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特里的规矩

　　
　　“不是，呵呵，去找好吃的。”扎克路过放工具的地方的时候，顺手拿起两把刀，递给我一把。巴易也拿起一把，边走边问：“扎克，咱们去林子里吗？去做什么？”
　　“去弄点好吃的，让狐狸尝尝林子里的美味，黄瓜虫。”扎克回答道。
　　“呵呵，不错不错，我都忘了还有那个。狐狸，今天你尝一下雨林里的美味吧，绝对让你难忘。”巴易呵呵笑着对我说。
　　“黄瓜虫？就是你以前讲过的那种跟鸡肉一样味道的白虫子？”我记得以前巴易跟我讲过这黄瓜虫，在他们工作期里，空闲之余经常到林子里找这种虫子吃。味道很不错，像鸡肉一样鲜美。
　　“对了，就是那个。这里这么多棕榈树，黄瓜虫应该很多。今天中午咱们就用黄瓜虫炖虎鱼，多放咖喱粉，多放辣椒，美味啊！”巴易美滋滋地说。
　　边说边走，很快，我们三个就走进了帐篷后的雨林里。扎克跟巴易都在四处查看着，还告诉我，注意看哪儿有倒在地上的棕榈树，任何种类的棕榈树都可以。
　　棕榈树很容易辨认，笔直的土灰色树干在满眼绿色的林地里很显眼。再加上树冠那硕大的叶子，老远就能看到。
　　很快，我们发现了三棵倒在一起的棕榈树，其中一棵还挺大。看样子倒了一些时候了，没有了一点生命的气息，枯黄的大树叶死气沉沉的铺在树冠位置。树干折断的位置，露出狼牙般的一条条木刺。
　　我用刀拍着粗糙的树干，问扎克：“兄弟，黄瓜虫在哪儿呢？”
　　巴易这时已经快步走到棕榈树干顶部的位置，侧着头趴在了上面，好像在听着什么。扎克微笑着指指巴易：“在他那里，走，过去看看他找到了什么。”
　　我跟着扎克来到巴易所在的位置，巴易见我们过来，抬起头，小声对我说：“狐狸，过来听一下，来，把耳朵贴在这里。听到没有？”巴易指着树干上的一个位置，我侧着头把贴到他指的那地方，静心去听。
　　一阵阵唰唰声，伴着咯吱咯吱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
　　“这是黄瓜虫？”我抬起身问。
　　“是的，是黄瓜虫在咬树芯的声音。弄开看看有多少，听声音很多。”巴易在距离我听到声音的位置大概有半米多的地方开始砍起来。扎克在另一棵倒下的树干上听了一下后也开始砍。
　　巴易在一端砍了一个V形口后，往树冠方向挪了一米左右，又开始砍。
　　不一会儿，两个V形口开好了。巴易把刀横起来，用刀前端插进靠近树冠方向的一个开口，用力一撬，一大块半圆形的木头就被撬了起来。
　　巴易拿起撬开的木块，扔在一边。被撬开的位置出现了一条条白色肥胖的虫子。
　　受惊的白色虫子在树干中被它们咬出的通道里笨拙的扭动。巴易咧嘴笑着，把衣服下摆兜起来，伸手捏起白色的胖虫子一个一个放进去。
　　这些白色的虫子很像国内南方的竹虫。褐色的头上长着两瓣宽大的牙齿，看不到眼睛。肥胖的身子上一环一环的，仿佛一节洗衣机的出水管。
　　看到这个，我想起了在国内吃过的豆青虫，我心想，这可能也是某种蛾子的幼虫吧。
　　扎克那边也找到虫子了，他并不急于捉虫子，而是在一旁的一棵很矮的棕榈树上砍下一片树叶。用手从树叶顶端的开叉那里，慢慢往下撕。
　　棕榈树叶的顶部有一个小开叉，对生的叶子就从这里开始一分为二。扎克从这个开叉的中间用手慢慢撕开，一直撕下去，锥形的叶梗就会沿着这个裂口乖乖的一分为二了。
　　扎克拿着撕开的两半叶子砍去头尾，只留下一段中间部分，然后，坐在地上一手拿着一边的叶子开始编。
　　他两手飞快的动着，用极快的速度编好了一个手袋一样的东西，还带着用两片叶子编成的把手。
