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祸从云端来
作品名称:妮娥硕薇 作者:拉基紫孜 发布时间:2014-02-16 07:36:01 字数:3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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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正午的阳光,米酒一样醇香醉人,博洛耐茨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奴仆们穿来梭去在忙碌。院坝中,人们忙着杀牛宰羊;青棚里,冒出煮肉的腾腾热气;酒房内,酒香阵阵扑鼻;准备室中,杯盘叮当;……人人穿上新装,个个挂着笑容。
博洛阿纳娶亲,这是家里百年不遇的头等大事,可博洛耐茨的心情却很复杂,郁闷、烦躁、忧愁等种种感受,都涌上他的心头,让他寝食难安。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本来就够让他烦心的了,加之妮娥硕薇又是一个不识抬举、桀骜不驯的丫头,以后不知会给他家带来什么灾难。何况还有一个不省油的哥哥给她撑腰?如此种种,博洛耐茨能不忧心忡忡吗?可事到如今,烦恼忧愁都无济于事,他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为强了。该准备的一切还得准备,但他提不起兴趣,他交代管家指挥着张罗,自己却躲在卧室了,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这是什么婚姻啊?妮娥硕薇厉害,听说鲁勾也弄更不得了。幸亏我有先见之明,设下天罗地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博洛耐茨见妻子进来,诡异地笑着,低声说,“九十九个陷阱,料他鲁勾也弄有通天之术,也插翅难飞。呵呵——”
“如果鲁勾也弄遇害,妮娥硕薇会高高兴兴地和阿纳成亲吗?”博洛耐茨妻子担忧地说,“妮娥硕薇的举动,会影响阿纳的心情的。可怜的阿纳!”
“真是妇人之见!你以为放过鲁勾也弄,妮娥硕薇就会喜喜欢欢地嫁给阿纳吗?她是畏惧我们的权势,才勉强答应的。只有除掉鲁勾也弄这座靠山,妮娥硕薇才好控制。”
“她会不会记恨在心,伤害阿纳啊?”
“我们又不是聋子、瞎子,更不是憨包,等她伤害阿纳?真是……”博洛耐茨的话没说完,就见阿纳穿着华丽的喜服,兴冲冲地跑来,他立马压住话头。
“阿爹,毕摩算的吉日是太阳刚搭在西山顶吗?今天的太阳像被谁拽住似的,老不往西边挪。我……”阿纳没听清爹妈的对话,也没注意他们的表情,一进来就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
“唉——”博洛耐茨长叹一声,摇了摇头,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无语。
“都娶媳妇的人了,还像孩子一样冒冒失失的,不怕惹人笑?”阿纳妈看到儿子油光焕发,喜滋滋的脸,也高兴起来,笑着帮儿子拉了拉衣服,温柔地说道。
“天下的人,我不笑话他们就罢了,谁敢笑话我?”阿纳得意洋洋地说,自从阿爹答应他娶妮娥硕薇,他又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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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圆的月亮高挂中天,博洛阿纳兴奋得睡意全无,他站在小院里,望着明晃晃的月亮喃喃自语:“妮娥硕薇呀,我俩像两只雄鹰在高空飞翔,影子映在一起;我俩像两头黑虎在山林奔跑,踪迹印在一起;我俩像两朵茶花在山野开放,美丽在一起;我俩像两只蜜蜂在花丛间采蜜,飞舞在一起……”
“少爷,该睡觉了!睡眠不足,明天会皮泡眼肿,不帅气了!”奴才阿甲打了一个呵欠,又一次耐心地劝道。
“我真的要娶妮娥硕薇了吗?不是做梦吧?”阿甲的话,打破了阿纳的思绪,他转身激动地擒住阿甲的肩膀,拼命摇晃着问。
“少爷,确实是真的。娶亲的现在都在妮娥硕薇家进入梦乡了,明天就回来了。”阿甲解释说。
“从此,我和硕薇,就像两个山头的影子,转到了一起;就像两个山箐的溪流,流到了一起;就像两棵树的枝桠,缠在了一起……”阿纳不但没有睡觉的意思,反而手舞足蹈地在院子了转来转去,吟诵一般地说。
“是的,幸福地在一起。但是再不睡,明天会没有精神的。你不会愿意让妮娥硕薇看到没精打采的样子吧?”阿甲尾着他转了好几圈,打着呵欠劝说。
“是是,我要让她看到最帅气的阿纳!”不愧是心腹,这招果然厉害,阿纳答应着,转身进屋。
凉凉的夜风,有心无心地吹拂着,月亮歪着头,讥讽地目送着阿纳。阿纳在门槛上绊了一下脚,随即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吓得院中风景树上的几只小鸟,“扑棱棱”飞起。
