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11）

　　第一场（11）
　　（一）
　　我只记得，她们的手和脚不停在我的身上挥舞，在我的脑袋上徘徊。我清楚的听到袁梦一直哭，一直哭。我紧紧的抱着她，我只觉得全世界一片黑暗，我不敢睁开眼睛。我害怕那种穷凶极恶的眼神，那种唾沫口水横飞的谩骂，我更讨厌听到她们辱骂我的爸妈，还有就是诅咒那个虽然已经支离破碎的家。
　　我知道，我做不了什么，我保护不了袁梦，我对不起她，我的眼泪湿热滚烫地在脸庞滑落，我的头发被揪到很痛。我想起了小时候我被男孩子欺负，每一次都会出现的爸爸，某个瞬间，我宁愿她们给我一个痛快，真的！
　　就在那一刻，我多么想那个我命中等待的你，会突然的出现，会突然的冲进人堆，把我解救出来。
　　就在那一刻，我真的很相信公主落难时候，白马王子会一身戎装带她逃离苦难，我真的很想嘶吼，那个我的王子，你他妈的在哪儿啊，再不来我就死了。
　　就在那一刻，我的脑海总出现一个混蛋，我仿佛把自己调到了复读模式，在心里一直喊着那个混蛋的名字，我迫切的期待那个叫未然的混蛋快来救我。
　　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更加大声哭了起来，我在想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你这样的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为什么我因为你而如此的狼狈，为什么我的脑海全是你，为什么……
　　现在想来，我觉得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了。明明是我被那个未然那个混蛋占了便宜，到头来本姑娘还得遭受皮肉之苦，真的很想爆粗口了。这什么什么情况嘛，想着我就生气，回去得去找未然那个混蛋算账去，哼。
　　那天正当我和袁梦被这群撒泼女的拳打脚踢，正在遭受法西斯式残忍蹂躏时，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替我们俩出了气，当然也从刀光剑影中把我们俩给解救出来了。
　　这个人就是阿J。
　　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个名字，不过感觉很洋气的，应该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吧。上次在“妮耳”和她大吵了一次后，和她再一次见面竟然是这样的场合，我身上都是灰尘脚印，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想当初老娘对她甩盘子的时候，多威武啊，老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搁了。
　　你知道那种窘态，就像被泼了洗脚水，摔在地上，还被最恨的人看见。未然称呼那个女生一直是阿J，所以我和袁梦也跟着那么叫。
　　阿J来的时候大声的吼了一声，住手。然后那些撒泼的女孩子就停手了，都喊她为J姐。起初我以为她们是一伙的，可是阿J冲上来给了那些女的一个一巴掌，叫她们给我们俩道歉，再叫她们滚了。关键，那些女的不敢还口还手，老老实实的灰头土脸的走了，都不敢大声抱怨。
　　我才知道，真正牛逼的人是不会像我一样甩盘子的，她们只会欺负别人都欺负不起的人。幸好那天，未然在餐馆里面，不然我估计我得在那儿挂了。
　　J对她们说，你们知道不，她是然哥的表妹，还有她是然哥的朋友，还想不想活了，赶紧滚，不然我给然哥说的话，你们就等着被收拾吧。虽然，我那刻已经颜面丢尽，那种对J甩盘子的豪气荡然无存，可是还是拉不来那张没有的脸给J说声谢谢，我真的很可笑吧，我是那么觉得的。
