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锁情迷，第二十章，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章
　　
　　虽然尹招娣说是在洗浴中心当收银员，但陈广收还是觉得那个地方，不是一个正常女人应该呆的地方。几次劝尹招娣换个工作，尹招娣都以干别的工作太累为由没有答应。尹招娣越是这样，陈广收越觉得不应该再让尹招娣在洗浴中心干下去了。因为，他虽然没有干过，但他却听说过，现在的洗浴中心里，都在提供色情服务。所以，即使尹招娣真的在那里做收银员，但在同事们面前说起来也不雅。
　　为了不让尹招娣到《夜撩人》洗浴中心去上班，陈广收专门去找了隋老板。请求他批准尹招娣到宏基公司来工作，并请求隋总给她安排一个合适的岗位。隋老板看在陈广收的面子上，推脱不过。便给陈广收写了一个批条给劳资处，并让劳资处给尹招娣安排了一个后勤仓库的工作。这个仓库是公司办公大楼里的一个小型仓库，仓库里不过就是管理一些笔墨纸张、卫生工具、烟酒茶水等，活儿不累还挺文明的。
　　这天尹招娣正在仓库里的架口上顺东西，母亲林翠芝风尘仆仆的推门进来了，身后还领着自己的四个妹妹。尹招娣高兴地迎上前去，把母亲按坐在办公桌的椅子上。又去忙着给她们倒水，当她倒完水转过身来时发现，四个妹妹都围在母亲的身后，五个人都不说话，十只眼睛齐刷刷的望着尹招娣。她们这样直直的看着，看得尹招娣心里直发毛。再仔细看看母亲和四个妹妹，蓬头垢面，衣服都脏兮兮的，好像好多天没有换洗了。尹招娣心想：是不是家里又出什么事了？
　　“妈，你们这又是怎么了？怎么这个脏样子就到城里来了？”尹招娣急切地问道。
　　“闺女啊，家里又没法过了。”
　　“又出什么事儿了？”
　　“上次你送回去的那三万块钱，你爸爸把它还给了债主，这些钱让我们在家里消停了半年。十天前债主又上门催债了，要我们三天以内还清剩下的两万元余款，到期不还，收房顶账。”母亲哭泣着说道。
　　“收房顶账？那怎么行？没有了房子，一家人上哪儿去住啊？”尹招娣为一家人的遭遇很着急。
　　“这些人，和你爹都是一道号儿的，整天吃喝嫖赌的。他们哪还管你有没有地方住，上来就逼着我们腾出房子来。”林翠芝说道。
　　“那你们也不能腾房子啊，没有了房子，你们怎么过日子啊？你们就不会想想别的办法？找个理由先缓一缓，总不能弄得无家可归了吧？”尹招娣很焦急的说道。
　　“是啊，你爸爸跪到地上给他们磕头，无论如何求求他们宽限几天。”
　　“那他们怎么说？”
　　林翠芝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四个女儿，说道：“你们四个先到门外头去等着，一会儿叫你们时再进来。”四个女儿出去以后，林翠芝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冤屈，放声痛哭起来。尹招娣赶紧上去劝说道：“妈，别这样大声哭，隔壁都是公司里的同事，让人听见了不好。有什么事你慢慢的说。”
　　林翠芝收住了哭声，看了看已经关好的门，想说，但在大女儿面前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的。过了好久，她低着头，眼睛看着别处，慢吞吞的说道：“那个叫大眼贼的男人，看到你爸爸跪在地上哀求，便色迷迷的看着我对你爸爸说道：宽限你几天可以，不过要让你老婆到我们那里去侍候几天，就算是这些日子你欠债的利息了。”情急之下林翠芝不得不把实情告诉尹招娣。
　　“这些臭男人，到了哪里都一样，都是狗改不了吃屎。我爸爸呢？难道他就眼睁睁的看着你去受罪不成？”尹招娣气愤的问道。
　　“你爸他也是没有办法，蹲在地上一声不吭的默认了。”林翠芝无奈的说道。
　　“到后来怎么样了？”尹招娣追问着。