东方刚露出鱼肚白,博洛阿纳就哼着山歌起床了。他精心打扮起自己,洗了三遍脸,梳了三遍头,剃了三遍胡须……穿上绣花新郎服,头上缠上青丝帕,耳朵坠上明蜡珠,光彩熠熠衬英俊;宝刀挎腰间,剽悍显精神;披毡穿上身,犹如雄鹰高空展翅飞。打扮完了,他站在镜子前左看看,又瞧瞧,还一个劲地问奴才“怎么样”。得到满意的回答,他又亲自带着奴才,把新房里早已准备妥贴的东西,又检查了一遍。然后才放心的坐在床头,让思绪无边无际地飞翔。
博洛阿纳见到的硕薇,穿着粗陋的衣服,淳朴得像一株马樱花,却有一种遗世独立的风姿。他无限神往地想象着妮娥硕薇做新娘的样子:穿着昂贵华丽的绸缎绣花红嫁衣,系上三色百褶裙,披着金色的披风,头上顶着黑丝帕,耳朵上戴着坠有长穗的金耳环,手腕上带着银镯子,手指带着带穗的金戒指……他梦呓一般咕嘟:“硕薇呀,美丽的衣服你穿最好看,就像孔雀开屏一样美;百褶裙你穿最好看,就像杜鹃花儿开;头帕你戴最好看,就像锦鸡羽毛一样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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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洛阿纳痴痴地想了一会,又蹦到院中看了看太阳;看完太阳,又回屋接着联想。可不知想了多少回,看了多少回,太阳像故意捉弄他似的,仍然高挂蓝空。他实在没有耐心,才不听奴才的劝阻,跑到父母房间,想再确定一下时辰。
“对,作为偌大家业的继承人,就得有这种自信。龙生龙,凤生凤,这点像我。耐心等着吧!时辰到,精神抖擞地去迎接。”博洛耐茨看着儿子不可一世的神情,赞赏地点了点头说。
“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儿子!嘻嘻——”博洛阿纳歪着头,向阿妈扮了个鬼脸,得意地说。
“这个时候,鲁勾也弄早该命赴黄泉,剩下的一切都好办了。”博洛耐茨暗自想着。他用手捋着胡须,看着儿子得意得“呵呵”笑着。
“看你们爷俩,得意的都……”阿纳妈笑容可掬地说道。
“阿妈,你儿子帅不?你看看还有哪点不妥?我再去休整。”博洛阿纳喜上眉梢,他扶了扶头帕,扯了扯衣角,摸了摸脸蛋,问道。
“挺好的,我儿子帅极了!”阿纳妈满意地笑着说。
母子三人正在屋里说得高兴,忽听“呼——嘘——”一声巨响,一只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云端飞来,钉进正房中柱,整栋房屋被震得东摇西晃,木板楼“吱吱”作响。
“啊——怎……怎么回事?”博洛耐茨吓得脸色发青,结结巴巴说不出话。他想下楼看究竟,却被颠簸得东倒西歪,跌倒在地上。
阿纳妈愣了一会,想上前搂住儿子,也被簸得摇里晃荡,不能靠近阿纳。
“呼——嘘——”又一声巨响,第二只箭从云端飞来,射入博洛阿纳的右眼。博洛阿纳“哎呀”一声凄厉的惨叫,双手捂住眼睛,殷红的鲜血不断从指缝间往下流。
没等博洛耐茨夫妇反应过来,“呼——嘘——”再一声巨响,第三只箭从云端飞来,射断博洛阿纳的左腿。博洛阿纳捂住眼睛,又一声凄厉的惨叫,跌倒在地,疼得昏厥过去。
“阿纳啊,阿纳——”阿纳妈搂住儿子,嘶声力竭地哭喊着。
“阿纳,你醒醒!醒醒——”博洛耐茨抢过儿子,摇晃着急切地嚷着。
“老爷,这怎么了?”被撵到卧室外的两个贴身奴才,慌里慌张地跑进来问。
“快去喊人!”博洛耐茨瞪圆双眼,大声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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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七脚八手地把博洛阿纳抬到父母的床上躺下,慌手慌脚地忙乱开来。有的去断温水,有的去找草药,有的去找布条……博洛阿纳的右眼珠,已经掉落出来,血乎里啦的吓人;满脸是血痕,还不断添着鲜血;喜服褶褶巴巴,花里胡哨;左腿骨头已断,只有一层皮包着。
“哎哟,哎哟——”阿纳疼得哼哼唧唧地叫个不停。
阿纳妈坐在床边,拉着儿子的手,哭哭啼啼地说不出话来。
“谁射的箭,一定给我查清楚!我会让他死得很难看。”博洛耐茨眼里喷着火,对管家大呼小叫地下着命令。
“老爷,守卫们好好地守着大门,他们说绝对没人进来过。实在不知道,这箭从哪里来?”管家出去了好一会儿,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说。
“箭好像从天边飞来,会不会是鲁勾也弄?”博洛耐茨狐疑地说。
“他能闯过九十九个陷阱来到我们家附近,谁会相信啊?再说,我已经上暗堡去查看了,没见到娶亲人的影子。他们现在可能还在半路呢。”管家说。
“一定是得罪了那方神仙,受到惩罚了。快去找毕摩来!”阿纳妈哭了好一阵,啜泣着说。
“废物!我亲自去查,我就不相信找不到凶手。”博洛耐茨骂。
博洛耐茨带着管家,后边尾随着一群人。他们搜遍了每一个角落,连耗子洞都不放过,还是一无所获。博洛耐茨亲自登上城墙,在暗堡里向远方看了又看,只见青山寂寂,太阳在山顶慢慢划行,没有半丝人影。
“真是活见鬼!”博洛耐茨皱紧眉头,百思不解。
夕阳恋恋不舍地挪到西山顶,归巢的乌鸦“呱呱”着飞过庄园上空,青棚里的松毛地上摆好吃饭的桌凳……再有一袋烟功夫,新娘就该进家了。可整个庄园沉浸在悲痛中,哭声、咒骂声、叹气声混杂在一起,把先前的喜气赶到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