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求学
作品名称:凤凰涅槃 作者:平凡文刀 发布时间:2013-11-12 20:41:09 字数:5378
时光在指缝间悄然流逝,年幼的我在父亲的宠爱下成长着,那些美好的回忆,一桩桩一幕幕不断在脑海中浮现。
父亲对我寄予了极大的期望,由于我在学校里的学习成绩总是遥遥领先,父亲从不掩饰对我的特别宠爱。甚至把我当“资本”炫耀,逢人便说,我家三儿是上清华的料。我对父亲的感情也特别深,每天放学一进家门便“爸爸,爸爸”地叫。只要父亲在家,他就会拿张椅子靠在门前的墙壁上,让我依靠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倾听他给我讲诸如“头悬梁,椎剌股”、“凿壁偷光”、“萤囊映雪”“卧薪尝胆”等励志故事。父亲还亲书一幅对联:“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张贴于我的小床前,以激励我发愤图强。
从此,小小年纪的我立下志向,一定要做一个有出息的人。父亲还给我讲了许多“巾帼不让须眉”的历史故事。从此,花木兰、穆桂英、秋瑾等女中豪杰的形象就深深刻在了我的心中。每当讲完故事,我便会自觉地去完成当日的作业。
做完作业我喜欢缠着父亲带我去外面玩。尽管已是八九岁了,父亲还是把我当婴儿对待,还戏称我是“大婴儿”。常常把我从腋下叉起,高高举过头顶,再把我放下旋转着,我开心地嘻笑着。然后父亲把我双腿分开扛上双肩,让我过“骑马”的瘾,我们俗称“顶戴子”,看得旁边的小孩既羡慕又嫉妒。然而,父亲对周围人半讥半羡的议论总是不屑一顾,见到人时显出一副骄傲自豪的神态,好象在说:“瞧!我的小公主,多灵气!多聪慧!”
我的父亲啊!总是这样毫不掩饰对我的溺爱。哪怕是与母亲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刻,只要一见到我,立马收起他生气时的满脸愠色,露出慈祥的笑容,父亲不想损害一丁点在我心中的慈父形象。
有一次,我们五姐妹因为“钱筒”(乡下大人用竹筒给小孩做的储蓄罐,可用来储存过年时大人给的压岁钱,主要是硬币)发生“内讧”,五子夺莲般抢“钱筒”。年幼力弱的我终究没敌过哥姐,于是躺在地上撒起泼来。父亲见到,一边哄我,一边承诺给我做个更大更好的“钱筒”,说完,马上提着柴刀上山找竹子。
日暮时分,父亲终于扛着一根又直又粗的竹子,踏着斜阳一瘸一拐的回来了。原来为了找这根“竹王”,穿着草鞋的父亲翻寻了几个山头,因为匆忙不慎踩到了“竹钉”,流了好多血。为了止住血,父亲忍痛把穿了好几年的旧衣衫撕下当了绷带。
我看着父亲裹紧的伤口,渗出的热血,心里体会着父亲对我那浓浓的爱,下决心要用更好的成绩来报答父亲。
为了开发我的智力,父亲买了不少启蒙读物给我,其中最让我着魔的是《十万个为什么》与《趣味数学》,当时,家里那样困难,父亲却从不吝啬给我买书的钱。面对父亲慷慨而特别的厚爱,我就象婴儿吸奶般尽情吮汲着书里的营养。
那时风靡玩24点的游戏,就是利用扑克牌一到十的阿拉伯数字,运用加减乘除运算快速算出24的数字,四人玩,同时出牌,谁先算出就是赢家。玩24点的小朋友没有一个是我的对手,往往是牌刚放下,同伴们还没看清数字,我便脱口而出。就连那些已经上初中的孩子也玩不过我。因此,“速算大王”“算术天才”的称号便不胫而走。
最后,居然没人再敢与我玩这种游戏,然而,争强好胜的我总是能用激将法,找到“不服输”的对手,从中获得博弈胜利的乐趣。
我的数学天分很快被我的班主任傅老师发现。老师名叫傅树恩,是个瘦而高的年轻教师,戴一副近视眼镜,厚厚的镜片后仿佛藏着无穷的智慧。也是他的发现促成了我“连跳两级”的传奇,也是我以后能成为理科状元的恩师。
有一天,傅老师让我们在数学课堂上背诵圆周率。
第二天,老师一连提问了几个同学,他们都期期艾艾,吞吞吐吐,没人能背诵超过十位数的。这时我自告奋勇把手高高举过头顶,大声说:“老师,我能背!”
