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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麻将

作品名称:残疾      作者:流风飞雪      发布时间:2013-10-13 00:45:48      字数:3030

  
  我回到培养巷正是下午的时候,走进狭窄的巷子里,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这个时候的培养巷,略微有些安静,只有铁角和巷里几个闲在家中的女人坐在王建民家门前打麻将。那张桌子好像从来就没空过,一天到晚总有人坐在那里打麻将,这已经成了培养巷的一道风景。上班时间是一些女人坐在那里打。下了班,男人们回家拉完一泡尿,就端着茶杯来接手。女人们便起身,回到家里去烧饭。女人烧好饭了,出来换男人回家吃饭,男人很快吃好饭重新回来把女人换下去。只有铁角一直坐着不动,继续陪男人们玩下去,就像铁打的,挤也挤不走。挤她不走的男人就不甘心地说:“真是个铁角!”
  铁角结婚前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刘文英。嫁进培养巷后,两夫妻都没有固定工作,男人帮人开货车,她在巷口开一个小卖部,卖南北杂货。男人大多数时候不在家,她日夜守在店里,把小店经营得红红火火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王建民家门口摆起了一张麻将桌,麻将桌离她的小店不远,时而会传来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哗哗声。店里没生意时,她很无聊,被那哗哗声吸引着忍不住走到麻将桌旁站着看上几分钟。碰到桌上打牌的人有急事,让她顶一会儿,她只好救急坐了下来。打着打着,常常忘记了小店,那自称有急事离开的通常都是赢了钱找借口,也不会再回头了,她只能救急应场。由于心里牵挂着小店无法集中精力打牌,散场时她发现输了不少钱。输钱当然心疼,开小店赚钱也不容易,输出去的钱肯定要找机会扳本赢回来。慢慢地小店自然开不下去了,她每天早早在麻将桌上占一个位子,刘文英就成了铁角。铁角的男人开着个大铁笼车专门装猪跑广东,几天来回一次,回来了总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铁角也懒理他,只是输光了身上的钱就朝巷子里不远处家里的男人囔:“懒鬼,快拿钱来,还欠着人家呢。”男人要说没有或者慢了,她就跳起脚来骂:“又在路上送给那些骚X啦!”男人很少在家,她就日日夜夜扑在麻将桌上,人就像是嫁给了麻将,只有麻将才能给她快乐。铁角的眼圈从来都是青的,看着她我常常会想起电影里看到的过去那些抽大烟上瘾了的女人。
  我走过时,铁角正在做一副大牌,清一色我已经能看懂了,引得我禁不住伸长脖子往前凑了凑。在女人堆里铁角是大姐大,称得上女中豪杰,巾帼英雄。她可以不很用心就能打出漂亮的牌来。她一边出牌一边和我打招呼:“杨波,出差啦?红中!”
  我随口说:“出屁!学打麻将了。”
  她听了,以为我要跟她学打麻将,忙招呼我说:“来吧,坐到大姐身边来,慢慢调教,以后好凑角,年纪轻轻的别天天窝在家里。”
  我真的屁股一墩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像经历过长途跋涉,累了想歇一口气。趁我歇气的功夫,她一边打牌一边给我讲解,怎么吃,怎么碰,怎么听牌了,等别家打出一张牌来就和了。一招一式的很详细。我听得有些晕乎乎的。我感觉她的声音很好听,带几分温柔的磁性,她要是去当小学老师一定会深受学生喜爱。
  铁角这么打着讲着,讲着打着,就像是她一个人在打牌。那桌上的牌也邪门,全听凭她随心所欲地调遣,想什么牌就来什么牌,顺风顺水,只见她一阵风似的一把接一把和牌。其他三个女人大多数时候在往外掏钱,慢慢地都阴着脸,重重地往桌上摔牌,时而瞄一眼我。我不好意思再坐下去了,知趣的站了起来,嘻嘻哈哈的对铁角说:“看我给你带来这么好的手气。再坐下去,人家有意见了。”
  “什么意见?教你打牌是好事!”铁角的口气,分明是为了培养革命事业接班人。
  晚饭后,我正要离开家往外走,弟弟突然问我,你去找叶红吗?她还来我们家吗?
