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米谷>米谷(十一)

米谷(十一)

作品名称:米谷      作者:王祥夫      发布时间:2013-12-11 21:43:54      字数:8198

  33
  
小年轻在路边可怜地趴着,脸上是血,手上也是血,许多人在远远的地方看着,小年轻的那辆烂摩托车也躺在一边,摩托车旁边扔着小年轻的头盔和手套,还有一大袋子准备驮着去卖的破烂儿,地上是一滩油污,天太热了,那油污都好像要冒出青烟来。躺在那里的小年轻也好像要冒出烟了。
  米谷扬着手跑下那个坡,朝小年轻一声尖叫:“谁把你打成这样?”米谷问小年轻是不是真是让派出所的刘奎打的?
  “就是那个刘奎。”小年轻的声音很小,小年轻慢慢慢慢把手伸给米谷看。
  米谷已经一屁股坐在了那里。
  “你看我这只手能伸给你,另一只手不听我的话了。”小年轻把左边的腿动了动要米谷看。“你看我这边腿能动给你看,另一条腿已经不是我的了。”小年轻很艰难地把嘴张开,说:“我的牙也让他给打掉了。”
  米谷低下头,看到了小年轻手里的两颗牙,牙上带着血。“真是让刘奎打的?”米谷说他为什么打你?
  “我不知道,我要知道今天就不出门了。”小年轻的声音很小。
  “你是不是又喝酒了?”米谷把鼻子凑近了小年轻。
  “我没喝酒,是那个刘奎喝了酒。”小年轻对米谷说。
  米谷站了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些什么,她的心里一阵乱跳,那些围观的人这时围了过来,那些人说打人的刘奎,已经喝醉了,开了一辆车从派出所来,小年轻的摩托已经从派出所门口过去了,是那个刘奎开着车从小年轻后面撞了一下,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刘奎从车上跳下来反而抓住小年轻就打。米谷问围过来的人,打小年轻的那个刘奎呢?有人告诉米谷那个刘奎回去睡觉了,给派出所的人拉进派出所了。米谷又蹲下来,对小年轻说咱们坐起来,你看看能不能坐起来,你如果能坐起来,就说明你能站起来,你能站起来咱们就赶快去医院吧。
  米谷对小年轻说话的时候旁边的人马上插进话来。
  “躺着,不要起来,让人们看看!”有人说。
  “躺着,不要起来,让人们都看看!”有人说。
  “躺着,别起来,能起来也不要起来,”有人说。
  “躺着,别起来,警察喝醉了也不能开着车随便打人。”有人说。
  有人朝小年轻弯下了腰,说:“就是腿断了也不要起来。”
  有人蹲了下来,对小年轻说:“就是胳膊断了也不要起来。”
  有人用手摸摸小年轻的手,说:“你就躺着,这是派出所门口,记住!你是给派出所的人打的。”
  米谷把脸靠近了小年轻,问:“你头疼不疼?”
  “到处都疼。”小年轻说。
  米谷凑在小年轻耳边说:“你心口疼不疼?”
  “我到处都疼。”小年轻说。
  “你想不想喝水?”米谷问小年轻。
  “我想喝酒!”小年轻说。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记着喝酒?”米谷尖叫了起来。
  “我喝了酒就不疼了,我喝了酒心里就不难受了。”小年轻哭了起来。
  中午很快就过去了,小年轻一直在那里躺着,坚持着,快到下午五点的时候,小年轻还躺在那里,小年轻的嘴唇裂了许多血口子。米谷又把嘴靠近了小年轻,说派出所里从上午到现在一点点动静都没有,怎么办?他们一个人也没有出来,怎么办?派出所里有床,他们可以在里边睡大觉,派出所里有食堂,他们可以在里边大吃二喝,我看你别躺了,我送你去医院吧,你看看你的胳膊和腿都肿起来了,这儿,这儿,还有这儿,都肿了,又亮又硬,好像是石头一样,我送你去医院吧。米谷对小年轻说你看看围得人越来越多,车都快过不去了,但派出所里就是不出来人,也许他们都不在?也许他们都到北京开会去了?我送你去医院吧!
