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第三次相见

　　走进医院大门的时候，李丽的心里有些不安。一方面是怕自己无法做到像顾海波要求的那样。到时不光丢自己的脸丢顾海波的脸，另一方面又怕见到李旺：不是害怕会与他有什么瓜葛，而是怕他会影响到自己的心情，继而造成她在这里的学习受阻。
　　“顾叔！”一阵熟悉的喊声打断了李丽的思绪。她抬起头，这才发现那个她不想见却又时常想起来的男人李旺竟然就站在眼前。李丽咬了下嘴唇，将目光移向了别处。但她依然还是能听见顾海波的说话声，“李旺，听蓝主任说，你最近工作干的不错，继续努力啊。”
　　“我会的。”李旺回答，完了又问了句：“听说叔叔打算让李丽来医院学护理？”
　　顾海波说：“是啊，我正打算带她去见姚护士长呢。”李旺看了一眼侧面对着自己的李丽，轻轻“噢”了一声说：“那您忙，我去病房了。”说完径直离去。李丽这才回过了头。
　　“丽丽，其实你也没必要恨他，这也是个苦孩子。”顾海波一边说着一边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李丽无言以对，只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到了。”顾海波的声音适时响起。李丽忙抬起头：愿来已经到顾海波的办公室的门口了。
　　“你先进去等着，我去看看护士长来了没有。”顾海波边说边打开了办公室的门。李丽低头走了进去。顾海波则在她进去以后转身离开了。然，还没等她看清楚办公室的陈设，顾海波就又回来了。
　　“走吧。”他说，“我现在领你去见见护士长。”
　　李丽点了点头。顾海波又叮嘱她：“一会见了护士长要礼貌，以后人家就是你的师傅，噢，就跟学校的老师差不多，你得尊重人家。”这个是当然的，她又不是没当过学生。李丽心想，然后跟着顾海波出了他的办公室，又顺着走廊一直向左再向右拐进了一个大办公室，那里除了有几个年轻护士正在聊天外，还有一位穿白大褂的中年女人正在翻看着记录本。直觉告诉李丽，这个女人应该就是顾海波给她找的老师。
　　果然，顾海波叫了一声，“姚护士长。”立刻，几个正在低头聊天的小护士站直了身子，“顾院长好。”“顾院长好。”的跟顾海波打起了招呼。顾海波微笑着点了点头。中年女人则示意她们：该上班了。
　　“护士长，那我们先去了。”一个女护士说。中年女人回了句，“去吧。”几个女孩便相继离开了。这时候，顾海波才回头对丽丽说：“丽丽，过来见一下姚护士长，以后你就是她的徒弟了。”
　　中年女人随声站了起来，说：“顾院长，你太客气了。”
　　李丽走过去给她鞠了一躬，“姚老师好。”
　　“不用，不用。”中年女人忙绕过办公桌来到了李丽面前，“以后叫我护士长就行。”
　　顾海波闻言忙摆手，“不行不行，这怎么行呢，还是得叫老师，这也是对你的尊重嘛。”
　　中年女人笑了，说：“那好吧，我就当一次老师。不过。顾院长，我这水平有限，只怕会耽误了她。”
　　顾海波笑道：“怎么会，你的业务水平在咱们医院可是数得着的，要不然也不能把她交给你啊。”
　　说罢这些，顾海波又把头转向了李丽，“丽丽，从今天起，你就要跟姚老师好好学习有关的护理知识，记住，要努力，要认真。”
　　李丽抿着嘴应了一声。顾海波又对姚护士长说：“那，以后就麻烦你多费点心了。”
　　中年女人笑道：“只要你能多加点钱，我保证好好教。”
　　顾海波也笑了：“行，只要你好好干，我让院长给你涨工资。”
　　中年女人呵呵笑着，“好，我等着。”
　　顾海波冲中年女人点点头，“那我先走了，她就交给你了。”说完，一转身走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李丽和姚护士长。
　　“来，过来坐吧。”姚护士长指着旁边一把椅子说。李丽看了看那张椅子，心里越发的紧张。姚护士长笑着站了起来，“没事，你过来吧，我有话跟你说。”李丽慢慢走了过去。护士长看着她，好一会才问：“你是……顾院长的儿媳妇？”李丽抿着嘴点了点头。
　　“是被拐骗到这儿的？”
　　李丽再次点了点头。护士长叹息了一句，“也真难为你了。”然后，又特意补充了一句，“机会难得，李丽，你以后可要认真学。”
　　“我知道。”李丽回答。
　　“那，现在就跟着我去病房看看吧。”
　　李丽有点不敢相信，“您说的是……真的吗？”
　　护士长笑着说：“当然了。从今儿起。不，从现在起，你就可以跟着我去病房了。”
