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缘】第十章 朱雀右使

　　
　　山雨谷离鹤城三百里有余，杜子清一行三人马不停蹄地赶了几天路，离鹤城尚有一段距离，时间倒是充裕，便在一个叫做丰山的小镇稍作歇息。买齐了必备之物后，三人在一家靠道的茶馆品茶，茶馆寥寥地坐着几桌，倒是对面的酒馆热闹非常，杜子清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的景象一览无遗。
　　又是一个残阳如血的黄昏，驿道上风尘弥天，各路武林中人行色匆匆，个个脸上皆看不到丝毫的疲惫，倒是眉宇之间闪烁着光芒，像是已将练就绝世武功，凌驾于天下之气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听闻有稀世珍宝可夺，便顾虑不上其他，就算是别人挖的陷阱，也趋之若鹜。杜子清心里喟叹。
　　“这群匹夫，赶着投胎，弄得这般大的动静，扰了爷的雅兴。”一个花花公子打扮的青年，大概二十一二岁的光景，玩弄着手中的茶杯，轻蔑地说道，和他同桌的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健硕男子，全身灰白打扮，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并没有和那少年接话，倒是坐在他左边的那个青年和杜子清年纪相仿，一袭青色长袍，对那青年是一副讨好，连声附和。这一行三人打扮华丽，身上佩戴之物皆不菲，桌子边都摆放着武器，不像是寻常的公子哥出游，想必也是武林中人。只是从他刚才的话语中看出，这花花公子不是身怀绝技胸有成竹，就是知道些内幕。杜子清时不时目光瞄向那边，留意他们的对话。
　　因是黄昏时分，行人都选择在小镇上休息，茶馆也渐渐热闹了起来。茶馆里坐着形色的武林中人，有找不到酒馆到这里叫嚷着上酒的彪形大汉，有大口喝茶谈论武林轶事的，一时间闲雅的茶馆像成了集市，吵吵嚷嚷。杜子清皱了下眉头，刚想示意李木雨与东方惠洁离开回客栈时。只听到身后有茶杯破碎的声音，是刚才那花花公子三人的那台桌，杜子清急忙望过去，眼前却有身影飞来，定晴一看，是花花公子桌上的那个面无表情的汉子，此刻他依然面无表情地将刚刚吵闹着上酒的两个大汉从窗口丢了出去。能在转眼间制服那两条汉子，快速移动到窗边扔下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力量和轻功都无可挑剔。
　　众人被突然的变故震住了，一时间吵闹的茶馆变得鸦雀无声，过了好一会，和那两名汉子一起的几人这才缓过来，一时暴跳如雷，拿着武器冲过去。还没开口，这次是那花花公子，只见他抓起身边的剑，飞将起来，一阵寒风飞舞，衣影交错，冲过来的几人几乎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那花花公子已又坐回座位上。茶馆再次陷入沉静，杜子清倒是看清楚了，那花花公子用极其快速地身法在那几人脖子上各抹了一下，好诡异的步伐，想必有自己神幻身法一二层速度。冲过去的几名汉子呆若木鸡，额头冒着冷汗，不约而同地摸着自己的脖子，颤抖地说吐出几个字“蝶……蝶影步，影剑公子李桐。”
　　“影，影剑公子……”茶馆里有人低声重复着，众多的武林中人面露惧色，不敢大声叫唤，刚才的那些嚣张气焰荡然无存。从众人恐惧的表情上来看，这李桐对他们的威慑力足够强悍，想必是杀人不眨眼或者性情古怪的人吧，杜子清心里寻思着。
　　“这里是茶馆，不是宰猪场，叫嚷着去投胎啊？你们几个赶紧滚，今日饶你们一命，其他人若是再大声喧嚷，那就不只是划破皮毛那么简单了。”李桐慢悠悠地将茶杯放在嘴角，眼角瞄向众人，轻蔑地说。
　　那几名被划破脖子的汉子，吓得面无血色，连连对着李桐哈腰，连滚带爬地出了茶馆，那样子极为狼狈。后来有个跑了出去，还胆胆颤颤地返回来，惊恐地望着李桐，腿脚直发抖，胆胆怯怯地回到原先的桌子拿走包袱，想极了在沉睡的老虎身边拿走东西一样，出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个踉跄，场景极为滑稽。众人看到了想笑倒也不敢笑出来，怕惹了那李桐不高兴，吃不了兜着走。李桐是出了名的怪脾气，曾经有一伙山贼扰了他的午觉，还出言不逊，之后便被李桐血洗了山寨，这李桐虽然年纪轻轻，便学成上乘轻功与剑术，闻名遐迩。
　　“咯咯……子清哥哥，你看……”坐在杜子清对面的东方惠洁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地掩嘴大笑起来，虽然她极力用手挡住了嘴巴，却还是控制不止。
