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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辑:花田半亩,冷落悲凉(一)

作品名称:黎雨      作者:冷月子      发布时间:2014-03-06 14:36:35      字数:11928

  一、 梦中给你写的第五封信
  1
  这是在梦中给你写的最后一封信,也是我对你的最后一段有温度的回忆。
  思黎:
  我曾经问过你,人这一生最大的动力来源是什么。你的回答是自己,其实我是很赞同这个答案的。因为由自己发散开来,不论理想和现实有着怎样的距离,拉近二者之间距离的只有是自己;不论悲伤和幸福有着怎样的差别,改变现况的还是自己。
  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就像那半亩月季花田在一场山火过后化作灰烬一般。我说过,你如月季,在走向生命的终点时,即使是没了鲜艳的花朵,没了娇娆的花期,你也在生命最后一程像那半亩月季花田般火热。可我终究记得我们起初一同栽下那半亩花田的月季,起初无忧花开的时候,起初那分外的娇艳和朴素。
  田田,你喜欢的一部作品的作者。那部作品名为《花田半亩》,还记得这部作品中你最喜欢的那一段话吗?“你在年老时想起我,指着我发黄的照片,对什么人讲起,我们曾拥有的,最明亮的快乐。那会让生命的痕迹如雪上的脚印,坚实而圣洁。那会让我,在某处你不再知晓的角落,幸福得默默哭泣。”
  我会想起你,因为每时每刻我都在想着你。我不知晓的角落里,或许那里已经是满园盛开的月季花吧。我不知晓的角落里,应该到处是你寄托的幸福吧。我不知晓的角落里,我的花仙子呵,应该笑靥如花幸福的美轮美奂吧。
  思黎,你的名字。我曾和你开过玩笑,说我不是喜欢你,而是喜欢你那格外好听,富有寓意的名字。我问过你的母亲为什么要给你起思黎这个名字,说来还是个笑话。你母亲告诉我说,其实你应当叫思丽,只因为派出所的登记户口的工作人员一时疏忽给你登记了“思黎”这个名字。可是,思黎这个名字好啊。就如你的人生一般,一直都是在心田里洒下一段黎明,待红日升起,希望像火烧云一样热情燃烧。其实我并不是喜欢你的部分,而是一个完完整整,实实在在的你。
  思黎,我爱你,就像十一朵玫瑰花的话语,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个。我也曾在少年时代许下过一个诺言:我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你不嫁,我不娶;我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你不离,我不弃;我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你不爱我,但是我依然爱你。我不伟大,但是我希望成为你心中的巨人,给你想要的依靠;我不悠远,但我希望成为你心中的天空,给你想要的蓝天白云;我现在很渺小,但是我希望成为你这朵花旁边的绿叶,同根同源,永不分离。
  你化成一座年轻的坟,我陪你一起苍老。
  只是我最终也没能说上一句:我爱你!
  最后一封信,寄存我全部的爱恋给我远在天国的爱人——思黎。
  小雨
  二、 雨过天晴,花田由来
  2
  因这一身的不可再生,我们珍爱了落花,悲伤了秋树,听着残荷临雨,细数西风的归期,感叹着流年暗中偷换,凄恻一场。
  这是《花田半亩》中的一句话,田维仿佛从这一句话中看尽了人世沧桑,凄美了自己短暂的青春年华和悲喜交加的波折人生,却始终珍惜着自己稍纵即逝的生命。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一般珍惜,黯淡的只有那苍白的流年,谁又给她人生中增添了几分色彩呢?