　　李丽轻轻“噢”了一声。然后，满怀希望的跟着姚护士长走出了办公室。其实，当顾海波在家里告诉她今天就要领她去医院见护士长的那一刻起，李丽就感觉自己的人生好像突然间有了希望。而现在，这个希望似乎变得更具体更真实了。只是这样一来，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地方，就变得更远，更模糊了。而她，从此以后也将逐渐忘记那里的一切；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因为，她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李丽，你是不是有点累，要不今天就先回去，明天咱们再正式开始怎么样？”走出第一间病房的时候，姚护士长回头对她说，大概是看出来她的情绪有些低落。
　　“不用了。”李丽吐了口气，“姚老师，我能行！”
　　“那，走吧。”护士长说完又拐进了旁边的另一间病房。李丽随后也跟了进去。如此一出一进之间，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然后，护士长就开始坐在办公桌后跟李丽介绍有关护士工作的相关纪律和注意事项。
　　李丽认真的听着……
　　
　　大约两点左右，坐在姚老师旁边看书的李丽被顾海波叫了出去，“感觉怎么样，今天？”顾海波问。他的手里拿着一个长方形铝饭盒。
　　李丽回答：“还行。”
　　顾海波点了点头，“那就好。”
　　正说着，一个大夫拿着饭盒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打招呼，“顾院长没去吃饭？”
　　顾海波忙笑着回应，“就去，就去。”等那人走了，顾海波才将手中的饭盒寄给了她，“去吃饭吧，下班还早。”
　　李丽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了附着一张饭票的铝饭盒。这时，顾海波又喊了一声，“小王，领她去食堂。”
　　“行。”随着这一声回答，一个年轻女孩出现在了李丽面前，“走吧，我领你去。”
　　这是一间很小的食堂，它就在医院的拐角处，除了个别的医生护士，来这里排队打饭的基本都是患者极其家属。李丽对领她来的女孩说了谢谢之后便拿着饭盒站到了后面。然而就在她端着刚刚打来的饭菜转身要离开的时候，李旺在旁边叫住了她。
　　她没好气的问，“干什么？”
　　李旺说“我想跟你谈谈。”
　　李丽边说边走：“咱们还有什么好谈的？”
　　李旺在背后说：“李丽，对不起！”
　　李丽毫无表情的甩他一句：“这个你已经说过了。”
　　李旺追上去，“那，请你原谅我。”
　　“原谅？不，不会，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李丽愤而离去。看着李丽远去的背影，李旺懊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也就在这时，他才发现，旁边几个小护士一边拿眼睛瞟着他，一边嘴里似乎还在说着什么。她们是在议论他吧？李旺沮丧离开了饭堂。
　　再说李丽。她此刻也同样在苦笑。所不同的只是，李旺的沮丧表现在脸上，而她则是在心里。没错，当再一次听到李旺说对不起的时候，她其实是想说，“即知现在，又何必当初”然后在说出原谅他的话。但是，不知为什么，最后从她嘴里吐出去的却依然是“不能原谅。”
　　若是这样，只怕以后再也不会有快乐了。李丽在心里对自己说。若能回到从前，若能快乐如初，该多好啊。然而，如今再也找不到那种感觉了。
　　
　　农忙快结束的时候，老唐接到了某市交警队打来的电话，说是肇事司机已经找到希望他去处理一下。车祸至今，这是唯一一件让人高兴的事，老唐接完电话连夜就和军海去了某市交警队。通过两天的协商，老唐最终拿到了一万块的赔偿金，而那个小车则因为肇事逃逸而面临被拘逋的惩罚。当然，这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第三天，老唐拿着钱回到了家。第四天，军航就被父亲送进了医院。车祸至今，他的身体一直都没有恢复，一方面是因为家里没钱而耽误了治疗。另一方面，或许是跟心情有很大关系。没错，对于瑞萍与弟弟的结合，军航心里始终无法释怀，这也就间接的影响到了他对治疗的信心。
　　好在，经过两个多月的等待，他们终于拿到了赔偿金。这才有了老唐一回家就急着儿子送进了医院的一幕。也因此唐家人的脸上方才有了些许的喜色。对瑞萍来说，这是个再好不过的讯息，因为她好想回家，好想。但是她心里也清楚，军航的病要是治不好，她回家的日子就会无限期延长，这是肯定的。所以，她一直在心里祈祷，希望他赶快好起来。然而，医院传来的消息却并不乐观。但也不悲观。
