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煤飞电舞>上部 第三章1

上部 第三章1

作品名称:煤飞电舞      作者:刘宏民      发布时间:2013-10-10 15:13:11      字数:5934

  王根柱的儿子王俊以前和燃运分场一个叫祝雪英的女孩谈恋爱。祝雪英和王俊相处了一段时间后,认识到王俊是个花花公子,不可靠,便提出了分手。王俊不答应,死皮赖脸缠着祝雪英不放。祝雪英为了摆脱王俊,就和同班的一位转业军人朱金彪好上了。王俊对朱金彪横刀夺爱恨之入骨。这天上午下班前,他去燃运检修班组找朱金彪单挑。他进门时,正巧看见朱金彪左手拿着一个拳头大小的机器零件,右手指指点点在给祝雪英讲解着。王俊妒火中烧,顺手操起靠墙放着的一根大拇指粗的铁棍照着朱金彪的头顶砸去。朱金彪惊慌中来不及躲闪,本能地举起右胳膊一挡,铁棍砸在了他的右小臂上,当即骨折了。王俊怕对方报复,扔了铁棍撒腿就跑。班上的几个年轻人要去追赶,班长梁瑜认识王俊,知道他是王根柱的儿子,便阻止说:“别追了,救咱们的人要紧。这小子我认识,他跑不了。”梁瑜立刻报告了分场主任霍国雄。霍国雄和王根柱私交甚笃,他了解情况后要了厂里的救护车,安排人把朱金彪往洪阳人民医院送,并第一时间把这事电话告知韩玥兰。
  韩玥兰正坐在办公桌前写材料,她接听完电话后气愤难忍,“咔嚓”一声把手中的圆珠笔折断了,愤愤地自言自语说:“这混账小子,净给我惹事。”她拨通了儿子班上的电话,班长告诉她王俊不见了。韩玥兰有火无处发泄,靠坐在椅子上,因愤怒而喘着粗气。人事科长进来了,看韩玥兰神色不对,问她怎么了,韩玥兰如实相告。人事科长叹了口气说:“唉!这孩子……”他摇了摇头,转身出去了。韩玥兰犹如被人打了一记耳光。
  韩玥兰中午回到家,女儿韩静已经把饭做好了,内容是酸汤水饺。饺子是昨天包的,就在冰箱里冻着,韩静只需把它们煮熟再和些酸汤水而已。儿子没回来,韩玥兰知道他躲到别的地方去了。往常就是这样,儿子闯了祸躲得不见踪影,留下烂摊子让他两口子收拾,等烂摊子收拾好了儿子就回来了。多亏这夫妻俩不是一般的人,每次都能把事摆平。他俩也不是有意纵容儿子。儿子闯了祸,或者打架,或者偷了厂里的废铜烂铁拿到收破烂的那里去换钱,或者用针扎了别人的自行车轮胎等等,他俩除了气愤痛心外,等儿子回来后准要狠狠收拾一顿。这时王天祥就成了孙子的挡箭牌,老人总能找出理由替孙子辩解,实在没理由了,就会说他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孙子,不宠他宠谁?再说娃还小,犯错误没啥,长大了自然就懂事了,王根柱也是他两口子从小宠到大的,现在不也当科长了?王根柱夫妇拗不过父亲,而王俊仗着有爷爷的庇护,也不怎么害怕父母。这次偏逢王根柱出差,儿子惹的事只能由韩玥兰一个人来擦屁股了。
  王天祥中午回家吃午饭。韩玥兰想到儿子之所以敢冲进生产现场操起铁棍往别人头上砸,都是公公一贯护短娇惯的结果,便发泄般地把上午发生的事告诉了他。王天祥听得目瞪口呆,愣了好半天才问:“那咋办?”韩玥兰没好气地说:“根柱不在家,我能咋办?厂里对在生产现场打架处理是很严的,更何况人家根本没招惹小俊。”作为滨河电厂的退休职工,王天祥自然知道在生产现场打架是严重的违纪行为。韩静插嘴说:“拿铁棍照人头上砸,我哥也太狠毒了。”王天祥瞪着眼冲着孙女发火说:“连你都这么说!干脆你去公安局举报,把你哥抓起来枪毙了算了。”韩静吐了吐舌头,冲着母亲做了一个鬼脸,不敢再吭声了。王天祥问媳妇:“给根柱打电话了吗?”韩玥兰说:“打了,根柱说他大后天才能回来。”王天祥沉思了片刻说:“太迟了。要不你试着去找一下黄厂长,咱们先争取主动。”韩玥兰说:“上次小俊偷了厂里的电缆当废铜卖,我求爷爷告奶奶的,黄厂长勉强放了小俊一马没给他处分。这次影响比上次还恶劣,我是没脸再去求黄厂长了。”王天祥看媳妇撂挑子,生气了:“那就等根柱回来让他丢脸去,你脸皮薄,他脸皮厚。”韩静把一碗酸汤水饺端到了王天祥面前,说:“爷爷,吃饭。”王天祥没好气地说:“不吃!”