  我和她,也曾种下那花田半亩,朴实无华的月季花。只叹时过境迁,如今花田因一场山火变得狼藉一片,谁还记得曾经那半亩花田里,我们是多么的幸福哩。生命诚可贵,贵在我们没有那样消极的对待,贵在我们依旧平凡,平凡的认真,认真的对待生命里那段凄美的时光。
  忽而梦中,我仿佛看到了思黎提着竹篮在月季花的世界里采着瑰丽的红色花瓣,轻点花上露水,衣袂飘飘随风舞。五月蝴蝶,八月知了,十月蜻蜓,协歌伴舞,自由徜徉。
  山花烂漫红似火,浮花浪蕊,浅忆流年。
  3
  我和思黎重归于好。
  大二,算是我们大学生活中最平静的一年了,我们道别了彼此生命中的“局外人”,回归了青春里应该拥有的平凡。但是我要感谢那些生命中的那些“局外人”,他们并非是局外人,因为他们给了我们青春年华里所需要的成长成熟,让我和思黎更加去珍惜彼此当下所拥有的一切。
  大二那年的国庆节后,方珺阳的案子也迅速的处理好了。我和思黎决定去看一看他,虽然我的骨子里不喜欢他两面三刀,仗势欺人的姿态。但是我还是要感激他对思黎的照顾和爱护。
  他被关押在省城南郊的一个戒毒所里,我和思黎坐了将近三个小时的公交才赶到那里。
  一般戒毒所和看守所是设在一起的,所以设防的都比较严密。我环顾了四周是一座座细小的山包组成的狭长的山脉,山上大多是长得茂密的松树和苍翠的竹子。看守所埋在群山环绕中,人造的屏障和天然的屏障搭配的刚好。
  我看着有七八米的围墙敦实的树立在周围,铁丝网露着锋利的铁刺沿着挑高的围墙分布着,让人望而生畏。不远处的瞭望台,看守所的狱警端着机枪扫视着周围的一切,显得一丝不苟。
  见到方珺阳时,已经是上午的十点多了,因为探监的时候需要办理许许多多的手续。
  我们到接待室的时候,方珺阳已经被监狱里专用的带着手铐脚镣的座椅牢牢地锁了起来。看着她的时候,我和思黎几乎都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暗沉沉的屋子里,映入我眼帘的方珺阳像是隔了十多年没见的老朋友一般,那几天里他消瘦了不少,微弱的光线下他原本那俊朗清秀,骨子里带着盛气凌人的脸也变得憔悴苍白,苍老了许多。原本清新伶俐的头发现在也变得错乱不堪。原本那一个叱咤省大的中文系的才子,现在却以吸毒和贩毒罪不复昔年昔日的荣光了。
  我们拘谨的在在他的对面坐下,他一脸颓态带着些许无奈看着我们,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不耐烦的在椅子上蹭来蹭去。
  思黎带着些许伤心从座椅上站起来,仔细的忖度着眼前的方珺阳,眉头紧锁,愁眉不展。
  “珺阳,在这里面你还习惯吗?”思黎语气轻柔,清灵的嘴里行间夹着深切的关心。
  方珺阳忽然将低垂的头抬了起来,看着眼前的思黎,顿时显得窘迫不安,前一秒的镇定顿时变得惶恐,疯癫。
  “你们,你们是来带我出去的吗?太好了,有人来救我了,哈哈……”
  他疯癫的笑了起来,挣扎的想挣脱椅子上的手铐和脚镣。
  思黎捂着嘴巴,欲哭又止,有些惊惶的注视着眼前的方珺阳。
  “珺阳,你这是怎么了?”
  他只疯癫的在椅子上挣扎着,正幻想着谁能把他从这困兽的笼子里解脱出去。可是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对待那些触犯法律违法犯罪的人来说就要严厉惩治,就要按照法的尺度进行判决。青春或而有时荒唐,但是不能有一丝幻想。
  方珺阳突然显得镇定起来,眼睛瞪着思黎让人生畏,情绪又变得激动起来,依旧饶有才学的说:“思黎,你来了?快救救我,救救我,这里就是人间地狱,这里就是阎罗殿。这里的屋子是黑的,天是灰色的,夜晚孤寂,在里面好冷,好冷。”
  思黎只望着屋子里只有半平方米面积的小窗户,光亮的铁栅栏在阳光下炫耀着华美的外表。透过窗细看外面的世界依旧自由,青山青青飞青鸟,盎然的生机没有一丝的颓废。
  “珺阳,我救不了你,没有人能改变你那既定的罪行。如果想解救自己,我只希望你给自己的心灵开一扇窗,那里或许会豁然开朗。自负的人必定自缚,因为他迷失了自己。希望你能明白,我和你说的话。”
  他突然变得冷静,眉下仍旧清灵的眼睛多了一丝迷茫,也许万分惊惶之中找到了一份镇静,就像沉醉在纸醉金迷梦境里如梦初醒一般。
  “思黎,你说的对。是我太过于自负了,我没有看清自己。我没意识到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我真的是太过于愚蠢了。”
  我走过去,抚着思黎的肩,安慰着思黎。我目视着方珺阳脸上的些许无奈,一脸憔悴,不禁叹了一口气。
  我对着方珺阳,从前的敌意也消失的无影无踪,语气温和的说:“方珺阳,你是个聪明人。你只是在物质生活下迷失了自己罢了。或许吧,你错的根源就在于那些腐臭的金钱和糜烂的权势。”
  他无奈,只得后悔的大哭起来,沙哑的腔调不比昔日那般好听,说:“对,是那些金钱和地位。我天生就被人家认作官二代,富二代,认为长大就没了出息。所以我就没了做人最宝贵的尊严吗?”