　　J的大度让我很无地自容。她给我和袁梦每个人留了一张记有她电话的纸条，说以后出现谁欺负我们，记得给她打电话。然后，踩着她的红色高跟鞋走了。
　　没有觉得很痛，好像麻木了，回家以后我才发现到处青紫的。还好，我抱着袁梦，她没有怎么被打到，不然我肯定会愧疚死的。袁梦说，她那时候很害怕，但是和我在一起，她不怕面对任何一次苦痛，她没有怪我连抱怨都没有。
　　她就是那样，连对我的好，也让我觉得甜到心都在痛。
　　日子对有的人是冷暖不惊的，17岁的这个年纪我们都在改变，以静音的方式蜕变着。大晚上我都没有睡觉，还在胡想连篇，睡眠的时间与黎明的时刻正在靠近。
　　我是长大了吗，为什么烦恼着。
　　这样的夜晚，我在梦里唱着青春黑色的挽歌，我都还没有步入青春的大门，我就梦见我落泪的眼睛，里面有着旷世的哀伤，层叠的迷茫，碎了满地的誓言诺言谎言……
　　
　　（二）
　　又是新的一周，教学楼还在，天空的蔚蓝还在，我们都在。
　　风里有春天的温暖，口风琴的嘹亮声响，树木枝桠间疯长着树叶似乎都在吱吱地响，蜜蜂与蝴蝶开始匆忙，开始起舞，那么就预示着女生们超短裙的臭美季节已经到来了。
　　天空轰轰的有客机飞过，在某一个角度某一个时间点的方位，也会抬头看去，只是没有了小时候看见大飞机的惊叹与尖叫。
　　夏雪小时候就喜欢骗我说，袁梦呀，那个很大很大的飞机是纸折出来的。于是我会拼命的跟她学折纸飞机，我在想我要让它飞起来，让它带我走，虽然我不知道去哪儿。
　　我还拼命的折纸船纸鹤，因为夏雪告诉我把愿望告诉它们就会实现，我悄悄的把我的每一个愿望告诉它们，然后让它们漂走，夏雪拉着我的手，我们看着它们随河流漂远，直到把它们再也看不见。
　　我忘了我的愿望，不过我记得我曾许过美丽的愿望，在那些哭着哭着就可以笑起来的年纪。
　　是吗？我怎么觉得现在的我，现在这个叫袁梦的我，会有种无病呻吟的作态呢。像我这样的脑残妹子，也知道悲伤，还玩儿的跟个文艺青年似得，真让自己都受不了，我发誓我讨厌文艺青年。
　　我现在好像越来越喜欢上课神游了，老师讲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不想听。我怀疑刚刚的飞机飞过，都是我坐在教室自己想象出来的。上次和夏雪一起被揍，我感觉怪怪的。我没有问，为什么那些女孩子说夏雪和我的王子未然接吻了，不是我不在乎，我是怕我会表现的太在乎，会无意伤害我的好姐妹夏雪，也不想夏雪知道我喜欢未然。
　　今天我又在偷偷地看着我的王子未然，他还是那么的帅气迷人，感觉连他打喷嚏都是帅的，我很花痴吧，我也觉得。甚至我疯狂的觉得看帅哥是可以当饭吃的，严重的觉得这是精神食粮呀。可是，我是一个很专一的花痴，我只看未然，一直都是。
　　好像全世界都在吃薯片似的卡擦卡擦响，咯噔咯噔的在改变，只有我还是朽木不可雕，被甩在了人潮的最后。我不上进，不念书，却不抽烟，不逛夜店，不喝酒，不出去鬼混，我发现我就是处在尴尬地带的人。
　　在这样下去，我知道我的青春里面，无非就只会填充一些风一吹就会散的记忆，我准备把我的青春当喂了狗。呵呵，很可笑的我，很可笑的青春，更可笑的是我们都喜欢没有了才会去怀念。我知道我是个傻丫头，因为我喜欢说实话，夏雪也总那么说。
　　所以，很多时候在潇湘面前，我都不敢说话。口无遮拦的我，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伤害潇湘的。我认为当觉得驾驭不了自己言语的时候，就该闭嘴，当一个哑巴。
　　那天我告诉潇湘我爸爸要资助她的时候，我的语气放好慢，我认真的在脑海措辞，我发誓我小心翼翼的程度就像手捧一碗热烫。看到她激动的眼泪，还有想起她爸妈接电话的话语，我的眼泪好像就是从心里的一个大湖喷出来的，没完没了。