　　这傻丫头，杜子清嘴角上扬地望着不断发出银铃般笑声的东方惠洁，样子极为可爱，李木雨面露尴尬之情，却也由着她笑。
　　那丫头并没有消停，接着边笑边说：“哦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没用的，这就被吓成这样了，刚才还，咯……”
　　茶馆里的众人一时间将所有的目光集中到东方惠洁的身上，看着这个面容娇美又纯真的少女，又将目光投向李桐那边，个个大气不敢出，静静地等待着接下来的发展。他们的目光里无不流露出担忧和骚动，这丫头不想活了，这么放肆地大笑。杜子清见此情景心里倒是有点担忧，虽然自己已将邪神剑用碎步包个严实，东方惠洁刚刚叫自己子清哥哥，好在她连说带笑，别人听得不真切，若是被人认出来便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杜子清示意东方惠洁低调点，莫败露了行踪。东方惠洁这才吐吐舌头，表示抱歉，杜子清嘴角又是一翘，这丫头虽然有时候就像现在这样天真无邪，但是又有人能看得出来，那是“剑圣”东方奕的女儿，“三绝剑法”的传人呢，或许这就是真我吧，或许……
　　就在杜子清想着的时候，只感觉脑后有寒光闪来，急忙回头，只见李桐同桌的那青色衣裳的青年，手里执着一把铁扇攻向东方惠洁。杜子清见此情景，心里甚怒，笑几声至于出这般重手吗。说时迟，那时快，在那青年来到身边之时，杜子清一个侧身，擒拿住那人手腕，只听一声惨叫，铁扇脱手落下，杜子清蓄力一拉顺手一推，他整个人便飞了回去。与此同时，杜子清一脚踢向还在下落在空中的铁扇，那青年便和铁扇一共飞向李桐那张桌子。所有的事情就在那瞬间发生，又在那瞬间结束，李桐同桌的灰白衣衫的汉子，连忙起身接住使铁扇青年，没料到力道如此之大，准备不足，并没能站住。此时李桐出掌抵在了他腰间，才停了下来。“蹬”飞回去的铁扇将桌上的茶杯击个粉碎，直直地扎在桌子上。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旁观的众人此刻恍如身在梦境之中，眼前发生的有一切离得那么近，却又那么远。原本还担心东方惠洁会被李桐他们责难，只是没想到，反而被戏弄。
　　“是笑面铁扇郭福。”
　　“那青年是谁，这般轻描淡写……”
　　众人改不了劣习，低声嘀咕着，一副像马上要逃离这个地方，却又怕错过什么精彩瞬间的样子，让人哭笑不得。杜子清倒显得冷静，依然背对着，慢慢地品茶，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态势。
　　“这位公子，我的朋友刚刚鲁莽无礼，吓到了这位姑娘真是抱歉，还望多多包涵。”让杜子清意外的是李桐并没兴师问罪，而是拿着一杯茶走过来道歉。东方惠洁倒是显得很大度，没有说话，拿起茶杯对着李桐饮了下去。杜子清暗想，若是自己不出手，被惊吓到的东方惠洁会不会一时失手削了那郭福的脑袋，心里想到此，饶有意味地望了望东方惠洁。
　　“没事，刚刚我一时收不住，若是误伤了贵公子的朋友还望多多包涵。”杜子清很礼貌地回着，眼光和李桐撞在一起，虽然李桐传闻不好，而杜子清却没有从他眼中读出邪恶和不好的感觉，这一点倒是很意外。
　　“在下李桐，未曾请教？”李桐双手做拱。
　　“杜子清。”李木雨和东方惠洁诧异地望着杜子清，眼里写满不解，杜子清倒是很坦然，并不在乎。
　　“原来是邪神剑的新主，怪不得这般了得。”李桐楞了一下，心里暗暗吃惊，没想到在这里遇上这个魔头，不过却又很快面露微笑。
　　倒是茶馆的众人像见到死神一样，个个夺门而逃。
　　杜子清望了望门口，笑着说：“看来我的名声并不好啊，众人见我如见鬼。”
　　“哪里，杜兄山雨谷之战力挫那些武林败类，是我等敬仰的对象。杜兄不知道，你现在可是江湖响当当的人物，鄙人一直想一睹真容，今日得见，果真一表人才，气度非凡。”
　　“清儿。”李木雨见杜子清没有离开的意思，便轻唤了声，示意杜子清不要在这里逗留。
　　李桐倒是很识趣，可能也是害怕自己惹上了这邪神新主，便急忙告辞。杜子清目送着李桐三人离开之后，便和李木雨、东方惠洁返回到客栈。
　　“清儿，你这样暴露行踪会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的，虽然现在武林中人已经知道冰龙珠不在你的身上，但是你身份特殊，说不定有对你不利的人找上门来，我们还是小心行得万年船。”李木雨还在为刚刚杜子清自报家门而耿耿于怀。
