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 第三章 铁血溅花 第三十节 一波未平一波起（连载）

　　楚天承下得山来，健步行走在银州市最繁华街区——武威路，顺利入住军区第四招待所，办完相关手续后又参加了第一次所有招生人员开的相关会议。
　　根据安排今天休息，明天正式进入全军一九八零年六月间的统一高考。
　　军队高考与全国高考同步，这都得感谢那“自卫战”啊。正是“自卫战”吹响了冲锋号，拉开中国军队走向全面现代化的序幕，掀起了波涛汹涌的军队改革巨浪。部队军官也从由士兵提拔转变为院校化、知识化的正规化培养军官道路。
　　军区四所二号楼116房间，正斜倚在1床被子上的楚天承面对这舒服的床铺和房间再想到那光秃秃山顶的破帐篷，二者之间的天壤差别让他不由得发出了无限感慨：“俺的娘啊，还是躺在软和床上舒服啊。你看看这屋里窗明床净，小水磨石地打得锃亮。再瞅这屋里的摆设，又电视、又沙发的，真滋儿啊，他娘的大城市就是好啊！”
　　楚天承被良好的环境弄得舒坦死了……心正颤颤悠悠着呢，破小子小脑袋瓜子不消停的捕捉到了什么，不对啊，我他妈的是不是让教导员给刷了，这个老狐狸，楚天承终于回过味来了。
　　“唉呀！”楚天承又想起了什么，神经蛋似的扑嗵嗵一个打挺坐了起来，吧唧人落了地，楚天承这是突然想起自己把老同学秦众的事忘了。他狠狠捶了下自己，大叫一声：“我他妈真不是东西，咋把老同学给忘了呢。”话没落地，人狼撵似的张牙舞爪窜出去了……
　　那边，军区无线电集中台设备维修室里，秦众坐在椅子上这个气哟，他娘的，人倒了霉喝凉水都塞牙缝。我操，自己坐在山下通信试验基地值班室里，眼睁睁瞅着楚天承急匆匆跑了，你说这小子够呛不够呛，他娘的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因为自己倒了霉，连楚天承这么铁的哥们儿都成了势力眼，你说人咋都这操行呢？
　　人都说，患难见真情。你就说楚天承吧，俺俩那可是老乡，一起入伍一起下连队，又一起上大学风风雨雨三年同窗呢。俺两家老人那也是熟的不能再熟了。这狗日的——真他妈的世态炎凉啊。
　　秦众今年二十四比楚天承大一岁。大大的眼睛镶嵌在椭圆形脸上，略厚的嘴唇，猛一看，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可若再细细一端详，小伙子浑身透着股机灵劲，给人感觉小伙子打骨子里就是个左右逢源的主儿。
　　秦众自打当兵那天起，只想着出人头地。当然了，这与父母都是老革命有关，做一个革命的接班人嘛。虽然，父母还被打着“走资派”呢，可秦众骨子里的意念却愈加坚定了。它化成了一种意志，一种坚强百折不挠的决心——出人头地。
　　自打新兵连起，秦众事事吃苦在前，事事争先创优。下了连队更是八面玲珑，上下关系疏理得“钉是钉卯是卯”。就那小业务苦练哟，苦练得吃尽了苦，拼上了吃奶的力气。人见人夸秦众小伙子成熟稳重，行侠仗义，够哥们儿。
　　这不，好事说来就来了——技术兵种赶上推荐上大学的浪潮是一浪接一浪，那通信连队推荐名额理所当然就多了呗。七四年连队推荐了两个上大学的，一个是无线集中发信台的楚天承，另一个就是无线集中收信台的秦中了。
　　嗨，你说这叫个忖啊，该着秦众时来运转。秦中同志在报到的前两天突然得了肝炎，这人就去不成了。怎么办呢？名额要是浪费了也太可惜了。连里灵机一动，来了个“狸猫换太子”，刚好用“秦众”换下“秦中”。对上级讲，只因连队“文书”把名字写错了，把“秦众”写成了“秦中”。“这“中”和“众”只是读音不同罢了。
　　就这样，秦众小伙子平添拾了个天大的“漏儿”，摇身一变上大学了呗。他的命运也由此发生了惊天大逆转。
　　这刚毕业回部队的秦众啊，那也是满腹经纶，顶着金字招牌——大学生呗。在这个年代多值钱，意味着前途无量——
　　秦众回到连里，那是大学毕业归部队，浑身是胆雄赳赳。然而，现实的工作、生活却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单纯，社会本是个大江湖。既然是江湖，当然的人心就险恶了，它让人昂首挺胸“纯”的进来，让你变色龙样低头哈腰的出去——适者生存嘛！
　　这一天，正在机房战备值班的秦众遇到了来检查工作的侯营长。当官的来了，秦众紧着鞍前马后的陪。