  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好像外面有什么事情在等着我。我是好久没见叶红了,有点想她,可我拿什么去见她呢?跟她说说半个月来在市里的学习情况,还是……我很想见她,但没想好该怎么去见她。
  我还是好好在家写小说吧,把小说写漂亮了去见叶红,她一定也会很开心的。我跟往日一样坐在房间里,拉开架势,摊开稿子,拿起笔来,开始构思人物情节,脑袋里却总有一团火在烤。弟弟撑着两条小木凳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晃得我心里直烦。我对他说,你也出去巷子里透透风吧。
  弟弟望着我,像有什么话要说。我很烦躁,感觉喘气都有些困难,连忙起身往外走,说,家里实在是太热了。
  天气确实热得让人在家坐不住,是老天爷又把我逼得往外走。走进巷子里,却是另一番风景,王建民家门口依然热热闹闹,那张麻将桌边围满了人,密密麻麻的围得看不见里面打牌的人,只能听见洗牌时发出的哗哗声。这景象让我有些迷糊,世上这么多人为那东西着迷,自己是否也应该像他们一样,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写小说不就讲究贴近生活吗?自己写的小说总出不来,是不是因为关在房间里远离了生活?我这么想着就已经走进了人堆里。其实我离这些人很近。我尽量往里挤,挤到麻将桌前正好贴在王建民身边看,看到他快要听牌了,正犹豫着打哪张出去合适。我急的忍不住指着一张牌说:“打这张。打这张!”
  王建民不满地说:“七岁教八岁,我打牌要你教?”说着“啪”的一声把一张牌拍在桌上,正是我指着的那张牌。
  对面的詹医生也不高兴,说:“真是看戏的扒到台上了,看牌别吭声。”
  王建民像是受了委屈,鼻子一哼:“你也不看看是谁,我用得着他吭声?”
  我听了脸上挂不住,堂堂七尺男儿,再说我也不再是门外汉了,我不服气的推了推王建民:“你起来,让我来打!”
  詹医生忙说:“别搅和了,一边好好看。”他输了钱,生怕一搅和这牌打不下去。
  王建民仍是一脸的不屑:“牌都砌不好,还打牌?”
  铁角接口说:“你还别说,没开斋的手能摸到好牌。”
  边上有人起哄:“你让他摸一摸?”
  铁角说:“摸一摸就摸一摸。来,杨波,我让你过过瘾。”说着就站了起来。
  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有的说,杨波,快去摸一摸,童男子的手开开斋。有的说,杨波,快到铁角那儿过过瘾。
  我也顾不得那么多,急切地坐到铁角的位子上,那座位还带着她的体温。我虽说对麻将不陌生,但毕竟是第一次上真场子,坐下来后面对着一桌子的麻将,有些紧张慌乱,砌牌,抓牌,打牌,手都是抖抖的。铁角坐在边上给我打气压阵,两眼紧紧看住我手里的牌,嘴里说:“别慌,别慌,慢慢来。把牌理好……抓一张牌上来,插进那里去,把那张挨不着的幺鸡打掉……碰!碰一对七万,把八万打掉。靠不上的牌打掉,别急……和!和三筒。你这是听的三六九筒的牌。”
  我在市里参加学习班时很用心地看人打麻将,对麻将仔细琢磨过,已经有些基础,在铁角的细心调教下,我渐渐上路了,心不慌手不抖了,牌也打得顺了,接连和了几把,其中还有一把大牌。洗牌的工夫,铁角得意地对周围的人说:“我说了吧,杨波从没摸过麻将的手,手气好。”
  詹医生沉不住气地说:“当然啰,童男子的手,你在边上别吭声,让他多摸几把。”
  我听了脸上一阵滚烫。铁角不管不顾,我每抓进一张好牌,她就要大声咋唬:“杨波,你的手真大,坎当都抓进来了!”
  坐在下手的王建民听了也不高兴,说:“还裤裆呢,坎当!出牌太慢了,你自己上!”
  我对铁角说:“你不用吭声,让我自己来。”
  铁角仍然在旁边都囊着:“让杨波熟练了,以后多个角也好。”
  詹医生不愿意了,他的牌风一直没有好转,我在桌上他就没和过牌,只是不停地往外掏钱。他向旁边看牌的人要了一支烟点上,说要熏一熏晦气。冲我说:“你纯粹是乱搅,乱吃乱碰,像耍迷踪拳,没有一点路数,把好好的场子都搅乱了。”他问铁角,这牌你到底还打不打?要打就自己上。
  铁角不服气:“你和牌我掏钱给你就是。”她仍要坚持让我过瘾。
  王建民说:“过什么瘾?要过瘾晚上回家让他过!”
  我再也不好意思在麻将桌上坐下去了,再坚持下去真的会引起公愤。连忙起身让位给铁角,坐在她边上看,却舍不得离开,有点余兴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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