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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水调

作品名称:残疾      作者:流风飞雪      发布时间:2013-10-15 01:51:56      字数:3017

  
  我一心一意亲近叶红,除了上班时间几乎都呆在她那方小天地里,甜甜蜜蜜地过上了一段幸福的日子。我们现在用不着为县城里没有好地方玩而伤脑筋,这方小天地里就足可以任我们玩得身心愉悦精疲力竭。也有乏味的时候,就像一个人天天面对着美味佳肴也有腻味的时候,这时候就想吃一点别的什么开味的东西来调节一下口味。我体内又开始窜动着另一种欲望,这种欲望折磨得我手痒痒,心痒痒,全身痒痒的像发病一样,比过去思念起叶红来还难受。我觉得这麻将就和性一样,当你玩得精疲力尽,又输了钱,就会想劳民伤财的真没意思,发誓再也不玩了。可隔不了几天,养足了精神,又会蠢蠢欲动手发痒的,尽想着和牌那份美妙感受。
  我感到乏味,上班没事坐在办公室里盯着窗外灰沉沉的天空发呆。窗外那几棵梧桐树竟掉得不剩一片叶子,不知不觉就到了寒冷的季节。有几只不怕寒冷的麻雀在那枯枝上飞来飞去。我看着竟有一种呆在笼子里的感觉,心也随着那雀儿飞了出去。却没有停留在树上,在空中旋来旋去,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落脚,最后落在了麻将桌上。
  真是久违了!我手里仿佛捏着一张滑溜溜的麻将牌,有了那美妙无穷的感觉。人要是置身于清脆悦耳的麻将声中,会变得无比充实。唏哩哗啦声中,时间就像那看得见的滔滔江河向前奔流,哪像上班坐着度日如年……
  “想什么啦?”吴科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边。
  我回过神来,忙说:“想着干点什么。”我为刚才的思想脸上发烫,我已经答应叶红不再摸麻将了,好在只是在脑子里想想。
  吴科长说:“很好,你去省城炼油厂发一趟货吧。”
  我的心随之一振,吴科长打开了笼子,放飞了一只鸟儿。尽管天气寒冷,鸟儿都不愿意在外面飞。
  我就像笼中放飞的鸟儿,很快飞到省城,飞到了炼油厂招待所那间“301”房间。没想到小胖子还住在这里,他们大公司业务量大,这里好像是他的家。
  到了晚上,我见小胖子仍然心平气和的躺在床上看电视,忍不住问他:“怎么不叫史调度他们打麻将?”
  小胖子一听竟来火:“还打麻将?警察前不久才来扫荡过一次。他妈的,老子居然尝了一回手铐!”
  我松了一口气。第二天去厂里办事,史调度见到我像见到久别重逢的老友,很快就安排给我发货。对我说:“等下次环境宽松了,我们再好好切磋切磋。”
  我不停地点头,心想下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我在招待所里呆不住,跑到江边看油船装货。一阵凛冽的寒风刀子般刮过,我连忙往船舱里钻。头戴鸭舌帽面相温善的船老大对我说:“装好了货你就别上岸去,干脆跟船回家吧。”
  我看着江面上船来船往,江水很平缓,有几只江鸥在水面上飞。我想着坐在船上悠悠荡荡,舒舒缓缓地往前赶,一路上看不尽的美景。在那恍如隔世的水上世界,人的灵魂也定能得到净化……
  我来到船上,开始时很有几分新鲜感,我是第一次坐这种内河油船。坐在船头,看着船在窄窄的江面上推进,犁翻一道白色的浪花,两岸景色尽收眼底。饭桌上还能吃上江里那些以前没吃过的鱼,陪船老大小喝两杯。日子真不错。渐渐地,感觉日子缓慢枯燥难过。时下正是枯水季节,船又是逆流而上,走得极慢,两岸景色就像静止了没有变化。船老大见我一会儿在甲板上,一会儿又跑到驾驶舱里,上蹿下跳的,就笑着问我:“船上不好玩?”
  我问他:“到家大概要几天?”
  他说:“这个季节最快也要一星期。”
  我说:“你们船上人一年到头也真难捱。”
  他问我:“要不要叫人陪你打打麻将?”
  不等我答话,他一只手把着舵从驾驶舱里探出头去,朝着后面扯开嗓门“聋子”、“贩子”、“水鬼”的一阵乱喊,不像是在喊人。很快从船上不同的角落里钻出几个邋里邋遢的人来,船老大交代说,你们陪货主打牌。
  我跟着他们来到船的后舱,看到那张铺着麻将的方桌,心里竟有几分激动,后面的日子不会难过了。面对眼前这些有着古怪外号的角,我心里没底,往往那些靠外号在江湖上混的才是厉害角色。我试探着问:“我们玩小一点吧?”