老师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他示意我站起来背,我胸有成竹,熟练地把圆周率小数点后面100多位数流利地背了出来。全班同学都惊呆了,五十双眼睛像看“外星人”似的,齐刷刷地把目光聚集在我的身上。傅老师也惊愕得张大嘴巴半晌无声,继尔反应过来。傅老师又叫我重背一遍,他则对着那一连串阿拉伯数字逐一对照,准确无误后,脸上皱纹舒展成笑波,带头鼓起了掌。
其实,他们哪知道我是看了《趣味数学》上的“巧记派”那幽默灰谐的记忆法,把枯燥的数字变成形象的语言:
“山巅一寺一壶酒,尔乐苦煞吾,把酒吃,杀不死,乐而乐……”
诸如此类的片断还很多,如财主分牛、青蛙跳井等等。
我自然成为同学之中的“算术奇才”。老师的称赞和同学的仰慕,把我小小的虚荣心填得满满的,也愈发激起了我的表现欲。我发奋读书,每次考试,我都力争第一。上课时,我积极举手发言,抢着上讲台做难题,然后在老师欣慰地笑容和同学钦佩的眼神中得意地坐回座位。这让我体会到自身的价值,内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四年级上完,期末考试,我的成绩是双百分。老师非常高兴,父亲也非常开心,特地从家里的壁橱中掏出平时舍不得吃,用于卖钱补贴家用的鸡蛋,煮熟了送到学校给我吃。我的聪明才智,让父亲与傅老师也成为至交。
记得那天临走时,傅老师心血来潮,取出四年级和五年级的考卷,嘱咐父亲让我试着做一做。
原来,早在三四年级时,我便过早消化了所学课程,于是傅老师又预借了四、五年级的教材提前教我。在傅老师精心辅导下,我早已对四五年级的教材烂熟于心,因此,试卷拿回去后,我几乎没费什么脑子,就顺利地答完。
当父亲把我的答卷拿给傅老师批改后。傅老师象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两眼放光,当着父亲的面击掌赞叹:“老黄啊!恭喜你啊!你家要飞出金凤凰了!奇才!奇才!果真奇才啊!”
父亲眼含激动的泪花:“真的吗?傅老师,太感谢你了!是你教导有方啊!”
傅老师也高兴地说:“是她为老师争光啊!每次参加学区竟赛都为我们学校班级争得荣誉。她这两套四五年级的试卷答得相当漂亮,与在读的四五年级学生相比还名列前矛。这样吧,如此成绩再读四五年级等于浪费时间。我去校办说一下,让她下半年直升六年级得了。”
父亲听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同时也表示忧虑:“芬儿这么小,各方面能跟上吗?不会拔苗助长吧?”
