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的故事（六）

　　圆圆在家里养病……
　　看着圆圆一天比一天好了，奶奶比谁都高兴……
　　姑妈来探望奶奶，说起了大表哥结婚的事,奶奶瞪着姑妈半天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在意奶奶在想什么？姑妈要回城了，奶奶说：“我也去城里住住。”姑妈没有多想，带着奶奶回家了。
　　奶奶以前经常在姑妈家去，一去就住些日子的，每个人都习惯了。
　　大表哥在准备着自己结婚的事宜，布置新房，他的未婚妻给他帮忙，指挥大表哥布置新房。
　　奶奶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大表哥的未婚妻，大表哥的未婚妻被奶奶看得很不好意思，说：“奶奶，您看什么？”大表哥笑着说：“奶奶是看见你长得漂亮。”大表哥的未婚妻娇嗔的瞪了大表哥一眼，说：“你一边去，我跟奶奶说话，你别插嘴。”大表哥哈哈大笑起来，转身走了。
　　奶奶还是一直再看大表哥的未婚妻，直到大表哥的未婚妻被看的手足无措，心里发毛了，奶奶才说：“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咋就做出了这么不要脸的事情？”这句话说的很突兀，大表哥的未婚妻的脸色霎时间变得很苍白，她说：“奶奶，您说什么？”她的声音在颤抖。这是大表哥的外婆，她不能发脾气，她要给大表哥留情面，所以，她忍着冲上来的气。
　　奶奶平静的说：“我们大武是有媳妇的，你在这里算什么？现在可不兴娶二房了，再说，你就是想当二房，我还不答应。”
　　大表哥正在房间里忙碌着、收拾着、布置着新房，被未婚妻的尖叫声给吓得跑了出来，连声问：“出什么事了？怎么了？”
　　未婚妻指着大表哥的鼻子，颤抖地声音说：“你、你……你好、你……”未婚妻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忽然，摔了大表哥一个耳光，转身掩面跑了。
　　大表哥被打的莫名其妙，他看看奶奶，来不及问为什么，叫：“何琪……”急忙就追了出去。
　　奶奶静静的坐在沙发上，悠然的喝着大表哥刚刚给她买回来的牛奶。
　　片刻，大表哥脸色苍白，失魂落魄的回来了。
　　他指着奶奶气急败坏的大吼：“奶奶，你……你怎么说那些话？你……什么意思？”论理，大表哥应该称呼奶奶为“外婆”可是，大表哥兄妹三人都是称奶奶为“奶奶”的，没有叫“外婆”。谁也不知道，奶奶当时是怎么想的，非要让大表哥兄妹叫自己为“奶奶”的原因。可是，奶奶的话是无可抗拒的，每个人只有无偿的依顺着奶奶。
　　姑妈正在厨房做饭，听见客厅中的动静，走出来，不由分说的骂大表哥，说：“你怎么对奶奶说话呢？大武，还不快给奶奶赔不是？”
　　大表哥的脸涨得通红，脸上的青筋爆了起来，大声说：“妈，你问问，奶奶刚刚都说什么？”
　　姑妈从来没见过儿子这样的暴躁，不由得狐疑的看着奶奶，用眼睛问奶奶？
　　奶奶很平静，说：“我告诉那个姑娘，大武有媳妇……”奶奶的话没有说完，姑妈刚刚喝的一口水都喷了出来，失声说：“妈，你说什么？大武有媳妇？我的妈呀，你怎么这么说？你……唉！”姑妈转头对大表哥说：“你快去跟你媳妇解释清楚去。”大表哥恨恨的说：“她不听。我口都说干了，她一句话都不听。”大表哥对奶奶说：“奶奶，你是要干什么？你……什么意思？”
　　奶奶“哼”了一声，不跟大表哥说话，转头对姑妈说：“送我回家，到底不是自己的亲孙子。”奶奶说着，微微颤颤的就往外面走，竟是毫不犹豫。