  “已经躺到了这会儿了,他们不出来人,我死也不起来。”小年轻咬着牙说。
  “对!有种,躺着!就这么躺着!”旁边又有人说话了,说中午的太阳你都挺过去了,现在凉快了,那些王八蛋也该出来了。
  围着小年轻的人忽然都散开了,散到旁边去,派出所里真的有人出来了,是几个年轻警察,这几个年轻警察走到了小年轻的跟前,蹲下来,其中的一个对小年轻说:“你怎么还躺在这里?”小年轻不知道该说什么。米谷在一旁说话了,米谷说躺在这里是便宜了打人的人,小年轻还要躺到派出所里去吃饭去睡觉!一个警察笑了,说不要管是谁的过,现在我们把他抬起来让他去医院吧。也许他的骨头会有毛病。
  “别起来!”旁边马上有人说话了,说让打人的刘奎亲自把小年轻背到医院里去。
  “哎,我他妈喝多了。”这时有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从人群外边挤了进来,是派出所的刘奎,只不过他身上的警服已经脱了,但旁边的人们都能认出他就是那个派出所里的年轻警察刘奎。他手里提着水果和点心。马上有人在旁边说了:“人的胳膊和腿都断了,你拿点儿水果就想摆平?”
  “谁说的?谁说的?谁说的?”刘奎指指躺在地上的小年轻大声说:“给他买点水果就不错了。”
  “谁稀罕你那点儿水果?!”不知谁又在那里说。
  “不稀罕?不稀罕我还不给呢。”刘奎看样子酒还没有醒好,又提着那些水果摇摇晃晃回去了。
  米谷看着刘奎,一句话也没敢说,她死盯着刘奎。
  “看看看,看看看,这个刘奎把水果又提回去了。”小年轻的爹娘几乎是同时说,都望着那边。
  围在小年轻周围的人天黑之后就陆续散去了,但这些人都对小年轻说要是派出所的领导不出来你就这样躺着,一天不出来一天躺着,两天不出来两天躺着,一个星期不出来就躺一个星期。有人还给小年轻买来了盒饭,不但给他买了盒饭,还给米谷也买了盒饭,不但给米谷买了盒饭,还给小年轻的爹娘也买了一份儿,天黑之后,小年轻的爹娘也没有回去,他们觉得围在他们四周的那些人说的话有道理,他们的儿子不能白白挨了打,他们也想好了,派出所的领导一天不出来,他们就在这里待一天,两天不出来,他们就要在这里待两天,一直不出来,他们就一直待下去。天黑之后,小年轻的爹娘和米谷,还有两个孩子就团团围在小年轻的身边。他们吃了饭,又用一次性饭盒每人喝了一点儿水。又有人给他们送来一些包装箱纸壳子,让他们把纸壳子垫在身子下。夏天的晚上,人们本来就都睡得晚,许多的人都在外边乘凉,许多人就又都围了过来,他们问小年轻感觉怎么样?小年轻硬撑着,说没什么事。他的话马上被问话的人喝住:
  “你怎么可以说你没什么事,你要说你的事大发了,你要说你浑身都在疼,头疼得都快要裂开了,腿疼得都像是要断了,腰已经不能动了,胳膊已经断了。你说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说你没什么事,你没什么事你躺在这里干什么?”这个人说。
  “你再说说你的感觉怎么样?”这个人在教小年轻。
  “我真的头疼得十分厉害。”小年轻说。
  “胳膊呢?”这个人说。
  “好像是断了。”小年轻说。
  “腿呢?”这个人说。
  “好像是也断了。”小年轻说。
  “胸口呢?”这个人说。
  “胸口也不行。”小年轻说。
  “怎么个不行?”这个人说。
  “我要撒尿了。”小年轻忽然说。
  小年轻整整一天没有撒过尿了,米谷想扶他起来,小年轻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你动动。”米谷对小年轻说。
  小年轻就动了动左腿。
  “你再动动这边。”米谷对小年轻说。
  小年轻又动了动右腿。
  “你可以站起来撒尿了。”米谷说。
