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月光醉影 1

天渐渐凉了，瑟瑟的秋风不时地虐过山头，给山披上了一层薄薄白霜。早晨上山背庄稼感觉那风冷得有些刺骨，不穿棉袄的话，会冷得瑟瑟发抖。李大爷背着庄稼边走边唱：“九月里来哟秋风凉，只有那光棍着了忙，棉衣没人做，可怜又恓惶······”
婉玉笑着问：“大爷，你又不是没人做，唱这首歌儿干嘛？”
李大爷说：“什么时间唱什么歌儿嘛。”
婉玉也给自己备了一件棉大衣。说是棉大衣，其实是海龙穿小了的一件西式棉袄。姚鑫兰让婉玉把棉袄翻新了一下，穿起来觉得还满不错的。有了这件棉袄，婉玉觉得暖和了许多。
一天，婉玉吃过晚饭，正坐在桌子前聚精会神地看书，忽然听见门外有脚步声，婉玉一抬头，见是文磊来了，急忙给他让坐:"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文磊在桌子旁边的空床板上坐了下来说：“是秋风把我吹来的。”
婉玉说：“那得多冷啊!”
文磊说：“是啊，冷得我都快发抖了。”
“那你不好好坐在热炕上，还串？”
文磊笑了，见只有婉玉一个就问：“怎么就你一个，其他人呢?”
婉玉说：“明知故问，他们几个派民工已经走了好几天了，别人不知道，你能不知道吗？”
文磊一拍脑袋说：“哦，我忘了。”
婉玉笑着说：“你怎么会忘呢?派谁不经你的手行吗?真是贵人多忘事。”
文磊说：“你在臊我?”
“没有，没有，我怎么敢臊你呢？你是谁呀？咱们队的无冕之王。”
“就说嘛，你敢臊我，我就······”说着作了个撕的动作。
婉玉说：“撕烂我的嘴是不是?”
“哎呀，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连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婉玉说：“哟，哟，看把你能的，人家夸你的脚小，你还说能在缸沿上走几圈，真不知害臊。”
文磊笑了：“你呀什么都好，就是那张嘴太厉害，一点儿也不饶人。”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
婉玉见他有些愁眉不展的样子就说：“叹什么气呀，又不是吃不上，喝不上，娶不了媳妇，上不了炕。”
“呵，真看不出啊，你说话还一套一套的。”
“那是你不了解我。”
“我是不了解你，可有人了解你呀。”
“谁啊，谁了解我？”
“你的同学李鸣山呀，我估计你肯定也了解他。”
“了解他？那你说错了，我还真不了解他。”
“我不信，你们一个年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会不了解他呢？”
我还真不了解他，因为接触的少啊。
“昨天晚上，我们俩在一起聊天，一直聊到半夜，鸣山的话题就没离开过你。鸣山一直在说你。他对你在学校的情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言语之间露出的全都是爱慕。”
“你胡说什么呀，我怎么不知道？我从来就没注意过他。对他这个人我只停留在表面的了解，比如他手巧，什么机械不用去学，只要让他看一遍就会了。人活套，我们这一级有百十来号男生，会修理机器的也不止他一个，可校办工厂却只留下两个人，他就是其中之一。因此，不光是我，大家都知道他。”
“还说你不了解，这不是了解的清清楚楚嘛。你是不是很佩服他?”文磊言语之间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醋意。
婉玉说：“佩服谈不上，了解更谈不上。他是一班的，我是三班的，我们只是一个年级的同学，仅仅认识而已，平时都没说过话儿。”
“不会吧，他可是让我给你捎个话儿，想和你交个朋友。”这句话，文磊说的结结绊绊，“你们有时间多接触接触，有可能的话深入的了解一下。”
婉玉有些生气：“你什么时间当起媒婆来了?切！”
文磊赶紧说：“不是，不是。我只是说说而已，你别在意。”
婉玉的脸沉了一下说：“我不在意行吗？年纪轻轻的，就学会做媒？乱弹琴！”说完就不再言语了。一时间，空气似乎凝住了，文磊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婉玉也自顾看书，不理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文磊打破了僵局：“婉玉，你抬起头，你脸上好像粘了个什么东西。”
婉玉听文磊这么一说有些不好意思：“在哪儿?”，说着用手去摸。
“那儿，那儿，上点儿，再上点儿，下，下······”文磊煞有介事的指挥着。
婉玉突然意识到文磊在捉弄自己，就说：“你什么时候学会捉弄人了，好的不学，学坏倒是一个顶俩。”
文磊说：“你看我长得这么帅气，即成熟，又稳重，怎么会学坏呢?”