　　事儿就打这儿出来了，人家侯营长今天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筋心里烦烦的，在机房里这也看不顺眼那也看不惯，横挑鼻子竖挑眼，开始了“鸡蛋里挑骨头”。突然见有台最新式的单边带收信机加着电亮着指示灯（实则是机器正常的工作程序必须预热），可他不懂啊，这位刚从电缆营调来的干部，本就对最新式电台是个二百五，仅凭着老经验认为这是在浪费电，立马嚎着嗓子训开了：“那个、那个，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营长嗷嗷叫着，秦众这个小兵揦子当然得麻利点了，他快步过来立正回答：“报告营长，我叫秦众，请指示。”
　　营长一弄清秦众的名字，立马逮住他大言不惭的训开了，这个那个的说了一大堆，直说得口干舌燥，发泄着自己的烦躁之火。
　　秦众听完了“这个那个”的，终于弄明白营长是在那儿胡嘞嘞，尤其说什么电台预热加着电是费电时，秦众年轻知识分子较真劲一下起来了，犟着脾气同营长“大战二百回合”。
　　这下好了，一时间狼烟四起，俩人在战备坑道里叮叮咣咣，针尖对麦芒……小兵揦子顶撞领导，那还了得，一时间闹得全站沸沸扬扬。人家领导屁事没有，官照样做。秦众却惨了，立马发配至试验基地“打杂”去了。
　　秦众这个满脑子理想化的大学生，哪受过这种窝囊气，心里真不服啊，索性来个四下里告状就想讨回个说法。告来告去，弄得军区XX部、军区直属队没人不知道的。一群小兵揦子老乡战友围在他身旁发牢骚，抱打不平。你想想，你个小兵揦子聚一起发牢骚管蛋用啊。
　　一切努力都徒劳了，告状无果这件事让秦众重新审视社会，重新审视自己，重新审视了自己要走的路。你想啊，正是在此背景条件下，今天楚天承一个不经意举动瞬间触发了秦众灵感，他大彻大悟了：现在不是战争年代凭的是血与肉。现在是和平年代，和平年代的官场啊最喜欢溜须拍马，你要逆着还真不行。秦众想明白了，大有茅塞顿开之感，去他妈的，什么这个真情，那个友谊，都是他妈的胡扯蛋。你说自己认识一大堆小兵揦子管屁用啊，一到关键时候就“拉稀”。就说自己碰到的这事儿，要是有个关系好的官来帮着办，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吗。
　　秦众左思右想反复掂量，掂量来掂量去“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去他的道德良心，狗屁正义人格。老子下定决心走巴结当官的路了，老子就是要当官。我低三下四怎么了，今天的点头哈腰就是为了明天的扬眉吐气。去他妈的吧，老子这就去找营长赔礼道歉，人家韩信当年也受过胯下之辱，最后还不是被登坛拜将了吗，老子就这么干了。对了，俺再去找找战友王小四他那当XX部副部长的爹，咱也送礼去，这就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说人也真奇怪了，几乎所有的男人一受了憋屈喝点小酒，也不知怎么搞的，满腔的怒火只会逮着自己最亲的人来撒气，泄着自己对“不平”的怨恨，这是个日常常见的现象。
　　这下楚天承算倒了霉让秦众盯住了，谁让楚天承和秦众有那么深厚的渊源呢。再加上男人又特好面子，谁让楚天承看到秦众被试验基地又退回了原集中台呢。告诉你男人也有小心眼，小心眼让秦众觉得特没面子，所以把一腔的怨恨全撒在楚天承身上了。
　　秦众现在一想到楚天承，这个怨啊，怨恨的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你个楚天承，咱俩跟亲兄弟似的，兄弟我遇到这么大的事儿，你个臭小子却躲得远远的，连个照面都不打。你有啥了，不就是借调到军区XX部了吗，不就是做着那总部的破试验吗。你能啥能，你小子等着吧，老子混得一定比你强。
　　这边的楚天承因一时大意错待了兄弟，满世界找秦众算是找疯了，跑的大汗淋淋，敞胸露怀的样子差点让军队纠察给逮进学习班。也算这小子聪明，擎起了“军区招生办”大旗才侥幸逃过一劫。
　　楚天承不知道啊，正是由于自己年轻和粗心大意，阴差阳错在不经意间种下一颗苦果，一颗酿出不知什么滋味的苦果。不光是他，许多许多的人都因为不经意间的错失，酿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