”
那人道:“你敢这样和我说话,胆子也不小了。”祁寒道:“和你说话也要胆子吗?”那人道:“你若知道所有和我这样说话的人现在都在这江里躺着,我借你一个胆子,你也不敢和我这样说话。”祁寒道:“这也未必。我原本就在江里躺着,又有什么敢不敢的了。”
那人一楞不知祁寒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冷光却以为祁寒还要扮做冷光来唬人,在旁冷笑一声,似是道:“我上了你的当,他却不会。”
那人对祁寒道:“你以为他胁持在你手里,我就不敢动你?”话音甫落,只见他双腿微动,忽然向前平掠数尺,一掌劫向祁寒胸腹之间。祁寒将那冷光往身后一拉,单掌一立,便要迎上去。眼见着双掌就要碰着,祁寒就觉眼前一花,便不见了那人踪迹。却是那人在双掌将碰未碰之际,忽然身形一转,就已到了祁寒背后,伸手一拽那冷光,将他拉了开去,同时又在他身上拍了几下,解开了他穴道。
此时祁寒方才转过身来,却听见耳边风声一闪而过,面前竟只剩下那冷光,祁寒正待再转过身来,就觉腰间一酸,已被那人点中穴道,移动不得。
那边沈云天见那人身形微动,轻轻摆开姜姑娘,便要上来帮忙,才踏出一步,祁寒就已被那人制住,心中不由大惊,虽知道自己上去也不是敌手,却仍一掌劈了过去。那人看也不看,回手将身上的披风一挥,沈云天顿觉一股劲气迎面涌来,胸中为之一滞,不禁往后连退了数步方才站稳。
那人嘿嘿一阵冷笑,对祁寒道:“现在你还有没有胆子对我那样说话了?”祁寒道:“不知是我没胆子和你那样说话,还是你没胆子说你是谁。”那人道:“你以为你这一激,我便会上你的当吗?”突然将手一抬,锁住了祁寒的咽喉,对沈云天道:“你若想他活命,便把那东西交出来。”
沈云天还没答话,祁寒已开口道:“你不必用我来要挟他,我们互不认识。我本就不是为救他们而来的,他也犯不着为了我而坏了镖局的规矩。”那人奇道:“你不是天风镖局的人?”祁寒道:“不是。”那人道:“既然如此,我杀了你也就不算不给姜大先生面子了。”说罢,指上用力,就要将祁寒的咽喉捏断。
祁寒暗叹了一声,暗道:罢了,今日便死在此处,也胜过日后心中受无限煎熬了。便在这时,一边的姜姑娘却道:“且慢!”那人手指一松,道:“怎么,有什么话说吗?”姜姑娘对沈云天道:“师兄!”沈云天低头沉思半晌,猛抬起头道:“这位朋友我们虽不认识,但既然为了我们的事受了牵连,我们自是不能不管。你将他放了,那船舱里镖你们拿走就是。”旁边天风镖局有人急道:“沈少镖头!”沈云天回身道:“大家放心。师父那儿由我一力承担。行走江湖,道义当先。区区这些珠宝我们天风镖局还赔得起。”
这边方说完,那边祁寒却仰天笑道:“好一个‘蜀中独秀’,原来只是浪得虚名。我问你,若我和他们本就是一伙,帮你们只是骗取你们的信任,再装做失手被擒,便乘机要你们用镖来换,这又怎么办?”
沈云天沉声道:“你既如此说了,就不会是来诈我们的。”祁寒道:“兵不厌诈,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道理你不懂吗?”