　　还是不想了，不然我又得不争气的哭了。
　　这个星期“没”的文章叫《玩偶》。夏雪带回来一字一句的念给我听。“没”的文字还是那么冷色调，好像这个世界永远的暗黑，没有光明。他那种我行我素的文字，在我的意识里形成了一个桀骜不驯的“没”。我不那么的喜欢他的悲观，可是我还是那么的喜欢他的文字意境。
　　夏雪比我更痴迷，“没”的所有文章她视如珍宝，装在一个铁盒子里。搬家的时候她的家当就是那个盒子，还有她的笔记本。我能理解她，因为我也那么的在乎一个人，只是夏雪比我有追求，她痴迷的是一个文学才子，而我喜欢的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混混，或者说是痞子。
　　或许比起夏雪，我该自卑，就连喜欢的男孩子，也比她低无数个档次。很多时候，我想把自己变得优秀起来，我甚至做梦都梦到我和夏雪一样完美，我都没有告诉过谁这一切，只会偶尔白日梦一下。就像现在，我坐在教室里，和自己分享我永远不会告诉别人的秘密。
　　这个星期换了位子，我的王子未然坐在我的右前方。我们永远是处在两条平行的线，我们之间至少隔着三张课桌的距离，他不会回头看我，而我的视线里全是他，他的意识里一定没有我，而我的眼睛连他的背影也不愿错过。
　　这是我对他目前所有的状态，如果写成文字，就是我单恋，他不知道有我。
　　现在教室成堆成堆的学习资料，眼睛不小心走偏方位都能看到一个数学公式一个英文单词，更多的人发狂的忘我的变态的啃书，似乎我格格不入。我都怀疑，我是不是不属于这个世界，我受不了那种残暴的逼迫自己学习。
　　可是我堕落的时候我竟然自责，我懒惰的时候我竟然也会不安了。
　　看到一个很励志的电影，或是一些很励志的书籍，亦或是夏雪的小小鼓励，我都会对自己说明天开始奋斗，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在这17年里，我都是这样过来的。记得初中的时候，有一个同桌和我吵架，她骂我说，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像一个畜生一样，什么都靠爸妈，除了靠爸妈我什么都不是，装什么公主不就是一个小贱人。
　　你知道吗？我被骂哭了。就像被一群蜜蜂不停的蛰了一样，我哭的歇斯底里，夏雪为了帮我出气，还和那个女孩子差点大打出手。
　　其实那个女孩子说的很对。只是我受不了别人那么说我，就算我一无是处那也是我的事，和别人无关，谁也没有资格评头论足，谁也不行。不然，我……哼，我哭给他看！
　　每次我哭的时候，夏雪最疼我了。呵呵，看她那么关心我的时候，我暗自窃喜，当然都不敢告诉她，不然他会杀了我的。
那天她说我不把王一追我的事情，告诉她她要收拾我，她还不惜用很恶毒的话讽刺我，我受不了了，我就装哭，她就屈服了。
　　呵呵，这招对她最管用了。喜欢她的男孩子那就不胜枚举了，最有质量的一位就是一个叫周瑜。敢用这个名字，很霸气吧！虽然我历史不好，语文不好，但是我知道古代有一个叫周瑜的大帅哥。
　　还好，这个男生长的蛮帅的，不然肯定会被随时挖苦的。喜欢夏雪的男孩子都不敢轻举妄动，谁都知道会引起夏雪的铁杆粉丝不满，周瑜那个男生也没有太大胆，只是比其他男生更勇敢一点。他都偷偷给夏雪送了很多玫瑰花了，只是夏雪都当没有这个人，似乎她完全不放在眼里。我喜欢看帅哥，才记住他的。
　　还有星期五早上，他还给夏雪送了一封情书。夏雪都没有兴趣拆开看，我拆开看的。字写的不是很漂亮，文采也很一般，感情很真挚，我是那么评价的。结果夏雪说，我很适合做中学语文老师，评论的水平就等于背套词的水平。着实把我打击到了，我去，人家怎么语文也能考100分嘛，那么说人家，过分！
　　我手机里短信除了10086的，大部分都是王一发的。
