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祸从牧场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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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妮娥硕薇失踪后，当夜在后院巡夜的兵丁趁夜深人静，在他住的下人房里上吊自杀了，这让庄园里的人们惶惶不安，博洛耐茨的紧张更胜一筹。死个把奴才，这是常事，但这次却不一样。一到晚上，博洛耐茨就觉得，庄园笼罩着诡异阴森的气氛，上厕所都感到脊背发凉。本想狠狠惩罚撵妮娥硕薇跳崖的兵丁，又怕再出事，只好作罢。但一天、两天、三天，十天都没有什么异常，博洛耐茨的心渐渐松懈下来，得意的笑容又爬到脸颊，他暗自庆幸：“鲁勾也弄根本不知道妮娥硕薇失踪，或者知道也不敢来寻仇。虎叫声本没有什么特别，只是我和阿纳过度紧张导致的。”
　　苍茫的暮色，从木格花窗透进卧室，博洛耐茨妻子正在整理衣柜里琳琅满目的衣裙，丈夫就笑模笑样地进来，高兴地对妻子说：“妮娥硕薇的事，紧张了好几天，总算过去了。明天你安排安排，一家人聚聚，好好热闹热闹，缓解一下紧张情绪。哈哈哈——”
　　“你不觉事情蹊跷吗？还是小心为妙！”妻子担忧地说。
　　“真是女人啊，胆小如鼠！要有事早有事了，都过了十天，翻不起什么大浪的。”博洛耐茨信心满满地说。
　　“老爷，老爷出事了！”正在博洛耐茨得意忘形之际，派去督促牧场的两个亲信，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异口同声紧张兮兮地嚷道。
　　“你们不是去牧场了吗？会有什么事？”博洛耐茨疑惑地问。
　　“快说啊！”博洛耐茨妻子停下手里的动作，惊异地望着他俩，催促道。
　　“牛……牛……，牛全死了！”大个子结结巴巴地说。
　　“敖朵牧场的牛和牧牛狗都被老虎咬死了，牧牛人不知去向。”小个子见同伴没说清楚，补充道。
　　“啊？瞎说！怎么可能？”博洛耐茨大声吼道。
　　“你们怎么敢跟老爷开玩笑？不要命了？”博洛耐茨妻子厉声说。
　　“这么严肃的事情，我们哪敢开玩笑？”两人不约而同地说。
　　“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博洛耐茨一把抓着大个子的衣领，使劲推搡着。
　　“我也说不清。我们到哪里，只见黄狗死在壕沟里，牛全死在圈里，牧牛人连影子都没见着。”小个子说。
　　“我猜想，牧牛人见牛全死了，害怕得逃跑了吧？”大个子小心地道。
　　“这四个畜生不如的狗东西！我一定要他们碎尸万段！”博洛耐茨气得脖子上的青筋一股一股直冒，很不能立马剥了他们的皮，吃了他们的肉，恶狠狠地骂道。
　　博洛耐茨家有数不完的牛羊，他家把牛羊看得比生命还重要。有的牧人为丢了一只羊而流离失所，有的牧人因死了一头牛而赔了性命。这次，他最得意的牧场全覆没了，他的心像被人割掉一般难受。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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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日当空，暑气蒸腾，一年中最热的夏季，一天中最热的正午，博洛耐茨骑着枣红色高头大马，带着两个牧场督促和两个贴身奴才，急匆匆赶到敖朵牧场。刚到牛圈附近，就闻到一股腐肉的臭味，博洛耐茨一阵恶心，赶紧伏在马背上，差点吐出来。
　　“老爷，你还是不要进去了吧？！我们去看后，告诉你。”一个奴才急忙走上前，捂着鼻子说。
　　“不行！”博洛耐茨跳下马，双手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你们的讲述代替不了我的眼睛，我一定要亲自去看！”
　　两个牧场督促见博洛耐茨执意要去，急忙走在前头，打开关着的门，博洛耐茨急赶两步，伸头往牛圈里看。这一看不打紧，博洛耐茨像闯进蜜蜂窝，“嗡”的一下，一群绿头苍蝇迎面撞到他脸上，腐肉的臭气熏得他连退好几步。他再也控制不住，蹲在圈外的松树下，把早饭吐个精光。
　　“老爷，老爷！”两个贴身奴才连忙上前，一左一右替博洛耐茨捶背。
　　吐了一阵，喘息了一会，博洛耐茨双手抱头，痛苦万分地说：“我长到六十岁，这等咄咄怪事，还是头一次见到。天老爷啊！你为什么这样惩罚我？”
　　“老爷，想开点吧！”奴才扶博洛耐茨站起。
　　“这个牧场毁了，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想想下一步吧！”大个子牧场督促说。
　　“是呢！是呢！”大家纷纷附和。
　　“到底多少只老虎一起出动啊？能一夜咬死那么多牛！”博洛耐茨疑惑道。
