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痕《二十二 》 悲喜年关

　　
　　韩家屯的大年夜在寒风中悄悄来临，这个小小的村落也被新年的氛围所包围着。然而，在这个预示着团圆和欢乐的年夜里，又有几家欢喜几家愁？几番愁苦几多忧呢？

　　 “娘，您咋了？娘，别哭，别哭，呜呜呜 …… 呜呜……”韩家的小屋里孩子们团团围住了哭泣的秀娥。

“ 大娘，不要哭了，不要哭了！都是我们家不好，连累你们了！大娘，哇哇……哇哇……”伴着长生的哭闹声，凤儿和秋生也再央求着痛苦的秀娥。

　　“ 秀娥嫂子，是我连累了你呀！我于老二无能，怎么连你们都保护不了？我该死呀！啪啪……啪啪……”于老二蹲在地上，挥起了巴掌扇着自己嘴巴。

　　 “娘，二叔，不要听她们嚼舌头，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管她们干嘛？等我再听到她们说的，我非撕烂了她的嘴不可。”春珍又开始激动起来。

　　 “春珍，不要闹了，我们家够乱了，就要娘好好地过个年吧！”春柳含泪安慰着母亲。

　　 此时的秀娥泪流满面，她已经陷入了痛苦之中。听着孩子们的哭喊和劝阻，她的心如针剜一样的难受。看着眼前的孩子，她强忍悲痛，在内心做着激烈的斗争。此刻，她的心里有两股暗流在冲撞着。一个声音在说：秀娥你错了，你不该做什么好人！不该不守妇道，那是女人的本分！不该给大成脸上抹黑！闺女跟李家的事情还没有完呢！你又这样，这样会被村里人的唾沫淹死的，还是好自为之吧！这些刺耳的声音在秀娥的脑海回响着，不肯离去。另一个声音又出现在秀娥的脑海，不，我不要听，根本不是这样的，我夏秀娥做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丈夫和孩子的事情，难道流言蜚语就要将我打倒吗？本来博文被气愤的孩子拒之门外，秀娥的心里就一直难过，流言蜚语还没有结束，又发生了这个，真的是要人始料未及。不，我不会，我不会轻易服输，我一定要挺起自己的腰杆，不要别人轻视。看看眼前的哭喊着孩子和于老二，秀娥心里更多了一丝酸楚。想到这些，她不再纠结了，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对着正在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一家子人，露出了笑脸。

　　“春柳，春珍，凤儿，赶紧的，我们动手包饺子。娘，没事的。不要哭了，看看长生都知道害怕了！今天，我们要过个团圆年，别人的话，我们不要听。以后，老二，你记住了，我们要挺直腰杆做人，不要那些嚼舌头的看不起我们！”说话间，穿鞋下地，从墙上摘下了围裙，麻利地扎在腰间，指挥着众人开始了忙碌。

　　 “嘻嘻嘻……嘻嘻嘻……太好了！娘，我们要吃饺子了，我们一会儿可以去提灯笼吗？”大贵、秋生、春朴开心地跳了起来。

　　 眼前的情景要怔怔地蹲在地上的于老二惊诧不已。他瞪大了眼睛，拿着旱烟的手在不自主地抖着，显然是被秀娥的突然转变吓到了。可当他看着秀娥奔忙的身影，情不自禁地笑了，在他的心里也充满了感激和敬佩。

　　 本来应该是一个安静祥和的大年夜，怎么会出现这个状况呢？原来起因还是要从博文在韩家被拦在门外，和腊月二十八秀娥与于老二一起上坟说起。




　　 被春珍拦在门外的博文放下的东西悄然离去。然而，韩家的小屋内，秀娥坐在火炕上，借着微弱的灯光给大贵缝着刮破的棉裤，她手虽在动着，可是却心不在焉。她的眼睛不停地望向门外，又不时地看着依靠在墙边的春柳。她心里知道春柳也在担心着门外的博文，她应该去看看他走没有，可是看着忧伤的女儿，愤怒的春珍和孩子们的哭喊，她犹豫了。

