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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的那些伤 第八章

作品名称:生命中的那些伤      作者:林梢客      发布时间:2013-11-29 08:40:41      字数:5455

  第二卷

  无论什么东西,有了伤,就会留下痕。有生命的,没有生命的,都一样。不一样的是,没有生命的,没有感觉,有生命的,会痛。

  第八章

  一

  海水持续上涨,已经到了心慈的膝盖。那些雪白的浪花一排排迅速涌过来,犹如一群不解人间愁烦的小孩子手拉着手儿,不厌其烦地做着那亘古不变的游戏。有一些溜进心慈的裙底,调皮地卷舒着她的裙裾;有一些冲上岩石,溅起几尺高后碎珠乱玉一般纷落下来,复归大海。就像心慈那浩淼烟水般的心事,永远只能留给自己。心慈一声习惯性的轻叹,凝望着轻波微澜的大海,思绪无际漫飘着,在过往与现实间回旋缭绕。
  毕业离校那天,薛枫来接心慈,他招了一辆的士,专为心慈搬运她巨多的书和简单的衣物被褥。书大多都是海毅买给她的,是她百读不厌的世界名著,虽然沉重,但她实在舍不得的丢掉,装了整整两大箱,一定要带走。她记着海毅的话,决定先回家看看,事到临头却还是万般踌躇着,很是情怯,毕竟这两年来,她都没有踏进过家门一步。
  舍友们都已经走了,她们对心慈舍海毅而择薛枫颇有微辞,明言暗语地刺激她,纷纷为海毅鸣不平,见薛枫来了一个个也是阴阳怪气的,不给他好脸色。薛枫气得不行,心慈却只是沉默和忍耐,不肯做任何解释。幸好她们走的时候还是拥抱了心慈,四年的姐妹情谊看来也不是那么容易就生分的,这令心慈倍感温暖。现在宿舍里只剩下心慈一个人在收拾那些大包小裹,准备等薛枫上来一起拎下楼去。他已经跑了两趟,把她的书箱搬下去了。
  “心慈,你看谁来了。”
  心慈闻声回头,蓦地呆住了:满头大汗的薛枫旁边站着的,竟然是父亲。
  “爹爹!”心慈像小时候一样扑进父亲的怀里,完全是情不自禁。
  “心慈,爹爹来接你,咱们一起回家,啊!”
  “嗯,回家!”心慈点着头,更紧地偎进了父亲的怀里。
  远远地,心慈便看到了站在门口张望等待着的母亲。那个在她腿边绕来绕去的小家伙,应该就是弟弟了。两年未见,他已经可以满地跑了。她的心里百感交集、五味杂陈,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心慈!”母亲唤了她一声,接着又招呼薛枫:“薛枫也来了,你们快进屋,我已经把西瓜打开了,先去吃几块解解渴,凉快凉快,今天太热了哦。”母亲不停地说着,表情亲切自然,神色平静如常,仿佛心慈只是素常的放假回家,根本没有负气在外流落了两年。心慈悄悄松了一口气,忙推着薛枫走进屋里。难得母亲还记得薛枫,他只是在心慈高中毕业那年来过一次,而且和心慈父母不过匆匆地打了一个照面而已。
  坐下来后,弟弟开始只是站在门口瞪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心慈,过了一会儿便开始一点点往前蹭,蹭到心慈身边小心地靠着心慈的腿,仰起脸笑嘻嘻地看着她,那可爱的样子实在招人心疼。
  “晓晓,这是姐姐,快叫姐姐哦。”母亲教着晓晓。弟弟出生在拂晓时分,父亲为他取名叫晓晓,学名许晴晓。
  “姐姐!”晓晓立刻奶声奶气地叫着。
  “嗯!”心慈急忙把他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用手绢轻轻拭去他口角的涎水。晓晓坐在心慈的腿上很是得意,手舞足蹈、咿咿呀呀的,心慈忍不住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他顺势做了一个怪模怪样的鬼脸儿,逗得大家都笑起来,心慈也笑了。母亲却起身走进里屋,悄悄地拭去了眼角溢出的两行泪水。
  毕业后的去向,依照薛枫的意思,他们还是一起回Y市。Y市气候宜人,热闹繁华,薛枫在那里已经基本算是站稳了脚跟,依照心慈各方面的条件和能力,再动用一下薛枫父亲的关系,在那里找一个接收单位应该不难。薛枫父亲有一个战友在Y市的计委工作,专管毕业生分配。心慈本来也是应许了的,可是在家待了几天却又突然改了主意,不管薛枫怎么劝说,坚持要回老家工作,说离父母近点好照应。最后县城的重点高中敞开大门欢迎她,聘任她去做了一名普通的英语老师。薛枫虽然内心不爽,却也还是依顺了她。
  薛枫和心慈的婚事也顺风顺水,一路畅达。薛枫的父母虽然都是政府部门的行政干部,但看心慈虽出自清贫之家,却有极好的家教,模样身材无可挑剔,学识、素养比自己的儿子更是有过之而不及,已是满心欢喜,不曾说一个“不”字。心慈的母亲看薛枫怎么都是好,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倒是心慈的父亲低低咕哝了一句“虽然薛枫看着也不错,不过我还是觉得海毅更适合咱们心慈。”心慈刚好进来,随口问了一句:“爹爹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父亲忙说:“我们在夸薛枫呢,说他还不错。”心慈脸红了,羞涩地一笑,走开了。
  薛枫二十五岁、心慈二十三岁那年的冬天,他们举行了婚礼。

