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历练篇第七章 感情波澜

　　
　　谁也不会相信我在恋爱，尤其是和李芙美。那是我生命中闪烁的另一朵“火花”。其实我不会恋爱，根本不懂得什么是恋爱。只知道志趣相投，她身上有着什么东西吸引着我。她崇敬我，我也崇敬她，在她身上有着许多东西与众不同。不可抗拒的是她直言不讳地说她喜欢我，我说我也喜欢她。自此，她的精神面貌有了很大的改观，在班上很活跃，联系群众也很广泛，凭她各方面的基础和精神上的活力在班上处处能够为人表率，很快在郭淑芝和我的介绍下入团了，并且因为小郭的身体不好和需要集中精力学习，小组的同志们一致推选她为团小组长。
　　我的思想很单纯，认为“谈恋爱”就是“定终身”，像王新发和郭淑芝、刘宝琛和赵蘅一样。班上还有一个“大皮球”任平生，于淑敏深爱着他，于淑敏性情刚烈，好强争胜，可是对任平生却温柔体贴，关怀备至。任平生是团小组长，性格沉稳谦逊，不苟言笑，对她若即若离。我们曾对任平生做过工作，明确这种关系没什么不好，免得影响于淑敏的情绪。任平生说：“一言承诺，终身信守，我们现在还都是学生，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呢？”这说明了我们那个时候的“恋爱观”。
　　我和李芙美不同，似乎是一诺定终身，因为我们没有什么过多考虑的了。“天才遇奇才”，这虽是句玩笑话，但在当时班上同学当中这样说也并非过分。那时我已看了不少外国小说，看过巴金的书，也看过普希金的长诗《欧根 奥涅金》，爱看电影，喜欢音乐，对那些生生死死、花前月下，翩翩的舞会、美丽的玉足，池塘边和柳荫下的读书和垂钓，我也懂得什么是浪漫。可是学习那么紧，我又是团支部书记，她是在我的帮助之下入团的，我们不是为了私情，而是遵循组织原则，我们的一言一行都会在班上产生影响，让我怎么“浪漫”的起来呢？
　　至于我对李芙美爱得有多深，我可真说不清楚。我是在女孩群里长大的，从小和大茹摆“家家客”，现在我还不断到姥姥家去看望她。宝书是我的侄女，但没有血缘关系，彼此至亲至爱，爱的坦荡，爱的自然。来到学校和郭淑芝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我们一起可以疯可以打，可以伸手到她裤口袋里去掏瓜子，她腿坐麻了我可以背她进教室，两个人说话高兴起来可以抱着膀子跳，再拉近点就成了拥抱。要说感情莫过于赵祝平了，她是我可以掏心窝子的人，我知道我们之间隔着一个张常青，否则会怎么样呢？
　　我和赵祝平的感情也很难说清楚。我们彼此尊重，彼此信任，彼此依靠，彼此关心，我俩无话不说，说错了说重了谁也不会计较。“朋友同志”，“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时间一久谁也离不开谁，一天不见就会想念，心里有话谁也装不住，几天不在一起走走不一块聊聊就觉得心里空的慌，但从来没有过对李芙美的那种感情。
　　闲聊中我向祝平提起过这个问题：“什么是爱情？”
　　她说：“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你呗。”
　　我问她：“你心里有我吗？”
　　她答：“天地良心！”
　　她问我：“你心里有我吗？”
　　我说：“我心里只有团支部。”
　　她骂我：“混蛋！”
　　我和李芙美的事首先告诉了她，她说：“那好啊，我祝贺你们，这回知道爱情是什么了吧？”
　　我说：“知道嘛呀，在她家里听音乐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她，可是离开了那些音乐我的心里又什么都没有了。”
　　她又说我：“混蛋！爱情就是这么一蹴而就的吗？要培养，要呵护，要精心培育。你们两个在一起是再合适不过的了，现在只不过是擦燃一根火柴，蜡烛还没点燃呢。”
　　“蜡烛点燃了照谁去呢？”
　　“你们俩呀，还有你们的子孙后代，直到你们的生命结束这根蜡烛也不会熄灭，你不随时给它剪去蜡花这根蜡烛会永放光明吗？”
　　“这都是谁教你的呀？”
　　“我在教你呀！你们两个应该多在一起玩玩，多陪她散散步、聊聊天，别老板着脸谈工作，多说些体己的话，她不像我们，是一个很有天分的女孩子，不免要求得比我们更高，这一点我相信你会做得很好的。”
　　“这真叫知我者祝平同志也！”
　　“别净跟我嚼舌头。噢，顺便跟你说两件事，张常青和李琛都已经正式申请入党了，我们也应该考虑了。另外，张常青向我擦燃了那根火柴，让我给吹熄了。”
　　“这又是为什么呢？你们两个真的很合适。”
　　“这就叫做‘他的心里有我，我的心里没有他’……”
　　
　　李芙美的转变受到了同学们的一口称赞。自从担任团小组长以来把郭淑芝他们原来与那户农家的关系搞得更密切了，因为她没有学习压力，更像幼教老师，说话蔼声和气，身体也较健康，把团员们组织的个个生气蓬勃，使得人见人喜欢，一时间又把班里的团结气氛向前推进一步。