　　 “赶紧睡觉吧！不要再闹了，这样下去年还过不过了？明天早起，去给你爹和香草婶子上坟呢！赶紧收拾一下睡吧！我去看看大门关没有！”秀娥说着，放下手中的针线，借故出门看看院子的门关没有，脱身去看博文。韩家的门外静悄悄地没有博文的踪迹，唯独刺骨的北风呼呼地吹打着窗户，给夜添了一丝沉寂和寒冷。秀娥知道博文已经离开了，她的心才放下。正当她要回屋的时候，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仔细辨认，原来是春柳在李家的包裹，一看就知道是博文放下的。秀娥轻轻地抖落了包裹上的雪，心里涌上了一股酸楚的感觉。她提起包裹默默走进屋子，回手关上了房门。

　　 “娘，怎么又拿回来了？他还没有走吗？”春珍带着埋怨的眼神看着正在打开包裹的母亲。


　　 “ 博文走了，这个是他放在门外的，你别老这样对人家，其实，博文真的不错呢！”秀娥说着。

　　 “就你心眼好，什么都不计较，看看咱们家从和李家接触之后，过今天舒心日子？还嫌别人的闲话少？”春珍依旧不满。

　　 “ 春珍不要抱怨娘了，以后不要再提他了。”春柳走过来帮娘收拾着包裹。

　　 “你们看，这些钱是博文留下的。他担心我们的生活，所以只有这样办了！”秀娥发现了博文放在衣物中的五块钱，她的心揪着，感到了自责。

“ 咦，还有一条丝巾，真漂亮！大姐是给你的吧？”春珍突然发现了博文送给春柳的那条红丝巾，一把拿到手里，问着表情复杂的姐姐。


　　 “ 给我，给我，这个不是，才不是呢 ！”春柳没有直接回答春珍的问话，脸颊顿时飞起了一抹红霞，她的心底也泛起了一丝酸楚，对博文的感觉更加复杂了。看着这条连接他们情感的纽带，生生撕扯着春柳柔弱的内心，她的内心在挣扎着，她想忘记博文，想将爱换做恨，只有这样才可以遗忘。可是，面对这份象征着爱的礼物，她的心在承受着情感的纠葛，在进退间徘徊。手里握着丝巾，内心的苦谁可以理解，那份视为净土的爱情给她和他之间带来了何止是煎熬，更多的是一种灵魂的刺痛。

　　漫长的夜夹杂着刺骨的北风又度过了一天，伴随着漫天的大雪腊月二十八也如约而至。这天一大早，秀娥便开始忙活起来。在东北农村，每年过了腊月十五之后，就是上坟祭祖的日子。秀娥一边准备祭祀的馒头、香火、还有烧酒，一边在安排着过年的伙食。看着眼前的年货，秀娥的心里真的不是滋味。记得每年过年，都是大成去买回来年货，给孩子们糊灯笼，和孩子们去祭祖，这些都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情。然而，时过境迁，已经阴阳相隔的丈夫现在好吗？是不是还在牵挂着这个家呢？“嗯，会的，一定会。”秀娥知道，这个家是丈夫最大的牵挂，孩子们也是大成心里最大的不舍，而自己也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这个家，给丈夫一个交代。为了这个年，她老早就节衣缩食开始筹备了，她就是想要孩子们感觉到，没有父亲的家过年也不比别人差。况且，于老二带着那几个孩子也是她的牵挂，所以年还是要过个样子的，尽管这些东西对于自己贫困的家来说，很吃力，但还是要准备的。想到大成，秀娥的心里也泛起了酸楚，自打丈夫走后，自己带着孩子过得日子真的太难了！情不自禁的泪水湿润了眼角。“哎。”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明白自己内心的苦和累，是没有地方可以倾诉的。她也清楚的知道，这些也只有大成可以懂，只有大成才能体会她的苦，她的泪，她该去坟上和丈夫说说话了。


