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的故事（七）

　　大表哥从姑妈的口中知道了奶奶的用意的时候，当时就跳了起来，几乎是不可置信的喊了出来：“奶奶这是疯了！”
　　姑妈瞪着他，说：“大武……”
　　大表哥知道自己失言，他大声说：“奶奶这是要干什么？她到底是这怎么想的？”
　　姑妈说：“奶奶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要让圆圆做个城里人，这是奶奶一直的心愿。”当真是知母莫若女，姑妈很明白奶奶的心思。
　　大表哥失声说：“奶奶这是什么逻辑，圆圆要做城里人，有很多途径，为什么非要让她嫁给我？妈，你就不能跟奶奶说清楚吗？”姑妈无法解释奶奶这古怪的想法，她也无法给儿子解释自己尴尬的处境，她叹了口气，说：“奶奶的年纪大了，有些糊涂了，说不清楚。”大表哥说：“我去跟奶奶说清楚，没有她这么闹的。”
　　姑妈郑重的警告儿子，说：“大武，你要跟奶奶说明白可以，你不许跟奶奶急，听见了吗？奶奶要是被你气出好歹来，我是不会原谅你的。”大表哥急了，说：“妈，你也糊涂了，奶奶若是一意孤行，我也要听她的话吗？”姑妈斥道：“越大越没规矩了，说妈糊涂了？”大表哥也是急了，一时失口，听见姑妈的话，不好意思了，说：“妈，你就别找我的错了，我很烦。你放心，我不惹奶奶生气，我跟奶奶好说。”姑妈还是不放心，叮嘱说：“奶奶心脏不好，血压也高，你千万要说话小心。”大表哥推着姑妈往厨房里推，说：“我知道，你就安心的做饭吧，待会奶奶就该饿了，奶奶饿了脾气就更不好，更加不好说话了。”姑妈警告的瞪了儿子一眼，无奈的进厨房做饭去了。
　　大表哥在面对奶奶的时候，果然听从了姑妈的警告，他没有焦急的质问奶奶，他强忍着心中的不满，挨着奶奶坐下，说：“奶奶，是何琪惹您生气了，是吗？”何琪是大表哥的未婚妻的名字。大表哥说：“她惹您生气了，我让她跟您来赔不是，好不好？”大表哥说这话的时候，真想抽自己一大打耳光，他觉得自己说的很虚伪，他想起未婚妻所受的委屈，他心里为未婚妻叫屈。
　　奶奶问：“何琪是谁？”大表哥心中“嘿”了一声，他面上还是带着微笑，说：“何琪是我的未婚妻，她今天惹您生气了是不是。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您大人有大量，别为难她了好吗？明天，我让她来给您赔不是。”
　　奶奶看着大表哥，不动声色的说：“你的未婚妻？是谁？圆圆不在这，再说，我的圆圆最乖巧，从来就不会惹我生气。”大表哥强忍的火气往上冲，他努力地强按住火气不让自己发作，她说：“圆圆是我妹妹，何琪是我未婚妻，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他把结婚两个字咬得很重，他希望奶奶能听明白自己的心意。
　　奶奶笑了，说：“好，结婚好，结婚了，奶奶就放心了。”大表哥喜出望外，一把抱住奶奶大叫起来，说：“奶奶，您真好，您就是最通情达理的奶奶。”
　　奶奶打折他的手说：“小子，放开手，奶奶这把老骨头都给你摇散了。”大表哥是真的很高兴，放开了奶奶，说：“奶奶……”
　　奶奶打断他的话，皱眉说：“你想结婚是不错，就是圆圆还有些小，不够法定的结婚年龄，你还要等一两年才可以结婚。”
　　大表哥膛目结舌，张着嘴巴说：“我结婚关圆圆什么事？我干嘛要等她？”奶奶斥道：“乱说，你一个人结婚啊？结婚没有新媳妇还叫结婚？胡闹，着急也不是这个急法，等等再说。”
　　大表哥真的无法忍无可忍了，他站了起来，说：“奶奶，没有你这么胡闹的，你自己闹吧，我不陪你了。”说完，他怏怏的甩手出去了。
　　奶奶瞪着大表哥背影骂了起来：“混小子，你长大了，翅膀硬了，你长能耐了是吗，跟我甩脸子……你真有本领……啊！”
　　姑妈听见奶奶的骂声，就知道大表哥的谈话计划失败了，她从厨房跑了出来，追着大表哥骂他：“你是干什么，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许你让奶奶生气，你怎么还惹奶奶生这么大的气？你……你有话好说，万一把奶奶气出好歹怎么办？”
　　大表哥大声说：“跟奶奶说得清楚吗？妈，奶奶这是胡搅蛮缠嘛，怎么说清楚？她就是老糊涂了。”姑妈叱喝大表哥说：“不许这么说奶奶！”大表哥的脸涨的通红，狠狠地的甩手出门而去。