  我苦笑,说:“你有尊严,可是你将你的尊严看得比那些金钱低了。你就不懂得什么才是你的尊严。”
  他没了言语,低下头去,细细的想着。
  忽然他在座椅上抽搐起来,在座位上显得极其不自在,晃动着脑袋显得极其焦躁不安。
  一旁的狱警将椅子上的手铐脚镣打开,向我们说明了是因为毒瘾发作的缘故,所以要终止这次的探监。
  方珺阳在狱警的协助下走到接待室的门口,看着他痛苦的神情,思黎于心不忍的难受着。
  方珺阳回头看着我们说:“思黎,对不起。我骗了你许多,我也欠你一个交代。还有,韩辰雨,对不起,是我抢了你的女朋友,现在她回到你身边,我或许也就没什么遗憾和牵挂的了。好好照顾她,她是一个好女孩。”
  而我那时放下了所有对他的成见,以微笑去面对着他。
  我不知道他刑满后会是怎样的,但是我肯定的是他刑满以后并非一无所有。至少,他赢得了自我做人的尊严,是一个有着完整人格的人。而他的青春也没有什么遗憾吧,至少心灵的自由大于了现实的束缚,自我,一个完整的自我。
  4
  时光平静的过了好久,我们仿佛回到了我们初入大学的那段时光,无忧无虑。自由,我们要的自由。而我们也像雨后的花朵一般,增添了一份艳丽的色彩。因为我们获得了那些迷惘阵痛的青春,那无与伦比美丽的成长。
  大二的那一年春节,始终让我难忘的,那一个没有纷扰和谐的快乐的春节。
  起初,凤姨知道方珺阳因贩毒和吸毒罪入狱的时候,还惋惜着自己的女儿没能完成这一段美好的姻缘,可是知女莫过母,她知道思黎其实真正的一是想报答方珺阳在凤姨手术住院时给以的帮助,心灰意冷过后又动了点真情;二是对我的失望和不理解。
  那年春节前,我便和思黎合计好不让彼此的长辈知道我们和好的事情,等到时机成熟再和他们去说。
  除夕那天,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好一派年味。像往年一样,父亲准备着年夜饭,母亲收拾着家务,而我则自己动手写对联贴对联。按照我们本地的习俗,除夕有上祖坟的习俗。小村子里从早上七八点钟开始,山丘里的爆竹声就一直响个不停。到了中午,只听隔壁的邻居家便响起爆竹拉开吃年夜饭序幕,四散而起,小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响起了爆竹,爆竹声簇簇的接连不断。
  只记得那年我家那年吃连夜饭很晚,父亲做好饭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
  父亲穿着蓝大褂从厨房走了出来,从口袋里拿出一包只有在过年时才抽的好烟,利落的点上后,深吸一口,吞云吐雾,松了一口气。
  当时我正在端在凳子上懒洋洋的晒着冬末那温暖的太阳,不想动弹,惺忪着睡眼。
  父亲手夹着香烟,黑黝黝的脸上挤着淡淡的笑纹,黄色瞳孔里释放着淡淡的温和,说:“小雨,你去把思黎和凤姨叫过来吃年夜饭。”
  我突然精神抖擞的从凳子上窜起来,惊诧的看着父亲,瞪大眼睛看着父亲,说:“爸,你不生气了?”
  父亲深叹一口气,眉头紧锁又松开,语重心长的说:“你这孬侠子,邻里之间那里有隔夜的仇啊,以前只是逞逞口舌,谁还在意那些过去的事情呢。”
  我焦虑的问道:“爸,那你不怕妈生气啊。”
  父亲笑道:“你妈那个人,你还不晓得啊。刀子嘴什么来着?”
