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水风雷】第三十七节

【沅水风雷】第三十七节鲜血染红资江水，恶匪火烧东坪街

50年2月7日
400多匪徒在向坪界吃过早饭，郭和尚一声令下，出发了。
与此同时，安化东坪区政府内，区长申林正主持召开干部会，贯彻安化县委“清匪反霸，成立农会，减租退押”的精神，布置具体工作。
……
匪徒一路经三元潭、新店驿、上管水的坡、仙字界（桃源与安化县交界处）进入了安化地界，又经杉树垭、任坪，依小溪沟走到了安化木子坪。
此时已是中午了。
安化东坪区政府会议早已结束，很多干部被派往各项召开群众大会。
安化东坪的谌象文早已带着黄汉雄等几个匪徒在路边等候，不时张望。
见郭和尚来了，忙前来迎接。
“哎呀！郭司令，各位大爷，辛苦了！”
郭和尚往路边石头上一坐：“说说情况怎么样？”
“好得很，正儿八经的解放军冇得一个。区干部都下到各个地方开群众大会去了。区政府就剩下20来人，区中队中队长吉文龙，他也去县开会去了。”
“哦。准确吧，要是假的你可是跑不脱哦！”
“我拿我性命担保！”谌象文把自己胸脯拍得一响。“郭司令，你不信。今天这木子保就有干部在召开群众大会。”
郭和尚听了，眼珠一转：“那好！你领路。我派几个弟兄去把那几个干部抓来！”
谌象文忙不迭地答应了。

下午两点多。
木子保。
保长颜后生家。
群众大会正在召开，中共安化地下党员廖长庚正在大会上做报告。宣传贯彻县委区委“清匪反霸，成立农会，减租退押”的会议精神。群众都在认真地听着，一些孩子在嬉戏。
突然人群有点不安起来。
三个身穿青衣，头缠兰布帕的年轻人挤过群众，来到讲桌前。
三支手枪抵到廖长庚的胸部，喊：“不要你讲了！”
来开会的两三百人群，看到这势口，都吓跑了。区干部贺石岩见势不妙也趁混乱，混在人群中逃走了。
颜保长没有跑。这是他家，他往哪里跑呢。
有个土匪已经盯上他了。“妈地！你这老家伙，还让共党在你家里开会啊。”走上前举手就要打。
保长的儿子（18岁，精壮的一条汉子）赶紧冲上前护住：“我的父亲打不得，50多岁了。”那个土匪方才住了手。
有两个土匪走到廖长庚面前，骂道：“你是个老八路！”
一边说一边用手枪击打廖长庚的脑壳。
已经被击打两下了，颜保长忙上前将廖长庚抱住，护着：“这个廖长庚是个好人，他是一个教书先生。你要打他就打我。”
土匪听后便不打了，拿来索子将廖长庚捆了：“你不要反抗，跟我们走。”
“老头子。你也跟我们走！看你年纪大，就不捆你了。”
廖长庚和颜保长被迫随匪队往前走。
走到了大古冲土荆坪住户谌兴山家里。
廖长庚抬头一看，好多的土匪啊，大几百人。好多人都不认识，听口音是桃源的，这桃源的土匪中间还有两个女土匪（据笔者调查，当时那两个女人一个是郭和尚的情人，外号“洋棉花”——这洋棉花，我六年前拜访过，人清瘦，你一眼就能感觉她年轻一定是个苗条康健的大美女。她招呼我们坐下，聊了聊过去。对于东坪事件，她有些不想谈，说没去过——另一个叫李小二，是内奸肖保生的堂客）。这些大多数都带有枪——有长枪，短枪，还有铁把冲锋枪。有的手枪别在身背后，看起来一个砣。
土匪阙彪、李豹、刘德荣见绑来了一个干部模样的人，立刻抽去了手枪。
“你是一个老八路！”他们一边骂廖长庚，一边用短枪枪管击打他的脑壳。廖长庚的一只耳朵被击中，耳中流出了鲜血。
“给我把来人押到偏屋去！”刘兴科说话了，“我们几位大爷要商量怎样攻打东坪。有时间了再审他们！”
偏屋内，土匪看管着廖长庚和颜保长。廖长庚趁土匪不注意，将裤袋里的剿匪手册藏入一空桐油桶内。
这时有声音传来（是匪司令郭和尚在发布命令）：“这次打东坪区政府的时间是转钟1点，都要按1点赶到区政府。进攻区政府分三条路线：一条是烟州路线，董二爷带100多人枪出发；二条是大湖溪路线，彭立芳大爷带100多人枪出发；三条是大鼓冲路线，吕春初大爷带100多人枪出发。不得有误！……”
匪徒倾巢出动了。只留了两个土匪看廖长庚和颜保长。这俩个土匪没有带枪，身上穿的衣服被大雨给淋湿了。
他们就抱来一些柴火，点燃了，取暖、烘烤衣服。廖长庚和颜保长也靠了前去。
四个人边烤火边讲白话。
土匪说：“这次到你们安化东坪来打起发（意思是发财）的。你们两个不要跑。只要不跑，保你们没事。”
……
就在廖长庚被土匪捉去后，木子保的群众张福生、谌汉华、谌友恒、谌敦纯、吴因利、张念生等忙聚在一起商量。
张福生说：“我们不能眼看颜保长和廖同志被土匪捉走啊。我们得跟着看他们把他们弄到那里去，好向区政府报告。”
谌汉华说：“说得对。他们都是为了咱老百姓，我们应该想办法救他们。土匪这次来得这么多，只怕要有大事出呢。我们得注意着他们。”
其他几个人都点头同意。
吴因利、张念生两人去东坪区政府报信——廖长庚被土匪抓去了。其余的人便尾随土匪后面，探听情况。
下午四时许，弄清楚了土匪将廖长庚抓到大古冲谌象文家里，连忙又派人通知区政府。
六时许，天已经黑了。弄清楚土匪是要来攻打东坪区政府的，连忙又派吴因利、张念生去区政府报信，告诉申区长和韩政委，是安化的土匪谌象文邀的桃源土匪约定今晚要打东坪区政府，建议区干部不要住在区里，现在大古冲等地集合了几百土匪。
申区长和韩政委听了报告，惊上加惊：怎么办？？通知县委也来不及了，大部队开到桃源沙坪乌云界剿匪去了。土匪有几百，我们才一二十人。我们这里有着一大批物质要保护，如果转移，也来不及啊。这么多的物质可不能落到土匪手里！
“跟他们干！怕什么！我们这房子坚固得很，只要坚持到天亮就会有办法了！”申区长将桌子一拍，下了决心。
“好！”韩政委见申区长表了硬态，也下了决心，“我们有一个机枪班，火力还是很强的。只要组织好，应该不成问题！”
“马上召集干部战士开会！布置阻击任务！”申区长向秘书王光清说。