那人不待他们说下去,抬手将祁寒的哑穴封住,道:“你们说得也够了。”对祁寒道:“听你的声音,年纪不大,但胆量却不小,我倒想看看你究竟是什么人。”说罢,手一探,便向祁寒蒙在面上的衣襟抓去,手指刚要碰到那衣襟,却停了下来,眼睛转了两转,指着那冷光道:“方才你有机会揭开他蒙面的布,却没有揭,我也还你一个人情,也算两不相欠了。”这话说得虽堂皇,祁寒却知道他是怕看见自己的面目后,万一发现和自己的师门故旧有些瓜葛,做起事来,便多了层顾忌;若不知自己是谁,便将自己杀了,日后有人追究起来,他也有推脱的余地。想到此处,便觉得此人不仅武功比那冷光、孟化二人高得多了,便是心机之深、考虑之密,也绝非那二人可比。
那人又对沈云天道:“那些区区珠宝,你们既然能赔得起,我们自然也不会放在眼里。我还是要那样东西,只要你交出那样东西,莫说是他,便是你们天风镖局的这些人也都可以安然离去。”
沈云天道:“我也已经说过了,我们要保的镖都在船舱里。此外并没有夹杂其他的东西。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都是如此。”那人冷声道:“什么‘行走江湖,道义当先’,说得倒好听,事到临头,一件微不足道的东西,却看得比人的性命还重。”
天风镖局诸人中有一个年纪稍长的人道:“沈少镖头已经已说过并没有其他东西了。你们口口声声说‘那件东西’、‘那件东西’,但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否见告,若那物事本就不是我们天风镖局保的,那大家可不是白忙活了一场了吗?”此言一出,天风镖局的其他人纷纷附和。
那人问沈云天道:“不知在你们天风镖局中,你能当得几分家?”沈云天道:“我们天风镖局自有家师主掌一切。但镖局中进进出出、大大小小所有的事项,没有我不知道的。”那人道:“那我就问你了——据我所知,你们这次保的镖,应该是一份地图。”
沈云天道:“我们天风镖局走镖,无论旱路、水路,都是走熟了的,要地图做什么?”那人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当我不知道?那可不是一张普通的地图,而是一张——藏宝图。”
众人还没明白那人说得是什么,便听见围在上游处的那些小船一阵混乱,抬头望去,见一条大船长风破浪,正从上游朝着那些小船驶来。天风镖局的船已经不小了,但那条船无论是宽度还是高度,都比天风镖局的船多了一倍有余,船前刻着一个巨大的虎头像,横牙露齿,面目狰狞。那些小船和那大船一比简直如虾米和大鱼一般,那敢和它相撞,忙不迭地都望旁边避了开去。转瞬中间便闪出了一条道来。祁寒寻思道:这条船好大的派头,不知是什么官宦人家的船了。
旁边那人见着那船,脸却是一沉,转首问祁寒道:“原来你却是王家的人!”便在这时,那船已到了近前,又忽地停住。船上原本一点灯火也没有,刚一停下,便见船上一左一右两道灯火由下而上拔地而起,待全亮起来,众人方才看清,却是两窜灯笼,长约丈许,自桅杆上垂落下来。船首站着两排大汉,红巾裹头,赤着上身,左手持盾,右手拿着鱼叉,俱都肃立不语。
那人扬声道:“怪不得近些年鄱阳王家的声名越发不如以前了呢,原来都只把功夫用在排场上了。”此言一出,便见那两排大汉往两边一闪,中间现出一个中年人来,头戴纱帽,一袭长衫,衣着虽不华贵,举止却甚是雍容。那中年人手摇纸扇,踱到船头道:“我们王家再声名再不如以前,也不会将脸蒙起来,去学那些下三滥的帮派,做些坑蒙拐骗的勾当。木总舵把子,你说呢?”
这话听在祁寒耳中倒还没什么,沈云天和天风镖局诸人,却无不知了一惊,这才知道眼前这人竟就是长江十三坞的总舵把子木野狐,那围在周围的这些人又哪里是什么飞鱼帮了,却是在这长江上声名最为显赫的长江十三坞。但长江十三坞和他们天风镖局平素虽没什么太深厚的交情,平日来往行镖却也秋毫无犯,想不到今日却冒着飞鱼帮的名号前来劫镖,便连平日不常在江湖上露面的木野狐也亲自来了。
木野狐听了这话,不怒反笑,道:“我们本就是吃这碗饭的,只求填饱肚子,哪还顾得上什么颜面。但有些世家子弟,也会蒙起脸来,做些坑蒙拐骗的勾当,这才是怪事了!”