  电话铃响了。滨河电厂给中级以上管理人员家里都装有固定电话,而普通职工直到九五年才享受到此待遇。电话是霍国雄打来的,告诉了韩玥兰一个令她震惊的消息:刚才梁瑜给他打电话说朱金彪的父亲也在医院,扬言要去公安局报案。韩玥兰这才意识到儿子犯的事不但要受厂纪处分,还要受法律制裁。她一时失了主意,问霍国雄:“霍主任,这可咋办呀?”霍国雄好像就等着她这一问,胸有成竹地说:“既然王科长不在家,只有你亲自出马了。我的意思是你最好去医院看望一下朱金彪,给他父亲赔个礼,人家提啥条件咱再商量。眼下只有先把那一头安抚住让他们不要胡闹,然后再做厂里的工作。”韩玥兰想了片刻,说:“你考虑得周到,就按你说的办。”霍国雄说:“我和你一起去,毕竟我是朱金彪的部门领导,说话多少有点儿份量。”韩玥兰立刻打电话向人事科长请了半天假。人事科长一时找不下合适的人顶替韩玥兰的工作,便派人去通知新工下午放假。
  韩玥兰吃过午饭后,利用她的私人关系在小车班要了一辆桑塔纳小轿车,和霍国雄一起乘车去洪阳。车子刚到医院门口,梁瑜就迎上来了。韩玥兰下了车客气地说:“给你添麻烦了。”梁瑜连连摆手说:“自己人,韩师不用客气。”在工厂,人们称呼比自己年龄大的同事时,习惯在对方的姓氏后面带一个“师”字,譬如韩师、王师、马师等等。师就是师傅的简称,它既体现了对对方的尊敬,也没有矮化自己,所以被广泛应用。“哦,哦。”韩玥兰微笑着点头。她不清楚丈夫是否认识这个梁班长,在今天之前她连梁瑜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霍国雄问梁瑜:“现在啥情况?”梁瑜说:“朱金彪断了的骨头已经接上,右小臂也打上了石膏,正躺在病房输液。”霍国雄又问:“他父亲还在吗?”梁瑜说:“在病房。”韩玥兰问:“他父亲是干什么的?”梁瑜回答:“是个农民,就会胡搅蛮缠。”接着梁瑜又把上午王俊去班上砸朱金彪的过程给韩玥兰讲述了一遍,着重强调他及时阻止了班组的几个年轻人追赶王俊,否则王俊非受皮肉之苦不可。
  朱父正坐在病床前和负责照顾朱金彪的两个年轻人说着什么。他们发现了韩玥兰等人后,话题打住了。那两个年轻人很不自然地和韩玥兰、霍国雄打了声招呼,转身出去了。朱父看上去有六十岁左右,头发已经花白,黧黑的脸上满是皱纹,尖嘴猴腮,小眼睛瞅起人来一眨一眨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个省事的人。梁瑜给朱父介绍了韩玥兰和霍国雄。朱父站起来指着韩玥兰的鼻子毫不客气地训斥说:“你儿子歹毒得很,敢拿铁棍照我儿子头上砸,你是咋教育的?”韩玥兰犹如被人击了一棒,头有些发懵。她心里来了气,随便应付说:“哦,是我孩子不对。”朱父又说:“现在不好好教育,等进了劳改场想教育都来不及了。我知道你们公家人疼爱自己的娃,护娃的短,其实那是把娃害了……”韩玥兰听“劳改场”三个字很刺耳,渐渐收起了为给朱父赔礼道歉而强行挤出的笑,心里嘀咕说:农民就是没修养,两个孩子打架了,大人应该商量着解决问题,冲着我把话说得这么难听顶啥用?朱金彪阻止父亲说:“爸,你少说两句。”朱父眼一瞪,梗着脖子说:“她那个土匪儿子把你胳膊砸断了,我说两句气话还不行?”韩玥兰愈加不高兴,板着脸说:“你想说啥随便说,我洗耳恭听。”韩玥兰知道朱父是农民时,就不把他当回事了。农民能咋?除了打架有力气外,别的哪方面能胜过她?当今的社会不是凭拳头,也不全凭法律,而是凭关系。农民织起的关系网再大也只能撒在农村,和她那张撒在城市的关系网没法比。如果把这事捅到公安局,凭他们一家的社会关系,说不定朱金彪会由原告变成被告。当然韩玥兰不想仗势欺人,只要朱父通情达理她也会按规矩办事。朱父看韩玥兰不高兴了,摇晃着脑袋顶撞她说:“我的话多着哩,只怕你听不懂。”霍国雄担心这两人顶起嘴来事就不好办了,赶紧给韩玥兰使了个眼色,顺着朱父的话说:“对,老人说得对。