  我朝思黎家走去,回头朝父亲笑道:“爸,是豆腐心。”
  父亲咧着嘴欢喜地笑着,玩味的说道:“你这坏侠子,你欺负老子我没文化是吧。”
  我没有回答父亲,只觉得心里豁然开朗,心中纠上的一个结顿时也松了不少。
  到思黎家的时候,凤姨正在正在厨房里忙活着,思黎正擦洗着香案上的灰尘。我趁凤姨不注意,我放轻步子,鬼祟的穿行到堂屋里。之后鬼使神差的站在了思黎的身后。原本想给她一个惊喜。可是……
  可是惊喜却变成了惊吓。
  我站在她的身后,很难想象当时我是怎样一个表情,只是一直笑着,心里鬼机灵,鬼机灵的。
  我轻慢的伸出右手,然后轻轻的触到她的肩膀,她看到我,惊得失魂落魄,惶恐不安。
  她大声的尖叫了一声,我急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可是她的尖叫是收不回来和制止不了的,只见凤姨急匆匆的从厨房里赶到堂屋里。
  我尴尬的看着凤姨,红着脸,烫烫的。思黎尴尬的掰开我压在她唇上的手指,站在了一边,低头不语。
  凤姨惊诧,拿捏着手中散落着油滴的铁铲,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低下头去,语气中带着尴尬,轻声道:“凤姨。”
  凤姨迷茫的看着我,我的余光又看到她的表情突然变得轻松。
  她语气温和的说:“原来是小雨啊,你这个毛孩子,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思黎发生什么事情呢。中午吃饭了没,正好我在烧饭,你就在这吃一点吧。”
  我有点不接地气,吞吐的说:“凤姨,其实……其实是我爸让我来叫你们到我家里吃年夜饭的。”
  凤姨惊惶,面容上的表情略带一丝的羞愧,嘴角边挂着僵硬的笑,说:“小雨,你还是回去吧,你爸的好意凤姨心领了,可是你凤姨还不至于到不识抬举。”
  我没辙,无奈的看着思黎。忽而灵光一现,向思黎眨了一下眼睛,她疑惑的看着我,之后又仿佛明白了我暗号的寓意。
  思黎走到凤姨旁,丢下手里的抹布,亲昵的挽着思黎的胳膊,笑吟吟的,声音伶俐好听:“妈,你看小雨这么好心的来叫我们,结果你不去,你说你不是浪费韩叔叔和小雨的一片好心嘛。”
  我急忙应道:“是啊,是啊。”
  凤姨嘴角泛笑,摇摇头说,语气有点酸涩:“你这俩鬼孩子,怎么又一唱一和的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啊。”
  我预感不妙,只得故作生冷,耷拉脑袋,在一旁装木头。
  思黎把凤姨的胳膊夹紧,眼睛示意让我吱声,而我却低着头傻笑不语,活像一个泥菩萨,木木的,呆呆的。
  思黎清了一下嗓子,声音伶俐:“妈,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我漂亮的妈啊。”
  凤姨掰开思黎的手,伸手搬过靠门边的椅子,轻叹了一口气,轻慢的坐下。
  “不要拍你妈的马屁,你妈可不吃你们那一套。快点老实交代。”
  思黎下蹲,抓着凤姨的手,娇滴滴的说:“哎呦,妈,事先说好了,我说的话,您可不许生气。”
  凤姨笑道:“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你这小丫子说的搞得老娘好没气量似的。”
  思黎见时机成熟,看着一旁傻笑的我,又面容亲昵,嘴角扬起微笑,说:“妈,其实我和小雨和好了,以前我们之间有好多的误会,不过现在解决了,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凤姨僵着脸,说:“那你们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抬起头,憨笑,看着凤姨说:“凤姨,那是因为我怕长辈们生气,在村子里传开了,对思黎的名声不好。”
  凤姨追问道:“那你们总该能和我说吧。”
  我不知怎么回答,呢喃道:“因为……因为我怕你不会同意让我们重新在一起。”
  思黎在一旁变得沉郁起来,面无表情。
  凤姨抚着思黎的手,眼神平静,眼角泛起泪意,皱纹分明的摆在脸上显得有些憔悴。
  凤姨语气温和,说:“你们两个傻孩子,我就那么不开明吗?我就一个女儿,她的幸福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其实你们两个又好在了一起,我真的很欢喜。”