  二

  薛枫和心慈的婚房就是学校分给心慈的教职工宿舍。单职工是一人一间小平房,结婚的时候才可以申请到一个小小的家属院。院子很小,不过二十几平方,院墙边有一个自来水管,可以洗衣洗菜。住房是一室一厅一厨一卫,总共不足四十平方,麻雀虽小,倒也五脏俱全。
  心慈是个讲究品味的人,同样是简陋破旧的房子,却被她布置得温馨浪漫,收拾得清爽雅洁,格调很是不俗。小院子除了用红砖铺了一条半米多宽的甬道,其余地方都被她掘起来种上了花花草草,甚至还有一棵石榴树,一株马尾松。春天来的时候,蜂飞蝶舞、香气弥漫,满园都是悦人的春色。怪不得同事们都说,同样都是活着,怎么感觉人家许心慈就比咱活得美气呢?
  更让同事、特别是女同事羡慕的是薛枫对心慈的爱眷呵护。晚饭以后左邻右舍的男人们(老师居多)大多都是聚在一起打扑克的打扑克、下象棋的下象棋、扯闲篇的扯闲篇,不外此类庸俗的消遣,很少有人肯老老实实在家里守着老婆孩子共享天伦的。只有薛枫是个例外,无论他们怎么软呼硬唤,他从来不会撇下心慈自个儿去逍遥。为了和心慈“朝朝暮暮”,薛枫已经放弃了Y市的工作,回到了家乡的小县城。每天晚饭后不是和心慈手手相挽着在校园里散步,就是坐在自家美丽的小院里甜蜜相守。在那些男人们吆喝着噼啪甩牌的时候,经常会有悠扬的笛声或口琴声从那雅逸的小院子里飘出来。
  “你们真像一对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眷侣哦。”经常有人这样对心慈说。
  “看看人家薛枫对心慈多好,你好歹也学学呀,哪怕学点皮毛也行。”不止一个女同事对自己的老公这样说。
  “你咋不看看人家许心慈呢?人家又是什么样范呀?你能学点皮毛来吗?”也不止一个男同事这样回自己的老婆。
  女人们的心比针尖还小,听自己的老公这样夸赞别的女人,心里都是是酸疼酸疼的,气很不顺。因此慢慢地,那羡慕便演变成了嫉妒。她们嫉妒心慈本人的年轻美丽,嫉妒心慈婚姻的浪漫和谐,也嫉妒心慈超强的工作能力。心慈带的班级,英语成绩年年都是第一。
  她们开始戴上有色眼镜,努力寻找心慈身上的缺陷。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们很快就找到了:心慈没有孩子。
  心慈和薛枫已经结婚四年了,可是他们一直都没有孩子。初始的两年是心慈不想要,后来在薛枫的软磨硬泡和婆婆的旁敲侧击下想要了,却又迟迟未能怀孕。本来心慈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可是渐渐地,她看到周围人看她的眼光怎么就那么不对劲了呢?
