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在丛中笑（一）

透过黑暗的夜空，我能看到你的笑脸。
透过幽暗的隧道，我能看到曙光的彩棱。
题记
寒冷，饥饿，欲望我感觉自己是黑暗下的一株火苗，肆虐的漆黑已经吞噬了一切，而我又能怎样呢，而我还可以在这里播种我希望的花朵吗？不，暮春，我告诉自己，理想就是希望，我可以放弃一切，但我不可以放弃我们的理想。
在收到一份又一份的辞退信后，穆春几近绝望。对方都是蜿蜒的拒绝，或者干脆说，我们已经有很多人了。
这个冬季很寒冷，梧桐支撑着它们可怜的枝桠，似乎有一丝风就要掉下来。大街上到处都是面目模糊的人群，他们把自己装扮的严严实实，像这个可怕的世界般令人含糊。
现在应该是吃饭的时间了。暮春摸着口袋里的盘缠又一次发呆，这已经是她来这个城市的第13天了，可她还没有找到工作，该怎么办，怎么办？
饥饿，寒冷，欲望，还有那些渺茫的理想。这些统统的如一股可怕的飓风把她向一个不知名的远方吹去，向前，她默默的向前走去。
在一家餐厅前她停下了脚步，因为肚子已经快要萎焉了，还有更重要的是她看到门口玻璃框中那几个醒目的大字“招聘洗碗工”
请问：“你是来应聘的吗？”这些话语曾熟悉的伴随了她13个日日夜夜，她在每一次失望后，总是乐观的寄托希望于下一次应聘上。可还是失望，结果始终是失败。
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响起了，“请问你是来应聘的吗？”
“哦，不，我想吃碗面”
“吃面，请进来吧”
这里并不大，可温暖的气息和可口的饭菜却一拥而上，占据了暮春思绪的一大半。她感觉舒服，她想这是生命的味道，是能够健康的保证。她大口的吞噬着碗中的饭菜联并一起吞噬着的还有自己的泪水，自己的委屈。她又一次揉捏着自己口袋中的盘缠，这些钱会很快花完的，完了我该怎么办，我会不会饿死，或者冻死。
食物的安慰使她暂时的理智，她又一次思考自己的处境，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我到了临死的边缘，我该不该这样考虑。明天会怎样，我不知道。如果我放下手中的饭碗，而告诉老板我是来应聘的因为我没有钱，我需要吃饭。那样我一定会在这里安稳的生活，这里没有寒冷，也没有饥饿。可她肩膀的酸痛又一次告诉自己她还是个大学生，这些身后的东西，曾花了大半个辈子换来的东西难道真的一文不值吗？她把所有的价值，所有的希望都背在了背后，毕业证，择业证......她从家乡背到了城镇，又从城镇背到了这座城市，一直这样继续着。
她贪婪的喜欢着这里的环境，被温暖和香味包围着的一切。她默默的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因为她似乎听到朋友和家人在说自己大学毕业了却找了洗碗工的工作。
天气依旧寒冷，还有那些带有侵略性的微风。路是这样的漫长而又黑暗，一直向前延伸，好似要到生命的尽头。
她始终委屈的生活着，理想似乎已花成这冬季的寒风，融入黑夜，向天际间冉冉的攀升。她想起年少的自己，那样的刚强，那样的执着，和面对失败那不屈不挠的精神，这些都哪里去了，这些东西还有用吗？还有我始终相信的那股冥冥中的力量，它曾一度的支持我，一度的鼓励我，可这些都没有了。我现在一个人，我没有可以呼喊的朋友，也没有可以呐喊的勇气，现在只有的是寒冷，还有心中蔓延的伤痛和悲哀，22岁的脆弱，22岁那颗已经苍老的心脏。
她一直艰难的生活着，到处流浪。在廉价的旅馆里度过了第14个夜晚。