　　　　“大贵，一会儿去叫你于二叔一声，告诉他我们去上坟，要他准备一下，顺便也告诉他过年不要准备什么了，到咱家来吧！他一个大老爷们也不会做什么好吃的。再说，我也好久没有看见长生了，凤儿和秋生我也做了新棉鞋给她们，要他们来试试吧！”秀娥交代着儿子大贵。

　　 “ 知道了 ，娘，我马上去。我一会儿要找满仓叔给我糊灯笼呢！去年的都坏了！春朴、九儿在家等哥哥，一会儿就回来。”大贵说着，戴起了棉帽子，穿上了棉鞋，出门奔向于老二家去了……



　　 秀娥的心里其实也一直在担心香草的几个孩子，怕她们冻了饿了。不去李家的这几天，她熬夜特地为孩子做了新棉鞋，想要她们知道没有娘的孩子也一样有人疼。 放下忙活的秀娥不说，再看看此刻的于老二家又在干什么呢？


　　　　于家低矮的茅屋里，依旧阴暗寒冷。“咳咳咳 …… 咳咳咳…… ，”一声声的咳嗽声在屋子里不停地传出。“哇哇哇…… 哇哇哇……”夹杂着孩子的哭闹声，一片混乱。

　　 秋生不停地安慰着哭闹的弟弟，一边焦急地喊着正在灶坑前扒火的凤儿。仔细一看，冒着浓烟的灶坑前，凤儿在咳嗽着，冒出的灰尘和烟雾呛得她流出了眼泪，搞得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像个小丑。火盆里放着一个铁盆，里面在炖着小米面糊，被灰尘搞得也没有了黄色。

　　 “来了，马上，长生。秋生，你叫爹抱起来哄哄他，不要他哭了，我都忙死了！”她边往火盆里添着火，搅着米糊，边叫秋生好好看弟弟。她知道，长生是又冷又饿，裤子尿湿了，没有换，饿的肚子在叫。可今天灶上还不好烧火，冒烟，没有办法搞好米糊，要扒出火用火盆慢熬才可以。听着弟弟哭闹声，凤儿急的直喊，秋生也急的直哭，于老二急的团团转。


　　 于老二接过秋生怀里的孩子，两只大手不知所措。“不哭，爹的乖孩子，长生，等等，马上姐姐就给你换衣服了。哦哦，不哭……不哭……。爹抱抱，好孩子，不哭……”于老二无奈地安慰着哭闹中的孩子，在屋里不停地来回走着。



　　“弟弟，我来了，快，姐姐看看，不要哭了。长生好乖的，不要再哭了。大姐看看，凉一下就好了，热是不能吃的，来姐姐吹吹再喂你。 ”凤儿终于做好了长生的伙食，扬着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小脸，接过了父亲怀里哭闹的弟弟，安慰着。



　　 “哈哈哈……哈哈哈……，大姐，你看看，你都是小鬼了，脸都啥样了？”一旁的秋生看着姐姐的模样，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 笑啥？我还没有来得及擦呢！ 这个烟呛死我了！爹，改天天好，弄一下吧！我呛得受不了了！怎么这样奇怪，娘在的时候挺好烧的，怎么这会儿就不行了呢？”凤儿说着抹了一把流出来的眼泪，脸上出了一条黑白分明的水沟，更显得滑稽了。


　　 一旁的于老二看着女儿和儿子， 他的心里翻起了五味瓶，一阵心酸涌向了心底。他看着眼前这个家，凌乱、阴冷、凄凉、一贫如洗。自从香草离去，这个家就变得如此的要人心里没底。弱小的凤儿扛起了母亲的责任，年幼的秋生学会了带孩子，可自己呢？看着孩子的哭闹，竟然毫无办法。马上年关到了，香草也离开了几个月了，长生转眼四个月了，自己到底做过一个父亲的责任了吗？这个没有了女人的家咋这样难呢！想想香草，心里真的难受，自己没有能耐呀！要不是相亲们的帮助，自己怎么可以要孩子活下去？于老二看着眼前的一切，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眼泪模糊了双眼，他不知道这个新年他们要怎么度过，没有母亲的孩子会面临怎么样的困境，陷入了迷茫。