那中年人不动声色,淡淡道:“哦?木总舵可是拿着了什么证据吗?”木野狐道:“你来看看他是谁?”说罢,将祁寒面上的衣襟一扯,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祁寒看了过去,却一个人也不认识他。那中年人看了看祁寒,对木野狐道:“他是木总舵新收的弟子吗?”木野狐道:“我倒是有心收他,只不知你们鄱阳王家的人能不能另投他人门下。”
那中年人道:“生为王家人,死为王家鬼。鄱阳王家的人自是不能另投他人。但他并非我们王家的人,我们王家的规矩也管不着他。”木野狐冷笑道:“你以为我这样容易骗么?”那中年人轻轻叹了口气,对两侧站立的大汉道:“你们把头巾除下,让木总舵看看。”左右应了一声,齐扎扎地放下鱼叉,将头巾除下,木野狐的眼光何等锐利,虽隔得远,却仍看见他们的额头上方,都刺着一个“王”字,恰和虎头相似。
那中年人道:“你们都把头巾带上吧——我们王家的人,额上都刺着这个‘王’字,便是我也不例外。这本是我们王家的秘密,但既然木总舵信不过我的话,我便宁愿拼着破除这秘密,也不想让咱们之间有什么芥蒂。他的额上什么都没有,我想认他做王家弟子也难,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
木野狐本以为抓着了鄱阳王家把柄,又有他们的人在手里,对方便不敢轻举妄动,谁知被他三言两语将这优势化于无形,心下着恼,嘴上却打了一个哈哈,道:“不是你们王家的人最好。我只怕有人冒你们王家的名,要做出什么事来,岂不是坏了你们的名声。大家武林同脉,我自是不能不问个清楚。”
那中年人道:“那就多谢了。我还有件事,想请木总舵帮忙,若肯援手,在下便更是感激不尽了。”木野狐道:“什么事?”那中年人道:“我听说贵帮和天风镖局有些误会,便赶过来做个和事老。大家看在在下的薄面上,一笑而过,将这点误会化解开去如何?”
木野狐哼道:“鄱阳湖离这儿相去千里,我们和天风镖局在此相遇却不过半个时辰。你们知道得倒快。”那中年人道:“江湖上惯有风言风语,御风而行,有些事自是传得快些。”
木野狐道:“不是事情传得快,而是你们王家太热心了些。就算有什么误会,那也是我们长江十三坞和天风镖局在这长江界面上的事,似乎还犯不着你们操心。若你鄱阳王家和其他门派在鄱阳湖上有什么过节,我们也赶去调解,你们乐意么?”
那中年人一笑,道:“木总舵这是哪里话来,鄱阳湖又不是我们王家一家的,你什么时候想去,我们都欢迎得紧。况且鄱阳湖和长江本就是同源之水,大家一脉相连,又何必强分彼此呢?”
木野狐道:“好一张伶牙利口!久闻‘鄱阳王氏,一家双杰’的大名,自王老掌门退位后,便是这两位在共同执掌鄱阳王家,我久闻大名,却素未谋面。你是王昔,还是王谢?”
那中年人道:“王昔是家兄,在下王谢,忝居王家双杰之列,真是惭愧之至。”
木野狐道:“好一个王谢,果然是人中俊杰,若我是令兄,便应把位子让给你,岂不省心?”祁寒心中暗道:这木野狐果然厉害,不动声色中便要挑得鄱阳王家内讧起来,这王谢一句应付不当,便算今日没什么,日后也必定后患无穷,只不知他如何应对。
那王谢面上没有丝毫喜色,只淡淡道:“家兄才能胜我百倍,这才能将鄱阳王家治理得有条不紊、蒸蒸日上。若换了在下,怕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承担。不过,木总舵若以为在下是人中俊杰,不妨将长江十三坞交于我掌管,在下虽不才,却也一定能让长江十三坞更上一层楼。木总舵以为如何?”
