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水风雷】第二十二

【沅水风雷】第二十二节楠木山喋血惊魂，郭文早密信谋反

49年11月13日中午时分，蓝天白云，一行人正行走在山道上，这天高云淡的风景让他们兴奋，有的不紧不慢的走着，有的雀跃，都是满脸的阳光。
这是六区隆坪乡二保的范围。
这一行人是七名年轻的干部——四男三女。
他们来到这里的任务是准备召开群众大会，宣传发动群众，好完成减租退押、选举农会代表、组织民兵自卫队这三大任务。
这七个青年干部来到伪保长刘世如家中，和他研究开会的时间、地点。
这个刘丗如是属于那种惯于见风使舵的人。共产党一来，他是一脸的热情。怕么子呢？跟谁干不是为了一口饭？
他招呼七位干部坐下，倒上了茶。

带队的罗海成同志说：“刘保长啊！你坐下。你工作很积极，今天来这里，我们就是想商量一下，这开群众大会地点在哪里适合？一个么得时间好。大家都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
不等其他人开口，伪保长刘世如抢着说道：“我看就明天，天气肯定好。地点呢，我看就在楠木山林群山财主家里开会好，他那里屋也宽，人也比较集中。”
“我看开会地点在交林还好些，因为隔一条港，沅陵的土匪轻易不会来。”罗海成同志说。
“我看土匪不会来的，还是定在楠木山好。”刘世如坚持道。
“刘保长，在楠木山开大会，安全不安全？你负不负得责？”
“我负得责，我拿脑壳来担保！罗同志！”刘丗如信誓旦旦。
“那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地点就定在财主林群山家中。这样也方便了群众。你今天就通知到每一户。时间就在明天饭后巳时。”
开会时间地点定下之后，罗海成带着六名青年干部回隆坪乡驻地去了。

没想到，工作组同志前脚刚走，土匪后脚就来了。
下午三点钟，匪徒董二麻子来到了刘保长家里。
“哎呀，宋大爷。您来得正好啊！我正要向您禀报呢。”原来刘保长早已加入董二麻子洪帮，在帮里任训凤（也有叫巡风的，就是为洪帮内跑腿、报信的）。这刘丗如嘴打活络，心想不如先说为好。
“刘保长。是那些干部要在你这开会的事情吧。”
“是啊，是啊，大爷怎么知道？您可真实神仙啊！”一脸的恭维。
“什么神仙！我带着一些人已经跟踪他们好久了，想把他们的枪给夺了，就是没碰到好机会下手。”董二麻子很不耐烦，“别尽拍马屁！说说他们开会的时间和地方！”
“宋大爷啊，这回你可以如愿咯！”刘世如点头哈腰，满脸堆笑。“我给他们出的主意，开会地点定在楠木山林群山家。开会嘛就在早饭后巳时开始。来的干部还是他们几个现人。”
“好啊。刘保长，你这主意出得好！我们行动起来很方便！”董二麻子高兴地抓住了刘世如的手，“你的功劳我会好好表示的。我今晚就带人来，隐蔽在附近。”
“宋大爷啊，会不会有危险啊！出了大事，我的脑袋不保呢。”刘世如心中有点害怕。
“你放心咯，我们主要是缴他们的枪。现在驻扎在六区的共党大军已经离开，又是老子的天下啦！到时候，你躲一躲，保证不会害到你的。”
“好好好！那就好！”刘世如心里踏实了点，他就怕董二麻子会弄出人命，到时他脱不了干系，这口饭就不知道吃不吃得成了。
“那好，你忙你的，我也去做准备。”

二人就此分手。
刘世如一家一户地通知明天早饭后开会。
这董二麻子呢就回去组织人马。当晚，他带匪兵40来人，悄悄地睡在附近胜利村的一个古庙内。

11月14日上午8时许，天气真如刘丗如所预料，一个大晴天。六区中队长曾中一（28岁）、班长罗海成（21岁）带着中队队员刘锡初（19岁）、曾祥云（25岁）和一名生猪税收员早早地就来到了财主林群山家。
这五人，除了生猪收税员，都是一色的军服。很是威武。
刘世如也早已经在门口等候。
“哎呀！来得真早啊。曾队长、罗同志，你们快来堂屋里坐！”见干部来了，刘世如赶紧一边打招呼一边搬椅子。财主林群山也招呼着，叫老婆子一一送上茶来。
“好，谢谢。”干部们都坐了下来。
“刘保长啊，我看群众来得还不多啊。都通知到没有啊？”曾队长向屋里屋外看了看。
“我人都通知到了。我们这里啊，有些户路远，我看先坐下休息，再等等，反正时间还早呢。”