　　本来，我根本完全忽略的，可是他一天至少十条以上的短信，让我删短信都删累的时候，我发现他其实是个蛮不错的男孩子，虽然他没有我的王子未然那么帅气，可他真的很用心。睡觉前会说晚安，早上会提醒记得吃早饭，还看天气预报提醒我带伞什么的，我想不到的他都会想到，还蛮细心的。如果，没有我的王子未然，或许我会试着接受他的。
　　“未然！我爱你！哈哈……”教室外面一群女孩子在大叫，然后轰隆隆的往走廊的另一边走去了。即便是上课时间，我的王子未然还是那么受女生喜欢，这样的喊叫我们班的同学都习以为常了，连老师们也总调侃到这是一味无聊学习生活的调料，没有了还真会不习惯呢。
　　我越发的觉得我自己是丑小鸭了，是不会变天鹅的。我喜欢的人，太遥远太神圣不可抗拒不可靠近。
　　我让长长的头发遮住我的侧脸，捂着我的耳朵，这样我就像能躲在我的小小世界，别人就走不进来，我也不用抛头露面。我喜欢听歌，听我都听不懂的歌。我的耳机里一直放着周笔畅的《Imissyoumissingme》。
　　
　　（三）
　　黑夜里的这座城市灯火璀璨，一盏一盏的路灯因为毛茸茸的光晕格外温柔，交叠桥梁街道奔涌着车辆，屋顶的夜风就像在唱着歌。
　　我和袁梦悄悄的跑到了我们住的地方的天台。放学回来的时候，袁梦说也想感受下“没”说的那种天台夜景，于是我们不谋而合。到家了，就把书包丢在沙发上，连保姆阿姨做的夜宵也顾不上吃，就往天台跑。
　　跑楼梯爬了一半，袁梦就说她要累死了，出门时候那种豪情壮志瞬间烟消云散，说想回去不看了。她总对任何事情都没有毅力。她总喜欢放纵自己，她说人活着就应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吃什么吃什么，干嘛非得委屈自己呢。
　　没有运动细菌细胞的她，满脸的苦涩，就像刚刚吃了一盆苦瓜一样。拖不动她，我们俩就坐在楼道里聊天，休息。
　　袁梦说，这个星期“没”的文章写的真有意思，原来天台上还活着一群人，一群青春叛逆的人。她还说她喜欢这个星期“没”文章的名字——《叛逆的天台》，好喜欢里面的极具个性的句子，比如：
　　“……我越发的相信金钱是会改变很多很多的人的，甚至它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所有美好……只有错过一些你以为不该不愿错过的人，才会遇到那个不离不弃的厮守者……
　　喜新厌旧，这是男人和女人最相同的地方……
　　我只想在我的天空飞行，与世无争。”
　　我都没有想到看过一遍以后，袁梦竟然能记住那么多内容。或许这就是“没”的魔力吧。我想这就是袁梦和我都会不约而同的想去天台，看看《叛逆的天台》。
　　早上的时候，我广播了“没”的这篇文章。无数的女孩子，等在播音室门口等我，她们说，很想知道“没”是谁，她们有多么多么的喜欢他的文字。其实，我多想说，我比你们更痴狂，我比你们更迫切，所以我比你们更沉默。
　　我也不知道“没”是谁，他在哪儿，他怎么样，但是我知道在一个地方一定能找到他，那就是我的心里。
　　我和袁梦在楼道休息了很久，然后一起跑到了天台。楼道里的声控灯，有点诡异，我承认我有点害怕，可是我假装勇敢，因为我的身边走着有一个更胆小更需要保护的人——袁梦，我得保护她，虽然我是那么的娇弱。
　　我们俩坐在天台的最边缘，就是“没”说的很想跳下去，闭着眼睛可以听见风的歌唱，还有全世界的哭泣的地方。我和袁梦照做了，只是没有往下跳，因为“没”还说：
　　“如果你选择离开这个世界，那么就请先还清你欠的债，不管是亲情、爱情、友情，还是金钱。”
　　上帝说我们都有罪，我们得死皮赖脸的活着，袁梦说。我同意。
　　我们俩坐在天台，看着城市的夜景，还有学校的大楼，宽敞大气的操场，瞪眼闭眼的路灯，夜风中我们就像醉了，想变成那些叛逆的少年，不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