与此同时，澄溪郑家驿剿匪指挥部。
常德军区副司令员田厚义正召开紧急会议。
“我们得到一投诚土匪的情报，攻打八区的匪首郭和尚已流窜到新店驿附近，在那里召集旧部新任指挥，准备于1950年2月8日围攻安化县东坪区人民政府。我同县大队芦青云政委、王海平团长分析认为，这情报很重要。军情紧急啊，土匪现在很可能到了东坪附近。这郭和尚想故伎重演，再来个八区事件，我们坚决不允许再发生那样悲惨的事件！下面请王海平团长作出安排，打掉这股土匪！”
王海平团长起身：“同志们！我们来个双管齐下！郭匪倾巢出动，后方必然空虚，他新建的巢穴向坪界我们要给他端咯。这是一。土匪攻打东坪，我们必须马上去援救，但是根据推算，当我们部队达到东坪时，土匪很可能已经打了东坪，我看我们不如抄其后路，出其不意，打他个埋伏，将他们一鼓歼灭！”
田厚义副司令员和芦青云政委都满意地点了点头。
“土匪要攻打东坪区政府的消息，在开会前我已经派人火速通知安化东坪区政府了。现在，我命令。”
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
“十大队第一连孙连长，你率领一连火速出发，目标向坪界，明天上午9时给我拿下它！
县大队，侦察连……随我连夜出发，一定要于9日上午七时赶到安化大古冲的朱洞，切断郭和尚的退路，在背后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部队迅速出发了，消失在蒙蒙雨幕中。

敌我双方都在争抢时间，一场场战斗即将打响。
现在的问题是，东坪区政府能坚守住吗？能坚持到部队合围之时吗？

木子保的群众张福生、谌汉华、谌友恒、谌敦纯、吴因利、张念生等担心区政府，都不睡觉，爬到山上的高处，注视土匪动向。
当晚12时，匪徒从大古冲方向分三条路线进攻东坪，包围区政府。这些匪徒有的带电筒、有的带火把。一路上火光冲天，象玩龙灯似的，这三条火龙直撞东坪区政府而来。
土匪个个都有真枪实弹，手上贴着毛巾或稻草圈。
凌晨1时，土匪三路包围了东坪。
行至大码头，机枪班班长李文远手中的机枪响了，前面的土匪立刻倒下了几个，土匪慌忙趴地开枪。
区政府是外国洋人修的“福音堂”，烽火统子屋。申区长、韩政委带着区干部与一个机枪班扼守，抵抗着土匪的疯狂进攻。
彭立芳指挥匪徒疯狂进攻了三个小时，仍然打不进。
土匪见打不进，忙向郭和尚报告。
郭和尚的情妇“洋棉花”问：“门是木的吗？”
彭立芳连忙说：“是。”
“那还不好办。用火攻！”
“哈哈，看看我们这些男的还不如一个女的呢！”郭和尚很为自己有这么女人自豪。“就照夫人说的办！不光只大门，四周都给我多放些火，把那些土八路全都给我烧死！熏死！”
土匪马上找来了稻草、木皮等引火物四处堆放，大门前最多，将抢来的煤油倒上。
一把火点燃了。顿时硝烟弥漫。
风助火势，烟熏火燎。政府内的干部战士一个个难受极了。
“韩侯啊，我看守是守不住了，不如趁早突围，还有一线生机。”申区长说。
“是啊，咱们要是再死守在这，都走不了。”
“那好！我去跟李文远商量一下突围的方案！”

