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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第六章

作品名称:癌变      作者:船夫      发布时间:2014-02-19 21:11:47      字数:5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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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不顺心,看啥啥不顺眼,甚至连吃饭也少滋没味的。
  张健端起碗刚往嘴里扒拉了几口,就拿眼斜了刘芳。刘芳见张健拿眼斜了自己,不知什么意思,就说:“放了饭不好好地吃,拿眼斜了我作什么,怪模怪样的,好看还是咋的?”张健说:“这也叫人吃的!你是真不会做饭了还是专门气人,你也不尝尝,咸得能放进嘴里。”听张健这样说,刘芳也还真信以为真,便拿起筷子去尝,倒不觉得真就象张健说的那样。想起这些天张健总挑了自己的不是,心中就不是滋味,冷冷地说:“好端端的饭你就不能吃了,当经理了还是当董事长了,把你张狂的,嫌不好吃你自己去做,我还不稀罕侍候你呢。”说着便自顾自吃了起来。
  张健那里就受得了这个,索性把碗往餐桌是一墩:“你还真长本事了!”说着,把一双筷子向刘芳扔去,那筷子不偏不斜正落入刘芳面前的汤盆里,汤汤水水的溅了一桌,有几滴落到刘芳脸上。刘芳用手去擦,就觉得粘呼呼的。气得刘芳张口就骂:“死张健,有本事你也作给我看看。平日里你要喝稀的我就不敢给你吃稠的,你要吃稠的我就不敢给你喝稀的,哪一点不是你说了算。我一日三餐,好吃好喝的服侍了你,倒有错了。动不动拿老婆出气,你也算是个男人!”骂着骂着便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张健也不理睬,索性走进客厅,一歪身半仰在沙发上,随手按下了遥控器上的电视开关。
  电视里正在播着广告,是两个知名的笑星在挤眉弄眼地推销“蚁力神”。一个问:“多大岁数了?”另一个答:“四十多岁了。”一个说:“那就送蚁力神啊。”说着,神神秘秘地把嘴凑到另一个的耳朵上,“谁用谁知道。”换个频道,还是广告。是那个有名的光头在反反复复地介绍着一种生发的用品。画面不停地切换着:光头,长了头发的头;光头,长了头发的头……有男的也有女的,一个个在屏幕上亮象。好象那生发的用品真就那么灵验,只要一抹就会使原本秃秃的男男女女的头上生出密密的黑黑的毛发来。再换个频道,还是广告。叫什么“金色起点”。随着解说,画面上一只红色的箭头弯到左面,又弯到右面,再弯到左面,猛然间那箭头变粗且向上挺了起来,气势很是磅礴。一切的一切都在暗示着男性生殖器的勃起。又换个频道。这次不是广告,而是一对半裸了的男女在忘我地做爱。男子在女子的身上一边疯狂地摇动着身躯,一边呼哧呼哧地喘气,女子在男子的身下拼命扭动着,嘴微微地张开,紧闭了双眼,如醉如痴,欲仙欲死,异样的表情让人很难准确地知道她究竟是在痛苦着还是在享受着。
  心情烦燥的张健狠狠骂了一句:“他妈的,中国的文人都他妈死绝了,这种东西也拿出来露脸!”“啪”的一声把遥控器摔在了茶几上。被摔在茶几上的遥控器痛苦地弹跳了一下,又落到了地上。
  刘芳还在没完没了地哭着。
  张健心烦,指了刘芳说:“嚎丧吧,嚎!有你嚎不出来的时候哩!”说着便摔门而去。
  街上,张健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要到那里。身后,里汽车喇叭不停地鸣叫着,他却浑然不觉。一辆面的从身旁驶过,司机从摇开的车窗中伸出头来骂:“他妈的,想死不是!想死,找个地方上吊去,这也是你散步的地方!”远处,一个交警指了这边喊:“你!说你呢!退回去,退回去!”吃这一惊,张健才从烦躁的情绪中醒过神来,发现自己竟行走在机动车道上。惊慌中,他急不择路地翻过把人行道与机动车道隔开的栏杆,隐入匆匆忙忙的人群之中。
  肚子咕咕作响,他定定神,看表,两点多了。“是该吃点什么了”,他想。抬脚向一家叫作“春花楼”的餐馆走去。
  餐馆老板原是认得他的。见他进来,忙上前打了招呼:“哈,张老板,今天有空来坐坐?几位?”