现在的年轻人好冲动,如果管教不严容易出事。”这话朱父爱听,他手掌一拍大腿朗声说:“对嘛!还是霍主任明事理。我儿子是当兵的出身,要身板有身板,要力气有力气。论打架,我敢说能打过他的没几个,可他在你手底下干了将近一年了,惹过事没?”霍国雄随声附和:“没有,没有。”“这就是家教,是咱对娃要求严,他不敢胡来。”朱父说着瞟了韩玥兰一眼,目光又转向霍国雄,“我看你们公家人还不如我这没文化的农民有见识,总以为自己娃打别人是占便宜,其实那是占小便宜吃大亏……”韩玥兰听朱父的意思好像是她怂恿儿子砸朱金彪的,心里暗骂:傻逼。她不想听朱父胡说八道,便走到朱金彪的病床前,装作关切的样子嘘寒问暖了几句后,转身出了病房坐到车子里面去了。
  半个小时后,霍国雄来告诉韩玥兰,朱父态度很坚决,非要去公安局报案,他已经给梁瑜交待过了,来几句硬的吓唬吓唬他。韩玥兰冷笑一声说:“哼!他以为我不敢去公安局,不敢上法院?”霍国雄劝她说:“一个老农民嘛,没文化又不懂得人情世故,和他计较啥呢!你进去说几句好话哄哄,咱们软硬兼施,看能不能搞定他。”韩玥兰说:“这种人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一示弱他会更张狂。我不去!”她停顿了片刻又说:“霍主任,既然人家一定要报案,你我就没有必要待在这里了。咱回厂里,看他能折腾出啥结果来。我就不相信公安局还能把小俊拘留了?”霍国雄说:“我可不敢跟着你回去,王科长回来了我没法向他交代。”韩玥兰忍不住骂了一句:“这个愚昧无知的泥腿子,真以为自己得了理就不饶人了!”霍国雄说:“咱不是怕他,主要是不想把事情弄得那么复杂。”
  任凭霍国雄说啥,韩玥兰就是磨蹭着不愿意去。两人正僵持着,梁瑜急匆匆赶来了。梁瑜说病房来了一老一少两个人,其中那个年长的像个干部,看样子是朱金彪的亲戚。霍国雄和韩玥兰都愣住了。梁瑜又说:“那人派头很大,说不定还是个官。”霍国雄对韩玥兰说:“去看看。”韩玥兰忙点头答应。
  三人一起进了病房。韩玥兰和霍国雄一见那个年长者,都吃了一惊,原来此人是市人事局副局长叶锋。虽然未曾谋面,但叶锋经常在洪阳电视台的《洪阳新闻》栏目里出现,所以他俩认识他。韩玥兰暗叫一声:完了!此刻她清醒地认识到,朱父倚靠上了这棵大树,自己不但不能阻止他报案,也不敢再抱让朱金彪由原告变被告的幻想。霍国雄上前和叶锋握手打招呼。韩玥兰也急忙伸出了双手,陪着笑脸说:“叶局长,您好。”叶锋和他俩一一握了手,表情很冷淡。朱父迫不及待地指着韩玥兰说:“就是她儿子把金彪的胳膊砸断了。”韩玥兰连忙道歉:“是我没把孩子教育好,给你们添麻烦了。”朱父又指着梁瑜说:“这个人刚才还威胁我,说在厂里发生的事就应该交厂里处理,如果捅到公安局,以后咱金彪的日子就不好过了。金彪的同事说王俊仗着他老子当了个芝麻官,啥事都干,厂里从来没有处理过他。我敢相信厂里吗?”朱父一时失言,把照顾朱金彪的那两个年轻人给出卖了。“你说国家的法大还是滨河电厂的厂纪大?”叶锋盯着梁瑜,不怒而威。另一个年轻人——估计是叶锋的司机,“哼”了一声插嘴说:“打了人还威胁受害者,法盲加流氓。”梁瑜红着脸低着头一声不吭。霍国雄暗暗用手指戳了梁瑜一下,梁瑜会意,退出了病房。霍国雄对叶锋抱歉地一笑,说:“请叶局长息怒。他不懂事,在胡说八道。”叶锋冷冷地说:“我听说外甥被人打伤了,顺路来看看,没想到你们的人竟敢威胁我老姐夫,这不是仗势欺人吗?”霍国雄和韩玥兰连赔不是。韩玥兰这才知道叶锋是朱金彪的舅舅,怪不得朱父如此嚣张,原来背后有这个重量级人物给他撑腰。此刻她也顿悟过来,一个农民的儿子转业后能进滨河电厂,肯定有不同寻常的社会关系,自己早该想到这一点。
