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成长篇第四章 转出怪圈

　　
　　谁让自己领头做了几天倒霉的课间操呢？要不是当了班长以至今天我该有多么快活？像在市一中那样我和崔晏楼他们几个敞开性子玩，玩到最后想考上哪儿就考上哪儿，别说百里挑一，就是千里挑一我也不在乎，今天别说“一帮一”，就是一帮十我同样不在乎，可是我现在被捆住了。精力绝大部分用在了团的工作上，考虑的不光是我自己，而是全班57位同学，他们一环扣着一环，方方面面的问题，一颗扣子解不开就会结出新扣子，再别说方方面面的压力。一个个的“禁区”，要不是我犯了第二次“错误”也许想不到这上面来，现在我不得不换个方式“玩”了。
　　我把我的想法向王晶做了全面汇报，那天我带着情绪，首先想辞去书记不干，理由是我确实没有能力领导大家，因为我缺乏张长青那样的稳重，李深那样的人缘，她听了以后没批评我，而是说：
　　“我就知道你要来找我。”
　　我问她：“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要找你？”
　　她说：“我说过，组织和群众都在用眼睛看着你，我也长了一双眼睛。”
　　我问：“既然这么说，你们都看见了什么？”
　　她说：“你的小脑袋瓜子在转、转、转……”
　　哦，我的心里不由一震，要说王晶这个人真有点不同寻常，来校快一年半了，我没听见过有一个人喊她“王晶”名字的，都是“大姐、大姐”的喊。她虽说是“五短身材”，但生得很匀称，个头也不矮，天生的让人一眼看去就亲切，她也很爱笑，那种很开心的打哈哈，因此大家就更把她当大姐看了。她为人正派，似乎没有私心杂念，好像天生下来就是为了照顾好小弟弟小妹妹的。那些“中间”的小同学，无论男生还是女生占班上一大半，尤其是那些男生很听她的话，他们不调皮捣蛋，也积极要求进步，但多少有点贪玩，成绩也就中等。她和他们打成一片，冬天在阳光底下，夏天在阴凉地里，大姐走到哪这帮小弟弟们就跟到哪，他们有说有笑，有什么思想问题或困难都向大姐姐说，但也不排除打小报告。我在大姐的眼里自然也是个小弟弟，但我是一匹无羁之马，不用缰绳栓住一溜就不知道溜到哪去了。所以她首先提名我当班长，她的号召力也特强，一提名全班同学就跟着拍巴掌。事隔半年任期未到她又提议调整班委会和团支部，把我弄到团里栓着，还带过来赵祝平，上可以让她盯着我，下可以让我帮助她。现在可好，让我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我还没准备好她倒准备好了。于是我问她说：
　　“我的小脑袋瓜子在转、转、转，难道你看见啦？”她颇为得意地回答我：
　　“诶——我就看见了。”我说：
　　“大姐的眼睛够神的，你既然看见了，我在‘转’什么？”
　　“你在转哪转，转出了一个‘怪圈’……”
　　她说的一点都不错，班上有个同学叫祝浩业，由于家庭原因对团组织相当抵触。这个同学的年龄也比较小，上小学的时候崴过脚，没及时治疗脚有点瘸，因此走路身子崴的比较狠，特别是高度近视，眼总是眯着，老像皱着眉头，使得一些同学看着有点害怕。这个同学有两位好朋友，一位叫徐颐中，一位叫张泽麟，因为他们喜欢捣鼓矿石收音机，徐颐中更是精通。孙景波捣鼓的那玩意只能收天津台和北京一个台，而徐颐中装的矿石收音机能收“中央广播电台（台湾）”和其他说外国话的台。祝浩业除这两位同学以外谁也不搭理，除有时候和徐颐中在自习课的时候摆弄摆弄收音机零件任何活动都不参加。我们班上几乎人人有绰号，我也有绰号，一个是“花花公子”，一个是“多情种子”，这是由于看见我进进出出都是忙团的工作，什么开会啦、传达啦、找同学个别谈话啦、搞这活动那活动啦、带头作课外活动啦等等，似乎不务正业。另外除赵祝平外还有郭淑芝和我关系密切，一个因工作一个因学习，我和她们接触较多，因此弄得我简直不敢和女同学接近。这都不说，校领导办公地点在桃树林的角上有一个小院，他们把它叫做“白虎堂”，特别是最近班里流传一件传闻，说是台湾有一段相声，说相声的不是人，而是一个“猪”和一个“猫”，两个说着说着打起来了。这个问题就大了，把一般的落后联系到政治问题上，可是谁也不敢断定这个传闻是从哪里来的……
　　听完我的全面分析王晶大姐问我：
　　“你打算怎么解决？”我答：
　　“问题总要解决，否则工作没法做！”
　　“你先别激动，哪天我们把杨老师请来，和班委会一起认真研究一下。不过你要先拿出一个全盘方案，相信组织上和同志们都会支持你的。”
　　
　　我开始有神经衰弱，无端的头晕头疼，夜晚睡觉常在天上飞，骑自行车从山巅上掉下来，白天时常觉得眼前冒金星，天昏地转。一天我确实不能上课在宿舍里睡了两个小时，因此耽搁了两节电机学。在上晚自习之前我找陈淑珍借笔记，她不无讽刺地对我说：
　　“哎哟，大书记，您还找我借笔记？”
　　“怎么，你的笔记就不能借吗？”