　　姑妈急了，拉住奶奶说：“妈，您跟孩子置什么气。大武，还不赶紧给奶奶赔不是。”姑妈的后一句话是对大表哥说的。
　　大表哥大口的喘着气，张了张嘴，终于没有说话，一甩手摔门出去了。
　　奶奶甩开姑妈的手，说：“你闪开，让我走，你放心，以后，我都不会再来碍着你们的眼。哼，我是自己活该，自己养了一个白眼狼。”
　　姑妈急的要哭了，说：“妈，您要什么您说，我都依着您，孩子们有不对，您打您骂都可以，您别气着自己的身体，您的血压很高，不敢生气。”奶奶没有被姑妈的哀求打动，沉着脸说：“我自己亲生的，我想怎么打，怎么骂都可以，不是亲生的，我没有权利。”姑妈终于流下了泪，说：“妈，您就是我的亲妈。”奶奶“嘿”了一声，说：“我可当不起，你有亲妈，不是我，你去找你亲妈吧。”
　　姑妈知道奶奶是真的生气了，真的很惶恐，她流着泪说：“妈，您为什么老是说这些话，您就是我的亲妈，我没有别的妈，从你把我捡回家，您就是我的亲妈，我有不好，不对，您打您骂，就是不能说您不是我亲妈，妈……”
　　奶奶很冷静，甩开姑妈的手，说：“我不是你妈，你别叫我妈。”姑妈急了，说：“妈，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什么意思，你说出你的心思好不好？您别让我猜谜了。”姑妈太了解奶奶，姑妈知道，奶奶这么闹，必有原因，奶奶的心思是不好猜的。
　　奶奶的嘴边露出了一个微笑，狡猾的奶奶要的就是这句话。
　　奶奶的微笑没有让姑妈看见，奶奶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冷淡，她说：“我的话就是放屁，你们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姑妈很困惑，说：“妈，您说什么了？”奶奶的声音很大，说：“我早就说过了，你们就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姑妈努力的想，就是想不起来奶奶说什么话了，无奈，姑妈还得耐着性子问：“妈，我们或许是一时忘了您说的话了，是我们的不是，你再说一遍，好吗？”
　　奶奶静静的看着姑妈，说：“我说了，你就会照办吗？”姑妈心里打了个咯噔，她似乎已经预测到奶奶的要求定然不是容易达到的，可是，她别无选择，她说：“妈，您说，我一定会努力做到。”
　　奶奶想了一下，淡淡的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是你们以前也都说定了的事。”姑妈越发的糊涂了，皱眉说：“什么事说定了？”奶奶瞪大了眼睛，说：“你们当初定的，大武和圆圆的婚事，哼，你们忘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居然忘了，你们拿我的圆圆开玩笑是吗？”奶奶的语气越来越严厉，脸色越来越寒冷。
　　姑妈大吃一惊，失声说：“大武和圆圆的婚事？我们定的？什么时候定的？妈，你又开玩笑，吓了我这一跳。”姑妈故意让口气很轻松，但是，姑妈知道，奶奶这不是无的放矢，奶奶的话一定有奶奶的用意，只是，姑妈想不出应急的话，只好故作轻松的打岔。
　　奶奶没有笑，奶奶说：“当初，可是你们两家大人当面锣，对面鼓说定了的事，你现在说你忘了？”姑妈感觉到了奶奶不是在玩笑，奶奶是很认真在说这件事。
　　姑妈收了笑容，试探着说：“妈，这玩笑开不得，这玩笑可开大了。”奶奶淡淡的说：“我不会拿我们圆圆的婚事说笑。”
