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在丛中笑（二）

她默默的走在梅梅后面，手中被汗水浸湿了的100块钱，还有给焰成的礼物，还有杜蝶，这些统统的都如这个寒冷的冬季那样吝啬。她心爱的焰成，在等待我第一份礼物的焰成。我该怎么办？
寝室黑暗的还如同黑夜，那张破旧的窗户，倾泻下了冬日的骄阳，那样的孤独，那样的脆弱。她看到站在自己床边的杜蝶，还有自己到现在还叫不准名字的那些舍友，一个个面带微笑，似乎在等待着她宣告一个令所有人都能疯狂的消息。
她躲避着这种可怕的好感，然后继续低头准备下午的工作。
“怎么，领工资了，还不高兴啊？”说话的是杜蝶。
“哦，没有,我很高兴！”
“今天下午大家不用上班了！”杜蝶大声的向寝室的每一个角落喊去。
“暮春忙说，那怎么行，我还有许多单子没填完呢？”
“单子明天再填，我已经向小刘给我们8个人请了假。”
大家发出欢呼的笑声。
“要不去，你们别去，我可要上班。”
“哎，这是什么话，你可是今天的主角，没有你我们可没什么意思哦？”
“我不管，反正我不去！”
“梅梅忙说，杜蝶都说给我们请假了，听杜蝶的没错。”
“要听你去听！”
杜蝶有些不耐烦了：“梅梅，寝室的规矩给她说了没？”
梅梅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
“她已经说过了，可我没有钱，我只剩100块钱还有用。”
“暮春，我想我已经说的够清楚的了，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来这都已经4年了，哪一个刚来的敢说一个不字？”
梅梅忙拉着杜蝶的胳膊说：“杜姐，别生气，我给她说。”
其他人都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就等待着战争的开始，因为他们感觉生活太无味了，或多或少的来点刺激也算给苍白的生活增添一点可悲的色彩吧。
“不用说了，我上班去了！”她低着头径直向门口走去。
她听到杜蝶歇斯底里的叫骂：“妈的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其他人也跟着说，她也太小气了，把她那个背包拿下来扔出去，别他妈的挂在我的床头。”
是杜蝶，她要碰我的背包，里面有我的毕业证，择业证，还有焰成给我的球鞋。不，她拼命的向回跑去，她几乎是哭喊着从杜蝶手中夺回自己的背包，她抱着自己心爱的背包在墙角哇哇的大哭。其他人都被她莫名的举动感到不可思议。只有杜蝶指着她说：“真是没见过这么小气的家伙，里面有什么，有你男人的心啊，看你这德性有男人的心也不一定是好心，像你一样的贱货，像你一样的疯子。”
“什么，你说什么，你说谁的男人是贱货，谁的男人是疯子？”她不能容忍别人这样说焰成，焰成是我的，只有我有权利说焰成，你算什么东西。何况在我心目中的焰成是不容许任何人用这种肮脏的词语来形容他的。暮春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
“怎么还来劲了是不是，我就说你呢，贱货，疯子，还有你的臭男人，一样的贱货，一样的疯子！”
暮春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冲动了，她拼命的扑过去，像扑向焰成的怀抱那样干净和利索。在这一刻她看到了焰成的双眼，深邃的双眸还有那些闪动的睫毛。那张永不言败的嘴唇。
“啪”的一声巨响，寝室顿时安静，所有人惊愕的双眼几乎要崩裂，然后每个人把声音咽下了肚内。
“你这个贱货竟敢打我！”一声接近嚎叫的叫喊在整个寝室蔓延，之后是所有的忍受，能超过一个人忍受范围的打击，手，脚，还有杯子，以及张牙舞爪的撕扯。她的头在墙上被猛烈的撞击着，像这个冬季的寒冷，也向被许多公司辞退后每个招聘人脸上的微笑那样清晰，还有在她来这座城市十几天的饥饿，所有的悲痛都那样的相像，还有毕业典礼的那天下午，送焰成走的那家车站，所有的一切都是这样的无情，这一刻我确实累了，我很痛，我没办法接受，我向所有的人低头也向自己的生活低头。我需要休息，她靠着墙满脸的血青，满脸的悲痛都这样慢慢的向下滑去，慢慢的跌进理想的深谷。
她看到梅梅慌乱的眼神，舍友的嘲讽，还有杜蝶愤怒的双唇，她呲牙咧嘴的看着躲在墙角的暮春，然后恶狠狠的说，“这事还没完，咱们走着瞧！”然后转身向门外走去，那样的果断，头也不回。她想起一个同样的动作，霍焰成，他在毕业的那天也走的也是这样的干脆，头也没回，一直的，等到车子开的那一刻都没看她一眼。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这样对我，焰成你也像杜蝶那样的恨我吗？