于是区干部、刘保长和一些群众都坐在堂屋里讲散白话。一边讲白话，一边等人。
干部和群众哪里晓得这个时候，董二麻子命令匪兵，正兵分四路包围了林家大屋。
干部和群众正有说有笑的，气氛很是融洽。
突然，朝门边响了两枪。霎时，一群土匪冲了进来，就要夺干部的枪。
来了的群众都被土匪吓得放腿跑。干部们想掏枪反抗也已经迟了，也只好跟着跑。
总不能让群众受罪吧。干部一边跑一边护卫着奔跑的群众。
中队长曾中一、班长罗海成、中队队员刘锡初自然落在了后面，被土匪冲上来抓住，枪缴了，人也被土匪用索子绑了。中队队员曾祥云把枪扔了，跑到后面一人家，躲在猪栏底下，被后面跟着赶来的土匪搜寻抓到，带到堂屋也用棕索捆了。
收牲猪税的干部跑到了另外一家，这家主人叫傅松柏。傅松柏看到一个不认识的人跑到了自己房里，又听到了屋外枪声，人的喊杀声，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怎么救这个人呢？
傅松柏急中生智，忙将自己的一件乱上衣给他，收税的干部见了，也很明白，忙脱了上衣，换上旧衣。傅松柏又给把刀盒子捆在他的腰上——“你背上这条松担，装一个砍柴的，从后山上走！”
收税的干部于是一身山民打扮，肩背一条松担走上了后山。守在路口的土匪没认出来，放他走了。
就这样，五名干部被捉了四名，仅有一名干部在百姓的帮助下得以逃脱。

十分钟后，这林群山财主家的值钱物东西被洗劫一空，留下这两口子呜呜地哭。
董二麻子很不耐烦：“哭个鬼！你们这些东西还不是抢的穷人的？！老子今天拿去用用，算是你对大爷的一份孝心！”“来呀！将财物和共匪给老子都带走！”
这一群土匪押走这四名青年干部，背着抢来的财物开拔了。
几个胆大的十三四岁的伢子悄悄地跟在了后面。
出大门，匪徒押着这四名干部战士朝沅陵的麻伊洑方向走出。
大概只走了两华里的路，山更高，林更深，四周悄然，这条路平常的人是不敢走的。
董二麻子露出狰狞面目。
“奶奶的！这些共匪，我们带走还要养他们。统统给我丢了！”指挥匪徒将四个干部排在山路边。四位战士怒目圆睁。
“举枪！射击！”
叭叭叭叭！四声枪响。
后面吊线的几个男孩子连忙躲进了路旁山林里。
这几个孩子从树叶缝里偷看，这些可恶的匪头，枪响后还对着尸体踢了几脚才走开。小孩子看的是心惊肉跳，只想土匪快些走，好去救人。他们看着，盯着，终于，看不到土匪人影了，忙心急而又小心翼翼地出来，走到响枪的地点。
一副血淋淋的画面！
这些孩子有的吓得哭了起来！
曾中一、罗海成两人倒在草坪里，胸部中弹，整件衣服都红了，很清晰的脚印，像一张张大嘴，倾吐着土匪的罪恶。
中队队员刘锡初、曾祥云倒在路边沟里，脸上被石头划出条条伤痕。刘锡初已经死了，一动不动。曾祥云头朝下、脚朝上，还有没有死，头部还可以摆动。
听见有人了，攒足力气努力地喊：“请把我拉正起——”两个胆子大的孩子跑了过去，双手将他抬上草坪：“叔叔，我们怎么救你呀？”流水流淌。
曾祥云这时因血流过多，不能说话了，只摆了两下头，躺在草地上微微喘息，慈爱地看着孩子们，五分钟后牺牲了。
等保长刘世如从躲藏的地方跑来，只见四具尸体摆在草坪上。一群孩子在哭，群众抹着眼泪。
这下怎么得了啊！我还是装着一个不知情的样子。先把这件事情报告给六区政府吧——刘保长见出了人命，心里有点慌。但毕竟做了多少年的保长，迅即恢复了镇静。
“我说，你们在这看到。我马上报告政府去！这些可恨该千刀万剐的土匪！”刘世如装出一脸的愤怒。
“哼！假惺惺吧！”
“刘保长啊，只怕就是你引来的鬼吧！”
“是哟，土匪怎么知道我们开会呢？来得那么准时。”
“你以前就和土匪打过交代的，我看你嫌疑最大！”
……愤怒加上不满，老百姓议论纷纷。
“我，我，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和你们讲不清。我报信去了。”刘世如生怕老百姓将他围到问个清白，怕他们捉住他疼打一顿，连忙脱身跑了。