“哟，哟，看你把自己标榜的一朵花儿似的，什么时候学坏都不知道。”
“那你说我什么时候学坏的?”
“我哪儿知道，你什么时候学坏又没告诉我一声。”
“那我以后学坏的时候向你打个报告行吗？婉玉，冒号，我要学坏了，特向你打个报告，望婉玉同学批准为盼。”
婉玉“噗吃”一声笑了出来：“看看，说着说着就往坏里学，还说打报告，来得及吗?”
“那就先嶄后奏吧。别说我了，你也学坏了。”
“我?”婉玉瞪大眼睛用手指着自己说：“我怎么学坏了?”
“你什么时候学坏的，你不知道吗?我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你偷了别人的一件东西，还藏了起来。”
“偷别人的东西?你是做梦时梦见的吧！我从来没拿过别人的东西，别说偷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你就是偷了，我亲眼看见的。”
“那你说我偷了谁的东西。”
文磊说：“偷了我的东西。而且早就偷走了，只是我没说而已。”
婉玉见他越说越离谱就说：“我偷你什么的东西了？你说出来。”
“我不说，说出来怕你难堪，所以，给你留点面子。
“哼，不敢说吧？没证据的乱说可是要承担后果的。我到底偷了什么，你说呀？”文磊用手在胸前做了个掏的动作，然后五指弯曲像心跳似的有节奏的一张一合：“现在明白了吧?你偷走了我的心。”
婉玉“腾”的一下脸红了。她只觉得自己的心狂跳起来。自己深藏的心事居然让他窥探到了，婉玉不由得害羞起来，不的不承认自己对他的暗恋。自从第一次看见他就有了这种感觉，每次劳动总想跟他在一起，但又怕被别人看出破绽，更怕被文磊察觉出来，因此，故意地离他远一些。这次让文磊点破了心事，婉玉一下子慌乱起来，不知说什么好了。过了一会儿，她镇定了下来，开始矜持着不说话。
这让文磊有些着急，生怕婉玉拒绝，他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婉玉，希望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婉玉沉默着，一时间不知该怎样回答。她抬起头向窗户看了看说：“不早了，我眼睛都有些涩，快睁不开了。”
文磊见婉玉不回答自己，有些失望，就站起来说：“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休息吧。”说着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此时，他多么希望婉玉能留住自己，哪怕“哎”一声，自己也会停住脚步，可是没有。出了门，文磊回想刚才的情景，他发现婉玉对自己的话既没反感，也没拒绝，而且他能感觉到婉玉对自己好像与别人不一样。她和别的男生是不开玩笑的，连话也很少说。可是跟自己既说话，也开玩笑。甚至没有缘由的脸红。文磊断定婉玉肯定喜欢自己，只是没说出来罢了。想到这儿，他看到了希望，也有了信心。
婉玉在文磊走出门的那一刻，有些懊悔，文磊刚才掏心的那个动作一下子把自己深藏在心底的爱给点燃了。回想自己第一次看见他，眼前一阵眩晕，心“咚咚”的乱跳。当时就觉得奇怪，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现在明白了，自己不但爱上了他，而且爱的很深很深。婉玉设想，如果刚才自己挽留一下；如果刚才自己暗示一下；如果刚才给了他想要的答案，这会儿文磊就不会走了。婉玉摸着文磊刚才坐过的地方，感受着床板上留下的余温，一股深深的爱恋涌上心头。转而一想，不能答应，自己毕竟是个插队青年，将来前途怎样，不得而知，谈恋爱是不是早了些?想到这儿，婉玉告诫自己，不给他想要的答案，给自己留一个空间。
几天过去了，文磊没再找婉玉，婉玉也不去找文磊，他们劳动见面只打个招呼就各自干自己的活儿。表面看似平静，其实俩人心里都如同波澜翻滚似的，难以平静。文磊想，婉玉，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喜不喜欢我，为什么不说出来呢?婉玉呢，她在犹豫，答应他吧，他是个返乡青年，他的前途到底怎样，不得而知。自己也是前途未卜；能谈吗？不答应吧，自己又很喜欢他。到底怎么办？她还真没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