　　杜子清微微一笑，安抚李木雨说：“师叔说的这些我都了解，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故意暴露行踪的。夺走冰龙珠之人必是知道我不会善罢甘休，我一定会赶赴鹤城，而其他可能对我不利的人也可能在路上已布下重重障碍。现在我们显露行踪，然后再改路线，做迂回前进，应该能避开不少麻烦。更重要的是，我想知道是哪些人要对我不利。”说到最后，杜子清的眼里闪着光芒，一直以来敌在暗我在明，这次为何不化被动为主动。
　　“也有可能我们的行踪自出谷后便被跟踪了，那便也不在乎。只是可能你们要多加劳累了，天暗之后，我们便连夜赶路。”杜子清补充说。
　　东方惠洁和李木雨都是聪慧的女子，听杜子清刚刚一番解释，就料想他打算连夜赶路，便也没有什么异议，各自回房间收拾行囊。
　　杜子清看着李木雨和东方惠洁的背影消失在窗外之后，才淡淡地说：“梁上的朋友辛苦了，可否下来和杜某人小酌一杯。”杜子清低头喝着茶，梁上并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要我亲自上去请您下来吗？”杜子清的声音变得凌厉，杀气瞬升。只听梁上一声响一道身影闪电般飞向窗口，杜子清并没有拔剑，飞身堵在那人前面，那人执一玉笛迎面打向杜子清，杜子清精妙一躲，顺势拍出一掌，那人也是极为灵敏地一闪，杜子清转身作回身拿剑状，那人以为有机可趁，跃身想破窗而出。杜子清哪里放过，手中的茶杯划破空寂，准确地打在黑影的身上，一声闷响，被击中穴道的那人直直地倒在地上。
　　那人全身夜行衣打扮，杜子清走过去在他身上搜了半会，发现了一个玉佩，上面用律体字刻着“白水”二字，身上有一包迷魂药和几枚银针。
　　“白水？？”这是什么意思？杜子清将玉佩拿到灯边仔细端详，一阵冰凉的气息在掌心舒张开来，好玉啊，杜子清翻过去一看，玉的背面有字，不过这几个字的线条很细小，上刻“朱雀右使”四字。
　　细瞧之下，这“朱雀右使”四个字却并不是刻上去的，而是粘上去的，颜色较玉的翠绿淡些，在强光下还真不易看清楚，杜子清一时也琢磨不出这是用什么材质做的，为何不刻上去。
　　“你休想从我口中得到什么。”倒在地上的人这时候说话了。
　　“嘿，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杜子清似笑非笑地说。
　　“我只是没想到我堂堂的‘朱雀右使’这般轻易地栽在你这毛头小子手上，要杀要剐随你便。”那黑衣人依旧蒙着脸，看不到他的表情，眼里是散发着一股视死如归的光芒。
　　“堂堂的‘朱雀右使’？那白水就是你组织的名字了？我觉得你愚蠢至极，作探秘的任务还带着自己的玉佩自表身份，还有说你之前从没失手过？感觉如此良好？”杜子清依旧没有进入主题问他其他事宜，只是若有所思地对着窗外发呆。
　　那蒙面人被杜子清反常的行为搞混了，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眼睛里满是不解和迷惑，厉声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杜子清缓缓地说：“你跟踪我就是说你知道我的身份了，难道你不知道我是杀人不眨眼的吗，想怎么样？当然是在想用什么方法让你生不如死，死又死不了了。”
　　“哈哈，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杜子清，连木牙都死了，凭你又能兴得了多大的风浪。今日我死，他日必在黄泉路上等你，到时再喝你血，吃你肉。”那蒙面人大声说着，杜子清俯下身扯下他的蒙面布，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庞引入眼帘。
　　“啧啧啧，这么可怕？那我今日就饶你不死好了，走吧。”杜子清点开他身上的穴道，微笑着对他说。
　　“放，我走？”那蒙面人一时间不知道杜子清想干什么，呆呆着望着杜子清。
　　“对，看你是条汉子，你走吧。”
　　那蒙面人半信半疑地爬起来，活动了身子，并没有异样。思索了一下说：“你一定是故意放我走，然后尾随我回去那里，是吧？”
　　“哈哈，我堂堂杜子清，岂会做这等无聊的事情。留下名字吧，快滚！”
　　“杜子清，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今日放我走的，爷乃白水山庄‘朱雀右使’单易。”
　　杜子清看着消失在窗外的单易，窗外天色渐渐暗下来，院子里都挂起了灯笼，杜子清将一个陶瓷瓶放回腰间，望着单易离开的方向，嘴角微微上翘。
　　白水山庄？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