  我纯真的笑了,无忧无虑。
  我泄了一口气,顿觉得心头乐开了花,高兴的望向思黎。思黎泛起微笑,甜甜的看着我。思黎将凤姨的手挽起,轻松愉快,亲昵的像个贴心的暖婆子。
  “妈,咱们还是去小雨家吧。我怕韩叔叔他们等着急了。”
  我急,故说:“是啊,菜都已经上桌子了。”
  凤姨见状,皱起眉头。无奈但又抵不过心头的欣喜,笑道:“你们这对鬼孩子啊,我老了哦,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时代了。搞不过你们。”
  我和思黎只心花怒放的笑了,思黎携着凤姨一同走向我的家里。
  5
  我家的屋子依旧是那种老旧的瓦屋,虽说翻新了好几次,但依旧显得很有历史。两个房间,一个堂屋,在那时在小村子里算不上好也不能说坏。而生活也是平平淡淡的,不富裕但是很幸福。
  从凤姨家回来的时候,父亲已经将一盘盘烧好的菜端上了四四方方摆在堂屋里的桌子上。我和凤姨母女走到我家院子的时候,父亲见我回来,看到思黎挽着凤姨,那样高兴的心情是不言而喻的。
  父亲欣喜的从堂屋中走出来,黑黝黝的脸上挂满了亲切感,历经岁月沧桑的皮肤上堆满了朴实无华的笑纹。
  父亲朝着我们招手,语气中夹着说不尽的欣喜,说:“你们来啦,快到里面来坐。”
  凤姨的步子突然迈的缓慢、沉重,面容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母亲一向热情,从厨房里拿好碗筷,走出厨房的那一刹那便把她那热忱的一面拿了出来,虽然听上去是客套话:“咦,风嫂子,你来了呀,快到家里去坐啊。”
  凤姨只觉盛情难却,只得继续迈着脚下那般沉重的步子。
  父亲燃放了年夜饭前的爆竹,一家人围在桌子上,只觉得那时的团圆真的很难得,很温馨,很让人怀念和难忘。
  父亲自斟自饮,看得出那天父亲的心情很好。母亲热情的让凤姨和思黎吃这吃那,还不时给她们母女夹菜。虽说气氛尴尬,但总有着一股暖心暖肺的温馨。饭桌上,没有过多的言语,安安静静的扒着碗里的饭菜。
  父亲酒过三巡过后,晕红在黑黝黝的脸上明朗的浮现,零星的几丝白发在屋子的镁光灯下清晰可数,那一丝斑白却是岁月走过的痕迹。父亲其实平时没有过多的言语,说的话也没有太多内涵,一个老老实实的农村汉子。
  父亲语气温和,以为醉言醉语却是思绪清醒说的话:“我说凤嫂子,以前我们夫妻因为孩子们的事情吵过很多次架,但是我们都心疼彼此的孩子啊,所以看在这两个孩子面子上,你就体谅一下我们以前的不对。孩子们都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我们真的不应该过多的管孩子们的事情。”
  凤姨只在一旁点着头,一脸尴尬,羞愧的笑着。母亲见父亲言语过多,有些生厌的看着父亲,说:“讲那些有什么用,我们管都管了,错也错了。自己捅破的窗户纸应当自己去糊好。”
  父亲继续说道,我们却说不上话,因为长辈们的世界只属于他们,我们有代沟,只因时代不同,经历不同,内心的世界不同。
  父亲语重心长,语气富有耐心,温和的说:“是啊,可是我们错的值当,应为我们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
  凤姨眼神凝视着我们,眼睛里转着泪水缄默不语,带着期许和希望,那一番温暖在睦蔼的脸上遍地开花。
  父亲说完只淡淡的笑了,那些言语也变得富有暖心暖肺的魅力,虽说父母那辈有错,可是真正的错又在哪里呢?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爱也有错,那么错的不是爱本身,而是爱错了人。
  饭桌上,沉寂了好一会后。凤姨站了起来,端起桌子上的酒端举到胸口,略有惭愧的对着眼前的父亲母亲,含着泪腔:“老韩啊,我以前有对不住你们夫妻的,还希望你们不要把它放在心上。”
  说完,凤姨豪爽的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父亲母亲急忙端起桌上的酒杯陪衬着。
  母亲一向直来直往,可内心却柔情似水,笑吟吟的回应道:“我说,凤嫂子,我们夫妻也有错,这不能全怪你,既然能在一个桌子上吃饭,那么我们就还是一家人。虽然做不成亲家,但还做得成朋友嘛,俗话不是讲远亲不如近邻,可对?”