  “许老师,二人世界还没过够呢?怎么也不要个孩子?”
  “人家许老师是多会生活的人哦,没有孩子多清静,还可以一人独享薛枫的关爱。是不,许老师?”
  “许老师要孩子还是趁早哦,当心年龄大了生的孩子质量不好。”
  越来越多的人跟她谈起孩子的话题,不论是在办公室还是路遇,都会有人拉着她关切一番。更有甚者还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不是你俩谁有病吧?我们老家有个老中医特灵,男病女病通治,要不哪天我陪你去看看?咱们关系好我才这么热心地帮你,换了别人我才懒得说呢。”
  面对着这些表面上对她热情无比、眼神却意味深长的同事,心慈努力压抑下激涌在心头的厌烦情绪,一如既往地微笑着对她们说谢谢,然后转身走开。她表面上不动声色,心穹却笼上了一层薄薄的云翳。
  “心慈,我妈打电话来,说托熟人联系了一个大夫,让咱俩一起去看看。”薛枫看着心慈的脸色,小心地说。
  “看什么?”心慈握着一本小说坐在马尾松下的摇椅里摇啊摇看啊看,听见薛枫跟她说话,随口问道。
  “不孕不育的事情哦,难道你不急的?”薛枫看着心慈奇怪地问。薛枫已经二十九岁了,想当爸爸的愿望非常强烈。“不孕不育”四个字他说得声音低而含混,仍然觉得有些难堪。心慈听了更是刺耳,把书一丢跳起来喊:“要去你去,我不去。我就奇怪了,要不要孩子是我们两个的事情,怎么那么多不相干的人纷纷来操闲心呢?”
  “心慈,那是我妈妈,我们未来孩子的奶奶,不是不相干的人。再说,她是关心我们才为我们安排这一切,你不要不识好歹。你都已经二十七岁了,还以为自己是小孩子吗?隔壁的汪老师和你同岁,人家孩子都上幼儿园了呢。”听心慈这样说自己的母亲薛枫心里很不舒服,声音不由高了起来,话也说得有些重了。其实心慈主要是针对那些无聊的同事而言,她对公婆长辈一向恭敬有加,彬彬守礼。
  “你这是在指责我还是在嫌弃我?”心慈的眼泪纷落如雨:“我就是不想去那种地方被人看来看去,我没有病,我顺其自然。有时终须有,无时不强求。”
  “心慈,你不要这么自私好不好?我都快三十岁了,是我想当爸爸了哦。”薛枫看心慈流泪心立刻软了,忙拿来毛巾,一边为她拭泪一边小声说。
  “薛枫,其实我也想当妈妈了呀,可是baby总也不来,我有什么办法?”心慈垂下眼帘,可怜兮兮地说。
  “所以我们就用妈妈的办法,请专家帮我们找找原因哦。”
  “嗯,好,那就依你吧。”心慈沉默了良久,终于点头了。