　　由于前期没有很好治疗，所以现在想要恢复需要花些时间。这是军海从医生那里带回来的消息。只是，让瑞萍没想到的是，军海还带回来了另外一个消息。他说：萍儿，你猜我今天在医院碰到谁了？
　　瑞萍想了一下，“那个医院……对了，李旺，他不就在那个医院吗？”
　　军海摇了摇头，说：“再猜。”
　　不是李旺，那会是谁呢？这里，她认识的人也没几个呀。瑞萍实在想不出。
　　“是李丽。”军海说，“你知道她在哪儿干什么吗？”
　　听说李丽出现在医院，瑞萍突然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人挖了一把。她想起那天李丽来家里时说过的话，她说，她要逃走不然就得疯了。还说让她给她准备点钱。难道，她逃了……又被抓回来了？还被打的受了伤？想到这儿，瑞萍急忙追问她怎么样，是不是受伤了。结果军海再次摇了摇头。
　　瑞萍气的冲着军海大喊：“到底怎么了，你想急死我？”这下，军海才笑着告诉她，李丽现在已经是那家医院的一名实习护士了。
　　“啊？”瑞萍张大了嘴巴。
　　“啊什么啊，这可是她亲口告诉我的，她还说有时间就来看你。”
　　这个消息令瑞萍激动不已，她当即表示要亲自去医院看看。于是，第二天晚早饭后，瑞萍便将孩子托付给婆婆，自己则坐着村里一位大哥的蹦蹦车去了医院。在那里，她当真见到了穿着白大褂的李丽。其时，她正跟在一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人身后朝走廊里的一间病房走。
　　“李丽！”尽管看出来她正上班，但是瑞萍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声。李丽此时也看见了她，“瑞萍！”李丽停住脚，惊喜的回了一句。
　　“李丽！”瑞萍扑过去抱住了她。这是自被拐骗以来，她们姐妹间的第三次见面，而这一次，她们似乎已经不再像之前两次那样悲伤了。
　　“李丽！”姚老师的喊声让李丽一下清醒过来，她忙松开瑞萍对姚老师说：“她是和我一起来的姐妹。”
　　姚老师看了一眼挂着泪花的两个人，说：“领她去办公室聊吧，别在这儿，影响不好。”
　　李丽忙谢过老师，拉着瑞萍去了那间大办公室。两人在那里细细的述说了这几个月来的生活，李丽更是把顾海波那一晚对她说的话，做的安排尽数讲给了瑞萍，听的瑞萍一阵唏嘘，直呼没想到。是啊，别说瑞萍想不到，就她自己又何尝想到过。想到这儿，李丽不由叹了口气：“说真的，我到现在都不敢完全相信这会是真的。”
　　“但不管怎么说，你已经开始了，不是吗？”瑞萍握着李丽的手说：“看到你有这样的结果，我替你感到高兴，真的。”
　　“只可惜我怕是再也回不去了。”李丽不无忧伤的说。
　　“怎么会呢，等你以后工作稳定了，赚钱了，回去不是很容易的事吗。”
　　李丽苦笑道：“可是，没有了爸妈的家已经不能算是家了吧。”
　　“李丽，我明白你的意思。”瑞萍深吸了口气，“即使你哥嫂他们不欢迎你，可那儿毕竟是生你养你的地方，是你的根。”
　　“我知道。”李丽用手擦了擦眼里的泪花，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意，“好了，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瑞萍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李丽一听，不解的问：“你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怎么能不知道呢？”
　　瑞萍叹了口气，“你也看到了，就他哥现在这情况，我哪好意思提回家的事。再说了，就算我现在提出来，恐怕他们也不会同意。”
　　“那你接下去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再等等呗。反正两年都等了，也不差这点时间。”
　　“那倒是。”李丽说：“瑞萍，你总归还是比我有福气。”
　　瑞萍看着李丽，深沉的说：“李丽，你的福气在后边。”
　　李丽一笑，说：“但愿吧。”
　　两人正说着话，姚老师从门外走了进来。李丽忙把瑞萍给她重新做了介绍，三个人又在一起说了会闲话，然后，瑞萍便告辞回家。
　　“记着，回去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医院大门外，李丽看着瑞萍远去的背影喊。
　　瑞萍没敢回头，只背对着她挥了挥手。然而，她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