　　“老爷，我们仔细查看过，除了狗脚印，就只有一只大老虎的脚印了。那夜下雨，脚印很深，虽然暴晒了几天，还是看得清楚。”小个子牧场督促边说，边指着地面说，“你们看！”
　　随着小个子牧场督促手指的地方，大家看清了老虎的足迹，便面面相觑起来。
　　“啊！脚印这么大，老虎到底有多大啊？”看到地面比一般老虎脚印大一倍的脚印，博洛耐茨不由自主地想起两次听到虎啸的情形，吓得魂飞魄散，脸色煞白，差点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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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洛耐茨忍着饥饿，耐着吐后的虚弱，转了距离敖朵牧场较近的几个牧场，确认一切正常，心里稍宽慰了些。夕阳西下时分，他们在一个牧羊场里吃过饭，踏着鸟鸣的音阶，扯着夕阳的金色往家赶。
　　第二天一早，博洛耐茨就让管家召集所有兵丁，留下少量保护庄园外，其他带上苦荞粑粑，拿着弓弩和刀剑，分成九队上山打虎。博洛耐茨让射箭技术最好的一队（称为一队），到敖朵牧场沿老虎脚印搜索。其他几个队，分别到其他牧场附近寻找。
　　太阳刚在东山顶露头，浩浩荡荡的打虎队就出发了。一队人员从臭气熏天的敖朵牧场开始，顺着老虎脚印找。老虎脚印很清晰，他们有些兴奋。是啊！他们从博洛耐茨口中听说了这只老虎的危害，要是能打到这只虎，他们会得到意想不到的奖励。上坡下坎，穿林过箐，他们像找绣花针一样，耐心细致地搜索着。可越找脚印越模糊，他们的心情也越焦躁，到一片青草茂盛之处，脚印被淹没了，再也寻不着。他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东一头，西一头乱窜。
　　打虎队出门不久，博洛耐茨就站在庄园门口，翘首等待他们凯旋而归。他甚至想象着，如何剥下那张大虎皮，然后晒干、揉熟，垫在床上。虎皮垫子冬天不冷，夏天不热，睡在上面，难说能治愈他腰痛的老毛病呢。他忘记了敖朵牧场被毁的烦恼，甜甜地想着，笑意爬上面颊，脸上的黑痣不停地颤动。
　　可一天、两天、三天……博洛耐茨望眼欲穿，却没见打虎队的影子。他开始焦急，在门外度来度去；后来烦躁不安，破口大骂。骂该死的老虎，骂无用的奴才，骂天不公地不平……骂得口干舌燥，嘴皮起泡，都无济于事。
　　七天后，打虎队陆续回来，可都因粮食吃完，饿得不行才回，根本没人见到虎的影子。博洛耐茨气得要吐血，却无可奈何。正是用人之际，他连惩罚一下兵丁，都不能够。再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博洛耐茨和管家商量，最后挑出弓箭能手，补充到牧场去，加强牧场防御。
　　“九十九个牧场，一个牧场派两人都是一个不少的数目，庄园防卫也得加强。怎么办呢？”管家忧虑地说。
　　“最偏僻那五个牧场，暂时不忙着派人，多留几人在家，否则睡不踏实。两个牧场督促的马，换成快马。让他们每天多跑几个牧场查看，随时回来汇报。”博洛耐茨想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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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静，多日睡不安寝的博洛耐茨刚进入梦乡，震天撼地的老虎吼声把他惊醒，整个房屋似乎在摇摇晃晃，门窗“咯吱”不绝。博洛耐茨的头又撕心裂肺地痛起来，他双手抱头，虚汗淋淋的从床上滑到地面，不停地打滚。
　　“老爷，怎么了？来人呐！”博洛耐茨妻子赶快下床，抱着丈夫大喊。
　　霎间，冲进五六个下人，一起七脚八手地扶博洛耐茨。大家刚把博洛耐茨扶到床上坐着，虎叫声戛然而止，博洛耐茨的头也不痛了，他软瘫瘫地靠在床上，望着大家。
　　“谢天谢地，总算好了。吓死人了！”博洛耐茨妻子舒了一口气。
　　“虎叫声跟前次一摸一样，像是同一只虎的叫声。到底怎么回事？”博洛耐茨很虚弱的样子，喘了一会问。
　　博洛耐茨妻子掐着手指，若有所思地说：“前次虎吼，是妮娥硕薇跳崖那夜，就是前个月的这个日子，这个时辰。难道……”
　　“啊？”博洛耐茨一想，的确如此，吓得三魂丢了两魂，大骂，“这些毕摩，养他们何用？简直……”
　　“老爷，老爷！少爷一直在胡言乱语，少夫人不知咋个整？”博洛耐茨话没说完，阿纳的奴才阿甲慌里慌张闯来。
　　“啊？”大家再一次大惊失色。
　　“老天爷啊！到底闯了什么鬼怪？遭这样的下场！”博洛耐茨妻子边啜泣着，边随着铁青着脸的丈夫去儿子房间。
　　闹腾了一夜，太阳升起老高，博洛耐茨派管家喊来毕摩。他正想狠狠责骂毕摩一顿，然后让他们重新做驱邪法事。可还没骂出口，牧场监督急匆匆赶来跑来报告，牧场又毁了两个。
　　博洛耐茨听罢，朝后一倒，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