  三

  所谓的大夫其实是个深居简出的老中医,居住在城北一个悠长曲折的小巷子的尽头。老中医的院子里站满了人,大多数是一对一对的夫妻,有像薛枫和心慈这样年轻些的,也有看上去足有四十几岁的。在学校被视为另类而受到特别关注,没想到在这里却有这样多同病相怜的人,心慈稍感宽慰,心情轻松了不少。她看见旁边站着一个三十几岁的女子,黑黑瘦瘦的,衣裤肥大,包着折成三角状的花头巾,一副典型的农家女子装束,如同父母家那些左邻右舍的嫂嫂婶婶一般朴实亲切,就友好地冲她笑了笑。那农家女子本来愁眉苦脸,看见心慈冲自己笑也忙扯扯嘴角勉强笑了一下,可是随即便又垮下了脸。
  “嗨,你自己来的哦?”心慈没看到她的身边有其他人,忍不住问。
  “不是,我娘陪我来的。”农家女子说着随手指了一下不远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老太太看见闺女指她忙走过来堆起笑脸问心慈:“闺女,看你还年轻得很哦,你是哪里不好哦?”
  “我还不知道呢,大娘,我是第一次来。”
  “结婚几年了?”
  “四年了。”
  “唉,也四年了哦?”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咱女人家摊上这个病,真是愁肠啊,让人看不起哦。我这闺女结婚十年了,到处求医问药看了十几个大夫,光那苦药汁喝了也有几百碗了,就是不开怀哦。开始的时候婆婆公公还不说啥,我那女婿也肯陪着她这里看那里瞧,后来不仅不管不顾还总指桑骂槐的。前几天放出话来,说这一次再看不好,就打谱离婚了。”老太太抹了抹眼角继续说:“人家要离咱也没话说哦,谁叫咱家孩子有这毛病呢?谁家能眼瞅着自家绝后呢。”心慈的心抽搐了一下,冷冷地刺痛着,那农家女子却静静地流下泪来。
  农家女子排在心慈的前面,她推开那扇古色古香的木门走进去,待了不过几分钟,出来的时候脸上焕发着生动的神采,眼波里流溢着欣喜,和刚才悲愁的受气小媳妇形象简直判若两人。老太太也乐呵呵地一直笑着。大家都惊奇地看着她们,不知道看病为什么也能欢喜成这样。老太太一看见心慈立刻大声说:“呵呵,闺女哦,我的闺女病好了,她怀孕了。这个傻闺女,自己还不知道呢。”
  “啊?”
  “我例假不准,好几个月才来一次,这次也没感觉有啥不一样的反应,大夫一把脉就摸出来了,已经两个月了呢。”
  “啊!真的?那真是太好啦,恭喜啦。”心慈由衷地为她高兴。院子里等着的其他人也都羡慕地看着她,好像受到了某种鼓舞一样,脸上多了些希望的辉光。
  心慈和薛枫彼此的手紧紧交握着走进屋里,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先生坐在冲门的太师椅里闭目养神,他的面前挨排着两张黑漆的方凳,凳面油亮油亮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曾经怀着忐忑又诚敬的心情在上面坐过。心慈和薛枫刚走近方凳,老先生就张开了眼睛,细细地审看着他们。老先生面色红润,眉毛很长,双目含慈,看上去仙风道骨的。心慈觉得他像极了救苦天尊太乙真人,对他更是平添了许多信任,砰砰乱跳的心竟然踏实了许多。老先生示意他俩坐下来,他先让心慈把手腕放在脉枕上,伸出三个指头搭在心慈的腕上,闭上眼睛细细感知判断着。把完了右腕把左腕,大约二三分钟后结束,什么也没说,然后又换薛枫。用同样的方法给薛枫把过左右腕,老先生终于开口讲话,声音低缓沉稳,有一种神奇的、安心定神的力量:“你们两个的身体基本正常,没什么大毛病。我给你们拿上几包药调理调理,三个月内应该可以怀孕。如果仍然未孕,也不必再来,更不必再去找别人,放松精神、保持愉悦的心情耐心等待,会好的。”听了老先生的话,薛枫和心慈彼此对望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放松的笑容。老先生自旁边的药橱里拿出六个小纸袋,三个白色的纸袋交给薛枫:“这是你的,每天睡前十粒,温水服下,连服一个月。”三个黄色的纸袋交给心慈:“这是你的,也是每天睡前十粒,温水服下,连服一个月。好啦,你们可以走啦!”说完又闭上了眼睛。薛枫和心慈刚走到门口,老先生又叮嘱了一句:“早睡早起,放松精神、保持愉悦的心情,耐心等待,切记万万不可焦虑。”
  “是!”心慈和薛枫异口同声地应着。薛枫看老先生依然闭着眼睛,就对心慈做了个吐舌瞪眼的鬼脸,吓得心慈急忙掩住了他的脸。她总觉得老先生虽然闭着眼睛,却好像对他们的一举一动皆能清楚地感知,简直仙人一样的玄异神奇。
  白纸袋里的药和黄纸袋里的药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并不是想象中的中草药,而是些砖红色的小药丸,没有什么特殊的气味,形状很不规则,好像每一粒都是手工捻成的。薛枫和心慈按照老先生的嘱托,每天按时服药,早睡早起,满怀希望地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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