　　剩下了姑妈一人在家里忍着无奈安慰着奶奶。奶奶居然没有太生气，只是骂了大表哥几句，大表哥不在面前，也就罢了，姑妈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夜很深了，大表哥回到家，奶奶已经睡了，他松了一口气，悄悄的回到自己的房里。二表哥正巧起夜上厕所，看见大表哥进屋，他也跟了进来，问：“哥，出什么事了？你跟奶奶吵架，真了不起。”他向大表哥竖起大拇指以表示赞叹。细数奶奶的所有儿女子孙，有谁人敢跟奶奶说出一个：“不”字来，除了圆圆，大表哥是英勇的第一人。二表哥笑嘻嘻的说：“你居然敢跟奶奶吵架。那可是老佛爷，你不怕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大表哥咧咧嘴巴，问：“株连九族了没有？”二表哥摇头说：“老佛爷今天心情不错，格外开恩，大赦天下了。”大表哥这才放下心。他一直担心奶奶会迁怒母亲，看来自己是担心过了。
　　二表哥问：“到底什么事啊？让你敢跟老佛爷顶撞的事情绝对不是小事情。”大表哥叹了一口气，苦着脸叙说了今天的事情，以及奶奶的心意。他说：“你说，这叫什么事，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奶奶居然要包办婚姻。这不胡闹吗？奶奶这真是老糊涂了。”
　　二表哥哈哈大笑，说：“好啊，其实圆圆也不错，从小一起长大的，脾气性情都是知道的，又是亲上加亲，真是不错。奶奶这个主意还真是有创意，”
　　大表哥抓起枕头扔向二表哥，骂他说：“滚一边去，你觉得不错，跟奶奶说说，让圆圆嫁给你，反正，奶奶就是想让圆圆嫁到城里来，嫁给谁都一样。”二表哥笑嘻嘻的说：“老佛爷是看好你，钦点你为驸马爷，你就知足吧。”大表哥狠狠的瞪着他，说：“幸灾乐祸！去，睡觉去，别来烦我。”
　　二表哥笑着探身到大表哥的跟前，说：“多大点的事情，也值得这么烦。”大表哥眼前一亮，说：“你有好办法两全其美，快说说。”二表哥挥手说：“你跟嫂子把结婚证一领，先斩后奏，到时候奶奶能把你怎么样？嘿嘿，大不了就是发发脾气，骂你两句就完了。唉，不知道你是想什么呢，这么点事都弄不明白？老佛爷是看上你那点了。”
　　大表哥拍手笑了起来，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说：“你瞧我这脑子，就顾着生气了，没有想到这个。”
　　
　　大表哥万万没有想到，奶奶做事真的很绝。
　　中午，饭后，一家人坐在客厅陪着奶奶消遣，姑妈特意的逗着奶奶开心高兴，以缓解奶奶心中的不快。
　　奶奶心情似乎不错，一直笑眯眯的，丝毫没有不愉快的意思，姑妈稍稍的放下心，心里又不免狐疑不定，以她对奶奶的了解，奶奶似乎不应这样悄无声息的偃旗息鼓，让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大表哥猛地推开家门闯了进来，他的头上冒着热汗，额头上的青筋突突乱跳，他站在门边，瞪着这一屋子的人，眼中要喷出火来。
　　所有人都吃惊的看着大表哥。
　　姑妈吓了一跳，问：“大武，你怎么了？病了吗？”
　　大表哥径直走到表姐的面前，眼睛睁得很大，瞪着表姐。
　　表姐胆怯的低下头，不敢看哥哥。
　　大表哥沉声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么狠？”
　　表姐低着头，怯怯的说：“不是我，是奶奶……”表姐看了奶奶一眼，说：“是奶奶逼我的，我没有办法。”
　　奶奶安安静静的喝着水，没有理会大表哥和表姐的说话，仿佛眼前就没有这两个人一般。
　　姑妈知道，一定是出事了，而且是大事，不然，儿子不会这么气急败坏。姑妈知道，这又是她亲爱的母亲惹出了什么大事了，她无奈的看着儿子，说：“大武，到底出什么事了，桃子做什么了？”桃子是表姐的小名，表姐的大名叫陈桃舞。
　　大表哥狠狠地瞪着妹妹，狠狠地的说：“你说，你做什么了？”表姐撅着嘴，说：“奶奶逼我带她去找嫂子的家。”
　　姑妈的脸色变了，她已经猜到了，她亲爱的母亲在大表哥的未婚妻的家里是不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的。