　　 “快点起来，咋这样懒呢？人家过年都勤快些，你倒好，天天都不知道帮我干点啥！这一大家子都指着我伺候？我上辈子是倒了霉了，摊上你这个懒鬼，没有享福就遭罪了！”正在生火做饭的兰英骂着躺在热被窝里的大发，她看着气就不打一处来。

　　 “喊啥呀？天天吵，这不是起来了吗？一会儿要给儿子糊灯笼呢！昨天货多，还不要我歇歇？”大发边穿衣服边说着，唯唯诺诺怕老婆发火。

　　 “ 娘，来看看吧！我奶奶下地自己去茅房，摔了，好像还……还尿裤子了！”儿子宝山喊着正在忙碌的母亲。

　　 “在哪里呢？啥时候去的？大发，你快点看看吧！你那个瞎妈又尿了裤子了！我跟她算没招了，要死不死，真的烦人！”兰英气的骂了起来。

“ 哎呀！娘，你咋天天这样闹腾，不是说了吗！以后你去茅房说一声。外面这么滑，你大过年的，摔坏了咋办？”大发跑出了茅屋，搀起了地上正在呻吟的瞎眼娘。

　　“啊啊啊……啊啊啊……没……没事，我……”瞎眼娘听着儿子的抱怨，嘴里不住地呜咽着。她根本就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对于儿子的抱怨，儿媳的谩骂，她只有这样做为回答和抗议。在儿子的搀扶下，她勉强起身。面前这个头发蓬乱、脸颊塌陷、一双睁着的眼睛的老女人，伸出双手在努力地向空中抓着，也在不停地摸索着，想找一个物件来支撑一对裹着的小脚。裤腿里还在不停地流出没有排完的尿液，明显是摔到了来不及才导致。她佝偻着的脊背微微隆起，像背了一个包袱，行动相当的困难。她看不见孙子捂着鼻子远远躲避着的身影，更听不见儿子无奈的抱怨，当然，儿媳妇的谩骂她更加听不见，也许对于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娘，快来看看吧！我奶奶裤子湿了，赶紧换那！”宝山喊着母亲。

　　“叫你爹整，那是他娘，不是我娘。瞎就瞎呗！还天天这样折腾，啥时候是头？一天天的闹心死了！”兰英边用围裙擦着手，边抱怨着。

　　“ 唉，咋办？就别生气了，我娘也不容易的，这些年……也……”大发在替娘辩解着。

　　 “得，得，得，她不容易，我容易得了吧！还不让说了？这棉裤一天都要换几次,棉花都尿得不暖和了。昨天尿的到现在还不干呢！没有换的了就将就穿吧！”兰英边说边拉着颤巍巍走进屋里的婆婆，费力地拽着她的胳膊往炕上拉。

　　“啊啊啊……啊啊啊……疼……湿……湿了。”瞎眼婆嘴里不住地喊着，发出了模糊不清的声音。

　　 “嫌疼自己上去呀！怕湿不尿裤子呀！告诉你多少次了，少吃点，就是不听，天天以为粮食白来的呢？不吃白不吃？”兰英数落着瞎眼婆。

　　 “ 呜呜呜……呜呜呜……,”瞎眼婆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娘，不要管她了，我都饿死了，赶紧做饭去吧！我要等爹糊灯笼呢！”宝山催促着娘。

　　“ 吃，吃，吃，老少就知道吃。这辈子算我兰英倒霉，摊上你们老韩家，作孽了？”兰英委屈着，眼泪也挤出了眼眶。看着男人大发沉默不语，听着婆婆咿咿呀呀的声音，儿子不停地催促使她开始了伤心。咣当一声，兰英抹着眼泪将手上端着的饭盆扔到一旁，一家人吓得都默不作声。