大门哄地被烧踏了。
“弟兄们，冲啊，里面多的是美国人的钱！”彭立芳等匪首一喊，手下匪徒个个奋不顾身地向大门冲去。
奇怪地是，里面没有发出机枪的怒吼。一个个匪徒冲了进去。
此刻，申区长、韩政委、机枪班长带领干部战士正准备打开侧门，向吴家弯方向突围。
申区长将侧门打开，李文远端着机枪对门外一阵猛扫，带头冲了出来，身后是战士李坤。
机枪班副班长伍子威带着战士周枚春、孙述秋殿后。
他们都从侧门冲了出来。冲向吴家弯。
“八路跑出来了！”土匪大喊起来。
“立刻把他们给围了，不许放跑一个！”
几百土匪疯狂向干部战士扑去。
一场惨烈的战斗后——
东坪区政府的韩政委被打死于吴家湾的玉皇堡；
韩政委的妻子东坪区妇女建国会主任李新波被打死在附近山坡山；
孙秘书跑在山上去时，被枪杀死于山边上；
申区长被谌象文打死在山坡上。这一幕被申区长的爱人吕美花（20岁）亲眼看见。
机枪班的班长李文远准备抱枪游过资江，被匪首谢树荣一枪打死在资江河里，一挺机枪被茶庵铺三中队长彭立芳夺走。
[烈士名单如下：（安化县冷市镇刘主任、张器之查安化文史资料提供）
韩侯，男，山东省堂邑县（今冠县柳林）人，中共六区委书记；
——（1916年～1950年）少时随父为地主打短工；抗战爆发后，为地下党传递情报；1949年随大军南下工作团到安化县，任第六区区委书记。
申林，男，山东省元朝县人，六区人民政府区长，区委委员；
——（？～1950年）1949年随大军南下到安化县，任第六区区长。1950年2月8日凌晨，区政府遭到近400名土匪的袭击。当时，韩侯、申林等七名干部与区政府驻军一个班扼守大码头，顽强阻击，坚守近六个小时。土匪久攻不下，便四面放火，顿时硝烟弥漫，韩侯、申林为掩护干部转移，尽量减少群众伤亡和损失，强行突围，终因寡不敌众，壮烈殉职。
辛立本，男，山东省青平县人，中共安化县委民运干部；
王光清，男，山东省青平县人，中共六区人民政府秘书；
李金禄，男，山东省堂邑县人，中共六区人民政府干部；
李文远，男，湖南省宁乡县人，益阳军分区一团一营二连机枪班长；
伍子威，男，湖南省宁乡县人，益阳军分区一团一营二连机枪副班长；
周枚春，男，湖南省宁乡县人，益阳军分区一团一营二连战士；
孙述秋，男，湖南省宁乡县人，益阳军分区一团一营二连战士；
李坤，男，湖南省宁乡县人，益阳军分区一团一营二连战士；
李新波，女，山东省莘县人，六区妇女建国会主任；]
活捉了四个女干部，郭和尚命令手下分队长申海成将人看到。
申海成说：“你们四个女人，现在不许动，要等我们九路军部队走完了，才能放你们回家去。”

区政府攻破了，街上火光冲天。
这一把火，让一条街成了火海。百姓呼天抢地。纷纷逃离家门。
土匪趁火打劫，发疯似的的抢钱抢东西。

2月9日凌晨五时半，郭和尚命令手下吹号集合。
这些匪徒都背了很多的东西，站在一起，那样子煞是可笑。
“东坪区政府被我们打下了，票子也捞足了。他妈地只是枪不多。现在我命令，各中队回撤，回家过年去！”
吕春初带领匪队走的是大古冲路线；
董二麻子、冯春方带领匪队的走的是毛儿盖，回他的沅陵去；
彭立芳带领匪队回他的茶安铺，郭和尚带领阙彪、李豹、申海成等一伙匪徒走湖南坡回桃源芦花潭澄溪。
分散走，这也是郭和尚的狡猾之处。他就怕被一锅煮了。

解放军听到枪声，正在加速急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