　　“当天晚上，来了四个男人。他们把我的头上套上了一个布袋子，把我推到一辆面包车上。我感觉在路上转转悠悠的走了近一个小时，然后把我弄到了一间屋里。接下来，四个男人轮流到床上折腾我，一直折腾了两天两夜，弄得我死去活来的。弄到第三天早上，其中一个年轻的说道：这个女人虽然有些姿色，但就是太老了，再弄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不如赶紧送回去，免得耽误了我们要债。”为了取得女儿的同情，林翠芝也顾不得羞耻了。
　　“他们放你回来了吗？”
　　“第三天的晚上，那四个男人都吃上了壮阳药，他们一边喝着酒，一边又把我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天快亮时就把我放回来了。可是，到了第四天，大眼贼领着一帮债主又来到咱们家，说是利息还了，本金也要立刻还。接下来不由分说，把你爸爸推到里屋里，强逼着你爸和他们签了相互借钱借房的合同。”
　　“借钱借房合同是什么意思？”尹招娣不解的问道。
　　“借钱借房合同，就是从纸面上看是咱借了人家的钱，人家借了咱家的房子，这叫借钱借物，这样做是为了不违法。”
　　“签了合同又怎么样了？”
　　“签了合同以后，他们第二天就把我们从家里撵出来了。这种情况下，一家人总不能露宿街头吧。没办法，我和你爸爸就把家里的粮食和家具都搬到了村前边大队里废弃的那座饲养室里去了。然而在那里简直没法过日子，那座饲养室年久失修，房顶都塌下来了。四面的窗户早已经没有了，到了晚上四面透风无法入睡。我和你爸爸到大队里请求帮忙把咱的房子要回来，人家大队里说，私人之间借钱借物的事，大队里没法管，最多就是允许你们在那个废弃的房址上翻建新房。这样我和你爸又难坏了，现在赌债还没还完，哪来的钱盖房呢？”
　　“都是我爸爸害的，你让他自己想办法去。”尹招娣气愤地说道。
　　“那天你爸爸去和大眼贼还有那些债主拼命了，他那个身体哪是人家的对手啊？让人家打得遍体鳞伤的，在家里养伤呢。你爸爸现在知道自己错了，所以，他今天不好意思来。他让我来求求你能不能再弄几万块钱，把那座废弃的房子翻建一下，我们也好有个住处。”林翠芝几乎是哀求着。
　　“妈，你以为你闺女在城里开银行呢？动不动就几万几万的要。我每月挣个千儿八百的，自己还不够花的，我上哪去给你弄这么多钱呢？”尹招娣苦着脸说道。
　　“你总是在这城里，在这样一个大公司里干，办法总比我们多。我们在那个山窝窝儿里，家家都不富裕。更何况咱家的名声又不好听，平日里又没有落下人情，到哪里去想办法呀？”林翠芝这样说，说明人都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妈呀，你是非得要了你闺女的命不行呀。我年纪轻轻的，上哪里给你借那么多钱呀？”说着尹招娣抹着眼泪哭了起来。
　　“妈知道你很难呀，但再难你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妹妹们，挨冻受饿，无家可归吧？你就帮帮家里吧，等你的妹妹们长大了，到城里来和你一起工作挣钱，一起还账。这还不行吗？”母亲林翠芝边说边哭了起来，母亲一哭，等在外面的四个妹妹，也从门外面进来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望着眼前哭泣的母亲和四个可怜的妹妹，尹招娣也无声地哭了起来。她想，她们满怀希望的来投奔自己，自己总得替家里想个妥善的办法，暂时度过眼前的困难才是。
　　
　　第二十一章
　　
　　借钱的事，把尹招娣愁得脑仁儿都疼了。
　　尹招娣一连几天没上班，头不梳脸不洗饭也吃不下去，窝在家里犯愁。