  张健说:“你是眼瞎了还是钱蒙了心了,没看见就我一个吗。”
  老板说:“哈哈,习惯了,习惯了。往日你那次来不是领了朋友的,怎么今天倒跑了单帮。嗯,嫂子呢?怎么不领来一起坐坐。新添了一道好菜呢,尝尝?”说着便凑到张健耳边,“驴的那个,大补。”
  张健说:“你小子,养了小姐不说,又整这个玩艺,就不怕整出点什么事来。”
  老板说:“这也叫满足市场需求嘛。如今还有几个不这样做的,星级饭店不也都这么玩么。咱不跟上这形势,眼瞅着大把大把的票子往别人怀里流呀。啥事不事的,有人罩着,万无一失。”
  正说着,就听那边有人喊:“杜老板!再把你那个烧驴球来一盘。老子还真就吃对这口了。”
  老板听喊,忙应声说:“好嘞!”踅过去笑着说,“你就是没正形,这话也是高吆二喊的。我那里就有什么驴球了,是红烧金钱肉。听懂了?以后文明点。”
  “嘻嘻,”那人歪笑着,“文明?文明是什么玩艺儿。你杜老板也不瞧瞧,眼下那个就象你这样文明了。有些个当官的不也一个个巴不得钻了女人的裤裆。表面上人模狗样的,一到了情人二奶跟前,什么下流话说不出来,什么下贱事作不出来,就是舔了那个东西的也大有人在呢。要不那些个风尘女子中会流传了这样的话儿,说:什么官不官的,一到了咱的肚皮上,还不都没了人样。哎,你可别他妈的拿了什么别的肉中间戳个眼,红烧了来哄老子!”
  “好嘞,好嘞”,杜老板笑着拍一下那人的肩膀,“哄了谁也不敢哄了你呀,全城人那个不知你老三的能耐。你看这个是谁。”说着,把张健推向前去。那人抬了眼一瞧,说:“嘿,张老板呀。怎么,也有空来这里坐坐?来来来,都是旧日的弟兄们,一块坐吧。杜老板的烧驴球,绝活,谁他妈不尝尝,真还就白活了。”说着便拉了张健坐下。
  这老三张健原也认得,虽没有什么深交,却也知他是个手眼通天的人。且不说他在B城的三教九流中颇有几个混得很铁的哥们,就是在官场上也很有几个说得上话的人物与他交好。时下这样的人吃得开。一来二去的,找他办事的人便多了起来,而他也乐得从中周旋得些好处,倒也在B城混得很是风光,昨天那个叫了,今天这个请了的,大大小小的餐厅饭店,热热闹闹的歌厅舞厅也就常见了他的身影,身边自然也少不了几个小姐陪着伴着、几个哥们弟兄围着绕着,虽整日里游手好闲,无什么正当职业,却也呼三喝四,说不出的张狂。去年,不知又从什么人那里吹出风来,说他是B市宋副市长夫人的亲戚,在宋副市长那里也说得上话,办得了事,一些在B市颇有点头面的人也就信以为真,把他当了个香饽饽看待,见了他无不三哥长三哥短的套了近乎。对于这股空穴来风,老三起初也颇感惊讶,心想:我那里就是了什么市长夫人的狗屁亲戚!但过后又想:管它妈的个球!现在还有几个人不想着巴结了那些当官的,有的没的去套了近乎,巴不得作了那些当官的什么八竽子也打不着的亲戚呢。有这些言传于自己也没不了什么,反倒使自己的身价高了出来,如此就作了市长夫人的侄孙子倒也不必计较,权且不作声也就罢了。想着便有些洋洋得意起来,就觉着高出了自己的父亲不少,就觉着那些过去自己连边也挨不着的而现在却与自己套了近乎的这经理那懂事,这局长那科长的一个个全他妈的都是把傻庇。