傅老师轻松一笑,打消父亲疑虑:“我说老黄,你就在家安等佳音,黄清芬上学的事包在我身上了。”就这样,我“连跳两级”升入了小学六年级。
小学六年,我只读了四年,当然,这四年,傅老师功不可没。他为我在学习上的腾飞起了关健作用。由于跳级,我个子相比同年级的人显得矮小,在座位编排上总能得到傅老师的特殊照顾。由于跳级,个别的知识也总有缺漏的地方,傅老师牺牲了自己的休息时间,甚至荒废了自己田地的农事和作物(老师都在周末做农事),为我耐心细致地补课。然而长期耽误家务和农事,终于引发了家庭矛盾。师母含着满腹的委屈与老师又吵又骂闹离婚,甚至用上了喝农药的手段,以死相逼。
面对老师的家庭变故,我既惭愧又负疚,我只有更加勤奋地学习,用更加优异的成绩回报老师。
功夫不负有心人,小学毕业,我以数学满分,语文九十六分的高分,全校第一名的成绩升入镇上的罗田中学。
上中学的我更加努力学习,各科成绩都名列前茅。眼看离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近,离父亲的期望也愈来愈近,父亲看在眼上,喜在心里。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正所谓“期望越高,失望越深”,一场变故打乱了我原来的学习计划。
因为小学里跳了两级,我比同班同学整整小了两岁,但是成绩却永远遥遥领先于其他同学,这次又以全学区第一名升入罗田中学。父亲自然十分高兴,我成了父亲的骄傲,老师的骄傲,我彻底地赢得了父亲专一而永恒的爱。
上初中前的暑假,父亲再一次把我带到归元寺他师傅张真人面前,真人目光炯炯有神,凝视我良久,用手抚摸着我的额头,口中念念有词。半晌,真人的面色渐渐黯淡下来,他转回身去,闭上双目,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声:“徒儿呀,不瞒你说,这个孩子,相貌清奇,聪明少有,但我看她命运多舛,坎坷不断啊……”。(尔后发生的事很快应验了真人预言,一谶成真呐!)
真人的话令父亲不寒而栗,父亲恳请真人拿出“消灾”之法,真人依旧摇头长叹道:“人之运命乃老天注定也,任何人无法改变,唯有靠她日后自已的造化了!”
从“归元寺”归来,父亲更是对我百般呵护,把我当成掌上明珠般,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一有头痛脑热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每当这时,我总觉得父亲脸上笼罩着一层愁云惨雾。父亲生怕一不小心我就会从他身边蒸发似的,对我呵护有加。
但是该来的还是来了,十三岁就念初二的我,已出落得如花似玉,鹅蛋脸,皮肤水灵白皙,特别是一头秀发乌云盖顶似披在双肩。然而最令异性同学瞩目的是我的学习成绩总是名列前茅,无人企及。
初二下学期,三月里的一天。
周末,放学路上,桃花绽放着粉面,笑靥迎人。溪边山脚,房前屋后,蜂蝶翻飞。杏白桃红,浓淡相宜,疏密有致,令人流连忘返,陶醉之中。
绿油油的草木如美梦初醒,抽芽,破皮,生叶,嫩绿新翠,妩媚得像成熟的少女。田地的油菜花给遍野铺满金黄,紫云英染得满地通红,软风里吹着青草和碗豆花的香气,燕子和黄莺忘忧地歌唱。
放学回家的我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我背着书包,一路哼着歌谣往家中而去。
或许是贪恋于沿途美景,我错过了往返家里与学校的唯一班车。在路边苦候两个小时,终于等到一辆私家公交车,搭车回家,然而这车不能直达我村,只能坐到镇上的三岔路口。
从镇上三岔路口回家,还得步行五六公里,这五六公里对于生活在城里的孩子来说是远得不可思议,但对于从小在农村长大的我来说算不了什么。尤其我自小行走山路练就了从不畏惧鬼神的胆量。
夜幕很快降临,还没到三岔路口,车就得开灯行驶了,在一条黑古隆咚的山路上,一个少女,独自穿行,这不仅是怕不怕鬼神的事了,而是更惧怕黑夜难行和碰上不轨之徒。车上我心情忐忑地胡思乱想……
然而,已没有别的选择,看来下车后我也只有硬着头皮壮胆而行。
车厢里拥挤不堪,路况也差,水坑一个连着一个,车子左摇右晃,吭哧前行。突然车子使劲颠簸了一下,一个紧急刹车,车身来回摇摆了几下,站立未稳的我一下撞在一个人身上,一只脚也不慎踩在对方脚面上。
我连忙道歉,对方很自然说句:“没关系!”我一脸窘态,心怀感激,不由得朝对方看了一眼。愿来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大男孩,长得英俊挺拔,看样子也是个学生。而且不会比我大多少,看上去觉得眼熟。他会是谁呢?