　　在借钱这件事上，眼下在曲河县城里，能说得出口的人也就是陈广收。但让尹招娣踌躇不定的是，陈广收和尹招娣虽然有了性关系，但性格稳重的陈广收，一直没有真正意义上和尹招娣同居。他只是偶尔有空的时候或是周末，到尹招娣的住处睡一晚上。这让尹招娣感觉他俩的感情总达不到那种热烈的程度，这种不冷不热的男女关系，让尹招娣在向陈广收借钱这件事上举棋不定难以开口。因为尹招娣对陈广收能不能答应借给她，她没有十成的把握。
　　至于陈广收，他从内心里是喜欢尹招娣的。人都是有虚荣心的，男人也一样。不说别的，就说一个男人在公司里上班，进进出出的领着这么一个漂亮的女人，那内心里一定是很自豪的。让那些羡慕嫉妒恨的同事们，望洋兴叹自愧不如。
　　尹招娣，人长得俊秀，性格活泼开朗。言谈举止，人际交往也很受人待见。唯一的缺点就是嘴馋好吃点儿，爱美打扮点儿，花钱大手点儿。这对于一个芳华正茂的女人来说，也算不得是一个很大的缺点。
　　然而，既然陈广收是这样想的，那他为什么不和尹招娣长期同居呢？他的内心想法是，他和尹招娣的这种关系，一是因为哥哥的事而总是感到十分别扭。每次和尹招娣睡在床上的时候，他总会在想，尹招娣和哥哥是不是也这样在一起躺着过。这种想法像个阴影，不断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感到很不舒服。男人在女人的事上都是自私的，既是自己的亲哥哥，也不会显示出自己的大度，这是天性。
　　二是如果没结婚就天天住在一起，他担心自己会步哥哥的后尘，让尹招娣日久生厌，重蹈哥哥的覆辙。他觉得，哥哥和尹招娣未婚就同居的做法，可能是导致他们最后分手的根源。因为，两个人在一起生活，矛盾总会有的。在没有法律约束的条件下，男女之间的矛盾都没有克制力，在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矛盾很快就会发展到极端。眼下社会上时兴的这种未婚同居的潮流，是造成众多男男女女分分合合的基本根源。
　　这几天，陈广收在公司里一直没见着尹招娣。到仓库去找她，总务处的人说她已经好几天没上班了。给尹招娣打电话她也不接，不知道什么原因，所以心里有点挂念。可是，这几天手边的工作太忙了，因为公司最近新开发项目前期准备工作很多，各种资质的审核，各种报表的呈送，相关部门的接洽，各种需要审批手续的公关等，都要由他来亲自把关。这些工作就像种地前的准备工作一样，弄不好会直接影响到公司完工后的利润。对于陈广收来说，这些工作虽然已经是轻车熟路了，但很多细节仍然马虎不得。这是老板娘教他从小养成的习惯，所以他对每一份合同、每一份批文、每一项程序、没一个环节，都要斟字酌句的审阅，每天都要忙到深夜才回到宿舍里休息。他虽然心里惦记着尹招娣，但一连几天也没偷出空来。
　　今天恰好是周末，各项工作也都已经有些眉目了，有些事已经接近尾声了。所以，陈广收下了班，先到菜市场去买了一些尹招娣爱吃的菜，然后开车往尹招娣的住处走去。
　　一进门，尹招娣的状况就把陈广收吓了一跳。
　　只见尹招娣蓬头垢面，神情颓废的倚在床头上。因为一连几天头不梳脸不洗，还发着烧。她脸上灰蒙蒙的，没有血色。眼袋下垂，嘴唇暴皮。两只眼睛呆呆的望着前方，楞眼一看，像是死了一样。
　　“招娣？你这是怎么了？打电话你也不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尹招娣没有说话。
　　“你说呀，到底是怎么了？”陈广收急切地问道，一边用手摸了摸尹招娣的额头，感觉很烫。
　　尹招娣还是没有说话，因为她已经烧迷糊了。陈广收见这种状况，二话没说，抱起尹招娣便出了门，把尹招娣放到车上以后，迅速地把尹招娣送到了县人民医院的急救室。
　　晚上，急救站的观察室里就他们两个，打了两瓶点滴以后，尹招娣慢慢的有了知觉。她睁开眼睛，看了陈广收一眼，不自觉的流下泪来。陈广收坐在病床前，俯下身去轻声的说道：“招娣，你遇到什么事了？怎么不早告诉我？”
