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水风雷】第三十八节

【沅水风雷】第三十八节匪首吕春初被捕，谢老头一家获救

2月8日晚，就在土匪攻打东坪的同时，身在桃源县城避难的郭怀之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家有80多岁的老母和一个只有3岁的孩子，出家20多天了，就要过小年哒。不知他们俩情况怎样，天气冷了，柴火还有没有烧的，吃的口粮怎么弄的……。
哎，明天还是回去打个转身，再到县城来。
就这么想着，迷迷糊糊地入了梦乡——
梦中老娘在门前张望。孩子在旁边哭泣，吮吸着指头……

凌晨七时许，正当郭和尚带着他那伙匪徒兴高采烈走在回家的路上时，从大古冲传来了激烈的枪炮声。
“不好！这肯定是共产党的大部队来了！”郭和尚心中一惊。
“那我们要不要回去帮吕春初大爷一把？”刘兴科说。
“回去帮他？就我们这些人？不行！那都活不成！哎，我们走我们的，吕春初大爷能不能逃脱此劫，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也只能如此了。
这些匪徒都不理身后的枪声了，继续走他们的路。

大古冲。枪炮正酣。
四七九团王海平团长站在一块石头上，大声命令：“县大队从右边包抄，侦察连从左边包抄，其余的跟我从正面插过去，一定要消灭这股顽匪！”。
七点二十分，三颗红色信号弹划破东坪大古冲的夜空，剿匪部队有如天兵天将出现在土匪的周围。战斗进行了半个多小时，歼灭土匪100多名，活捉了西洞庭湖反共救国军总队第一大队长吕春初。吕春初的得力手下，杀死农会分代会陈俊泉主席的，身负18条人命的匪徒罗桂清却趁混乱逃脱了。
打扫战场时，却未发现郭和尚。
“看来，这郭和尚狡猾得很哪！部队暂时原地休息！侦察连火速出动，弄清郭匪动向！”

且说郭和尚一伙匪徒，对身后的枪声不闻不问，只管背着抢来的钱物赶路。
8时许，他们来到了湖南坡。
土匪李豹在安化东坪抢的钱抢的太多，背不动了，坐下来休息，看着背包里的钱，想扔又舍不得，要背呢，又吃力，还有一半的路程呢。
他看见了一个背猪草的女孩，连忙叫：“小妹子，你到我这里来，把篓子放下！”
女孩子被李豹吓得大哭了起来，看着他腰上的枪，只好畏畏缩缩地走到李豹身边，把篓子放下了。
李豹把猪草抓开，将背不起的钱放进篓子里一些送给女孩子。
“叔叔，你的钱我不能要。”女孩子又大哭起来。
“不要！不要老子崩了你！”李豹把眼睛一鼓。
旁边的土匪见了都笑了起来：“李豹，你今天怎么发起善心来了？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2月9日，向坪界下，木子溪。
天亮了，邻居彭吉六对妻子说：“谢老头家里的事，没有听到哭声了，只怕逢凶化吉了。”彭吉六妻子说：“他屋上在出烟，煮早饭吃呢——没事了就好。”
他们哪里知道，昨晚谢老头想了半夜，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觉得这年景活起也无益，他横下了一条心，要杀就杀，一不逃跑，二不求人。管他呢，临死也要先睡一觉。两天两晚没闭眼的谢老头象跟木头倒在床上，睡了。他妻子刘氏看到不吃不喝不睡在生死线上挣扎了两天的丈夫终于肯躺下了，忙为谢老头盖好被子。
他睡着了。一家人六口，都睡觉了，只望苍天保佑。