或许她可怜的身影感动了上天，也或许她内心那股燃烧的激情得到了旁人的怜悯，也或许她真的努力过了。在来这座城市的第15个早晨，她找到了工作，在一家工厂的车间做统计工作。计单子，数个数。
时间就这样一如既往的过着，没有多少设想。工资只有600块，除过吃饭，剩下的只有付房租了。她把自己的生活极度的压缩，几乎快要透明，她看不到深处的东西，随之而来的只是那张贪婪的大嘴，她为了嘴巴而活。就像霍焰成对她说过的，我们都为自己的理想而活，不同的是每个人的理想不同，所以结果也就不同，有些人理想实现的时候已经是钱财满贯了，而又些人始终生活在死亡的边缘，因为她们没有精力去考虑吃饭以外的东西。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娇嫩的肌肤，黝黑的眼睛，还有同学们曾戏弄她没有出生在模特家中怪可惜的那个魔鬼身材。现在所以的一切都远了。霍焰成你还能记得我吗？我成了你眼中的后者。因为我没有时间考虑吃饭以外的东西。
肮脏的车间，还有和自己一样面目可憎的工人，笨拙的机器发着震天的轰隆声。这里监工的是一个短胖胖的少年，人们叫他小刘，她不知道他的真实名字，因为没有必要，他们只在这样一个简单的逻辑程序里，“亲切”的叫着他的名字，小刘。
工厂的另一头是专门用作出场的大门，这里每天都停着各色的大卡车，还有模糊的人群，他们低着头慢慢的将东西搬上车，然后又慢慢的走回来，然后又慢慢的搬东西，就这样日复一日的继续着。
每天中午会有半小时吃饭的时间，然后休息一个小时，在这期间，人们忙着睡觉，而她似乎融入不到这个环境，每当休息的时候，她就会抬头看那个高大的窗户，这应该是这个车间的通风玻璃，有着黑浪一般的冷的飓风从这里吹进，还有过往的从不停留的白云。他看着这些熙攘的白云，如同她和霍焰成在高大的立交桥上面看到的那些人群，忙碌，步履匆匆。
她想起霍焰成白皙的皮肤，和那张动人的双唇。“开工了，开工了，晚上领导要来检查，所以今天的工作必须尽早完成”小刘催促着睡觉的人群，还不停的摇动着他那颗笨拙的大头颅。她收起思绪，继续着工作，这里不能停，也不能慢。因为她清醒的记得在进工厂时自己焦灼的心情和身后那些可怜巴巴的人，比起他们自己还是幸运的。
她们住在工厂西侧的小二楼上，里面放着四张床，都是上下两层，同住的7个女孩年龄都不大。她只认识她上铺的那个女孩名字叫“梅梅”因为梅梅没有欺负过她，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在她刚进入这间寝室的时候，其他女孩都用另类的眼光看着自己，看着她脏烂的布鞋，蓬乱的头发，还有她身后那个沉甸甸的蓝白色大皮包。只有梅梅亲切的说：“你住在我的下铺，这里没人”她急忙回应，然后微笑。暮春是个单纯的女孩，她习惯人们微笑着对自己说话，亲切的问自己的名字。
这里的社长叫杜蝶。梅梅说，她脾气可大了，她的床头不叫别人坐，谁要是洗脚把水弄到地上，她罚你打扫两个星期的寝室。还有我们晚上不可以说话，只有人家可以，反正你一定要小心，人家可是小刘的女朋友。
“小刘，就是我们车间的那个监工”她忙打乱梅梅的话。
“是呀，这个小刘听说还是我们老板的什么亲戚呢，就是我们整个工厂的老板，小刘真是有本事，人家可以早上10点来上班，有时间想不来上班就不来，还一个月拿好几千块钱的工资，要是我们能像杜蝶那样就好了，唉”
“怎么了，想入非非了”
“瞎说什么呢，我可是名花有主了，赶快我们要迟到了，在不快点又要挨小刘的骂了”
她们飞快的向工厂跑去，老远工厂机器的轰鸣声已经炸响了。
