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狂风暴雨(十五)(十六)
作品名称:凄美哀婉的苦恋 作者:神秘老太 发布时间:2014-01-10 20:49:40 字数:4916
第十五章、异路冤魂
月亮湖畔闹鬼的新闻像一颗原子弹以巨大的威力爆炸了。当时正是“破四旧”的高潮期,到处拆神庙、砸神像,碰上“旧”边的无一幸免,更何况闹鬼了?
传播闹鬼是十恶不赦的罪行,但是却堵不住人们的嘴。目睹白衣女鬼者心惊肉跳;闻听闹鬼者不寒而栗;传播鬼故事者添油加醋。顷刻间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张国宝是出版界造反派总头,呼风唤雨不可一世,面对这个特大新闻岂能置之不理?然而最怕这个新闻的却是张国宝他自己。他在人前大吵大嚷:“说月亮湖闹鬼,这是阶级斗争新动向,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们一定揪出幕后黑手,把搞鬼的人拎出示众。把他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于是他就派小喽啰去月亮湖蹲坑捉鬼。
张国宝万万没想到,他派出的亲信给他带回来的却是令他浑身打颤的坏消息。被鬼吓破胆的方可和刘克军磕磕巴巴地,向他汇报了两人昨天夜里亲眼所见。听得张国宝毛骨悚然、直打寒战。因为他心里有鬼。根据他俩描绘的样子,张国宝判断这女鬼很可能是刘朝霞。
第一、刘朝霞被烧伤后,据说已被毁容,那张可怕的白脸、狰狞的面目都具备刘朝霞受伤后的特征;
第二、刘朝霞失踪很可能与被毁容有关,因为一个美女变成一个妖怪,任何人都承受不了,所以投湖自尽的可能性最大。那风传得有鼻子有眼的遗书足以证实这一推断;
第三、刘朝霞被烧伤实属冤枉,所以阴魂不散。
想到这些,张国宝胆战心惊,因为这一切都与他有关。他极其害怕刘朝霞的冤魂来找他算账。
张国宝坐在造反反总部办公室的大沙发上,闭目回想这半年来自己对刘朝霞的疯狂追求,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历历在目,像电影一样在他脑海中回放。
他第一次见到刘朝霞是在电影院,当他看到林觉民和刘朝霞迎面走来时,他惊呆了。他有生以来还没看到这样美艳绝伦的漂亮女孩。当他看到美女挽着林觉民时,他气愤填膺,似乎林觉民就是他的情敌,抢走了他的宝贝。所以他紧跑慢颠地到他们跟前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挖苦话。
谁知道,这位其貌不扬的花心男却从此患上了单相思。回到家里对老婆孩子一点不亲不管,和老婆没有话说,满脑子都是那金发碧眼的大美人。后来他听说,这个大美人是社长刘育生同父异母的妹妹,就试图找理由去刘育生家办事,想再看看那个让他神魂颠倒的美女。
他挖空心思,借送瓜为由去了刘家,结果只摸了一下柳芭莎的手,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刘朝霞到出版社上班后,张国宝异常兴奋,他经常往图书馆跑,名义上借书,实际上就是为了多看刘朝霞几眼。更可笑的是刘朝霞负责俄语部分的图书,可是张国宝对俄语一窍不通,还要装腔作势地借俄文书。
有一次在楼梯上张国宝碰到了刘朝霞,张国宝故意用脚绊了一下刘朝霞的腿。刘朝霞抱了一大摞书,来不及把扶手,向前倒下去。张国宝顺势把刘朝霞抱住,而且还趁机按住了她的前胸。刘朝霞急了,骂了一句:“流氓!”张国宝嬉皮笑脸地说:“你这是狗咬吕洞宾,不识真假人呀!我好心好意帮你,你不但不谢我,还骂我?”