  霍国雄自我介绍说:“我是金彪的部门领导霍国雄,发生这样的事我有责任。”叶锋阴沉着脸不说话。霍国雄又说:“请叶局长放心,我一定派人照顾好金彪,争取让他早日康复出院。如果您有什么要求,尽管向我提。”叶锋没做任何表示,脸上依然阴云密布。而当霍国雄给叶锋介绍韩玥兰是滨河电厂供应科长王根柱的夫人时,叶锋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脸上也渐渐由阴转晴。韩玥兰捕捉到这个变化,好像注射了一支强心针,心中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花。她满脸堆笑说:“我那个儿子实在不争气,经常给我惹事。您看这次……唉!实在是不应该。”她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霍国雄帮腔说:“本来玥兰下午还有重要的工作要做,我劝她改日来医院看望金彪,我是金彪的部门领导,今天我来就行了,可玥兰说她非来不可,否则心里过意不去;王科长在杭州出差,玥兰给他打了电话,他说尽快赶回来。叶局长,他夫妻俩对发生这样的事很痛心,也很重视。”叶锋说:“这就对了。年轻人好冲动,可以理解。我们做长辈的应该正确教育孩子,而不能一味地娇惯、护短、纵容。”霍国雄和韩玥兰唯唯诺诺,并不住地赔礼道歉。叶锋的态度之所以发生了变化,正是因为王根柱的身份,也就是罩在他头上的那顶供应科长的乌纱帽。虽然企业的科长没法跟市政府人事局副局长相比,但滨河电厂是大型国有企业,供应科长是挺有实权的。叶锋的弟弟在做生意,叶锋寻思如果和王根柱拉上了关系,对他弟弟的生意会有帮助的,他有了结交的意图,所以态度才转变了。
  三个有身份的人亲切地交谈着,话题渐渐扯远了。农民朱父一句也插不进去,只能把小眼睛瞪大,一眨一眨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叶锋对霍国雄和韩玥兰越来越友善,直至最后把目光转向了朱父,说:“老姐夫,他二人态度很诚恳,我想滨河电厂是能够公正处理这件事的,咱就没有必要去公安局了,息事宁人嘛!”朱父知道儿子被打后就给叶锋打了电话,目的是想让这位身居官位的小舅子给自己撑腰壮胆,没想到叶锋很快就倒戈了。朱父吃惊之余,很不自然地咧着嘴笑了笑,一副难为情的样子。霍国雄说:“请叶局长和老人家放心,我们厂一定会秉公处理的。金彪是我手下的兵,如果处理结果对他不公,我第一个不答应。”韩玥兰说:“老人家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的就一定满足。”叶锋说:“梁山泊的兄弟不打不相识,今天两个孩子打架,我们大人也有缘相识了。王夫人是个爽快人,老姐夫有什么要求就提,不要不好意思。”朱父又难受地咧嘴一笑,样子比哭还难看,最终啥要求也没提出来。韩玥兰说:“这样吧,请叶局长赏个脸,今天晚饭我请客,咱们坐到饭桌上慢慢谈。”叶锋笑了笑,算是答应了。
  叶锋走后,霍国雄对韩玥兰说:“我一亮出王经理的乌纱帽,叶局长的态度立马就转变了,这就是政治资源。”韩玥兰撇着嘴“哼”了一声说:“在叶局长跟前,根柱那顶乌纱帽算个啥?”她这么说着,却掩盖不住内心的喜悦。霍国雄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就不相信叶局长没有用得着王科长的时候。”韩玥兰抿着嘴笑了笑。霍国雄建议说:“咱们饭后再找个地方娱乐一下。这是个难得的和叶局长结交的机会,不能轻易放过。”韩玥兰不无遗憾地说:“可惜根柱不在家。”霍国雄说:“他不在家也好。等他回来后专门登门谢叶局长,不就又多了一次机会?”韩玥兰会心地笑了。霍国雄回过头对梁瑜说:“让照顾朱金彪的那两个混蛋滚回去,另派两个省事的来。他俩在煽啥风点啥火呢!”梁瑜说:“刚才我已批评他俩了。”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