  米谷和小年轻的娘扶着小年轻站起来撒了尿,就站在那里,把尿撒在一次性饭盒里。撒完尿蹲下来的时候,小年轻弯下腰,却忽然疼得大叫起来。小年轻的喊叫把许多乘凉的人都惊了过来。人们看看看小年轻,又看看派出所那边,都说派出所不出来人你们就不要动!看看谁能坚持到最后,坚持到最后就是胜利。
  第二天,天亮后,小年轻的爹娘还是背着袋子又去了垃圾场,他们对米谷说有米谷在这里,他们待着也没事,总不能一家人都坐在这里张着嘴等吃喝。他们让米谷守着,他们又去刨他们的垃圾去了。米谷守着小年轻,她躺在小年轻这边,两个孩子还在睡着,睡在她和小年轻的中间。有人早早起来锻炼身体,又都慢慢围了过来,经过了一夜,小年轻的样子现在变得十分可怕,整张脸都肿了起来。这些好心的人们又给小年轻和米谷买来了早点,油条和豆腐脑儿。中午的时候,有人还送过来一把破伞,这样小年轻就好受多了,长头和狗屎给饭店里的服务员抱了去,怕他们年纪小小中了暑。又有人给米谷拿来了一小盒清凉油。人们就看到米谷在那里给小年轻抹清凉油。
  米谷每给小年轻抹一下,小年轻就疼得乱叫一回。
  “别叫,脸上再抹点儿。”米谷对小年轻说。
  “别叫,腿上再抹点儿。”米谷对小年轻说。
  “别叫,转一下,背上再抹一点儿。”米谷对小年轻说。
  “我动不了啦。”小年轻痛苦地对米谷说。
  这时有人蹲了下来,对小年轻说:“对,就是要装着疼得快不行了,就是要装着疼得乱叫,看他们出来不出来。”
  “我不是装,我实在是疼得不行了。”小年轻疼得龇牙咧嘴。
  “对,就要这个样子,你终于学会了。”这个人站了起来,说。
  “去医院吧,我躺不住了。”小年轻痛苦地对米谷说。
  “再坚持一下,派出所的人巴不得你们走呢。”这个人又蹲下来,对米谷说。
  “那你就再忍忍吧。”米谷对小年轻说,你要是忍不住他们就高兴了。
  小年轻这时的脸谁看了都觉着害怕,脸上的淤血散了出来,是五彩斑斓,让人们看了更加可怜。快到中午的时候,又有人送来了饭,是盒饭,这回是卖盒饭的送过来的,他认识小年轻。长途汽车站一带的人差不多都认识小年轻。
  “你躺着吧,派出所的人不出来你就别起来,你躺一个月我给你送一个月的饭,你躺一辈子也行,我就给你送一辈子的盒饭!”这个卖盒饭的气愤地说。
  “可我疼得一点点饭都不想吃了,我好像要死了。”小年轻说。
  
35
  
小年轻在派出所的门口躺了一天。又躺了一天,又躺了一天。三天过后,小年轻躺的地方已经堆满了各种东西。空饭盒啦,塑料袋子啦,各种的烂水果啦,还有小年轻爹娘随手拣来的垃圾。他们的习惯是随拣随放。他们认为这已经是他们的地盘儿,他们拣的东西加上人们送来的东西还有他们自己制造的垃圾已经在他们的周围形成了四堵墙,米谷每从里边出来或者是从外边进去一次都要把腿抬得高高的。这三天里,米谷一直坐在小年轻的旁边,眼睛却一直瞅着派出所那边,派出所里照样有人出出进进,有车出出进进,就是没有人过到这边来问一问。
  小年轻躺到第五天的时候,是晚上,在街上乘凉的人们也已经散了,派出所里出来了人,他们叫来了一辆救护车,把小年轻弄上车送到了长途汽车站旁边的光明医院里。光明医院离小年轻挨打的地方不远,虽然天已经晚了,医院门口那家做钢筋护窗的还在工作着,“嘭嘭嘭嘭,嘭嘭嘭嘭”飞溅着花,把天都照得一亮一亮。小年轻马上被送进了光明医院的急诊室里边,接着就来了一个睡眼惺忪的大夫,这是个中年大夫,长着一张尖尖的脸,下巴颏儿也尖尖的,眉毛细细的,这个大夫马上就不睡眼惺忪了,他吃了一惊,被小年轻的样子吓了一跳,这个大夫瞪大了眼睛,他用手指按按小年轻的腿,说这条腿很可能已经坏死了。米谷问这个大夫什么是坏死,大夫说坏死就是死了,腿和人一样是有生命的,死了就是死了。
  “你不看这颜色是黑紫黑紫的?”