刘朝霞知道张国宝对她没安好心,所以处处防备他。可是张国宝贼心不死,一见到刘朝霞就上前挑逗,有时拿林觉民说事,讲些低级下流的笑话。使刘朝霞忍无可忍。但是她始终不敢告诉林觉民,害怕林觉民为她担心。这些在柳芭莎的日记中都有记载。
最让张国宝不安的是,那场把刘朝霞毁容的无名大火。
张国宝听人事干事小黄说,林觉民和刘朝霞开介绍信办了结婚登记手续。并且听说他们“五一”结婚。张国宝心乱如麻、怒火中烧。他遏制不住自己强烈的嫉妒心,总想找刘朝霞谈谈。
4月29日那天中午,趁其他馆员午休之际,张国宝悄悄溜进一楼图书馆,想看看刘朝霞。
因为图书室馆刚刚从楼上搬下来,很多书还没有上架整理。桌上堆了很多书。刘朝霞太累,吃完午饭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张国宝轻手蹑脚地走到桌子前,拉来个椅子,坐在刘朝霞对面,目不转睛地盯着刘朝霞出神。
这真是举世无双的绝顶美人:金黄色的长长卷发自然散落,白皙水润的肌肤使她更加性感迷人。趴在桌子上的睡姿更美:长长的微微上翘的睫毛,和红红的嘴唇,白白的皮肤,合成一幅美丽诱人色彩艳丽的睡仙图。此时此刻,他胡思乱想,有心去摸摸刘朝霞那白嫩的脸蛋,又怕把她碰醒。他几次三番图谋不轨,都没有得逞。
为了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点了一支烟,顺手把燃着的火柴一扔。不大一会刘朝霞桌上的书就着了起来。如果他当时采取一点措施,火立即就能扑灭。可是他怕担责任,转身跑了出去。既没报警又没喊人,而自己却悄悄地溜了。
转瞬之间,火就着起来了,刘朝霞惊醒之后,忍着剧痛,奋不顾身地用身旁的笤帚拍打火苗,又脱下外衣往火上盖,她被烧成重伤。
图书室是禁烟区,任何人不得带烟和火柴进入。消防队察看火灾现场时,张国宝吓得乱了方寸。在那个期间,张国宝惶惶不可终日,提心吊胆、坐卧不安。调查结果出来之后给他记过处分,开始他很害怕,巧舌如簧、避重就轻、开脱罪责。
后来他听到各地对各级领导开始发动进攻,他立即跳出来,把矛头指向刘育生,其实是借此给自己翻案。
这就是运动一开始,他就把矛头对准刘育生的主要原因。张国宝越来越猖狂、越来越肆无忌惮、为非作歹、颠倒黑白;呼风唤雨、不可一世。
张国宝早就知道月亮湖闹鬼的事,这次他的两个小喽啰亲眼所见,不容怀疑。他判断他对刘朝霞欠下的这笔帐,肯定她要来追缴的。从那以后,张国宝再也不敢晚上出门了。他不允许人们谈论女鬼,谈鬼色变。更不敢经过月亮湖。他把斗争会一律安排到白天。
林觉民和张国宝却截然相反,他急于找到柳芭莎,因为他坚信她还活着。他听到月亮湖附近的居民议论,“女鬼”每天晚上都是从沿湖路南胡同出来。所以他白天就从胡同东头走到西头,寻找线索。后来他打听到“女鬼”晚上是从赵大妈小院出来的。林觉民仔细打听到赵大妈的一些情况,知道赵大妈是个孤身老人,靠捡废品生活。老人很怪,从不和他人来往。
有一天傍晚,林觉民敲开赵大妈的院门。老人家非常不客气,戒备得很,不让林觉民跨进一步。她怒气冲冲地说:“我是捡破烂的,里面非常埋汰。我家不是你这样的人进的。打听道上别处去问!”
林觉民非常有礼貌地说:“我不是打听道,我想问问您,是不是也听到湖畔闹鬼的事?”赵大妈非常神秘地说:“听说了,那是一个冤死鬼,找冤家报仇的。害他的人不得报应,她是不会离开这里的。”林觉民问:“你老人家知不知道她和谁有仇?”赵大妈又警惕起来:“你是哪个造反组织的?是不是你们头头派你来套我话的。小伙子,这年头可得修好积德呀,做坏事早晚都会有报应的!人饶鬼不饶。”
第十六章、欲加之罪
林觉民在极度痛苦中一直没有停止寻找柳芭莎。他每天早出晚归,到处打听柳芭莎的下落,最后线索还是落到月亮湖畔和沿湖路南胡同。他没有参加任何造反派组织,因为他和刘育生是亲戚,所以哪派都不要他。林觉民是大家公认的逍遥派,不参加任何活动。也落得清闲自在,正好有很多时间去寻找柳芭莎。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天,林觉民正在怡然亭坐着发呆之时,突然从密林里面蹿出四、五个戴红袖标的年轻人,把他五花大绑连推带踹,抓到红色造反大军总司令部。张国宝看见了,挥了挥手说:“带到审讯室!”
审讯室是一个没有窗户的小仓库,一张桌子后面是一张靠背椅,前面是一个小板凳。桌上一盏煤油灯,呼啦呼啦闪着暗红色的火苗,黑烟袅袅,增加一种难以形容的神秘恐怖气氛。空气中散发着浓重的霉气。林觉民弄不明白造反派为什么会把这间“鬼屋”当审讯室?
造反派们把林觉民按到凳子上。张国宝前呼后拥、大摇大摆走进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暗淡的灯光把他那张长脸照得青紫。一排里出外进的大龅牙,泛着黑黄的光,林觉民觉得张国宝这幅尊容尽可以和阎罗王身边的小鬼媲美。
俩人面对面坐了一会儿,张国宝开口了:“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把你带到这里来吗?”林觉民毫无惧色,大声说:“不知道!敬请赐教。”张国宝气焰嚣张地说:“你也别拽了,咱就实话实说吧,这么多天你早出晚归,出去和特务接上头了吗?”
