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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空洞洞(第十七章)

作品名称:空空洞洞      作者:吴昕孺      发布时间:2013-11-27 19:24:13      字数:4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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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一弦住在学生一舍,她不记得是405还是406。去闯闯吧。
  到一舍405一问,说钟一弦在402。
  杨小笛哑然失笑,我怎么记的,既不是405,也不是406。
  402的对面是厕所,当然是男厕所啦。所以杨小笛有点不好意思。她轻轻走到402室门口,那里湿漉漉的,有着一汪很大的污水痕迹,现在还有一滩小小的污水,浓得像一块固体,上面粘着两只苍蝇。402门两边已经泛黄的白粉墙壁上用毛笔写着一幅黑色对联:
  四块砖头朝右拐;一江春水向东流。
  门楣顶上写着横批:同流合污。
  杨小笛在外面就笑了起来。
  钟一弦站起,说,美人驾到,篷筚生辉。杨小笛回道,不是生辉,是生烟,未必你们男生寝室都是云遮雾罩呵。钟一弦笑道,你不感觉像到了蓬莱仙岛一样?杨小笛说,不,像下地狱。不过,门口的对联很有味道,想必是诗人的手笔。钟一弦一欠身,惭愧,惭愧。杨小笛说,砖头不见了,春水可还在呵。钟一弦赞叹,一句好诗,小笛你是才女哩。
  “岂敢,在你面前念诗,那不是班门弄斧。”杨小笛接着说,“这个地方要留下来,以后会是个重要景点,你看李白那时候随便在墙壁上写的字,现在都要买几十块钱门票。”
  钟一弦马上握住杨小笛的手,知己,知己,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杨小笛连连摆手,不敢当,你的诗我看不懂。
  钟一弦说,那是我没有写好,下次再努力。您“玉驾亲征”,一定有好事。
  杨小笛便把班会活动一事跟钟一弦讲了。钟一弦说:“我有个同学是首都师范大学校学生会副主席,他是我高中时最要好的朋友。你坐一会,我马上打电话过去。”
  电话打过去,没有找到人。
  “我晚些时候再打,你先回去,明天你记得问我情况。”他再强调,“你要记得啊,你不记得我也会不记得的。”
  “好的,先谢了。”
  第二天,杨小笛专门去一趟学生会办公室,找到干部名单,上面第一个就是钟一弦,那里有他寝室的电话号码,这回她认真记下了。
  晚上她把电话打到那边,钟一弦和他的同学联系上了,首都师大教育系正好有一个年级在外面实习,空出来的床位足够接待燕州师范大学的学友们。
  班会活动开展得很成功。杨小笛找到首都师范大学的那位学生会副主席,副主席热情能干,将他们安排得舒舒服服,住宿不花一分钱,吃饭在首都师大的学生食堂,价格和燕州师大差不多,真有宾至如归之感。这次活动大大增强了班上同学对杨小笛的亲和力,这与向秀丽的宣传分不开,她几乎将这次活动全部归功于杨小笛的支持。
  杨小笛对北京印象不太好,这是期望值太高带来的不适。主要在公交车上总是受到首都售票员的恶语相向。这个问题,在中国任何地方都会有,桔洲的公交车上经常发生斗殴事件。但北京是首都,大国之都,五千年文明之邦的政治文化中心,北京应该是所有中国人的家。北京公交车上的售票员显然不这么认为,北京只是他们的家。
  天安门广场真的很雄伟,故宫真的很漂亮,长城真的很伟大,这一切,比想象的更加强烈。你没有见到它们就无法想象,哪怕是在电视和照片上见到,你都无法想象。杨小笛对自己的祖国涌起一股自豪之情。