这几句话不仅将木野狐的挑拨挡了回去,又顺带不露痕迹地贬了长江十三坞一下,天风镖局诸人心中都暗自窃笑,木野狐却似没听出这话中的意思一般,道:“若哪天我们长江十三坞缺人了,一定不忘记招呼王世兄一声。只是今日之事,实是于你们无关,你们还是请回吧。”
王谢道:“这事我们本也不想管。但既然凑巧碰上了,就这样拂袖而去,似乎也不大礼貌。”木野狐脸色一变,道:“说得倒好听,你们难道不是为那藏宝图而来的吗?”
王谢道:“哦?却不知是一张什么样的藏宝图,正要请教木总舵。”木野狐道:“你会不知道吗?”
王谢道:“不瞒木总舵说,我确实也听说了这藏宝图的事,便在这里说说,若有不对之处,还请木总舵指正。”木野狐“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王谢道:“国初太祖皇帝讨伐陈友谅,陈友谅虽身死族灭,他收藏一大批奇珍异宝却不知去向。这些奇珍异宝数量之多、价值之巨,那也不消得说了。于是这许多年来,一直有人在为这些奇珍异宝奔忙不息,却总探听不到这些奇珍异宝的下落。直到前些日子,忽有传言,这批奇珍异宝的藏身之所已被人寻着了,并且被绘制成图,托成都府的天风镖局送到江南来——木总舵,我说得可不错吧?”
木野狐还未说话,那边沈云天已道:“这只是江湖谣传而已,我们天风镖局并没有接到什么藏宝图。”王谢微笑道:“可是沈少镖头?”沈云天道:“正是。”王谢道:“沈少镖头少安毋躁,细听下去,自会明白。”木野狐道:“是又如何,你既然知道得这样清楚,还敢说你来此为得不是这藏宝图吗?”
王谢道:“我来此自是为了这藏宝图。”木野狐道:“你终于肯承认了么?”
王谢道:“但我来此为得不是夺着藏宝图,而是把这‘藏宝图’的秘密说于木总舵听——你可知那陈友谅是在如何被我太祖皇帝诛灭的?”木野狐道:“我又不是朝中的史官,要知道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做什么!”
王谢道:“倘若这事和那藏宝图有极大的关联,木总舵还想不想知道呢?”木野狐不动声色,道:“你说。”
王谢道:“当年太祖皇帝讨伐陈友谅,听从了翰林学士刘伯温和大将军徐达之计,督诸将率舟师乘风顺这长江溯流而上,一举攻克安庆,又向江州进发,分舟师为两翼,大破陈友谅的水军。陈友谅无奈之下,只能做最后一博,便举倾国之兵,做大船直攻洪都,在城下围了八十五日,却始终没有攻下。此时太祖皇帝已闻讯亲率舟师二十万前来相救。陈友谅只得退兵,与太祖皇帝相遇于鄱阳湖上,相持约两月,激战数场,终于被太祖皇帝击溃,陈友谅自己也中流矢身亡——木总舵可听明白了?”
木野狐道:“这与那藏宝图又有什么关系?”
王谢道:“木总舵还不明白吗?当年陈友谅直攻洪都时,自以为必胜,不仅举倾国之兵,便是其家属百官也都随船而行,他所珍藏的那些奇珍异宝,自然也带在身边。”
木野狐道:“这么说,那些奇珍异宝岂不是被太祖皇帝得去了?”王谢道:“也并非如此,当年在鄱阳湖上的战役何等惨烈,便是太祖皇帝一方也死伤甚众,陈友谅的舟师更是全军覆没,他所制造的那些大船不少都沉入了水中。”
木野狐眼睛一亮,道:“那些奇珍异宝莫不也随着船沉入了水中?”王谢道:“木总舵料得不错。”木野狐道:“鄱阳湖——鄱阳湖——这样说,那些奇珍异宝在何处,你们鄱阳王家知道得却最清楚了?”