林觉民蔑视地说:“我除了见到你们的人以外没见到别人,我不知道他们中间谁是特务?”话音未落站在后面的打手,狠狠朝林觉民的后背就是两拳,这个恶魔摆出敲山震虎的架势,大喊:“老实点!再这么装呆装傻,我让你尝尝造反派的铁拳!”
林觉民早就听说造反派打人,但是还没亲眼见过,今天算是领教了。虽说自己长这么大从来没挨过打,有心还手,但是在这群凶神恶煞面前也不能自讨苦吃。心里盘算着怎样对付?
张国宝装腔作势地说:“林觉民,你是咱们出版社第一大才子,又根红苗壮。我劝你放聪明点,不要执迷不悟地跟着刘育生跑。他是钻进党内的大骗子。他冒充烈士子弟,其实是大叛徒的儿子。1930年他妈在监狱生下他就死了,所以给他起名叫狱生。他爹投敌叛变被放出来后跑到苏联养伤。后来和一个白俄罗斯女大夫结婚了。
刘育生在苏联长大,在苏联大学毕业后回国。回国后他冒充烈士子弟钻进党内,窃取出版社党政大权,走资本主义的了道路。最近又被发展成国际特务。我和你讲这些的目的是为了让你分清敌我,明辨是非,早日杀回马枪,回到革命道路上来。现在我给你机会,你要把国际特务刘朝霞交出来,争取将功补过。”张国宝上面说的,都是他在刘育生档案里抄下来全被篡改的内容。
林觉民在和刘家接触的过程中,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刘家的革命家史,和张国宝编造的正好相反。
其实刘育生的父母都是我党早期党员。1927年后在上海转入地下工作。1929年末双双被捕。刘育生的母亲在1930年3月生下刘育生的第三天被枪毙。
当时刘育生的父亲已被酷刑折磨得奄奄一息,上海地下党组织经过千难万险,通过一位有名望的富商买通监狱长,终于把他从敌人的严密监视下营救出来。其实敌人是想把他当做诱饵,就顺水推舟故意把他放出来。想要通过他,找到和他联系的其他地下工作者。
刘育民的父亲被送回延安。伤好后,参加抗日战争,成为一名出色的指挥官。在一场与日本鬼子白刃战中,为了救自己的同志身负重伤。后来辗转被送到到苏联治伤。
小狱生是在监狱里,在叔叔、阿姨们的照顾下长大的。直到第二次国共合作,经过两党谈判桌上的交涉,他才和狱中其他革命者一同被放出来,被那位富商收养。后来被送到苏联找到父亲。在苏联大学毕业之后回国,被分派到出版局负责筹建译文出版社。多年来他满腔热情,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踏踏实实地工作,取得了令人瞩目的好成绩。
现在却好坏不分、黑白颠倒。一位忠心耿耿的好同志,被张国宝这些不学无术的害群之马给打倒了。他们扬言:“还要踏上一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林觉民迷惑了,更让他不理解的是像柳芭莎这样心地善良、纯洁无暇的好姑娘怎么一夜之间被他们打成国际特务呢?难道天变了吗?像张国宝这在单位无德无才的二混子,怎么能这样为所欲为,嚣张霸道,兴风作浪呢?
尽管张国宝滔滔不绝地教训林觉民,林觉民还是一声不吭,默默想着心事。
张国宝一看用软的是撬不开林觉民的嘴了,于是对小罗喽们使了个眼色。话里有话地说:“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帮他开开窍。让他早点把特务组织供出来。”
张国宝走后,这群狗仗人势的小爬虫们,立即对林觉民动起武来。开始他们不过是拳打脚踢,后来解下身上的皮带,没头没脸地抽起来。顷刻间林觉民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使他惶惑了。小时候,听老人讲、老师讲、看电影才能出现的场面自己却摊上了。这一切全都是无中生有,凭空捏造出来的。让自己瞪眼说瞎话是办不到的。这些恶鬼打累了,把林觉民摔到地上,吹灭灯、锁上门。扬长而去。
林觉民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趴了好久,才慢慢抬起头,挪动了一下遍体鳞伤的身子,一阵钻心刺骨地疼,使他直打寒战。这时,他感到有一团火从胸膛里冲出来,嗓子火辣辣地疼。他渴急了,但是在黑暗中摸不到一个碗,找不到一滴水。
饥渴,疼痛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他在极端疲劳和痛苦中昏昏欲睡。不知挨过了多少时候,门“呀”地一声开了,投进一缕阳光,张国宝耀武扬威地走进来,嘶哑的嗓子里发出羊一样的叫声:“林觉民想好了吗?这皮肉之苦也够你这文弱书生顶的吧?招了吧!免得再受这皮肉之苦。把刘朝霞交出来,再交代清你和刘育生是怎样勾结的?给特务传递了哪些情报?写清楚了,还能得个宽大处理,立功赎罪,立大功授奖。”林觉民极其艰难地说:“我没干过一丝一毫危害国家利益的事,我没罪。”张国宝皮笑肉不笑地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实告诉你吧,胳膊拧不过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