上午十时许，六区获知消息，连忙用电话向县委做了汇报。
十一时许，六区区长政委带着一班中队战士赶到了事发地点。看到战友牺牲，六区中队战士一个个都流下了泪水。区长和政委默默地脱下军帽。
“马上在附近买四付大棺材！来装殓我们的战友！”
棺材很快就买来了。老乡通情达理，将自己的油漆大棺木献了出来。
下午一时许，县委的人也到。看到悲惨的景象，都不说话，一脸的悲痛的与愤怒！
“这里组织开会的保长呢？！把他叫来，问个明白”
“对！要问个清楚！这刘世如可是参加过洪帮的！“老百姓纷纷嚷了起来。
“这，找不到了。他报告之后就不见人影了。”六区区长无奈地说道。
“暂且不管他，处理烈士后事要紧！过后发动群众缉拿。”李秋云大队长一锤定音。
众人默然。
四位烈士安静地躺在棺材里，睁着眼。每幅棺材旁，守卫着四名百姓四名中队战士。
“抬起来！让我们为烈士送行！”
一排枪响。
四名烈士被装上船，运往桃源县城去了。
沅水呜咽，江风凄凉。愤怒在心中聚结！
烈士的怒目，生活的热切，他们那么年轻，多么的不应该啊！这共和国崭新的生活才刚刚开始。烈士的鲜血不会白流！这鲜血啊幻成一个大大的感叹号。莫悲叹，男儿自当横行，为百姓出力，为江山增色。要谨记，这悲壮的警钟，对原伪乡保人员切不可太过信任，要时时擦亮眼睛，时时准备准备和危险斗争！这政权必须掌握在人民的手中！

11月26日，滕区长从县里开会回来，马上找到中队队长和指导员张高朋。
“县里已经点名道姓地批评我们八区了，会议上李秋云大队长说我们中队吸收过快，严重不纯，有伪兵痞、洪帮分子，甚至土匪混入。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区政府就危险得很啊。这样的区中队队员要彻底清洗或调动！你们两个领导要对区中队员来个大调查，想想哪些人有历史问题，可能是洪帮土匪。张指导员，你是抓政治思想工作的，你要拟出个名单来，倒时候好采取相应措施。该清洗的彻底清洗，该调动的调动！”
“是！”中队长李金木和张指导员啪地立正敬礼，大声回答。

11月27日早饭后，集合号吹响。
区中队由张指导员指挥在操场持枪整队。
整队完毕后，张指导员大声布置任务：
“今天去马石的杀人冲、九龙山等一带地方剿匪。要三人一伙，四人一堆，五人一组，每个组隔离大约150米距离。注意！在弯道上后面的能看见前面的尾，首尾兼顾，以防山上土匪袭击。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啦！”中队队员齐声回答。
“好！出发！”
这一队人马迅速乘船到剪市，然后跑步直奔马石。

到了目的地。张指导员马上分派任务。
“第一组，由副班长龙克富带队，打先锋；第二组由我带队，走中间；第三组班长郭文早带队，负责殿后！好！出发！”

搜山开始了。
张指导员带着队员吴斌秋走在中间。其他队员分散搜山。张指导员见龙克富到前面去了，郭文早在身后两百米远。估计两人听不到说话声。于是就对跟在的身边的吴斌秋轻声说：
“吴斌秋啊，现在我听有些老百姓讲，我们有些中队队员和区政府不是一条心，你怎么看啊？”
“报告指导员，这个我不好说。”
“吴斌秋啊，我看你为人忠厚老实，我是相信你的。你只管说，我会为你保密保护好你的。”
“是。”吴斌秋心里想，我立功的机会到了，“有一天晚上，我看到有两个不认识的人给二班长和三班长送来了两袋子东西。第二天晚上我路过他们房间时刚好看见他们把袋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尽是肉啊鱼啊，豆腐，还有酒。哦还有一封信，我看见班长看过信后就把信烧了。”
张指导员马上想起郭文早龙克富两个拉他喝酒的事情。看来吴斌秋说的话不假啊。恩，值得相信。
“吴斌秋啊，现在是共产党的天下，政府是为老百姓办事的政府。你可要站稳脚跟哪。好好干，要争取立功受奖！”
“是，指导员。我也是穷苦人出身啊。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很好！”张指导员赞许地点了点头，“这样，我交给一个任务：今后他们两人与外面哪那些人接触，你要注意到，然后告诉我，好吧？”
“是！张指导员，你放心，我一定办到！”
“好！现在我们认真地搜山剿匪去！”