寝室回复了原来的安静，其他人在跟着杜蝶走的时候也恶狠狠的看了暮春一眼。似乎在告诉暮春你这下完了。
冬日的阳光再一次倾泻，明亮的干净的，然而这光的力量始终没有驱走寝室的阴霾，娇小的光束只在肮脏的地面上照耀出了一片平静的光斑，似乎有细小的微尘在上面不停的跳跃着。暮春忍着伤痛挪动着自己，她紧闭着双唇，双手用力的抱着自己的双肩，试图让自己变的更小。她看到了自己的背包，自己刚才几乎用尽所有力量捍卫了的背包。里面有我的一切，有我半辈子换来的东西，还有焰成给我的礼物。我不能让她们知道我是个大学生，我在家乡就已经丢尽了颜面，这样的悲剧不能重演，我只希望自己从头开始。
她不敢想象今后要发生什么，杜蝶那恶狠狠的眼光，愤怒的表情。她会借自己的关系来整治她吗？或者让小刘直接赶自己走，要是真的那样，我又能去哪，我还要接着流浪吗？那些过去的饥饿，和过去的冷冻会又一次来吗？
她强忍疼痛又一次爬起，她想抛开所有。继续努力的工作，直到有一天真的会成功。
冬日的下午烟雾到处弥漫，巍峨的生产车间屹立在广阔的工厂内，显得那样的显眼而又冷峻。她默默的向里面走去，杜蝶在干什么，小刘肯定也在，他们会把我怎样？
她不敢正视任何人，直至她的工作地段，认真的清点，细心的查看。她听到杜蝶和小刘在小声的交谈，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可他们又在欢笑，她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只是默默的祈祷。
“认真点，想什么呢？”小刘大声的向暮春说话。
她的心“咯噔”一声，差点把手中的笔和几张单子掉下去。
“你到底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哎，你的脸怎么了？”小刘的眼神有些茫然。
“哦，我不小心摔的！”
“要不要紧？”
“没事，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哦，那就好。”
她偷看了下正在装袋的杜蝶，冷淡的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直到下班的那一刻暮春悬着的心才稍有些平息，她感觉似乎有些太平静，不知道是为什么。难道杜蝶已经不生气了，或者杜蝶本来就没当回事。反正事情过去了，小刘没找我的麻烦，说明杜蝶根本就没告诉小刘今天下午的事。杜蝶还真是大肚，看来我们都看错她的真正为人了。暮春高兴的向食堂跑去，已经全然忘记了早上的疼痛和凌辱。
她大口的吃着食堂里的饭菜，心想自己用一顿挨打换来了100块钱，真是值了，有了这100块钱就可以给我的焰成买礼物了。想着想着竟发出了笑声。
她看到同寝室的张彩正和一个男孩吃饭，便过去主动打招呼。
“嗨，吃饭呢？”
张彩先是一愣，她不敢相信早上还悲痛欲绝的暮春一转眼见就怎么像换了个人似地。
她忙回答“哦，你也吃饭？”
“嗯，早上真是对不起，给你们添乱了。”
“哦，没事，没事！”
“她是？”
旁边的男孩说话了。
“哦，她是我们一个宿舍的，名字叫暮春，也在我们场子里干活。”张彩解释道。
“你好暮春”男孩主动向暮春打招呼。暮春笑面相迎，显得很随和也很活泼。
他们三个人在一块聊了很多，张彩说他们已经认识很长时间了，并且打算明年结婚。暮春有些羡慕，张彩多么幸福，她没妄想过要和自己心爱的人结婚，只是不停的呼喊他能回到自己的身边，可这些太远了，一切都越来越远了。
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暮春漫着轻盈的步子刚到自己的床脚心里就刷的一下冰冷了，因为她看到自己的背包怎么还挂在杜蝶的床尾上，她一边哆嗦着向杜蝶的床边走去，一边狠狠的说自己不长记性，明明惹不起人家还把背包挂在人家的床脚，要是杜蝶认为这是我故意和她较劲怎么办？她低着头不敢看杜蝶的眼睛，只想尽快的拿走背包然后迅速的上床睡觉。
“没事，放着吧，又没挡我的路。”
她不敢相信杜蝶在给自己说话，她大胆的看了一眼杜蝶，杜蝶在笑，笑的很和谐。
“嗯，嗯，我不拿走！”暮春赶紧回答。
“我又没说让你一定要挂在这，我只是说，你愿意挂这就挂这吧。”
“哦，嗯，嗯。”她感觉自己的鼻子有些酸痛。这些话是那么的好听。
暮春又忙说：“杜蝶，你真的不生我的气吗？早上真的对不起，我不该打你，还有下个月发工资我一定请大家吃饭。”暮春一时激动的无法言语。
“嗨，过去的事了，你还真以为我那样小气嘛，至于请客你要是愿意，我一定奉陪。”说完呵呵的笑着。
寝室里其他的人也一时摸不着头脑，今天的事真是太离奇了，暮春被打的那样惨，她还主动道歉，还显得那么的诚恳。而杜蝶却就这么慷慨的原谅了她，这也不是杜蝶的性格啊。