　　我的工作轻松多了，心情也舒畅多了。原以为团支部书记谈恋爱会受到同学们的非议，然而没有料到的是“威信”的中心有所转移，特别是后进的同学也逐渐向李芙美靠拢。汤治中他们三位广东的同学可以说是个“独立的小圈子”，然而她和他们相处得相当融洽，她向他们学广东话，一起猜拳，一边打着手势一边叽哩哇啦，粗黑的辫子在身后摆动，比宋云娴打旗语和朗诵诗歌时更显得招人喜欢。祝浩业受张泽麟的影响也和她有说有笑。现在看来只有杜远略了，他迷上了篮球，一有空就到后操场去打篮球，没有人他自己也要投几个篮，洗洗手再跑回来上课，但从不迟到。我曾有个计划，到毕业时能把电301班发展成团员班，现在看来是有希望的。
　　我对我的“恋爱”很感到欣慰，对李芙美越来越喜欢了，在“崇敬”的基础上又多上了一层“欣赏”。我们经常走进北大楼后面的那片桃树林，没人的时候捉起她的粗辫子或是拉一拉她的手，但有一宗，一些甜言蜜语即便到了嘴边上我也说不出口。
　　说话间这个学期就要过去了，大家都在议论暑假实习的事，据说今年暑假学校将派一批二年级的学生出省去实习，但到什么地方和如何去却不得而知。这一天李芙美把我约出校门，我们翻过河堤走到那棵斜柳下，不免谈起了这件事。她说：
　　“我不想和你谈这些，只想找你谈谈咱们两个人的事。”
　　“咱们俩的事还有什么要谈的吗？”我说。
　　“你觉得咱们两个在一起合适吗？”
　　“这还用问吗？人人都为我们两个在一起高兴。”
　　“我不这样认为，我认为我配不上你。”
　　“怎么这么说，我认为你配我有多的。”
　　“可你的思想并不专一。”
　　“你这就冤枉人了，难道我还有别的心吗？”
　　“这倒不是，我知道班里的女生很难有人打动你的心，别班的女生想打动你也打不进来，可你对我并不满意。”
　　“你把我说糊涂了。”
　　“你说你从小有很多女孩子，我和她们一个一个地作了比较，我谁也比不上。”
　　“那都是小孩子玩的事，我是把心里话对你说的，既然现在你我是朋友，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我说的也都是真心话，我觉得你和赵祝平倒很合适，你们可以一天到晚谈工作、谈进步、谈理想谈志愿，谈别人的事。我不行，因为我不可能一辈子当团小组长，你也不可能一辈子当团支部书记，即便是，我们也不可能在家庭里建立团支部。”
　　我的脑袋“嗡”地一下子涨得多大，这话让祝平给说对了，我真不知道“恋爱”是个什么东西，对她说：“照你说是我配不上你了？”
　　“可千万别这么说，你的才华横溢，将来的前途无量，一想到这一点我就感到害怕。”
　　“你怕什么？我从小受的教育就是‘忠孝’二字。”
　　“这我也知道，可我的条件有限，不知道将来是什么样子，现在我就觉得活的很累，恐怕不能陪你到底，与其将来痛苦，不如现在取消这种关系。”
　　“问题是你提出来的，我竭尽全力和你培养感情，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
　　“倒是我对不起你，今天想和你商量，如果你不同意我也会竭尽全力和你培养感情，不过……”
　　“‘不过’什么？你的话里有话，如果彼此真诚，就应该把真心话都讲出来。”
　　“别为难我了，我现在比你还痛苦，其实我很喜欢你，我奶奶也很喜欢你，照理说我们应该好好地发展下去，可是……”
　　“又‘可是’什么，出了什么问题？”
　　“我经不起汤治中的苦苦追求……”
　　“什么？汤治中在追求你？还是苦苦的？”
　　“是的，我怕拒绝他会毁了他，这也是你所不愿意看到的。”……
　　我再听不进去了，做梦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顿觉天昏地旋，用手扶住了树，那真是欲哭无泪欲喊无声，要不是扶住了那棵树，我会在斜坡上滚下河去，好半天脑子里忽空忽涨如死了的一般。
　　李芙美真的吓着了，急忙扶住了我，连连喊我的名字：
　　“世祺，世祺，你还好吧？你先冷静一下，听我把话说完……”
　　我痴怔怔地望着她的脸，眼前模糊一片，我似乎看见了小提琴，听见了小夜曲，看见了柳荫湖畔的“浪漫”，听见了温柔体贴的窃窃私语……我确实太古板了，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情，“小孩子玩，懂得嘛？”爸爸的声音又在我的耳边回响。我也似乎看见了那根火柴，刚刚擦燃了又熄了……
　　“世祺，世祺，你怎么啦？有哪里不舒服？你别吓我，算我说错了，我收回来还不行吗？看你难过的样子我心里痛苦……”
　　看着她痛苦的脸我顿觉内心愧疚，我对不起她，虽然我们已经确定了这种关系，可是我们并没有谈恋爱。即便我懂得爱，也不知道怎么去爱，我不会为她哭，不会为她死，也不会对她苦苦地“追求”。别为难她，现在就把爱让给他们吧，只要她能得到幸福……
　　想到这里我慢慢地镇静下来，向她伸出了一只手，她也茫然地向我伸出了一只手，我握住了她的手，犹如捉住了一只小鸟，久久地不忍松开，我知道，只要一松手，这只鸟儿就飞走了，飞得远离天边，永远永远再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