  凤姨直点头,脸上流露出尴尬,缄默了。
  年夜饭在一场团圆后结束了,那样有着曲折风波的一年也结束了。回首看去,远去的幸福和波折成为了一种平常,那些惊和喜也变得不惊不喜了吧。岁月更迭,记忆流转,人生在一次次短暂的悲与喜后终究回归平常,积累的成长,只积累的成长。
  6
  现在,我终于在梦中回忆到了那半亩月季花田。
  回忆到最后一个无忧平凡的春天。
  春节过后,便是大二的下学期,对于我们来说,学校的课程安排是比较紧凑的,学习的压力也比较大。因为我们要为考研提前准备起来。
  像以前一样,我和思黎都喜欢往图书馆里钻,而且喜欢分开躲在书架下看着各类书本,那样的感觉真的很好,留下的不只是还念,而且还有着曾经的拥有。
  关于那半亩花田,起初是因为那一件事情。
  那是那年春节过后的一个月后,春意正浓,省大的也被校园娇美的风景点缀的如诗如画,一派生机。省大里的建筑物依旧宏伟壮观,和一层绿意相互协调映衬着。
  三月的一天,记得那天天气很好,春风温暖,花开迷人。我和思黎上午都没有课,于是我们我们约好一起去图书馆看书。她那时正上《古代文学作品选》,于是我们找到古代文学的那一个书架,一泡就是一个上午。
  古代文学那几个书架下,基本上没有太多人往来,整个阅览室内都静悄悄的。微风拂过窗边,带着窗帘摇动着过滤进来的阳光格外柔和温暖,窗户外边的水杉叠出一层新绿批附于苍翠之上,色彩分明。微风习习,带着校园里的盛开花朵的各种清香从窗外渗进窗内,扑鼻而至,格外清心。
  思黎沉思在那些难啃的文言文字句中,眉头紧锁,但也咀嚼的津津有味。我不时看她一眼,白皙的皮肤泛着红晕,半月眉清秀的在眉心上挂着,透着一丝认真,一丝困难,又有一丝欣喜,一丝充实,安静而笃定。时而会伶俐的读一读书中的美文雅句,时而闭目想着书中描写的美丽画卷。
  书读半晌,她疲累的放下书本,深吸了一口气,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我,扬起微笑。
  我见她把书摊在地上,我也随她把书放了下来,满心欢喜的看着她,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看累了?”
  她扬起微笑,甜甜的,声音伶俐的说:“有点,不过刚才吸了一下空气,空气好香。”
  我笑道:“当然啦,现在可是春天,百花争妍斗艳的时候。”
  “那我们去赏花好不好?”她眼神中带着期许,笑容依旧。
  我点头,略有玩味,淡淡的笑。
  我们收拾了一下地上的书本,整理了一下书架上的书便起身在省大的校园里游玩起来。因为平时很少在学校走动,学校很多地方我们都没去驻足欣赏。比如说,省大中的为中文系建造的徽派的亭台楼阁,园艺系的清湖岛上公园,旅游系的地理公园等都是省大内部很好地游览胜地。
  清湖岛上公园,是园艺系的实验基地,所以花卉也格外多。记得大一的时候,我和诗琪去过一次,在那里我们很有幸的认识了当时居住在岛上的园艺系的江教授。江教授是园艺系的老教授,退休后就一直居住在清湖岛上的公寓里面,对园艺设计和房屋设计都很精通,也熟知各种各样的花卉树木。
  去清湖岛上公园,我们必须要穿过一个近两百米的吊桥。江教授的住址是清湖岛上的敬师阁公寓里。
  去拜访江老的时候,我特地买了一包我家乡盛产的茶叶。江老曾经和我说过,他喜欢喝茶。而且以江老的经验说江南的茶有一种风韵,就像是古时江南的女子一般,素雅却不失娇艳,柔情似水。让人喜爱。
  我们走到江老的公寓的院子里,各式各样的盆栽映入我和思黎的视线,各种各样的花朵也盈满枝杈,和各自的枝杈相互映衬着。一阵清香扑鼻,弄不清芳香是由哪种花而来。
  江老从门里出来,手里拿着水壶,准备给院子里的盆栽浇一点水,看见我带着思黎,只是平平淡淡的不快不慢的端着水壶浇水。完全把我们当成了陌生人。
  其实不然,江老是一位从事园艺建筑类教学的老教授了,对于园艺花卉以及建筑设计也是专家。上次来的时候,我和诗琪给江老的印象很深,只是因为江老是一个很专注的于园艺加上年纪大了,眼睛不好,故而把我们当成了陌生人。
  我放轻步子走到江老面前,他手微颤,有点力不从心的浇着面前的错季开放的月季,我搭手去扶了一下他手中的水壶。他面容慈祥,扬起笑容看着我,又微皱眉头,有点迷茫。
  他打量了我一番,微笑依旧,语速轻慢,语气亲和:“你是去年的那个请教我花卉栽培方法的那个小伙子吧?”