暮春从来都没有像今天晚上这么高兴，她心想着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然后在中午休息的时候去商场给焰成买东西，还有焰成拿到我的礼物后肯定很高兴或许有可能一高兴就会来这看我呢，可我该给焰成买什么呢？她苦苦的思索着。
她高兴的情绪不能掩盖，是因为她还想起今天和杜蝶的吵架，尽管自己挨了打受了伤，也很害怕自己得罪了杜蝶。可杜蝶却慷慨的原谅了自己，可能大家都看错了，杜蝶其实一点也不狠心一点也不霸道，也可能经过这件事以后我们8个人会相处的越来越好。以后谁都不用怕得罪杜蝶了。她开始高兴的询问寝室里每个人的经历，而在这以前她都很少和舍友说话，更别说问这些问题了。还有谁有没有男朋友，男朋友帅不帅等等的话题，她大声的说话，吵的舍友都不能睡觉。到最后她滔滔不绝的讲着自己的遭遇，自己刚来这座城市时是何等的狼狈，在天寒地冻的时候是何等的痛苦，她感觉自己的口才尽是如此的好，这么痛苦这么伤心的事情，从她的口中出来似乎成了大笑话，都惹的舍友哈哈大笑。
一夜无眠，第二天上班的整个早上，暮春都在寻思着给焰成买什么礼物。中午休息的时候她就迫不及待的拉着梅梅要逛商场，说要买个重要的东西。搞的梅梅一头雾水。
他们一路小跑。梅梅不停的追问“你到底要买什么啊，这么着急”
她只是喘着粗气回答“到了你就知道了”显得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在跑了将近5分钟车程的距离的时候，她才忙收住脚，不对呀，这不是学校在的那个城市，她记得在学校的时候，她总是固执的拉着焰成手去商场买东西，每次都一路跑着去，又一路跑回来，道路是那样的熟悉。可这个城市太陌生了，在这个城市的这段时间我除了车间就是寝室，除了寝室就是餐厅，哪也没去过，更别说商场了。
这时她才低下头，腼腆的说：“梅梅，你知道商场在哪吗，我不认识路。”
“我的老天呐，搞这么半天你想去商场啊，不认识路还拉着我跑这么半天，你是不是让杜蝶把脑子给打蒙了？”
“还说昨天的事，杜蝶都原谅我了，以后不许再提！”
“嗯，好，好，不说了。告诉我你要买什么，我带你去。”
“我要买……”唉，我真是笨到家了，我连给焰成买什么东西都没想好，可我应该给焰成买什么礼物呢？她又一次思索着。
“快说话呀！”梅梅有些不耐烦了。
“我也不知道我要买什么，去了再看吧！”
梅梅想着刚才的一切几乎崩溃。“天哪，完了，完了，你真的被杜蝶打出毛病了！”
“都说了再不提了的，还说。我真的是一时半会想不起买什么，反正你先带我去，我看看再买。”
“我的大姐姐呀，还有我想叫你声奶奶我都感觉不为过。你要买什么总该说个大概吧，难道我带你去了菜市场，你才告诉我你要买化妆品吗？我看时间也不早了，改天吧？”
梅梅心想反正是第一个月的工资，迟几天也不违背自己的诺言，更何况自己还没想好给焰成买什么礼物呢。于是就点头答应了梅梅。
刚来工厂就已经到了下午上工的时间，一路上梅梅都在怪暮春没什么事情硬拉着自己瞎跑了一个中午，浪费了大好的睡觉时间。还说什么要暮春补偿自己，暮春清楚梅梅所谓的补偿是什么。便说“下个月工资发了一定补偿”。他们谈笑着向车间走去。
暮春刚要工作。同舍的余小凡便匆匆的走过来说：“杜蝶在找你，在转弯的那个小房子里。”暮春顿时哑口无言，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想杜蝶从没有找过自己啊，如果有事的话为什么今天在寝室的时候不说，偏偏要等到这个时候，还有她找我为什么不自己来，还让余小凡来报信，难道她还记着昨天的事情，可她不是都已经说过原谅我了吗。
暮春刚要走的时候，余小凡还凑到她的耳边说：“你要小心点，我看到小刘也在。”
暮春不敢耽搁太长的时间，便匆匆的向拐弯处走去，她小心的打开房门，看到杜蝶和小刘在议论着什么。
她声音小的几乎连自己都听不到说：“杜蝶你找我？”
先说话的是小刘，“哦，来了，坐下吧！”
暮春不敢坐，只是慢慢的摇头。
杜蝶说:“坐下吧，看把你吓的，好像有人亏待你似地。”
“哦，没有，我只是习惯站着说话。”
“叫你坐下，你就坐下！”
小刘说：“倒杯茶。”
暮春赶紧站起来说：“我来！”
小刘又说：“让杜蝶来，车间里的工作累不累，能不能习惯。”
一杯冒着热气的奶茶放在了暮春的面前。
杜蝶笑着说：“先喝口暖暖身子，这天也太冷了！”
暮春不知道下来要发生什么，总感觉那么的不自在，难道自己真的要被赶走，她记得古时候有这么个规矩：就是老板送走自己零工的时候，会专门请这个零工吃上一顿包子，然后嘘寒问暖的说好话，亲自给这个零工夹包子，吃完这顿包子也就预示着这种雇佣关系到此结束。暮春越想心里越毛，是不是这杯奶茶也就是古时候的那个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