王谢道:“木总舵且听在下把话说完。方才还有件事我没有说,其实在太祖皇帝讨伐陈友谅时,我们鄱阳王家在鄱阳湖一带就已经小有名气了。鄱阳湖大战时,我们王家虽然没有从军,私下里却帮了太祖皇帝的舟师不少忙,否则,太祖皇帝要一举诛灭陈友谅怕也没那么容易。”
木野狐道:“你们倒一直都热心得紧。”王谢不去理会这话中的讥讽之意,继续道:“便是陈友谅中得那一流矢,似乎也是我们王家的一位精通箭法的先人所为,只不过,我们王家一向不欲出名,这才没有张扬罢了。”
木野狐道:“怕不是不想出名,而是担心陈友谅的余党过来报复吧。”王谢道:“大战过后,太祖皇帝要重重赏赐我们王家,我们王家坚辞不受,只求太祖皇帝让我们在鄱阳湖里以打鱼为生,自在山水中逍遥。”
木野狐哼道:“依我看打鱼是假,打珠宝却是真。”王谢道:“太祖皇帝欣然应允,并许我们十年不交租、不纳粮,我们鄱阳王家的名号这才立了起来。”木野狐道:“谁有耐心听这些,那些奇珍异宝呢?”
王谢微笑道:“木总舵不关心国家大事、武林掌故,念念不忘的只是这些奇珍异宝——待战火消歇、国泰民安后,我们王家费了几年的功夫,方将那些奇珍异宝从鄱阳湖下打捞了出来。”
木野狐眼一眯,道:“这样说,那些奇珍异宝竟落到了你们鄱阳王家的手中。”王谢道:“木总舵留神,这话可乱说不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我们王家还懂得。且不要说有那么多人盯着这些奇珍异宝,便是没有人盯着,其中的许多都是皇家所用之物,也不是我们寻常的山野村民可以消受得起的。这些奇珍异宝打捞出来后,我们便将它们运到京城,献于太祖皇帝了。还是为了不想张扬,这件事我们做得极秘密,江湖上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木野狐道:“你们自是不会将那些奇珍异宝全都拿出去的,是拿出去得多,还是留下来得多,也就只有你们自己知道了。”王谢道:“这些都是王家的先人所为,加之年代久远,其中的详情实非在下所知。”
木野狐道:“这还叫少吗?你这若还叫知道得少,我们就只能叫白痴了。”王谢道:“木总舵过谦了。其实在下说这些话也不是为了炫耀什么,只不过想告诉木总舵一声,所谓‘藏宝图’一事,纯属子虚乌有,木总舵千万不要上当才是。”
木野狐道:“我为何要相信你?”王谢道:“信与不信也只在木总舵自己。”木野狐道:“我却想不通这事你们能有什么好处。你们大老远跑来,难道只为告诉我一声,这世上没有这样一张‘藏宝图’不成。”
王谢道:“藏宝图是假,人命却是真。我却不愿你们长江十三坞何天风镖局为得一张莫须有的藏宝图而伤了武林同道的和气。我们虽跑了一趟,却化解了这场纠纷,还结交了木总舵和沈少镖头这样朋友,这还不是好处吗?”
木野狐道:“我要不想罢手呢?”王谢道:“那对木总舵又有何好处?”木野狐道:“有没有好处却要做了才知道。你不要忘了,这里可是我们长江十三坞的天下,只要我愿意,一声下令,这江面便会被我们的船填满,你这座船虽大,却也未必抵用。”
王谢一笑,道:‘我们鄱阳王家的船虽然没有那么多,可若都开到这儿来,绵延十里却也不在话下。但我们本就不是来闹事的,要带那么多船做什么。并且我听说木总舵一向爱帮众若骨肉,一定不会以长江十三坞众兄弟的性命轻易冒险。木总舵,不知这传言可有误么?”
