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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最后一战

作品名称:残疾      作者:流风飞雪      发布时间:2013-10-24 12:45:22      字数:3951

  
  好久没上班了,我很想上班。弟弟的事情解决了,我终于可以轻轻松松、一心一意干自己的事了。
  走进公司大楼里,我感觉到一股与不同以往的气氛,一切都显得陌生。办公室里,郭艳和吴统计有说有笑,像以往一样,郭艳捂着肚子笑得转不过气来,吴统计板着脸一本正经看她笑,这几乎成了一个定格的镜头。一见我进来,便都不做声。郭艳朝我点点头,一脸尴尬的笑。
  办公室里变了样,中间拦着的那排柜子靠墙摆着,又变成了一间大办公室。那两张以往一直空着的办公桌也坐了人,完全陌生的面孔。吴科长的办公桌不见了。
  办公室里不见了王峰,我随口问道:“王峰到哪里去了?”
  郭艳反问我:“你还不知道?”
  我莫名其妙:“知道什么?”
  郭艳说:“王峰现在是我们科长了,吴经理带着出差去了。”
  我像是挨了重重的一拳。我坐在办公桌前,埋头整理抽屉,掩饰着自己的情绪。那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着,仿佛办公室没有我一样。
  两个人的语气压得很低,显得有些沉重。我却听得很分明,我住院这段时间,公司里发生了很多事,尽管我经手的那份经理述职报告很出色,公司换届时肖经理还是被换了当了书记。吴科长成了吴经理,王峰当了业务科长,而我杨波成了多余人。我想不透,吴科长喝酒住院,最后当了经理。我喝酒住院,回到办公室连位子都没有了。到底怎么回事?
  办公室里没有我的位子了。走出办公室,我就像做梦一般,不知道该去哪里。
  我只有回到培养巷,我怕走到大街上去,甚至怕见叶红。独自走在培养巷里,周围冷冷清清的。巷里没人打麻将了。铁角的男人出了事,在去广东的路上连人带猪开进了山涧里。铁角痛不欲生,说千不该万不该那天晚上拖他上桌换手气。那天铁角老不开和,输红了眼,就拖着男人上桌换手气。男人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铁角看了来火,骂他精神不拿出来干什么,是不是留在路上好放肆去……铁角真是后悔死了,说凭男人那天上桌几圈都不开和,就应该想到他出这躺车肯定不吉利。铁角哭得昏天黑地,那哭声像冬天凄厉的北风穿过整条培养巷。她发誓再也不碰麻将了,还要死要活的拿一把菜刀要把自己平日用来搓牌的手指剁下来。多亏了巷子里天天在一起打牌的几个女角死死抱住她夺下那刀,才保住她那起着厚厚老茧的手指。
  铁角不打麻将,培养巷就没人出面邀角了。巷里打麻将的角就成了游兵散勇,缺少了组织者。巷子里每天只有那阴冷的风穿过,少了一道风景。
  我不用再牵挂单位里的事了,日子变得轻松起来,慢慢地我想不起能做什么事情,日子又十分的难过。没办法,我只有坐在房间里构思起小说来。我现在只要坐在那房间里人就变得痴呆,思想像被冻住了。我试着走出家门,在培养巷里来回走动,做一副沉思状,思维稍稍活跃起来,偶尔还能冒出点灵感的火花来。我苦苦冥思着怎样才能写出一篇惊世骇俗的小说来,不提防撞到一个人身上。
  “妈的,倒霉,走到哪里都有‘麻将精’!”王建民开口骂了起来,不用说肯定又在哪里碰了一鼻子灰回来。他现在也没班上,在家又坐不住,成天像条疯狗一样到处找麻将打。又像一个学艺不精的武林中人,到处碰得焦头烂额。
  我像是从梦中醒来,望着王建民,心里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朝着他笑。
  他奇怪地望着我,突然问我:“刚才在巷口看见几个带工牌的人指指点点的,是干什么的?”