　　尹招娣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咳——没法活了。”
　　“什么严重的事？怎么还没法活了呢？”陈广收急切地问道。
　　“咳——还是别说了，说了给你添堵，还解决不了什么，不说了。”尹招娣有气无力的说道。
　　“你说呀，你没说怎么知道我解决不了呢？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陈广收追问道。
　　尹招娣想了半天，身体虚弱的、慢慢地、断断续续的说道：“家——家里出事儿了，家里的房——房子坍塌了。我爸爸砸伤了胳——胳膊，母亲和四个妹妹都——都无家可归了。”
　　“哦，是这事呀，可是够倒霉的。这不要紧呀，等你病好了，回去让他们再把房子翻建起来就行了，你不用太着急了。”陈广收安慰的说道。
　　“哪——哪来的钱盖房子呀？家里到现在还欠着一屁股债呢。”
　　“你甭着急，咱们慢慢的想办法。”陈广收一边说着，一边默默的从凳子上站起来。他在病房的窗户前伫立很久，他在权衡尹招娣的事。
　　从尹招娣目前的情况来看，家里坍塌了房子是真的，要不然她不会急成这样。然而，翻建一处房子花的可不是一点小钱儿。按现在的价格，翻建一处房子最少也要七八万。要是自己帮了尹招娣的这个忙，那就意味着这些年的积蓄都要花个一干二净。要是不帮她，以现在的关系，怎么说也是说不过去的。他进退维谷前思后想了大半天，最后他来到尹招娣的病床前说道：“招娣，按理说呢，这事我不能不帮你。可我要是帮了你，咱们结婚的事就不知道猴年马月了。我原来打算是用我的积蓄拿上个首付款，先住上我们自己的新房子，然后再慢慢的还贷款，这样就会结婚买房两不耽误。可出了你家这么档子事儿以后，现在我确实是拿不定主意了，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广收啊，你不用考虑他们，你还是按你的打算办吧。咱俩结婚买房子的事，也是很重要的事。他们爱怎么的就怎么的吧，我是管不了那么多了。咱不能让他们打乱了咱们的计划，咱们也得考虑一下自己的生活了。我没有那个能力管这些，再这样下去，非得要了我的命不可呀。”看上去，尹招娣和陈广收的感情是很深的，她没有去强求陈广收，而是先去考虑自己将来的小家。
　　然而，尹招娣的回答方式，却让陈广收很受感动。事情往往是这样，尹招娣越这样体谅他，他就越觉得更应该体谅尹招娣的难处。毕竟，那六口人还在野地里睡着呢，既然将来都要成了一家人了，现在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想到这里，陈广收说道：“招娣，有你这句话我就很感激了，但是，家里的事咱不能不考虑，毕竟，他们都是你的亲人。”
　　什么叫欲擒故纵？上面发生的这一幕就是。
　　“那你想怎么办？”尹招娣虚弱的喘息着问道。
　　“我想把钱先给他们用了，让他们先安顿下来再说。要是他们不安顿下来，咱们心里也过不安稳。大不了以后我们结婚先租房罢了，我们都还年轻，以后慢慢地什么都会有的。不比家里他们，老的老小的小，他们需要照顾。”陈广收很理性地向尹招娣解释着。
　　尹招娣望着陈广收的眼睛现出一丝苦笑，说道：“那我就替他们先谢谢你了。”
　　为了慎重起见，陈广收把八万块钱提出来以后，和尹招娣一起回到尹招娣的老家，亲自把钱送到了尹招娣父母的手里。陈广收看了看尹招娣家里的情况，心想：这一家人可真够穷的。原来的房子到处破烂不堪，整个屋子没有门窗，都用一些草席挡着。现在屋顶塌下来了，上面露了天。父亲砸伤了一条胳膊，躺在地铺上，母亲领着四个妹妹在另一间地铺上睡觉。一家人住在这样的破屋里，像一群叫花子一样，确实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