今天天亮，刘大姐早早地起了床，看着熟睡的丈夫，抹了一把眼泪，到灶房里去了，也不喊丈夫谢老头去借米，就将自己家最后的一升米淘了，在菜园里寻来一些青菜和着煮了一大锅粥。
粥熟时已是上午九点了，就去喊家人来吃。
喊儿女，儿女们早已起床。再喊丈夫谢老头，也喊醒了。于是各自你一碗，他一碗，一家人吃得也算饱饱的了。
谢老头边喝菜粥边想：三天期满，李彪今天是要来的，我何必要他杀呢？我自己寻路，也好保留一家六口人的全尸。要死得一路同死。
他儿女们吃饱了，都走了出去准备做事。
谢老头把碗重重一放：“刘妹、孩子们，你们都来，跟我坐到屋里。”谢老头硬是板起脸，发老火。
刘大姐见丈夫那个神态，忙对孩子们使眼色：“听当家人的。”
妻子、儿女们都找凳子坐下了。
谢老头在箩筐上下了一根箩索，先将妻右手膀捆了，再捆大儿右手膀，三捆女儿膀，四捆二儿手膀，一个个都冒眼泪。
二儿边让爸爸捆手，一边哭一边问：“爸爸，你把俺妈、哥哥、姐姐都捆起了，搞么得呢？爸爸。”
谢老头不理，流着泪又去捆三儿子的右手。这个儿天真地问：“爸爸，你把一家人用索连起玩把戏啊？”
五个人都捆好后，谢老头自己拉妻子索的那一头：“喊都跟我来！”
谢老头屋面前一个溏竹纸淹麻的坑，一满坑水，自己跳进水塘，用力拉这五个人下水。
妻子儿女明白了，都大哭起来，五个都不肯下水。
哭声惊动了周围邻居，都赶来了，一看，一根索连捆六个人命寻死路。来的众邻居都吓坏了，忙说：“谢老头，你这做法未免太吓人了哟，再没有钱，等李彪来了，我们大家为你讲好话。”
一边说，一边将索子解了。
这时正是上午九时，只听得向坪界两声大炮如雷吼！政府带的共产党八路军来围剿土匪了！
“谢老头，你听，八路军剿匪来了！你还什么短见咯！”
谢老头听见了炮声，脸上有了笑像，这才从水塘里爬上来。
“给老子把那些土匪炸个稀巴烂！”谢老头是咬牙切齿。
为了感谢共产党、感谢人民政府、感谢周围群众的救命恩情，谢老头将三个儿子的名字给改了，大儿子叫谢党恩，二儿子叫谢政恩，最小的叫谢群恩。

解放军的小钢炮架在向坪界对面大路上，连发两炮。
“轰——！轰——！”的两声，那炮弹忽忽的落在土匪食堂出烟的屋门口。“哗！哗！”的两响声，门口禾场里炸起了晒盆大两个眼。大部分的土匪听到炮响，赶紧背起枪、衣物就往后山逃走。
有的枪都不要了，逃命要紧。
有几个听到炮响声震耳，站起来开步就跑，却滚倒到地下了。这几个土匪腿都吓软了，跑也跑不动，又怕解放军抓到，吓得哭起来了。
躲藏在附近的老百姓陈春龙，看到这个情景，心里暗暗好笑。看你们还做不做土匪，解放军来哒，怕了吧。
这几个吓破胆的土匪好不容易站了起来，慢慢逃走了。
炮弹响了半个小时后，解放军十大队第一连孙连长率120多名解放军赶到了，土匪已经逃遁，一个土匪也没有抓到。
孙连长，人长得魁梧，是北方人，人很和气。从这天起，孙连长带着这些解放军驻扎在向坪界进行剿匪。
【笔者于2004年3月14日早晨5点，骑自行车前往茶庵铺镇向云村。全程计90华里，于这天中午到达向荣村(向坪界)，找到了该村连续担任20年的老支部书记——陈春龙。
他今年72岁，初小文化，家有两口人(妻李纳香，70岁)，所生三儿、两女均以成家，与父母分开居住。他现住茶庵铺镇向荣村二组，于85年让贤退休，。
向荣村的村会计、村党支部委员陈立也积极帮助支持我的采访。他今年25岁，可谓年轻有为。
陈春龙回忆道——
……
解放军来了一个连，120来人，连长姓孙，是十大队第一连的，这些解放军都叫他孙连长，人长得魁梧，是北方人。这些解放军住在向坪界，人很和气，帮助老百姓担水、扫地，什么都干。他们白天就在家里休息，每天吃晚饭后就每五个人一组，各有各组的任务，抓土匪去了。家里只留下一个炊事员，一个司号员。天黑了，司号员每一小时在山上吹一次号，用的空城计——这里住得有解放军，土匪就不敢到向坪界来。
第二天清早，一组一组的解放军先后回来了，有的没有抓到土匪，有的抓到了土匪就捆绑起来了。也有不捆自来的，有的被追击了几次，没有地方躲藏，白天自己来投诚，缴械交枪的等。在审问土匪时，有不老实交待，想隐瞒罪恶，挨打被捆的也有。从正月尾上一直住到三月尾四月初，共住了三四个月，等这些土匪都投诚，肃清了，他们才走。
我们这个地方也安静下来，老百姓又开始安居乐业了。】