  我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欣喜,咧着嘴就笑,难得江老还记得我。
  江老看了一下思黎,说道:“这位是?和小伙子上次带来的姑娘不一样啊。”
  思黎淡淡的在嘴角扬起微笑,声音伶俐好听,礼貌的说道:“江老好,我是中文系的一名学生,今天是和小雨来参观园艺系的风景的。”
  江老笑道:“难得有人到这小岛上来,省大近几年园艺系的招生人数逐步递减,这小岛只有在实训的时候才能用到。”
  江老刚说完,就拉着我看那一盆开的艳丽的错了季开放的月季花。
  他慈眉善目,温和的说:“小伙子,这是我在培育出的月季花的新品种,你来看看。”
  思黎一脸惊艳,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一盆着实艳丽的月季花顿时欣喜不已。
  她急忙走到月季花下,轻轻地抚着娇美的花瓣,眼睛放出惊喜的光。
  “江老,月季花不是在五月份才开始开放的么,怎么现在就开放了?”思黎疑问。
  江老比划,用一口正规的学术用语解释道:“看来这位小姑娘是很了解月季的花期和生长习性的,不过只要在培养始终有着适合月季生长的温度、土壤、水分等因素,月季花就能错了季开放。”
  思黎认真的点头,清凌凌的笑着。
  语罢,江老收拾了便带我们在岛上游玩了一番。老人家手脚并不像我们那样利索,只得慢慢的踱着步子,而我们却很有耐心和老人家一起走着。江老每过一处便和我们说道一些关于花卉园艺的知识。而我们那一天游园也受益匪浅。
  那一天天气很好,省大的清湖沿岸杨柳飘飘着实有意境,清湖岛上姹紫嫣红也着实好看,让人有一种流连忘返的感觉。过多的美景不需多言语,因为心境也是妙不可言的美。
  傍晚时分,我们扶着疲累的江老回到公寓里,思黎驻足在那一盆错季开放的月季花看了好久。江老见思黎喜欢,只是亲和的笑了一下。
  江老轻慢慢的走到屋子里,笑呵呵的从公寓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塑料袋,一脸慈祥的递给我,我接过,疑问道:“江老,你这是要干什么?”
  “看这位小姑娘喜欢,我就将这盆月季送给她吧。”江老语气慈爱,亲昵的说道。
  “这可怎么行?这盆月季花可是江老您辛苦培育出来的宝贝啊。”
  江老拍拍我的肩膀,依旧挂着祥和的笑,说:“再珍贵的东西没人珍爱也是一件凡物,懂得珍爱那样在平凡的物件也会极具价值。”
  思黎欣喜,脸上洋溢着满是幸福。继而说道:“江老,谢谢您。”
  思黎如获至宝的套起那一盆娇滴滴的月季,因为错了季的月季毕竟花期不长。
  江老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这年头懂得怜惜花的人不多了,希望你们悉心照料,不要让这一番过早地平凡变得独特了。”
  我们直点头,江老问我,说:“小伙子,上次给你那么多的月季花枝,你现在培育的怎么样了?”
  思黎狐疑的看着我,嘟囔着嘴巴可以在嘴角挂上两个小药瓶,白皙的肤色在叶隙透着的阳光下格外好看,那一道浅浅的伤疤也变得清晰可见,不过却不影响着她纯净的外表。
  我语塞,不知怎样回答,语气吞吐,遮掩道:“嗯,已经小有成果了。”
  江老阅历丰富,知道我在遮掩,并没有追问下去,只亲和的朝我们笑着,和蔼可亲。
  7
  从江老那里回来的时候,她如获至宝的捧着手里错了季盛开的月季花,嘴角洋溢着满心欢喜的笑容。一路上说说笑笑倒是别有一番滋味了。
  我们走到清湖边,在一处供游人休息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她依旧看着惹人怜爱的月季花,看着娇滴滴的花骨朵正慵懒的享受着这大好的春光。我准备去碰触了几下花骨朵,她条件反射似的伸手拍了一下我的手,我顿时缩手,摆出疼的表情。
  “不能碰我的花,知不知道她有多脆弱?”
  之后她紧张的抓起我的手,细细的看了一下泛红的手背,满脸的心疼和自责,伶俐清脆的说:“小雨,没事吧?我……我只是担心花。”
  我浅浅的笑,语气温和:“我没事的,只是想摸一摸,想让这一番美丽牢牢地记在心里。”
  她捧着月季花,意味深长的说:“有些美丽是听到的,有些美丽是看到的,有些美丽是闻到的,这些都是我们感观到的美丽。可是有些美丽却是记着的,或许这一辈子只能见到那么一次,所以美好的短暂永远抵不过记忆的长久。我希望这一番美丽我们不去用双手碰触后摧毁。因为花承受不了那样的蹂躏。”
  我点头,感受颇多。感观青春,永远那么短暂,幸福的美丽,忧伤的美丽。
  我轻轻的点了一下她的鼻子,她调皮的吐露出舌头,可爱极了。
  她微微笑,明眸善睐,眼神中清澈的荡漾着我的影子,她侧身靠在我的肩上,我挽起她的胳膊。
  她细微微,声音颤颤的,伶俐好听,说:“江老今天说你上次来要花枝,你干嘛用的?”