暮春细心的记录着每个产品的个数，包装。以及每个工人搬用的个数。她细细寻思着梅梅的话，杜蝶的男朋友小刘，还有寝室里的其他人，她们每个人心里是不是也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呢，有没有像我一样在思念某个人呢。还有梅梅，她说小刘时眼睛是那样的有光彩，那样的充满向往，她会不会在暗恋小刘呢？
忙碌的一天又过去了，时间在人们不轻易间有时就像过往的沙尘那样让人满不在乎，有时也像一把苍老的双刀那样在每个人脸上刻下记忆的痕迹，叫人久久不能忘怀。
暮春来这里工作已经1个月了，她拿着自己的第一笔工资，慢慢的数着，红色的6张。200元交自己的寝室租金，300元用来吃饭，还剩100元。她微笑着摸着手中的100块钱，她想起霍焰成在给她过生日的那天拉着她在商场狂奔的景象。那年他们大三，霍焰成因为给她过生日硬是攒了半个月的生活费，每天就靠吃方便面和啃馒头过活。她还说，在不要这样子了，你这样节衣缩食的，整天不吃饭，可不要还没等到给我过生日的那天把你给挂了。
霍焰成笑着说：“要是真那样也好，我的礼物是用我用生命换来的，看你不珍惜，说不定还会拿着我的礼物来找我呢”
“呵，想的美，要是真那样，我还觉得晦气呢，一股死人味”
她记得给自己过生日那天很冷，他们逃课逛商场，满商场的楼层跑，她喜欢一件蓝色的圆领小衬衫，而霍焰成硬要给她买粉色的，还说什么蓝色是男人的颜色，女人应该穿粉色或者红色的。就这样跑了一下午还是没有结果，到最后竟买了双蓝不蓝红不红的运动鞋。由于太投入还忘记了上晚自习。暮春记得他们那晚来到学校南边的小树林，这里的景色很美，有高大的梧桐，还有一股清秀的小河，河水四季都溅着雪白的浪花，那样的欢快，像一个不知疲惫的少年般清纯。
他让她穿上那双蓝红的小鞋，然后在他面前跑，累了坐下来说，这鞋也太丑了，我可从没见过这么丑的鞋子，不过看在是你用生活费换来的份上，我就将就着穿吧。
她记得焰成那晚说的话是那样的老实，“我现在没钱，等我以后有了钱一定给你买最漂亮的鞋子，要不只要我一工作，第一个月的工资我就给你买”她感觉这些傻傻的话语是那样的温暖和顿重，似乎一个在她心底打满死结的预言，牢固，忠实。她深情的说，我也答应你，只要我一有工作，第一个月的工资我就给你买礼物，就当我们的......
那晚的月色很明亮，周围没有一丝嘈杂，也没有一丝寒风，有的只是静静的微笑，有的只是千言万语的诉说。
所有的一切都这样过去了，时光留下的记忆总那么悲伤和酸痛。我亲爱的焰成我想你了，你在哪，你说过要保护我，不会让我受冻，不会让我受累，可你一点也没有办到，你在骗我吗？
焰成，现在我不希望你保护我，呵护我，我只希望你在我的身边可你在哪，你能听到我给你说话吗？她静静的看着手里的100块钱，焰成，我发工资了，这是我第一个月的工资，你要什么我给你买？
她咕咚的话语引起了旁人的注意，这个可怜的女孩，她的眼泪一刻也不停的向下滴落，那样的透明，那样的明亮。像22岁的天空那样蔚蓝和清澈。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哎呀，到处找你呢，跑哪去了，今天发工资了，我们还等你请客呢”。梅梅匆匆的走过来。
她忙擦拭了一下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哎，你怎么了，是不是哭了”
“哦，没有，没有。请客，请什么客？”
“哎呦，没哭就高兴点。就是你请客啊，这是规矩，每个新来的第一个月工资必须请客。还有这可是杜蝶立的规矩哦。”
“哦，杜蝶”
“赶快，我们过去，她们肯定还在寝室等我们呢，”
“可下午还要上班啊”
“这个你不用怕，有杜蝶在，我们只管玩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