腊月二十三（2月9日）
郭怀之乘船由沅水而上，到麦家河上岸，步行龙坪、煤站、打网坡，一回到家，就急切地喊：“娘——”
他娘听见了，高兴得眼角流泪，说：“怀之回来了！好啊！你儿子睡在床上，患感冒，咳嗽不止呢。哎——命苦啊！”
儿子听见父亲回来了，口里也接连喊爹，叫得郭怀之心都要碎了。
他连忙把儿子从床上抱起来，紧紧地抱在怀里：“儿啊，做父亲的对不起你啊，让你吃这么大的苦。娘啊，为儿的不孝，只怪这世道啊。”三代人痛哭流涕。
好不容易停住了哭声，他娘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有时孙儿饭也没得吃，饿得哭，我又起不了床，弄不了饭。儿子，你要照顾俺俩奶奶，不要再到桃源出了。”
外面的郭汉章听到哭声和说话声，走了进来：“多遭孽哦，伯母80多岁了，本来就是要人照看，现在还要带上一个孙儿，别说家中还缺米少柴，就是有米有柴，也难得熟呀！我看你不要东躲西藏了，我给你出一个主意，我出面跟他们大爷们说一说，念你家有老有小的困难，准你加入洪帮组织，那样就不会再找你麻烦了，我担保，也不会杀你的。”
郭怀之听到哥汉章的情理话，以为是真的关心他，一时也想不出更好地办法，便说：“感谢汉章哥一片好心关照，我加入了洪帮，就不得杀我了吧！那几时在哪里开堂，你带我出。”
郭汉章看到郭怀之入了他的圈套，忙说：“加入洪帮，事不宜迟啊！就今晚天黑，我带你一同去。”
郭怀之答应了，二人谈妥而散。
郭华国暗地里通风报信给红旗五哥喻宏初。
这天天快黑了，红旗五哥喻春初带着寺坪乡王家坝的土匪王金玉、王菊皆、王砂罐、王四罐、钱如山等土匪，手持单刀、菜刀走到郭怀之家门口。
王菊皆喊道：“郭怀之，你出来一下，外面有人会你。”
郭怀之心里一惊，知道是王家坝的土匪喊他。
“我不去。”
睡在床上的80多岁老母听见了，哭了起来，孙子也跟着哭个不停。
老妈妈一边哭一边说：“我求求你们，替我儿怀之说句好话，从今以后，再不当民兵了。”
那小孩子也是一边哭一边喊：“爹爹，你不出去。”
土匪在外面叫得凶：“郭怀之，要你出来你不出来，你好大一个人？”
郭怀之听外面喊发火了，起身走到朝门边。一看，土匪们都带有手电筒，看不清脸相。
这时那土匪见郭怀之出来，马上就动手了。两个土匪冲上前拉住郭怀之，要把他拉到外面路上去，郭怀之双手抱着朝门柱头不松手。土匪再三掰郭怀之的双手，郭怀之硬是不放手，便说：“我就是不出去，我要死也要死在这里。”
说着话，一个土匪向郭怀之的右手砍来，另一个向右腿砍一刀，第三个土匪又向小肚子刺了一刀，郭怀之倒在朝门牺牲了。
屋里80多岁的老母，还在不停地求菩萨保佑，求祖人保佑，但这一切都无用了。面对父亲的尸体，三岁的儿子不停地哭喊爹爹。
这些毫无人性的土匪不管他们怎么哭喊，扬长而去。
[事发第二天，家族的人帮助料理，出钱买了副棺材将郭怀之安葬了。他的母亲伤心过度，20多天后也西去了，他的儿子成了孤儿，虽然有邻居照顾，但因为他父亲躲土匪时没能及时医治他的病，他奶奶走后三天也死了，死的时候刚满3岁。就这样，土匪害得郭怀之一家绝了户。]
民兵队长接二连三被杀，土匪嚣张之极！这让王庆岭悲愤不已，让军区首长深感责任重大，必须加大力量，迅速打击土匪气焰，将土匪剿灭！怎么办？人民战争是法宝！
必须马山组建民兵队伍，保证强制弹药！要让百姓挺起腰杆来！人民组织起来了，土匪就无藏身之地了！
于是一场宣传轰轰烈烈的开张起来，民兵队伍一村一村地组建起来。
“土匪不剿灭，部队一天不走。”
“消灭土匪，安居乐业！”
“人民战争，战无不胜。大伙团结，土匪消灭！”
各式标语贴满了郑家驿。
很多人看到看共产党的决心，看到了解放军处处为百姓着想，纷纷地靠近政府靠近部队，积极地传递消息，甚至主动参加民兵队伍。
人心就这样红起来，凝聚起来。
但前途仍任重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