　　这印第安还真神了，都没看清他是怎么编的，两半树叶在他手里转来转去的就变成了一个手袋。
　　巴易也看直了眼，对扎克说：“兄弟，你这一手到外边可以谋生了。”
　　扎克笑道：“玛库士人不靠这个谋生，走吧，装好黄瓜虫回去做饭了。”
　　我把扎克找到的那棵树里的黄瓜虫都捏进手袋里，巴易把他兜着的也都放进去，装了满满一手袋。
　　在取完黄瓜虫后，扎克用刀在那几棵棕榈树干没有剥开的位置上又砍了几个小一些的V形口。还没等我问，他解释道：“以后你在林子里遇到倒下的棕榈树，可以在比较软的位置砍几个口，记住位置。等过一个来星期，那里通常就会生出黄瓜虫的。你可以慢慢养着它们，大概两到三个星期，那些黄瓜虫就会变得很大，然后，你就可以去劈开树干取出来吃了。
　　太神奇了！这东西还能养出来，巴易可从来都没跟我说过。扎克告诉我，黄瓜虫是一种象鼻虫在树干里产卵后孵化出的幼虫，我实在无法相信看起来干瘪的象鼻虫能有这么肥胖的幼虫，我倒宁愿相信是一种蛾类的幼虫。
　　直到后来一次去林子里打猎，刚好看到几只象鼻虫在一棵树干上产卵，我才相信。
　　临走的时候，巴易还从一棵小棕榈树上砍了一段嫩树干。
　　棕榈树的树冠顶部往下，有一段绿色的嫩树干，仿佛一个装饰品连接树冠和树干。圭亚那的农夫们在农场劳作的时候，有时会取这嫩树干里的树芯来做蔬菜的替代品。
　　我在考维敦的时候，跟朋友出去钓鱼或者打猎，经常吃这种东西，生熟都可以吃。
　　人们砍下这段树干后，用刀在正中轻劈一刀，翻过来在对面再劈一刀。然后，用手一片一片剥开外面较硬的壳，取出里面大概一握粗的一条树芯，这树芯其实就是刚刚生出还没露头的树叶，又白又嫩，生吃有种生甘蓝的味道。
　　所以，圭亚那的农夫和丛林客们把它叫做丛林甘蓝，这名字倒也蛮形象。如果是做菜，可以用番茄酱和辣椒炒，但是不能煮太长时间，否则会变黑，变烂，黏糊糊不好吃了。
　　我们提着黄瓜虫和棕榈树芯回到营地时，杰瑞和特里已经回来了。
　　特里坐在桌子旁，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看到我们回来，一脸和气地宣布：“孩子们，下午休整一下，明天继续工作。这个工作期我们要大干一场。”他看到了我手里提着的树叶手袋，好奇的问：“年轻人，你们去弄什么好东西了？我看看。”
　　我把手袋放到桌子上，特里和其他队员都围过来。“哈哈，好，好，这可是上等美食。有虎鱼，有黄瓜虫，今天的午餐将会很美味。尼克，把我带来的朗姆酒拿来，中午我们再庆祝一下，明天开始工作了，就不能喝酒了。”
　　尼克答应着去了后边帐篷。
　　我跟扎克和巴易去做饭，杰瑞和巴西佬也过来帮忙。杰瑞小声跟扎克说：“你怎么让他们砍丛林甘蓝了？你不知道特里不让吃这东西吗？”
　　扎克笑道：“没事，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处境不一样了，咱们现在又不像那年那样运气坏的不能再坏。再说，特里也看到了，他也没说什么啊。”
　　我听他们两个嘀咕就过去问：“杰瑞，为什么特里不让吃这个啊？”
　　杰瑞看看在帐篷里跟尼克和阿兰他们谈笑风生的特里，转头告诉我：“有一年我们在波比斯河流域工作，七桶柴油也没淘到一盎司黄金。在特里跟杰瑞出去带给养回来的时候，就快到营地码头了，鬼使神差的特里想把船横过来停。结果，湍急的水流把打横的船推翻了，船里面的粮食等给养冲跑的冲跑，浸湿的浸湿，都不能用了。”