木野狐仰天笑了两声,道:“今日有幸,得以一睹王世兄的风采,也算是不虚此行。我们长江十三坞和天风镖局本就没什么过节,只不过是听了些江湖谣言,想来问个明白而已。既然话以说开了,我们也没必要硬留着大家做客。”说着,转首对那冷光道:“命你的人撤下去吧。”
那冷光应了一声,手扬了一扬,站在船舱顶上的弩手便将弩一收,动作整齐得如一人,又走到顶边,依次从上面跳入江中,游回到各自的小船上去了。
候那冷光和孟化也跳到小船上。木野狐对王谢道:“只听说鄱阳王家的‘挥弦手’妙绝武林,却从没有见识过。他日有空,倒要请教了。”王谢道:“木总舵的轻功和‘伏波掌法’也是威震武林,日后得闲,在下也一定请木总舵指教一二。”
此话刚说完,就见木野狐膝不屈、腿不抬,忽然平地飞起两丈多高,在空中双臂一张,背上的披风便舒展开来。木野狐的身形在空中一顿,竟还能朗声道:“那便后会有期了。”身子一折,猛得向下面的一艘小船栽去,眼见着要重重地摔在那小船上,身体忽然又往旁边飘去,好象一张树叶快要落地时,被一阵风吹起一样。
所有人见着木野狐施出这等轻功来,又轻飘飘落在小船上,心中都是一惊。祁寒不由得又想起在玉阶镇上的吴府中看到的那个影子来,若那影子是人非鬼,这木野狐的轻功虽然和那影子不同,但说起高绝来,却都一般无二了。
只听得一声呼哨声起。那些小船便向四下里散开,宛若一颗石子投在水面,水晕便一层层荡了开去,当真一丝也不乱。祁寒站在船头,看着那些小船隐入江上的雾霭中去,只一会儿,便一只也不见了。
天风镖局的人见到小船散去,才松了口气。他们心中俱知道方才王谢和木野狐说话时虽然都客气得紧,但若有一语稍有不合,这船上的人怕是都难以活命。这番对话看似平淡无奇,其中的紧张惊险却又比沈云天和那冷光交手时更甚得多了。
沈云天走到船头对王谢深施一礼,道:“多谢王前辈主持公道。”王谢道:“你且不要谢我,公道不公道,只有天知道。”沈云天又对祁寒施了一礼道:“多谢这位少侠仗义援手。”祁寒想说话,嘴动了两下,却说不出来,沈云天知道他被点了哑穴,道:“得罪了。”便向祁寒哑穴上点去,但那木野狐的点穴手法颇怪异,沈云天连试几下,也没解得开来,脸上不由涨得通红。
那边王谢已命人在两船之间搭起一条踏板。他从踏板上走了过来,将手往祁寒身上只一挥,祁寒顿觉身上一松,口中便道:“多谢前辈。”王谢听他声音有异,奇道:“你受伤了吗?可是木总舵伤的你?”祁寒还未答话,沈云天已歉然道:“是在下不小心在他背上打了一掌。”祁寒道:“不碍事,将息将息就好。”
王谢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壶,从中倒出一粒药丸来,道:“这是我们鄱阳王家密制的‘阳照丹’,可治内伤,你且试试。”
祁寒心中哀痛之下,早已抱了自暴自弃的念头,对这伤势并没太在意,照他的本意,原不想吃这药,但王谢的话虽平平说来,却有一种让人拒绝不得的气度。祁寒便接过药来服下,不多时便觉一股热气由丹田升腾而起,片刻功夫这股热气就已顺着经脉走遍全身,背上的伤痛果然大减,略一运气在背上,也觉并无窒碍,这才知道王谢给的实是良药。
王谢乘祁寒服药的工夫,对沈云天道:“沈少镖头送这笔镖要往哪里去?”沈云天道:“据我师父说,这笔镖要送到应天府,到了那儿,自会有人来接。”
王谢道:“这儿可是应天府的地界?”沈云天道:“自然是了。”
王谢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来,递与沈云天道:“你看这是什么?”
沈云天接过那纸,道:“保票!”又仔细看了一看,惊道:“这笔镖是你的吗?”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