　　“不是不能借，我的笔记对您没用。”
　　“别您、您的好吗？我们是同学。”
　　“也许吧。”她把眉毛一挑，还是从书桌里把笔记本拿出来了，我打开一看不由得暗暗地惊叹。不巧的是排坐位时她正坐在我的身后，第二行第三、四排位子。真不知道她的笔记是怎么做出来的，不仅字体流利前后如一，而且颜色分明，标题和重点是红色，主要内容是兰色，一般注解和说明是绿色。这不仅要用三色钢笔写，而且说明她能边听讲边分出重点，同时把它们记下来，看来这位同学的学习能力比我强多了。我抬头看着她，她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尖：
　　“你也看我的‘鼻花儿’吗？怎么不用纸戳个小孔来看？”
　　我的心里一格登，班里的这些同学啊，损人损得也够戗的了，你给人家取个“麻鼻儿”的绰号也就算了，怎么还加上一条“用纸戳穿个小孔，透过小孔看她的脸最光溜”？我的心跟针扎的一样，无意间丢开她的姓直呼起她的名字来，对她说：
　　“淑珍同学，我知道你对组织有意见。”
　　“这和组织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们编造出来的。”
　　“听口气意见还不小呢。”
　　“我可没有，你们干得很好。”
　　“又是你们、你们的，就不能把距离拉近点吗？”
　　“还要怎么近？你们让我读书我读书，让我学习我学习，让我当文体委员我当文体委员，可是我尽了最大的努力，越努力越倒霉。”
　　这时同学们陆续来到教室，晚自习课的铃响了，我用第一节课补齐了笔记，第二节课向李深打了个招呼，我必须找陈淑珍好好谈谈。
　　那天的天气特别好，秋高气爽，月朗星稀，阵阵微风把高大的白杨树吹得沙沙作响。清亮的月光照在北大楼上，把我们的校园装点得格外美丽。这时大操场上有三三两两的同学在散步，自习课本来就是自由活动时间，要不是学习紧谁愿意在教室里闷着？可惜那个时候的同学把大部分时光都消耗在了枯燥的课本里，谁也没有好好领会一下这大自然的恩惠。
　　我和陈淑珍沿着大操场的跑道转圈子，400米，800米……我们转了一圈又一圈。这不是明摆着的吗？王晶倒是好心，陈淑珍当文体委员比郎砚芳不差，可是把人家推出来任由同学编排，说人家是什么就得是什么，一个绰号传出来立即有人响应，这股风继续下去谁也别想活的舒坦。
　　“我就知道你今天找我不是借笔记。”
　　“那又是什么呢？”
　　“你喊我出来不是告诉我了吗？说老实话，不是看你可怜我什么也不会跟你说。”
　　“我可怜吗？”
　　“至少我认为，不是可怜就是傻，谁像你这么认真？你看看别班的书记，还不是和大家一样？不做工作人家也过来了。”
　　“照你说我做工作做错了？”
　　“那倒不是，有很多事情你们共青团根本管不了。”
　　“那你给我出出主意，我究竟应该怎么做？可别说‘我可不敢给大书记出主意’。”
　　“你说话很有技巧，还没开口先把别人的嘴封住了。这样吧，有什么任务交给我，我替你去完成。”
　　我对她说想让她关心一下赵祝平的学习，赵祝平的学习虽数中等偏下，但她是团干部，另外她思考问题容易搅糊，不是那么清晰，稍微替她理一理她就清晰了，你要是让她自己讲两遍她也记牢了，这非得有人打开她的学习思路，等她基础打牢就会好的。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陈淑珍指着我的脸说：
　　“你呀你，就知道赵祝平。我知道你的眼睛有点近视，再加上点夜盲什么的，可你毕竟不是色盲吧？你没看见赵祝平现在有人陪她一块儿学习吗？”
　　我说：“我知道你指张长青，可张长青是学习委员，他还要关心更多的同学，你认为我的想法是多余吗？”
　　“只不过是借口，让我帮助赵祝平学习是假，让赵祝平帮助我进步是真。可是你不想想，班干部帮团干部怕脱离群众，就不怕有人说我巴结团干部？我可连入团申请书都没写呀。”
　　“难道你不想写吗？”
　　“我可不敢，有一个‘花花公子’就够了，再进来一个‘罗曼蒂克’，岂不真的成了‘小布尔乔亚’的组织，让人家更可以拿住话柄了吗？”
　　一句话道破了玄机，看来她对班里的情况了如指掌，很明显她的心里贴向组织，可说话的语气却句句相悖，无疑这是一位好同志，我怎样才能让她向组织靠拢呢？于是我说：
　　“继续讲下去。”
　　可是她却说：“不和你多说了，你只对我说实话，赵祝平的事你要是有私心这个任务我接了，你要是没私心，我看你就别操这份心了。”
　　“我会有什么私心？”
　　“怎么说呢？赵祝平可是一直跟着你，工作跟得紧紧的，而张长青可是一直跟着赵祝平，学习跟得紧紧的，往下我就不好多说了。”
　　“哦——”
　　“是不是改变了主意？”
　　“让我好好想想再说好吗？不过你记住，我们的话没有说完。”这时下晚自习的铃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