  这个大夫用一把小剪子敲敲小年轻的脚。
  “有感觉没有?”这个大夫问小年轻。
  “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小年轻紧张地看着大夫。
  “这说明你的这条腿已经死了。”这个大夫说你发烧烧成这样你自己难道不知道?
  小年轻说自己从小到大就没病过:“从来都没打过针也没吃过药。”
  这个大夫又检查了一下小年轻的胳膊。
  “腿死了怎么办?”小年轻问这个大夫。
  这个大夫伸出了两个手指,一个食指一个中指,两个手指动了一下。
  “咯嚓!截掉!”
  小年轻马上就哭了起来,小年轻的哭声很尖锐,小年轻说他还有走不完的路要走,他还有许多事要靠这条腿,他的腿只不过是让打坏了,也不至于给去掉,小年轻说他还有两个孩子,不,是三个孩子,而且另一个孩子还等着他去到处找,没了一条腿可怎么办?
  “问题是你来晚了,耽搁了,要是早来一两天就不成问题。”这个大夫说。
  “都是刘奎打的,让他赔。”
  米谷小声对小年轻说我明天就去找他,去找他,我去找这个王八蛋。
  “再赔我的腿也没了。”小年轻哭得更加伤心了,小年轻哭着哭着忽然停了下来,他问大夫:
  “是一条腿还是两条腿?”
  大夫说是一条腿,另一条腿好好儿的,只不过是小年轻现在身上的伤口多处已经化脓,血象不太好,白细胞太高。要打很多针,吃很多药,输很多液。
  “只有消了炎才可以动手术。”
  “是不是要花很多钱?”米谷问大夫。
  “到医院你总是要花钱的。”大夫说天下每一个人进医院都要时刻准备着花钱。
  “要花多少?会不会很多?”米谷问大夫。
  大夫说他说不好,说他又不是收费那边的人。大夫皱皱眉,看着米谷,说要问这件事就请去收费那边问问,他的工作只是开处方,动刀子,把人从死亡那边用刀子救过来,这个大夫说他救过的人数也数不清了,比女人们生的孩子也许还要多,他还说医生给人看病也像是生孩子,因为你快死了大夫把你从死亡那里救活就等于重新生了一回。
  大夫看着米谷,他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米谷,他小声问米谷:“我在什么地方看见过你?”
  米谷没说话,脸一下子就红了。
  大夫想让自己想起来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米谷,他看着米谷,好像想起来了,“啊呀”了一声,不再说话。
  米谷的脸也是越来越红,她看到大夫胸前那个小牌儿了,上边有这个大夫的照片,只不过上边照片里的人要比面前这个大夫年轻得多,这个大夫姓白,叫白一大。米谷记住了这个名字。
  小年轻住院的时候,长途站派出所那边的年轻警察刘奎一共来了两次,一次是送了些水果,一次是送了四千二百块钱,然后就再也没有人过来过。他来的时候,米谷也在,但刘奎好像已经不认识米谷了,他只对着米谷笑了笑,没说一句话。刘奎对小年轻说都怨他那天喝多了,但是谁没有个喝多的时候?所以请小年轻原谅他这一次。刘奎还说我是打了人了,我是不对,但你也不该当时不马上到医院,而且聚众起哄,怎么样?你把你自己的一条腿耽搁没了吧?这条腿可是你自己耽搁的。