　　姑妈努力地平稳这自己的心绪，说：“妈，您说清楚，好吗？”奶奶反而笑了，笑的很慈祥，说：“当初，两个孩子在一起玩的时候，我就说，这两孩子有夫妻缘。嘿嘿，我真没看错，这两孩子就是天生的一对夫妻。”
　　姑妈努力地想，终于想起了一件被所有人都遗忘在脑后的一件事。
　　奶奶是说过这句话，而且，当时在场的人也不少，圆圆的父母，大表哥的父母，甚至，大伯和大伯母也在当面。
　　当时，所有的人都在笑，笑奶奶说的话有趣，每个人都没有说出一个不是来。只是因为，当时，圆圆还很小，小到是大表哥牵着她的手在玩。当时，大表哥也不很大，也不是很明白“夫妻”是什么？他还问：“奶奶，什么叫夫妻？”奶奶笑着说：“就是让圆圆长大了给你当媳妇，大武，说好吗？”大表哥看着圆圆很可爱的圆嘟嘟的小脸，拍手说：“好，就让圆圆给我当媳妇。”所有的人都笑了，笑的很开心，所有的人都被孩子纯真的话逗的开怀大笑。
　　奶奶尤其笑的开心。
　　然而，这件小插曲谁也没有放在心上，谁也不会在意，谁也没想到时隔多年之后，奶奶会忽然旧事重提，而且是很认真的提出这件被人们不在意、遗忘的玩笑之事。
　　姑妈不可置信的看着奶奶，说：“妈，那是一句玩笑话，当不了真。”奶奶问：“你当时是说玩笑了吗？”姑妈头上冒出了冷汗，她想起当初的情景，当时，没有一个人说出“玩笑”两个字。
　　姑妈试图说服奶奶，她扶着奶奶坐在沙发上，握着奶奶的手，说：“妈，您疼圆圆，我们都知道，我们也一样疼圆圆，圆圆从小就在我身边长大，我疼她和我的三个孩子没有二样，这些，您都看见了。”奶奶微笑着说：“这是我的圆圆乖巧，你说不出个不字。”姑妈叹气说：“是，圆圆很乖巧，很懂事，我是真心的疼她。可是，小时候的玩笑话是不能当真的。”
　　奶奶抽出了姑妈握着的手，说：“我没有说是玩笑话，我是认真的。”奶奶说的很郑重，果真没有一丝说笑的痕迹。
　　姑妈的脸色有些发白，她还想尽自己的努力说服奶奶，她说：“妈，婚姻是要有感情基础的……”奶奶接过话说：“他们有基础，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论感情，谁也比不上他们的感情深。”
　　姑妈忽然发现一件事情，奶奶的口才很好，好到不像是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而且是一个古稀的，不识字的老太太。
　　姑妈苦笑了，说：“这不一样……”姑妈没有说完话，她故意顿住了，她看着奶奶，想知道奶奶怎样反驳自己的话。
　　奶奶微笑了，说：“一男一女送进了洞房，就都是一样的。”
　　姑妈无语的看着奶奶，她看出了奶奶的坚决。姑妈不是奶奶的亲生，姑妈欠着奶奶的养育之恩，她在奶奶的跟前没有反驳的权利，她只能无条件的接受奶奶的一切安排。
　　奶奶看着无语的姑妈笑了，明显的很得意，说：“丫头，你妈我当初当妇女队长的时候，你还小。”奶奶的言下之意很明显，她的含义是说：“跟我斗，你还嫩了些。”
　　姑妈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见奶奶叫她：“丫头”了，这两个字是她小时候奶奶对她的昵称。
　　姑妈的眼眶忽然湿润了，她握着奶奶的说，说：“妈，您就是一位最伟大的母亲。”
　　奶奶并不否认姑妈的话，奶奶觉得自己当得起“伟大的母亲”几个字。而且，这几个字并不是姑妈说的，而是姑父说的。当年，姑父知道了奶奶以一个孤身寡妇独立抚养三个孩子成人，其中，还有一个非亲生的女儿时，就被奶奶感动了，说了这句话，这是姑父对奶奶最高的崇敬的表达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