  自豪与苛求总是揉合在一起的。对一个中国人来说,尤其是中国的青年,认识北京往往是他认识自己的开始,是他走向成熟和真正成为一个中国人的开始。任何人哪怕只来北京走上一遭,都会领回去一个属于自己的北京。
  杨小笛和重庆人、宝庆男孩等结伴去了一趟王府井书店。她看到有一套海淀区出的高考复习资料,是最新的版本,就买下来,送给宝庆男孩,嘱他赶快寄给正在补习的局长千金。营业员正好找给她五十元钱,她想起欠他的药钱,一并递过去。
  宝庆男孩说,你买了书,钱免了。
  杨小笛眉毛一瞪,你要我再犯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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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班的同学们在领回去一个属于自己的北京之后,重又回复到各自的日常学习、生活当中。北京离他们渐渐远去,远去,最后消逝成一个点,好比一颗钉子被钉没到墙壁里,只留下露在外面的痕迹。
  内蒙人最近交上好运,她认识了食堂里一位打菜的小伙子,他们是老乡,很谈得来。每次打菜的时候,那个小伙子总给她满满地舀上一勺,有时还故意少收她一两毛钱。内蒙人的豪侠之气一来,她把全寝室的姐妹都邀了跟着她去打菜,一一介绍给她的老乡。
  小伙子秀秀气气,皮肤白得像张纸,根本不像内蒙人,脸上带点羞怯的笑,显得年纪很小,像个少年。她照例给内蒙人满满舀了一勺,轮到后面,重庆人兴奋地将碗递过去,他用力舀上一勺后,重庆人兴奋得有些发抖,不料那小伙子的手也猛地一抖,勺子里的菜抖掉大半,剩下的全进了重庆人的瓷碗里。重庆人气得扭身就走。福建人也有同样的遭遇。杨小笛看见情况不妙,顺势把碗伸到另一位老师傅面前。
  回到寝室,她们一致声讨内蒙人。内蒙人嘴噘得老高,我哪知道他那么小气?福建人说,可见北方也有小气鬼。我看,那家伙八成看上你了,专门哄着你,全把我们这些姐妹不当人。内蒙人脸一板,哪个会看上他,一点面子不给,还说自己是一级厨师呢。重庆人冷冷地说,一级厨师?一级厨师会去打菜?“一级菜师”还差不多!
  内蒙人叫道,你们别说了嘛,再说我要哭了。
  她那个庞大的身体在床上扭来扭去,弄得上下床“吱吱”地呻吟。下面的福建人发出夸张的喊声,请你老人家情绪稳定点,这床要垮下来了!
  没过几天。杨小笛和重庆人、福建人晚自习后陆续回到寝室,惊奇地发现内蒙人和那个“一级菜师”亲密地坐着,用一种她们都听不懂的语言在聊天。
  小伙子穿上西装,系起领带,打扮一下蛮像那么回事。他把一脸略带稚气的笑平均分配给每一位姐妹,但那笑让她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他打菜时手猛地一抖的动作。在杨小笛她们看来,“一级菜师”给别人的笑也是要被抖掉大半的。所以,她们都不接受,自个儿聊得喧天响,使内蒙人那边的场面几乎难以为继。不久,“一级菜师”起身告辞。临走,他对大家说:“你们都到我那里去打菜呀。”
  内蒙人送他出去,好一会才回来。杨小笛问,你不是真的要跟他好吧?内蒙人说,哪个来真的,老乡,聊聊天呗。
  重庆人问,你们刚才讲的是不是蒙语?
  内蒙人说,不是。别以为我们从内蒙来的,就把我们当蒙人。我和你们一样,都是汉人,刚才那小伙子也是汉人。我们听不懂蒙话,看不懂蒙文。我们说的是我们那个地方的汉语方言。这下明白了?
  重庆人咕咙道,好惨哦,本来以为我们寝室有个少数民族同胞,结果是假冒。
  内蒙人拍了拍床,提高声调,哎,我是假冒,你是什么冒,你是傻冒!