  我说没看见。他又问:“会不会是培养巷要拆迁了?”
  我说:“拆迁好,反正你家门口也打不成麻将了。”
  他说:“想过瘾吗?想过瘾明天带你去。”说完匆匆走了。
  几天后,我终于在巷子里再次碰到王建民,他脚步匆匆的走到我身边,突然停了下来,对我说:“有几个大角,你想不想见识一下?”
  我问他怎么见识?他说要么干脆躲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玩一次大的,轰轰烈烈一回。听起来很刺激的。
  我问他:“都是些什么角呀?”
  他说:“你都熟悉,知根知底的。”
  我想了想,仍不放心的追问:“都是谁呀?”
  他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我不好再问,笑着说:“不会合伙宰我吧?”
  他说:“你放心,我们一条巷的还能害你。”
  王建民真像个拉皮条的,各方游走,约定好时间,应带够的钱数。
  到了约定的这天,我带好钱跟着王建民出门,天色灰沉沉的,一路上我心里有些不爽。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我跟着他东转西转转进一条狭窄的小巷里。我在县城生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踏进这么条小巷。看上去比培养巷还老,潮湿的石板路,两边的砖墙上爬满鲜苔。小巷幽深,那些古旧的房屋看不见门,门都朝别处开着。
  我跟着王建民七转八转不知怎么转进小巷深处一间阴暗的房间里。房间里亮着灯,散发着一股霉味。进去后王建民“啪”一声把门反锁上,先断了退路,说:“这里绝对安全。就你们四个人,放心玩吧。”
  坐下来后,慢慢适应了房间里的光线,我才看清对面坐着葛老师。他也好像才看见我,朝我点点头。左手那个理着光头,有点像黑道上的。右手的看上去眼熟,长头发遮住了半边脸,仔细看去,却原来是詹正!我记得上次看到詹正在麻将桌上是暑假里,现在学校又快放暑假了。那次詹正在培养巷见到葛老师吓得起身尿尿要我顶位子,没想到现在竟坐到了同一张桌上。我从学打麻将到现在经历了快一个学年,一个学年造就了一个麻将好手,培养一个学生从小学、中学到大学不知要经历多少个学年。
  我这么胡思乱想着牌局就开始了。麻将,亲爱的麻将,感觉有一个世纪没碰过麻将了。从此以后,我不需要再考虑工作,不用再陪客人了,可以一心一意亲近麻将了。真奇怪,干别的事疲软,一坐到麻将桌前就两眼放光,人也分外精神。真要感谢发明麻将的祖先,麻将的发明真应该与四大发明齐名,载入我们文明古国的史册!
  我扫一眼眼前的对手,往日熟悉的面容都有些变了形,变得陌生了。有的还板着脸,红着眼,场面真有些高手相搏的味道。我也很快紧张起来,丝毫不敢松懈。既要认真打好手里的每一张牌,又要时刻留意那三个人会不会有什么小动作。牌打得还顺,只是太紧张,太累了。
  王建民在旁边专门负责跑腿,帮桌上的人买水,买烟,买食品,谁和了大牌给他吃红。
  打着打着,不知不觉的,一天大概过去了。渴了喝口水,饿了吃两块饼,要方便就对着屋角那只烂桶,牌还继续打。
  唏哩哗啦的一夜大概又过去了,已经分不清白天黑夜,房间里那只昏黄的灯一直亮着。赢了的自然不能走,输了的又不甘心走,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要扳本。就这么胶着。完全是在拼体力,比耐力,真有些天昏地暗,飞沙走石。
  我有些头晕,一屋子的烟熏得我眼睛生痛。那几个竟然都点着烟,贪婪地吸着,从那些发黑的肺里排出来的烟一股股都朝着我涌来,屋里只有我没点烟。