  谁知“聋子”叫了起来:“我们哪还敢玩大的?小的都是陪你,你是我们的上帝!”
  我不好意思,说:“你们说怎么玩就怎么玩吧。”
  大家说好,一块钱一个子,也就是二十块钱为一束。船上自然属于“水调派”。问清楚后,我就在嘴里不停地念口诀:“字牌能碰不能吃。”像刚入门的生手,生怕忘了会打诈和。我不露声色地打了几把,看他们手艺平平的真有些像在勉强陪我。我故意装得傻乎乎的,常常打出一张牌要问上一句:“可以这样打吧?”或故意惊呼:“打错了!”捶胸顿足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有和也故意不和,打下来自然是输。船上的炊事员喊一声:“开饭啰!”几个人便纷纷推牌起身吃饭去。
  饭后重新回到麻将桌上,“聋子”问我:“和我们玩不过瘾吧?”
  我很虚心地说:“向你们学习。”
  “聋子”又问:“你们搞业务不打麻将?”
  “水鬼”接口说:“和我们玩肯定嫌小了,不过瘾。”
  我忙说:“不是的……”
  “水鬼”说:“一定是。要不我们加一点?”
  “聋子”、“贩子”忙附和说:“那就加点吧,我们陪你玩。”
  我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我是客,客随主便,你们说怎么玩就怎么玩吧。”
  加到两块钱一个子,船上的角像一下子吃了兴奋剂,打牌的气势都不一样了。我憨憨的和了几把牌后就不和牌了,又是输钱。我不停地跺着脚,跺得船板橐橐响,说:“这鬼天气怎么这么冷?”
  我胡乱打完一把牌,像很受不了似的站起身来跺着脚说:“休息一下吧。”
  我走出舱外,天空中飘着几片淡淡的雪花。已是隆冬季节,河里的水清澈透亮,有的地方一眼见底。两岸景色如镶嵌在镜框中的画。这种日子真好,坐在船舱里打打麻将,饭熟了吃饭,乏了就看看两岸流动的风景,什么事不用操心,人就像生活在仙境中一般。
  每天的饭后,不分早晚,除了船老大在驾船,船上其他人一个个都争着上麻将桌抢位子。“水鬼”囔得更响:“走,杀货主去!”
  我听了暗自好笑,这帮船上人分明把我当成砧板上的肥肉了。
  再打牌时,我看上去仍然是漫不经心的,手下却毫不放松。我不想再输下去了,要再输下去就会成为笑谈,这船将来漂到哪里,哪里就会传出某某县公司的杨波是块香肉,好吃。那真是阴沟里翻船。相反,你毫不留情痛下杀手打得他们灰溜溜的,名声同样也会随着这条船四处漂散:某某县公司的杨波,真是厉害角色!再说我也不想拿金钱开玩笑,我不再装傻,跟这帮船上人认真起来真像是大人和小孩玩。这帮船上人要算角色最多也只能算作三、四流角色,我和他们比可以算得上“精”了。砌牌时我不慌不忙,一边砌牌两眼一边不停的在桌面上瞄,基本上就能记住各人面前砌的一些牌。比如我瞄到下家砌牌时没洗烂牌,把一对二筒砌在了一墩,我打牌时手里刚好又听成单调的牌,抓到下家面前砌在上面这张二筒,我就换成单调二筒。下家抓到底下那张牌也是二筒,又刚好没用,等他把那张二筒打出来就被我单钓去了。几个人都有些惊讶,说单钓都这么准。我嘿嘿一笑:“是呀,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巧。”
  船舱里这张麻将桌成了一张江面上漂流的活动擂台,我是擂主,船上这帮角日夜轮番上场攻擂,都被我打得掏空口袋灰溜溜下去。
  离家大概还有一天的路程,这时船上已经没有人和我打麻将了。船行到一个小镇边靠岸买菜,我也跟着上岸去,从小镇上牵回一条十多斤重的狗。还买了几瓶酒,对“水鬼”说,杀狗,这天气好吃狗肉。
  “水鬼”也不客气,把狗栓在岸边一棵树上,抄起船上一根绞锚的铁棍朝狗头狠砸。我不忍心看,别转头去,只听得狗嗷了两声。回过头来,“水鬼”已经在动手剥那狗皮,一边剥一边对边上的人说:“输了那么多钱,捞回张狗皮也好。”
  晚饭时船上飘起了浓郁的狗肉香味。我陪船老大喝得很醉,躲进舱里美美的睡。我要把心收起来,养好精神回去见叶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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