  杨小笛说,好啦,好啦,不论汉人,还是蒙人,反正都是一家人,不要窝里斗。
  重庆人委屈地说,本来嘛,内蒙来的,还长得这么大块头,老是骗得我们以为她是蒙人,要不得。
  内蒙人没有反应。杨小笛想岔开话题,问重庆人,这几天没去网吧?重庆人挺干脆地答道,有事。杨小笛便没再问,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福建人偷偷告诉杨小笛一个重大秘密:“内蒙人真的和‘一级菜师’好上啦!我亲眼看见的,他们在海河沿散步,两人手牵手,比我和阮箫箫还靠得拢。”顿了顿,接着说,“好怪,她瞒着我们干什么,又不是丑事。”
  杨小笛说,她有她的想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权,你当做没看见好啦,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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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间到了期末。
  杨小笛不想像上个学期那样,考得一塌糊涂。因而她很早就对考试的临近有了警觉,以致于当她说要开始复习时,其他同学都笑她神经质。是早了点,但补考的滋味不好受,她命令自己大学剩下的科目不能再补考了。
  不过,比起上学期来,现在她有了更多的安全感。夏克斯是教育系著名的学习尖子、考试专家,有他在身边,杨小笛要和补考绝缘不是一件难事。可是,杨小笛非常不愿意给别人这样的感觉,那就是因为夏克斯她的成绩才会有进步。
  在一个皓月当空的初夏之夜,杨小笛和夏克斯从海河沿散步回来。一起向宿舍走去的路上,杨小笛主动提出,这是这个学期的最后一次双双外出散步。夏克斯问其原由。杨小笛说,我不能再犯去年的错误,要抓紧时间复习外语。
  夏克斯说,我正闲着,不要考试,不愁分配,我来帮你,免费。
  杨小笛说,不啦,和你在一起,我容易分心。还是我自己来。
  夏克斯说,放着我不用,这可是资源浪费。
  杨小笛笑着说,现在的夏克斯越来越幽默,有点白马王子的样儿了。
  夏克斯很自得。
  第二天,夏克斯打电话给杨小笛,说,我同意这个学期再不来打扰你,但有个条件,暑假你不要回去,在学校陪我。
  你不回安徽吗?
  不回。有些事。要搬到研究生楼去,还要帮导师找资料,你在这里帮我的忙,好吗?你不要我帮你,我可少不了你啊!
  ……我考虑一两天,再打电话给你。
  所谓考虑一两天,是要和家里取得联系,征询爸爸妈妈的意见。杨小笛已经想好了,即使爸爸妈妈要她回去,她也会执意留在学校。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第一个电话打回去,妈妈不在家,爸爸问她为什么不回去。她说,学校里组织了一个夏令营。爸爸说,夏令营完了,你再回来呀。她说,夏令营有二十多天,去山东沂蒙山区。爸爸问,还要不要寄钱来。她连忙说,不要,不要,夏令营由学校里出钱。爸爸原则上同意了。妈妈的手机关机,肯定在开会。
  过两个小时,杨小笛再打电话回去。妈妈接了。
  妈妈说,参加学校的夏令营好,我支持,我会要你爸爸再寄三百块钱过来。杨小笛说,学校出钱呢。妈妈说,身上多几个钱踏实些,还有,我听说沂蒙山区有一种特产,叫姑娘菌,比南方的菌子个头高,身材好,外表秀气,口味极佳。你带点回来,要买干的,经得放。我十月份去北京,拐到燕州来看你。
  哦,哦,哦……
  杨小笛“哦”了一连串,不知道怎样挂掉的电话。她更想不通的是,自己为什么会撒这么一个弥天大谎?她跟妈妈打电话之前,压根儿没想起去山东沂蒙山之类的话,还讲得那么活灵活现。平时,杨小笛不喜欢撒谎,最讨厌撒谎的人。这次鬼使神差的撒谎使她感到非常沮丧,好像自己已经不纯洁了。她本来不准备告诉夏克斯,她跟家里通了电话。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只好找夏克斯商量对策。
  夏克斯听后笑个不停。他不是笑杨小笛撒谎,而是笑杨小笛撒了一次谎之后的那种沮丧和内疚。夏克斯对杨小笛说:
  “你太单纯了。其实,撒谎是人的一种天性,不需要学的。狗急了跳墙,人急了撒谎。只不过你以前没有急的时候,所以这一天性没有被挖掘出来。现在好了,下次你要再撒谎就不会脸红心跳了。”
  杨小笛说,你真坏,下次还让我撒谎。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认真复习,杨小笛在期末考试的考场上充满了自信。她主动坐在最前面一排,这样可以避免那些交头结耳、“传经送宝”的人干扰,或者搔扰。
  每一科的成绩还没出来,杨小笛就先知道了。夏克斯的情报工作做得十分出色。但杨小笛没有提早告诉过任何人她的成绩,她不想在其他同学面前显示自己的特殊。当成绩表发下来,表上印着每一位同学的分数,杨小笛和其他同学一样挤着抢着去看。遗憾的是,每一科分数都和夏克斯告诉她的相同。
  杨小笛获得学校的二等奖学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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