  张健也是个道上混的人物,也自然就清清楚楚地知道那老三的根底,从心里倒有些瞧不起他来,再加上这些天被与大舅子的官司弄得心烦意乱,也就没了什么好的心情,见老三呼三喝四满嘴粗话地与老板说话,就有心躲了出去,却被老三一把拉住。原是认得的,怕撕破了脸面,也就只好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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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张健一脸的平淡,老三就有些挂不住,心想:你小子不就是靠了大舅子才混到今天这付模样,和我名声上沾了市长夫人的光有什么两样,就瞧不起往日的哥们了。哼,靠了大舅子又砸了大舅子,你他妈也算个人物?想着,便拿了两只酒杯斟满了酒,一只自己端了,一只递向张健,说:“张大经理,小弟日后有事还得请大哥帮忙呢,我这里先喝为敬了。”说着就一仰脖子把一杯酒喝了下去。
  见老三如此,就知自己冷淡了老三,也不好再说什么,拿了老三递过来的杯也一仰脖子喝了下去。
  俗话说:酒逢知已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张健本就不胜酒力,再加上心中本就烦乱,又听老三话中有话,就知老三是在取笑自己,且空心子吃酒,一大杯下肚就有些把持不住,“砰”的一声把手中的空杯往桌上一礅,说“什么张大经理张小经理的,我他妈的现在狗屁不是。那就象你,有市长夫人作靠,市面上行云布雨的风光无限了。”
  老三嘻嘻一笑说:“别人不知你还不知,我那里就是了什么市长夫人的亲戚,徒有其名,徒有其名。要作市长夫人的亲戚怕是下辈子的事了,这辈子我和我爹还没修下这个福呢。”说着又斟满两杯酒,一杯递向张健一杯自己拿了,说:“你的事我真还不知,只知你这些年跟了大舅子发财,混得比我好呢。来,算你看得起老三,碰了这杯。”
  张健少不得又一仰脖子大大喝下一杯。手中的杯却不放下,两眼盯了老三说:“还是你好还是你好,如今混得毬心不操还这家馆子进那家馆子出的。说实话,我如今是鸡也飞了蛋也打了,里外不是人呢。”说着便由不得眼圈发红。
  老三虽是粗人,却也不缺心眼,哪能听不出张健的尖酸刻薄,便明知故问:“是那个胆大的小子敢砸了你的摊子,弄得你鸡也飞了蛋也打了。说说看,不行老子明天就带几个人过去摆平了他。我老三虽说没啥本事,这点忙还是帮得上的。”
  听老三这样说,在座的几个弟兄便一个个昂扬起来,嚷嚷着说:“是呀,那个小子敢欺到了你的头上。”
  “活他妈腻歪了。”
  “我他妈的,手早就痒痒了。”
  “三哥,你说吧,啥时动手。别看咱识文断字的弄毬不来,整这个小菜一碟。”
  嚷嚷着就有一个唱了起来:“手里拿块烂砖头呀——,路见不平一声吼呀——,谁敢欺负咱张哥呀——,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呀——”
  见大家这样,老三也不说不劝,只拿眼看了张健,似在询问似在嘲笑。事已至此,张健也哭笑不得,只好压压心中的火气,拿起桌上的酒瓶子,给大家一一斟满,也自己端了说:“多谢多谢。”
  “不客气,弟兄们仗义着呢。”老三看一眼一个个被酒烧得红头涨脸的弟兄,然后又转向张健,说:“不就是和大舅子那点怂事吗,也犯得着和弟兄们拉了脸子!来,再干一个。”
  不提这事还罢,一提这事,张健心中又是老大不快,手中拿了杯子,却怎么也喝不下去,乜了眼说:“这事你也知道?”