　　撇下兰英的郁闷先不去管，再看看心急火燎的大贵，一路小跑转眼来到了于家的院子。“ 于二叔，在家吧！”还没有站稳就开始了高声呼喊。

　　 “哎，我爹在呢！是大贵哥哥来了呀？”秋生听出了大贵的声音，也喊了起来。

　　　　“嗯，二叔我娘叫你一会儿去上坟，把那些烧纸什么的都准备好了，你就不用买了！”大贵进屋就开始传达着娘的话。

　　 “嗯，知道了，你娘真的是想的周到，我正愁没有啥准备呢！”于老二感慨着说。

　　“ 对了，凤儿，秋生，我娘还给你们做了新棉鞋呢！还有呢！今年过年去我们家里，娘说要热闹一下呢！”大贵开心地说着。

“ 好呀！好呀！这下我有新棉鞋穿了，长生也可以要大娘帮忙照看了，我也要和春柳、春珍姐一样好好玩玩了！”凤儿和秋生开心地笑了起来。

　　 “真的呀，快点吧！大贵，去你家好去上坟。”于老二喜出望外，秀娥真的是及时救驾，他正愁这个没有香草的年咋过呢！这个消息无疑是给他寒冷的茅屋送来了无限的温暖。

　　 于老二带着大贵出了自家的小院，径直奔韩家走来，他的心里充满了温暖的感觉。心里暗暗想，秀娥嫂子真的不错，香草没有看错人，她真的是一个好人呢！每一次自己遇到困难都是她及时相助，真的是个菩萨心肠。

　　 “ 老二，去哪里呀？这样忙，过年了，不用干活了？孩子都挺好吧！”正在院子外面扫雪的满仓笑着问道。

　　“ 哎呀，是满仓呀！是的，不要上工了，总算歇着了。这不，秀娥嫂子准备去上坟，要我跟着也去，看看香草。”于老二提到了香草，眼睛里带着忧伤。

“ 老二，明白的，没有女人的家就是不容易的。咋办？谁要这世道不好呢？昨天我和巧嘴说，你这个年咋过呢！缺啥？到时候吱声。”满仓表示同情。

　　“ 不缺啥的，满仓叔。我娘说了，要二叔他们去我们家，一起过年，我们要热闹热闹呢！”大贵开心地说着。

　　 “呦，咋的？什么情况？凑一起过年？”院子里热闹的谈话吸引了正在厨房忙碌的巧嘴，她忍不住推开了门，探出了半个脑袋，查看着情况。

　　“ 是呀，我们一起过年，热闹着呢！满仓叔，等一下帮我糊个灯笼呗！我那个都坏了！”大贵满是期待。

“ 行，一会儿来吧，正好宝山也要整一个呢！”满仓答应着。

　　 “那我们先走了，去看看秀娥嫂子有没有什么事情没有做，我好帮忙去！”于老二面露喜色，和满仓夫妻告别。

　　 “嗯，好了，走吧！ 帮忙是应该的。”看着于老二拉着大贵的手远去的身影，满仓答复着，也转身进屋去了。

　　 “他爹，你赶紧放桌子吃饭，我出去有点事儿，一会儿就回来，你们先吃，不要等我。”巧嘴边解下围裙边戴起了头巾，推门走了出去。

　　“哎，这个人哪，什么事儿饭都不吃了？不吃正好，来胖丫，咱们吃。”满仓边嘀咕边开始揭开锅端出饭菜，和胖丫吃了起来。

　　 巧嘴去干什么了呢？她原来不是去茅房，也不是有什么急的不可不办的大事，而是直接奔向了四奶奶的茅屋。人还没有进屋，就迫不及待地喊起了正在撅着屁股烧火的四奶奶来。


　　 “快，快点，四娘，别搞了，有事情说呢！”巧嘴一把拉起了被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四奶奶，开始了虚张声势。