　　姑妈万万没有想到，她亲爱的妈妈会孙子兵法，这一招釜底抽薪是用的真绝，真彻底，她终于看见了奶奶的决心。奶奶这次不是只是闹闹就可以了事的，她是要不达目的誓不甘休。
　　一直没有说话的姑父也坐不住了，这个满腹经伦的大学教授看着他一直敬佩的老岳母，他终于开口说了：“妈，您老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之前，姑父一直没有说话，是因为这个家一直是姑妈当家，他相信姑妈可以当好这个家，他是安心做学问的人，他不会，也弄不清楚这些家长里短的是是非非。现在，他终于忍不住了，老岳母这次真的是很过分了，无可理喻了。姑父想起了孩子们在背地里称呼奶奶为“老佛爷”，他忽然觉得，孩子们的比喻很恰当，眼前的这个老太太，就是慈禧在世啊。
　　老岳母昔日精明强练的形象此刻在姑父的眼里变成了不可理喻的固执。
　　奶奶冷冷的看着这个是最后一个质问自己的女婿，她说：“我没意思。”说完，不再理会所有的人，甩手进屋里去了。
　　表姐悄悄的拉开家门溜走了，她知道大表哥现在想杀人，她不敢迎风而上，只好溜走了。
　　姑妈看着儿子，无奈地叹气，说：“大武，你去跟你媳妇说清楚，奶奶年纪大了，有些糊涂了。”
　　大表哥重重的坐在椅子上喘气，闷声说：“完了，我们散了，她父母不许我进门。”姑妈有一种哭娘的冲动，为了儿子，也为了自己。
　　二表哥伸伸舌头，挑起大拇指，笑嘻嘻的说：“老佛爷真是高，居然就想到了我们的前面去了，不愧是老佛爷，高，实在是高，我服了。”
　　姑妈狠狠的瞪着他呵斥说：“小武，不许这么说奶奶，你还嫌不乱吗？”
　　大表哥说：“妈，你还要依顺奶奶到什么地步才算是好女儿？”
　　姑父不得不替自己的妻子辩护，说：“百善孝为先，大武，你妈没有错。”大武，小武无奈地看着母亲。
　　姑妈叹气说：“我去看看奶奶，奶奶年纪大了，不敢生气。”
　　姑妈推开奶奶住的屋子的门，
　　客厅里的人忽然听见姑妈的惊叫之声声：“妈……”这一声惊叫惊天动地，使人听得毛骨悚然，大武小武和姑父都吓得奔了过来，一迭声的问：“怎么了？”
　　然后，他们看见了奶奶悬挂在窗棱下，奶奶的双脚悬空，脖子套在窗棱下的一根裤腰带里。
　　所有人都吓呆了，姑妈扶着门边软软的往下溜，叫：“妈……我的妈呀……”
　　二表哥冲进去，一把抱着奶奶，把奶奶从绳套里抱下来，叫：“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
　　大表哥冲到客厅，抓起电话，手忙脚乱的打电话。
　　救护车把奶奶送进了医院，奶奶躺在医院里，她不说话，谁也不理不睬，只是闭着眼睛躺着。
　　姑妈寸步不离的守在奶奶的身边，姑妈的眼睛通红通红的，眼中的泪水一直不断的流，她紧紧握着奶奶的手说：“妈，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这一刻，姑妈没有别的想法，她只要自己的母亲好，哪怕是要她的性命她也在所不惜。
　　大表哥的脸色铁青，没有说话，转身走了。
　　二表哥看看母亲，看看躺在床上的奶奶，他也转身出去了。
　　二表哥在医院的大门外追上大表哥，他拍着大哥的肩膀，说：“还没到最后的绝境。你想，圆圆还小，还不到法定结婚的年龄，还要等几年再说，几年啊，变数很多的，是不是？”大表哥闷闷的问：“什么变数？”
　　二表哥左右看看，狡黠的笑嘻嘻的说：“生老病死啊，唉……”
　　大表哥无语的叹了口气。
　　小武又笑着说：“还有，假如是圆圆不愿意嫁给你，你说，奶奶还会这么固执吗？”
　　大武的眼睛一亮，说：“这倒要有一说了。”
　　小武说：“圆圆马上就要高考了，如果圆圆考上了大学，就要去上学了，四年大学，接着是参加工作，总不能刚毕业就结婚吧，是不是，再说，谁保证，圆圆上大学就不谈恋爱。呵呵，我说，这些都是奶奶的一厢情愿，后面的变数真的很多。”
　　大武的脸上泛出亮光，点着头说：“是，是有很大的变数，万一，圆圆考不上大学，这可怎么办？”
　　小武微微顿了一下，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先走过这一步再说，也考虑不了那么远。现在，你先要考虑的是怎么安抚嫂子，让嫂子同意等你才好。”
　　大武叹了口气，他现在很佩服小武的开朗豁达，甚至是羡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