张指导员和吴斌秋的谈话这一幕被后面相距150米左右远的郭文早看到了，他不由心生疑惑，这有什么事情应该先跟我班长说啊？是不是上次喝醉了酒讲的那些话让他产生了怀疑？向吴斌秋打听情况的？哼，吴斌秋，回去了再找你。

区中队从上午搜索到下午3点，没有抓到一名土匪。张指导员便整队集合回来。
回区后，一吃过晚饭，郭文早就找龙克富。
“克富啊，今天张指导员不知道找吴斌秋说了些什么，我看是不是张指导员已经怀疑咱们了？”
“啊！”龙克富心里一惊，“怎么办呢？”
“我看咱们把吴斌秋弄来问一问，不就明白了？”郭文早脸上露出一丝恶相。
“好！我去找他来，我们就在这竹园堤上审他。这地方好，偏僻安静。”

龙克富找到了吴斌秋。吴斌秋正准备用温水泡脚。
“吴斌秋！”
“到！”见班长来了，吴斌秋赶紧放下手中的水盆，立正敬礼。
“你先莫洗脚。我找你有事情。你跟我来。”
“是！”

吴斌秋跟着龙克富后面走。
走了没多远，龙克富说：“吴斌秋，你怎么那么慢哪，你上前。”
吴斌秋想起张指导员要他监视他和郭文早的事情，不由得有点心里发慌。
班长的话就是命令，不能不听，便很不情愿地上前了。
不到一分钟时间，便到了竹园堤。郭文早正在站那里抽着烟，见吴斌秋来了，把烟往地上一摔，狠狠地踩了几下。
“吴斌秋！你是愿意跟我们走，还是跟北方老走？跟我们走，保你狗命一条，要是跟他们走，要你活不成！”郭文早板起脸问。
吴斌秋见郭文早那个凶煞相。害怕了，转身想跑。谁料龙克富早就站在了他身后。龙克富的本事他是见过的。哎，跑也跑不掉了，张指导员啊，你莫怪我啊。我现在性命要紧。
“郭班长，我，——”吴斌秋一脸害怕，说话结巴起来，“我，我愿意跟你们走。跟他们走，他们是北方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恩，跟我们走就好。那你说说，今天张指导员对你讲了些什么？！”郭文早脸上的颜色缓和点。
“张指导员他说我们区中队内部不纯，过，过几天要，要调动，要，要我看看你们两个人与外面哪些人接触，要，要我汇报”。
“他还讲了些什么？”
“没有讲什么了”
“刚才我们两个问你的情况，你不要对任何人讲，听到了没有？！”“是，是的”。

知道张指导员已经怀疑他们并且还安排人监视，郭文早、龙克富两个人心里害怕了。
“看来我们两个和郭大爷（就是郭炎，郭和尚）联系的事，指导员都知道了，这怎么办？”郭文早对龙克富说。
龙克富叹了口气：“哎，要调动不知怎么调动法，我想把我们抓起来、杀掉或者开除，都叫调动。郭大爷（郭炎）要打八区的事，打就快点打，不然的话我们命难保。你是不是给郭大爷写封信要他赶快打。”郭文早一听有理：“好！就这么办。”
当晚，郭文早给郭炎写了一封急信。大意是：哥哥，你说要打八区的事，最好就在这几天打。因为区委张指导员已经知道我们和你是通的，过几天就要调动。一调动我们就接应不了你了。那样的话，我们性命也难逃了。千万的千万，要早点动手。
写好后派心腹中队队员朱坤连夜送往荫树冲郭和尚家中。
郭和尚看过信后很高兴，好啊！我就是打那八区了，有他们接应，何愁大事不成。
马上写了回信由朱坤深夜带回区中队给郭文早。
信的大意：我们迟早要打八区的，我们已准备得差不多了。不过我的人马起码五天后才能集合在一起。我组织有短枪队，但要靠你文早来他个里应外合，推翻八区政府。然后再攻桃源、常德。等五天我们再来联系。
看了回信，郭文早和龙克富二人定下神来。
“他们也只是怀疑而已，没抓到我们把柄。不用怕，几天之后，郭大爷丢了他，我们就可以远走高飞吃香喝辣去咯。”
这二人相互安慰一番后，睡了。
制造罪恶的人，往往会自食其果。这二人在睡梦中可会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