  我渐渐有些体力不支。开始我还能在砌牌时记住一些牌的位置,能准确地留住手里的牌。慢慢地就不准了,摸到那墩牌时,那牌就会变了样。桌上各人打的牌我也记不大清,纯粹是下意识打牌。脑子里总在提醒自己千万别诈和,诈和就赔得惨。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留意那三个人有没有小动作。
  我很少和牌了。常常是刚听牌或者还没听牌,别人就和了。我感觉自己已经在由赢转输,我努力振作起来,想奋力扭转这种局势。可麻将偏偏跟我犟了起来,犟得我更加精疲力竭,越打越输,越输越多。想不打是不可能了,也不甘心。
  我强打精神,努力睁大眼睛,眼前却闪现出叶红的影子。我奇怪这时候会想到叶红。叶红,你在哪里?帮帮我吧。好好搏完这一次,我就再也不亲麻将,天天亲你了……可惜叶红不是神,听不见我的呼唤,就是听见了也帮不了我什么。
  我完全麻木了,就像在打斗中被高手制住了穴道,只会机械地出牌,机械地往外数钱……
  
  尾声
  我不清楚是怎么回到培养巷,怎么回到自己家中,整个过程就像在梦中一样。梦醒后,感觉空落落的,身上什么也没有了。叶红坐在我身边,眼睛红红的。她拿着一封信给我看,又是一封铅印退稿信。我想起曾给一家出版社寄过一篇《麻坛高手》的小说稿。那时候我见自己写的东西总出不来,就冥思苦想,挖空心思,有一天看见巷子里人们打麻将忽然灵机一动,时下人们津津乐道的是武侠小说,古时武风盛行,现如今麻将跑火,何不象写武林高手那样写一位麻将高手?我完全凭空想象着写了一位麻将场上的顶尖角色。那时候我对麻将还只是略知皮毛,现在重写起来一定会精彩得多。
  这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还是炎热的季节,人们都穿着短装。转眼就是寒冷的天气,培养巷里的西北风像刀子般刮过,咝咝作响。
  我将那沉甸甸的手稿交给叶红,要她烧了。她惊讶地说:“你有病哟。”
  我确实有病,我支撑起虚弱的身子,将手稿一张张撕开,堆在地上像一堆纸钱,手哆嗦着点燃起一把火。培养巷里的冷风挤进屋子里,卷起一团纸灰,像一群黑色的蝴蝶在屋子里飞舞。
  我该去看看弟弟了。他的店开张后我还没进去过,他那副残疾的身子能应付得了吗?
  我来到“涛涛电器修理部”门前,门边飘扬着彩带,地面上还散乱着鞭炮纸屑。从店里传出一阵昂扬的音乐声。里面的生意看上去很红火,柜台前围了不少顾客。县城里好多人都从电视里看到弟弟开店的新闻,电视里还有领导讲了话,号召大家都来献爱心。店里的东西比别的店便宜,弟弟可以免税。
  弟弟现在主要是卖电子元件,那位王峰请来冒充徒弟的年轻师傅不可能老在店里冒充下去。弟弟坐在一条高凳上,两条枯枝般的细腿悬空晃荡着。他不停地探着身子为顾客拿东西,样子显得很吃力,额角上渗出密密的汗珠。脸上却总挂着笑,笑得很开心。
  我走上前去,对弟弟说:“我来帮你,以后我天天来店里帮你。”
  弟弟奇怪地望着我:“你不用上班?”
  我笑笑说:“我就在你这里上班,给你打工。”
  弟弟拿出一个大红包来,说是王峰送来的,我们单位里的人捐的。他说:“你们单位里的人真好,真不知怎么报答他们。”
  我突然感到身上的什么部位隐隐作痛,痛得我直冒虚汗,我怀疑自己患上了什么绝症。我想我该去找叶红,在医院里好好检查一番。住院那几天叶红让我好好检查一下,我总对单位里的事放心不下。现在好了,没什么放心不下了。我要从头到脚、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做一番检查,看看到底什么地方出了毛病。检查好后,再回来给弟弟打工。
  想清楚后,我感觉轻松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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