　　扎克在一旁接着说：“那次唯一剩下的就是一桶玉米油和捡回来的多半袋芋头。特里那次真的发疯了，他回到营地拿起枪对着一棵树“咣咣咣”打了好几枪后就跑去码头踹船。
　　呵呵，后来我们拿芋头当主食，鱼肉当辅食，就这么吃了近半个月后。再后来，芋头也没了，特里疯了似的找新矿床，也不出去补充给养。
　　一个新队员受不了顿顿吃肉的日子。跑去林子里砍了一段棕榈树芯，回来做了吃。特里发现后，一脚把锅踢出老远，拿枪指着那人问他是不是故意要坏他的运气。还警告我们，如果再看到队里有人吃，就赶出营地，让他自己想办法回去。从那以后，队里就没人再吃过这东西。
　　因为在这片雨林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在某些淘金船上，通常是不被允许吃那种棕榈树芯的。
　　他们认为那东西是穷途末路的人才会吃，有些淘金队老板觉得吃了那个就会坏了队里的运气，所以，有些人就禁止队员们吃丛林甘蓝。
　　不过，这个也不是被严格禁止的，有些淘金队照样会吃的，像我们印第安人出去打猎就经常会吃这个，对我们的运气也没什么影响。
　　这次特里看样子很高兴，再说，他那次因为这个发火，主要还是因为那次运气真的太坏了，他心里着急，纯粹是为了发泄一下怒气，其实他平时也不怎么在乎这些事情的。
　　比如说，把洗金盘倒扣在头顶这样的事情，平时他看到顶多就是开玩笑的说一下，从来都不会像其他老板那样大发雷霆，甚至会把你赶出营地。不过，在他生气的时候，千万不要去惹他，他发起疯来做事不计后果的。”
　　“洗金盘倒扣在头顶？这个有什么禁忌吗？”老小子还挺迷信，一个人极度倒霉的时候，做出那样的事情也不为怪。相对扎克说的前半部分，我更感兴趣的是为什么洗金盘不能倒扣在头顶。
　　扎克把虎鱼开膛，一边清理内脏，一边告诉我：“洗金盘是最后洗金用的主要工具，如果倒扣过来，老板们会认为金子会全部都倒掉。你可以注意一下，队里的洗金盘都是口朝上放的。所以，这在淘金队里是比较大的一个禁忌。不过，嘿嘿，如果遇到大雨，老板又不在的话，很多人也会扣到头上当帽子用的。”
　　“哦，原来如此。还好现在问了，如果不知道这规矩，哪天特里又发火恰好我又戴着顶洗金盘帽子，后果可不好说了。”我调侃道。
　　“呵呵，他真有可能爆你头。”杰瑞在一旁拿着一根木材冲我比划了一个射击动作道。
　　“操，一定要小心他，呵呵。”我笑道。
　　扎克已经把那条虎鱼切成了大段，鱼头单独放在一旁准备做汤。杰瑞和巴西佬也把火生好了，巴易把丛林甘蓝切成小段后扔到放鱼的不锈钢盆里。
　　我反倒成了闲人，看着他们在那里忙活。既然过来帮忙就找点事儿干吧，我拿起那包黄瓜虫问扎克：“扎克，这个怎么处理？要洗一下吗？”
　　“不用，你把它们扔到水里就可以了，水里放点盐。”扎克一边把切好的调料撒到鱼块上一边回答。
　　我答应着找了一个盆把那些黄瓜虫倒进去，又从水桶里倒了一些水，撒了一点盐，那些虫子挣扎了一会儿后都不动了。
　　巴易这时走过来看了眼盆里的虫子，有些可惜的说：“如果有椰汁就好了，用椰汁直接煮黄瓜虫，什么都不用放就很美味，等再进来一定带几个干椰子来。”
　　杰瑞在一旁笑道：“兄弟，那个也是不能吃的，跟丛林甘蓝一样的道理。”
　　“操，特里这队怎么这么多规矩啊？我以前工作过的队里就没这么多忌讳。”巴易有些不满。
　　杰瑞在一段木头上坐下，向帐篷里面看了一眼，面色有些许凝重，道：“老板和老板不一样啊。有时候，特里的脾气可是很古怪的，而且，最近我发觉他变得更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