  现在小年轻的娘不再去刨垃圾了,她不能再陪着小年轻的爹一起去刨垃圾,她在家里看长头和狗屎。米谷在医院里侍候小年轻。小年轻的情况远远没有米谷想的那么简单,截肢手术已经做了,小年轻永远失掉了一条腿,那条锯掉的腿给放到一个很大的玻璃瓶子里去,给药水泡着。小年轻的另一条胳膊也已经接好了。但小年轻的白血球总是下不去,一到夜里就发低烧。米谷现在是一个钱也没有了,医院催着要钱。也就是这个时候,米谷的大弟弟出现在了米谷的身边,他对米谷说他已经考上了县里的一所中专学校,他要去学电脑专业,但是家里连一点点钱也拿不出来。“你让我到哪去找钱?”米谷对弟弟说。米谷的弟弟看着米谷,眼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他对米谷说那些进城要饭的女人可是给家里寄钱了。
  米谷只能在医院里急得团团转。
  “我想我应该去派出所找他们要钱。”这一天,米谷终于下定了决心,她对小年轻说。
  “你说他们会不会给你?”小年轻看着米谷。
  “我看他们应该给,你是给那个,那个叫刘奎的打伤的,他让你没了一条腿。”米谷对小年轻说,她还想说什么,但她没说,她不敢说。
  “那你就去。”小年轻说你去了就找那个刘奎。
  “要不还是让你爹去吧。”米谷想了想,对小年轻又说。
  “我爹能做什么?他除了和人家吵能说什么?再说他驼着个背,比别人矮半截子,他说什么别人也听不到,别人也不会听,我娘也一样,人们谁会瞧得起拣破烂的驼子,人们谁会相信一个拣破烂儿的说的话。”
  小年轻说你怕什么?你这么大个人,他们又吃不了你。
  “你是不是忘了我在里边让关了四天的事?”米谷小声对小年轻说。
  “那是以前的事了,他们认识你又能把你怎么样?”小年轻说米谷你就去,要是不行的话我就让车把我拉了去。
  “你说我能去?”米谷又小声对小年轻说。
  “给我喝口酒。”小年轻对米谷说。
  米谷从病床下边拿过了酒瓶,让小年轻大喝了几口。
  “我想好了,你不去谁去?我也只剩下一条腿了。”小年轻对米谷说要不你就把那个放腿的大玻璃瓶子抱上。
  “让人们都看看这条腿!”
  “你说我能去?”米谷又对小年轻说。
  “去!怎么不能去?你是我女人。”
  小年轻说就去找那个刘奎,听说他只不过是个见习警察。
  
37
  
这天早上,米谷的一颗心乱跳,她在派出所门口转了好久才下定了决心进去。她想在派出所里把刘奎找出来,但她没找到刘奎,她想找派出所所长,但派出所所长也不在,人们都说派出所所长去北京买房子去了。这天,派出所里有很多办户口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排了好长的队。米谷站在门口拿不定主意走还是再等等,她就站在那里一直等,她就那么白白等了一天,第二天,米谷又来了,她又白白等了一天,第三天,米谷又来了,派出所里的人上上下下都知道小年轻的女人等了一天又一天,已经等了三天了。米谷已经铁了心了,她要等下去,她东张张西望望,希望看到派出所的所长。她是越等胆子越大。这时候有一个年老的警察从米谷身边走过,他指了指米谷:“你是不是就叫米谷?你是不是找刘奎?”