  原本我以为她不会过问这件事情,可是……
  我心一紧,遮掩的说道:“这……这是个秘密……吧。”
  她挑起眉眼,一脸狐疑:“秘密?有什么事情不能和我说啊?”,我不知所措,心不在焉的想转移思黎的注意力,她坏笑了一声,颔下的她泛起浅浅的笑纹,“说,是不是用什么事见不得光啊?”
  我反驳道:“我哪有什么事情见不得光啊,瞧你说的搞得像我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笨蛋乌龟王八蛋似的。”
  她笑靥如花,捂住嘴巴,合不拢嘴:“以上的蛋都不是。”
  我迎合道:“那我是什么蛋?”
  “鸡蛋?不对。鸭蛋?不对。咸鸭蛋?更不是。”
  我微微斜眼,皱了皱眉,她不经嗤笑道:“你是我千依百顺的小傻蛋啊?不会不承认了吧?”
  “谁不承认了?我哪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蛋啊?我还以为你说的是荷包蛋呢。”我语气有点硬,只不过硬的松软。
  她眯着眼睛,细长的睫毛在眉心下上下抚摆,抖动着一脸的可爱,她把嘴嘟囔起来,故作娇气的说:“小雨,我饿了。”
  “啊?”
  “啊你个头啊,我说我饿了。”她轻轻地敲打了我的头,满脸傻笑。
  “哦,你饿了呀?我带你去吃饭吧。听说清湖这边有一家牛肉面特好吃。”
  思黎眼神中透露着质疑,表情坏坏的。
  “你怎么对这一带这么清楚啊?”
  我顿时语塞,想了片刻回答说:“是上次我和诗琪到清湖这边来玩的时候发现的,你知道的,诗琪就是一个名符其实的好吃包。”
  她笑的合不拢嘴,又把话题转移到月季花上:“咱先不说吃的,你说说你在江老那里拿了那么多花枝是干什么用的?”
  我憨憨的笑了一下,说:“下次放假回家你就知道了。”
  她淡然的笑了,甜丝丝的。
  “那你带我去吃牛肉面吧。”
  我摸摸口袋,尴尬的将空空如也的手掌摊在思黎面前,脸像火烧似的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一准那时候的脸肯定红的像猴崽子的屁股。
  她靠过来,挽住我,胳膊被她攒得紧紧的,我微微低头看着她泛着和光的瞳孔,理解的眼神。她微微笑,抹不去的笑纹如水般在脸上散开。
  月季花在春天的和风下微微的摇摆着叶子和花朵,娇美的身姿嫣红的可爱。装满黑色沃土的褐色的砂陶花盆在她的右手安稳的立着。
  “没事啦,我带了钱,今天算我请你的,小傻蛋?”
  我哧哧的笑了,点头,转身,朝拉面馆走去。
  拉面馆还似上次和诗琪来的那一番光景,只是来的季节不同,自然周边的环境铺陈也不一样。我记得我和诗琪上次来的时候是中秋,正值拉面馆附近的桂花盛开,周围所见全是苍翠的树木。而今却姹紫嫣红、一片新绿。
  走进拉面馆,老板依旧热情的招呼我们,老板是本地人但是却带着维族人的帽子,让人觉得有些生分,可能州拉面这个旗号更能吸引大众前来消费吧,连屋子里的壁画都是西北的草原风格,还有一些看不懂的维族文字和清真食品的图案。
  我们坐在一个靠窗户的桌位上,夕阳和煦的沾染些许尘埃的玻璃中透了过来。她把月季花放在窗户边,夕阳暖照,鲜活的花朵。
  她点了两碗面条,大碗的。想必她已经饿坏了。
  我还记得面条端上来的时候,她吸了碗中微微晕开的热气,葱花味弥漫在空气里,掺和着小馆子里的芝麻油味道格外诱人。
  她捻起筷子,轻慢的夹起些许面条,吹了吹,热气散开,面条降下温度,递到我的唇边,满脸流蜜的笑。
  我动动唇,微张开口,吃下,无限饱满的喜悦,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我捻起筷子,也拨动着碗里的面条,夹起吹凉,往思黎的口中送去,原来那份回忆依旧那么甜。
  我们彼此理解,彼此疼爱,原来青春可以这么宽容的去面对。
  我们……
  回忆有些凌乱,不深究,那样的场面,因为平凡代替了改变不了的平凡,现在的回忆代替了曾经。
  后来发现。
  原来,快乐就好;幸福,简单,平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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