“呦，好烫，好烫……又……咋了？巧嘴，你可吓死我了！”四奶奶撸了撸稀少的头发，舔了下伸进瓷盆里试菜咸淡的手，吧唧着嘴问着巧嘴。

　　“咋了？出事了，特大新闻！”巧嘴开始了白活。
　　 “哎呀妈呀！快拉我一把，上炕说去。”四奶奶挣扎着肥胖的身子，把黑漆漆的手伸向了巧嘴。
　　 巧嘴连拉带拽把四奶奶鼓捣上了火炕，一屁股坐到了炕头，盘起了大象腿，小眼睛叽里咕噜地转着，嘴巴开始了讲演。“你还不知道呢！这个可是天大的事情了，你猜今天秀娥家又出啥事情了？嘿嘿嘿……嘿嘿嘿……”巧嘴抿着嘴笑着。

“ 啊啊……啊啊……快……快说……”。四奶奶伸长了脖子，瞪圆了眼睛，也不顾瓷盆里炖着的烩菜了，更忘记了咚咚打鼓的肚皮的抗议。她紧张地盯着巧嘴一张一合的嘴巴，生怕失去一个淘宝的机会。

　　 “你说秀娥臊不臊？春柳被李家甩了的事情还没有出来头绪，搞得满屯子都知道了，这就够丢人的了！按理就消停过年得了。谁知道，她自己还嫌不够呢！今天，又要和于老二去一起上坟，这个还不说，听大贵说。还要和他们一起过年呢！你没看见那于老二呢，嬉皮笑脸的乐的脸上开花了，真的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凑合一块去呢！”巧嘴连珠炮似地说着见闻。



　　 “妈呀！这算咋回事呀？这咋还会搞一起去了？寡妇光棍搞到一起，好说不好听啊！”四奶奶抠着鼻屎，眼睛放着贼光。

　　 “寡妇门前是非多，也不知道躲着点，这样的事躲都来不及呢！这下于老二可乐死了！妈呀，好事，好事。嘿嘿嘿……嘿嘿嘿……”。四娘，来了半天了，有水没有整点，巧嘴舔着干巴的嘴唇，看着四奶奶放着光嬉笑的眉眼。

　　 "那有呀，我水缸都冻死囫囵了，整的做菜都用的菜刀砍下来的冰碴子，将就一会儿吧。”四奶奶咽下一口唾沫，感觉肚子开始了催促。

　　 “哎，你说这事，秀娥不是真的想男人了吧?”巧嘴等着四奶奶回答。

　　 “这个不好说，嘿嘿……嘿嘿……”四奶奶叽咕着眼睛，不怀好意地笑着。
　　“得了，四娘，今天的话，可不要出去说呀！别要人家说我扯老婆舌。我要走了，满仓还等我回家吃饭去呢！"巧嘴叮嘱着四奶奶，下了炕推门离开了四奶奶的草房。

　　 “恩啊，改天来呀，巧嘴，我就不送你了！”四奶奶欠着屁股抻着脖子对推门离去的巧嘴喊着。撇下巧嘴回家不说，再看四奶奶望着巧嘴远去的身影，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她欣喜若狂，心想，这下又有好戏看了，嘿嘿……嘿嘿……”。

　　“啥味呢？”正在四奶奶心里美滋滋地幻想的同时，一股刺鼻的味道吸进了她的鼻子。四奶奶使劲吸着鼻子，寻找着味道的来源。原来刚才她光顾和巧嘴扯闲话了，忘记了坐在火里的饭菜，已经被烧焦了。”看着被烧糊的饭菜，摸摸咕咕叫的肚子，四奶奶舔了舔嘴唇，狠了狠心一生气把饭盆踢出了老远，想想还是不吃了。巧嘴的一番报道，已经搅得四奶奶没有心思吃饭了，她的内心犹如揣了二十五个小耗子---百爪挠心那！她那个破烂的心里如何也装不下屁大点事儿,于是，决定还是找地方说出来，先吐为快！

　　 四奶奶打定主意，趿拉着棉鞋，提了提高过腋下的棉裤腰，跳起了欢快的芭蕾向兰英家走去，四奶奶要给郁闷的兰英带来不一样的惊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