  米谷说她要找所长。
  “我来了好几天了,我找了好几天了。”
  这个老警察说我们都知道你来了好几天了。
  “明天吧,明天所长可能就回来了。”这个老警察想说什么,但没说。
  第二天,米谷满怀希望地又来了,派出所里还是那么多的人,都在那里排着队办户口,有人一大早天还没亮就来了,这会儿又困了,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跟旁边的人说话,有人干脆靠在那里打瞌睡。米谷直接去了所长办公室,所长好像是在里边开会,一屋子人,里边烟雾腾腾的。米谷推开门朝里边看了一下,吓了一跳,赶快又把门拉上,她从办公室那边又走了出来,她想在门外等一等。这时候刘奎从另外一个办公室里出来了。
  “你跟我来,有什么对我说。”刘奎对米谷说。
  米谷站着没动。
  “你跟我来,你的事我来解决。”刘奎又对米谷说。
  米谷还是站着没动。
  “你跟我来,你是不是不想解决你的事?”刘奎又对米谷说。
  米谷就随着刘奎往后边走,就又来到了后院的那间屋子。
  派出所的后院总是很安静,最后边的屋子是临时关人的,所以平时没人到这边来。米谷心里跳着,她跟在刘奎后边进了以前来过的屋子,米谷在进门的时候有些犹豫,但她还是把一条腿迈了进来,然后又把另一条腿迈了进来,她站在屋子里了。她发现刘奎已经把门从里边插死了。
  “你要干什么?”米谷对刘奎说。
  “让我来帮助你。”刘奎对米谷说。
  “你别插门。”米谷小声说。
  “后院没人,咱们先干一下,然后再说你的事。”刘奎说。
  “我不做。”米谷说
  “做一次也是做,做两次也是做,你找所长没用,找我才有用,我可以给你钱。”
  这个刘奎一边说话一边开始脱衣服,他要米谷也赶快脱,说别耽误时间,咱们这次多做一会儿,你看门窗都糊着报纸,外边谁也看不见,做完了事,我就把事情都给你解决了。刘奎很快就把自己脱光了,他开始动手给米谷脱,米谷挣了一下,刘奎就说他已经对所长说了,要他多给点医疗费,他为什么能对所长说,因为所长是他姐夫,刘奎又说他姐夫也说了,过一两天还要去看一看小年轻,毕竟小年轻少了一条腿。说话的时候,刘奎已经把米谷的衣服全部脱光了。刘奎把米谷往墙根那边推,推了一下,又推了一下,然后把米谷抱住了,他是站着进入了米谷,他要米谷把一条腿抬到床沿儿上,米谷只好把一条腿抬起来。很快,刘奎就做完了,但他说他还要做,他让米谷别穿衣服坐在床上,他对米谷说你放心吧,你跟我做这种事我能不管你?再说小年轻的事也是我的事,但也不能完全说是我的事,谁让你们赖在那里五天,五天放一块好肉在那里都会臭了。刘奎很快又要做第二回,这一次,米谷说什么也不愿意了,但米谷不敢喊,也不敢大声说话,米谷把身子扭来扭去,刘奎火儿了,他朝米谷脸上掴了一下。
  “你给我老实点儿!你就是做这个的,你还装什么?”
  米谷还是不愿意,还是把身子扭来扭去,刘奎更火儿了,他把米谷粗暴地压在床上,他把米谷的两条腿粗暴地掰开,让自己进去,一下子,进去了,说:“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米谷顺从了,但眼泪也从眼里流了出来。
  刘奎好像没看到米谷流泪,他做得很欢,像开火车。
  “你说,我们的所长是我的姐夫还会向着你?向着你岂不糟了?”
  刘奎对米谷说的倒是实话,他说米谷你要是个明白人你就不要来了,你来了我姐夫也不会给你钱,所里还没有钱呢,上个月的奖金还没下发呢。你是个什么人,你自己是不是不知道?你来了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你要是想干,以后就和我一个人干好了,不要和别人干。
  做完了事,刘奎把衣服穿好,想了想,给了米谷一百块钱。
  “这一百块钱你拿上,咱们就两清了。”
  米谷把那一百块钱收了起来。
  米谷坐到了小年轻的病床前,她给小年轻用那一百块钱买了许多好吃的,有烧鸡还有猪头肉和小年轻喜欢吃的熏猪皮,还有一瓶散白酒。她让小年轻多吃点儿,她自己却一点儿也不吃,她没有一点点胃口,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在疼,不但身上疼,心里也在疼。米谷坐在小年轻病床对过儿的床上,说她再也不去派出所了,说去了也是白去。说这话的时候,米谷忽然想起了奶奶对她说的那句话“女人长得好看都是上辈子做了孽,上辈子做了孽这辈子才投胎做女人的。”
  眼泪从米谷的眼里流了下来,而且越流越多,米谷的两只手绞在一起绞来绞去,绞来绞去的结果是米谷突然开始放声大哭。
  “你怎么啦?”小年轻说。
  “没事。”米谷哭着说。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