这时他开口了:“清芬,是你吗?,我是钟灵啊。”
他这一叫,恍惚间,一下把我的思绪拉回几年前的一天。
那个秋意阑珊的傍晚,那个背着背篓,手提一竹篮熟鸡蛋的小姑娘穿越记忆的时空逐渐清晰起来……
那时我还在上小学,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周末我便帮父母做点事,我胆大,毛遂自荐地帮母亲去镇上卖鸡蛋。
因此,周末或节假日,镇上都会出现我稚嫩的叫卖声。
因为我个子小,有时也会遇到个别“无赖”,先是以为我“算不清”,故意隔三岔五买几个鸡蛋。然而他们的诡计总在我这“算术天才”面前“破产”。见占不了便宜,几个男孩以“赊账”为由每人抓几个熟鸡蛋就想走。我知道他们是想耍赖,但我一点也不怕他们,决定来个杀鸡骇猴,紧紧扭住其中一个男孩的衣领不放。其他几个见状立刻围上来,想“解救”其人,这时我见前面有个低头走路的男孩,灵机一动,大喊“救命啊!”
那人见一伙小男孩欺负一个小女孩,便迅速上前大吼一声:“几个小男子汉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东西!有种冲我来!”
那些小男孩被突如其来的大喝声吓唬住了,丢下手中鸡蛋四散而逃。那男孩就是眼前的钟灵,他是镇上开布店夫妇的儿子。见我小小年纪卖鸡蛋,很是同情,他问了我的姓名地址后,掏出身上的钱把剩下的鸡蛋全买去了。然后关切地对我说:“快回家吧!父母会等急的。”
现在想来,仿佛如在昨天,世界如此之大却又如此之小,没想到今天又相逢。后来经交谈得知,原来他也在罗田中学念书。
他在一班,而我分在六班。因初中男女生交往较少,只顾各自学习,故互不相识。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再次见面。两人相视而笑,愉快地交谈着。
车行半路,夜已完全黑了下来,我的心不禁忐忑着。三岔路口到了,下车的只有我与他,这时远处已是万家灯火。钟灵很大方地说:“清芬,我家就在附近,说着指了指前方不远处亮着灯的一个村庄。
我问:“你父母不是在镇上开布店吗?”
他笑笑说:“是的,那布店是租来的,我家还有爷爷奶奶和弟妹,我每周要回爷爷奶奶身边。”
他说完爽朗笑了笑:“还是我送出你回家吧?我有这个。”说着他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手电。
手电虽小,但光却极亮,见我有点迟疑,他又说:“怎么?不信任我?”
见他乌黑的眼睛闪烁着真诚的光茫,我想,再推辞就不好意思了,于是点点头:“好吧!”
他一边走一边说:“你把书包给我,我是男孩子力气大。”说着,没等我回答便把书包从我肩上卸下来,与他的书包分别交叉背在自己两肩。
终于,快到家了。我对他说:“就送到这吧!你快回去吧!你爷爷奶奶也会等急的!”
他讪讪一笑:“我不打紧,男孩子晚点回家他们也不会担心。”
我正要朝前走,他说:“清芬,等等,我可以问你三个问题吗?”
我点头:“可以!”
他问道:“第一,我们做朋友行吧?”
我反问道:“我们不已经是朋友了吗?”
他又问:“第二,可以写信给你吗”?
我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最后一个问题,”他停了一下,仿佛是深吸了一口气:“我可以吻你一下吗?”,怎么会是这样?我的心怦怦乱跳,太出乎我意料了,羞得我脸上感到一阵阵发烫。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连忙一把抢过自己的书包,逃也似的穿过马路,往家方向的岔道飞奔而去,至于身后的他是一种怎样的神情就不得而知了。
他怎么会问这个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