  老三说:“你小子办事,不做则罢,一做便惊天动地的,现如今B城人那个不知,就瞒得了我老三了。”
  张健说:“也怪我当时一时性急,大雨天封了公司的门,还谴散了人,现在都弄到法庭上了。”
  老三说:“法庭怎么了,自家兄弟打仗还吃了你不成。再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没理也能赚三分,那些主也有吃了原告吃被告的,这点事你老兄还摆不平了?”
  正说着,就听外面呼三喝四地嚷嚷起来。大家忙起身向门外走去,就见不远处围了一大圈人,挤进去看,却是一个城管和一个小贩在拼命抢夺称杆。那小贩大约五十上下,一脸的风霜,也不管撒了一地的水果,只死死握了称杆不放,嘴里直喊:“求求你了,给我一条生路吧!”那城管不到三十,生得横眉楞眼,歪戴了大沿帽,黑紫了脸,一付凶神恶煞的样子,也死死握了称杆不肯松手,嘴里骂道:“老不死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由你摆得摊子了!”骂着便用劲去强夺了小贩手中的那杆称,就听得“噶吧”一声,那称杆断成两截,一截在城管手中,一截在小贩手中。
  见称杆断了,小贩眼中便由不得流出泪来,摊了双手,上下忽扇着,嘶哑了声音说:“这叫什么世道,这叫什么世道。工作没了,摆个摊子也做不得了,就受了这样的欺负。”说着竟老泪纵横地嚎啕大哭起来。
  不知是因了城管的凶蛮还是因了小贩的可怜,围观的人开始骚动起来。有人开始帮小贩捡拾撒在地上的水果,有人则指了那城管说:“别那么凶巴巴的好不好,他摆个摊子又碍了你什么事,就弄断了他的称杆。如果他是你爹你也这样吗?”
  “是呀。”人们附和着。
  城管不服气:“路边不准摆摊设点,这是上边的规定,都这样做还不影响了市容。”
  “哦,什么上边,我看倒不如了下边。他摆个小摊也是为了生计,就影响了市容?”那人说着,就指了树上横七竖八的,飘飘扬扬的,红红绿绿的塑料袋,说:“这就不影响市容了,你也把它们弄下来呀。还有,好端端的路面今天开膛明天破肚的就不影响市容了,小街小巷的垃圾堆集如山,臭气熏天的,就不影响市容了?”
  城管气急:“你——”
  “我怎么了?不象你是吧?手里有屁大点权就连人味也没有了。”
  在众人的指责下,那城管无言可对。他悻悻地扔下手中那半截称杆,嘴里却嘟囔了什么,灰溜溜地走了。先前围观着的人一齐向他“嘘嘘”着送行。说话那人上前拉了小贩,说:“你也别伤心了,现在的事是无理占三分,有理说不清,犯不着因了他气坏身子。他横他的,你摆你的,大不了和他打打游击。”
  “是呀。”有人插话说:“照毛老汉说的那个法子办,你来我跑,你走我摆。看他狗日的有什么办法。什么市容不市容的,总得给人留个活着的地吧。再说了,你方便了大家,大家还不感谢了你。这么多人帮你说话,该高兴才是呀。”
  几句话说乐了小贩,踢一脚地下的称杆,说:“没称,我就弄堆卖了。”说着便高喊一声:“卖水果喽——”。
  众人哄然大笑,象是吐出了一肚子的闷气。
  张健心中有事,不愿多停,少不得向老三打声招呼,向回家的的路上走去。
  那边就听见有人在唱:“万里长城万里长,烈日炎炎心哇凉。年年GDP上涨,据说全民奔小康。工资好比眉毛短,物价犹如头发长。遥望楼盘空幻想,一年能买几平方?财政气粗是大爷,银行有奶就是娘。管土地的是霸王,工商税务两条狼。电老虎,水阎王,公检法,象流氓。白衣天使黑心肠,交通警察象蚂蝗。当官的,喜贪赃;掌权的,没天良。电信局,如暗娼,乱收话费更猖狂。教育部,是明抢,人民群众像羔羊。咱们工人有力量,三千万人齐下岗。”
  众人看去,却是那个收破烂的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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