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产子之后（上）

　　一场不期而至的倒春寒之后，天气渐渐暖和了起来。这天中午，瑞萍仍像往常一样坐在自己房间的那台织布机上专心的织着布：自从知道怀孕并如愿见了父母以后，她的心就不再像以前那样焦虑了。因而，当婆婆说要教她织布的时候，她很痛快就答应了。只是，这东西学起来还真的是不容易。
　　先不说织布前的各种准备工作有多麻烦，单就上了机子之后四肢的协调和配合就已经让她很挠头了。再加上一天天鼓起来的肚子，坐在那么狭小的空间里也实在有些吃不消。但是，她又不愿意向那个老太婆低头。
　　自从军航离家出走以后，她这老婆子对她就的态度就开始变得冷淡起来。还有就是他看她的眼神也不再像从前那般不安了。
　　想必是觉得她怀了孩子以后就不会跑了吧？瑞萍放下手里的梭子发起呆来。也就在这个时候，肚子忽然莫名的疼起来。
　　怎么回事？她不觉皱起了眉头，“难道要生了？”这个念头刚在脑子里一闪现，马上就被她给否定了。因为按时间推算，预产期还有十几天呢。那么，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她仔细的回想着这一天来吃过的食物：没又什么不对的地方啊。那，是刚才踩踏板的时候太用力了？对，有这个可能。她咬了咬嘴唇，顺势将腿从织布机上挪了下来。
哪知，还没等她走到床边，肚子就又开始疼起来。于是，她只得双手扶着床沿半蹲在地上。　　 “军……海。”她不由喊道。尽管明知道他此刻并不在家；现在正值春耕时节，一大早军海和妹妹晓林就跟着老唐到地里干活去了。
　　“妈！妈！”尽管知道对方并不待见她，可是这突如其来的疼痛还是让她难以自持。　　
　　“妈！军海！”她又喊了几声。可是，屋子里还是没有一丁点的回应。没办法，她只得忍着疼痛从床底下拿出便盆：这是之前军海专门为她坐月子预备下的，说是为了月子里方便。
血！便盆里有血！瑞萍一下子慌了。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更不懂接下去该怎么办。因此，便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床沿“呜呜”的哭起来。
　　就在这时，大门外响起了开锁声，接着是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谁……呀？”她缓缓站起身准备打开房门出去看看。可才走了没两步，就疼的蹲在了地上。彼时，房门则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军……海！”她虚弱地叫了一声，人就瘫软了下去。幸亏军海及时扑过去抱住了她，“萍儿，萍儿，你这是怎么了？”他失声惊叫道。看得出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弄懵了。
　　“赶紧去……找你妈回来！”在军海的臂弯里，瑞萍渐渐清醒过来。 “你这是怎么了？”军海低着头问。又扶着她慢慢站了起来。
　　“快去叫你妈回来，就说我肚子疼的厉害，快去！”
　　她的话提醒了军海。
　　“是不是要生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带血的便盆问道，“预产期不是还有十几天吗？”
　　“我怎么知道。”瑞萍有气无力的吼道。这时，疼痛再次袭来。她不由‘诶哟’叫了一声，然后，一只手使劲压住肚子，另一只手推了一把军海，“你还不快去！”
　　军海这才回过神来，“噢，你别害怕，我马上回来！”说着，慌里慌张的就跑了出去。但是，没过两分钟就又折返回了房间。
　　“妈回来了？”瑞萍咬着呀问。还以为他刚出去就碰上了回家的婆婆。
　　“不是，是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屋里，所以叫了对门的嫂子来帮忙照看一下。”正说着，一个五十岁左右，梳着短发，穿着花布围裙的女人出现在了他背后。
　　“军海，你放心去，这儿有我看着没问题！”说这话时，女人已经绕到了他们中间。瑞萍一看，原来这女人就是曾经跟她搭打过几次话，又经常来婆婆家串门子的玉嫂，一个看上去顶不错的女人。
　　“玉嫂，麻烦你了！”她由衷地说。军海也同时表示了感谢，之后赶紧去找他的母亲去了。
　　下午四点一刻，瑞萍顺利产下了儿：他真的好小，小得让她有点害怕，有点不敢去碰。可是，他的粉嘟嘟的小脸又是那么那么的好看，再配上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就像是提前设计好的一样恰到好处，让人一看就觉得可爱，喜欢。
　　大概，在每个做母亲的人眼里，自己的孩子永远都是最好最漂亮的吧。瑞萍不由伸手摸了摸那张嫩嫩的小脸。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进来的是军海，他的手里捧着一只白瓷碗，碗沿处勾勒着一道淡蓝色的的花边，足有一指宽，这让她想起了父亲经常用的那只碗。也是同样的花边配饰，是母亲特意给他买的。
　 “起来吃点东西吧！”军海说着，将冒着热气的饭碗放在了旁边的凳子上，自己则过来帮她将身体子垫高了些。
　 “什么啊？”她侧过脸问道。
　 “小米稀饭，加红糖的。”军海一边用小勺在碗里搅了几下，一边舀了一勺寄到了她嘴边说，“我喂你吧！”还能说什么呢，这样的态度。吃，大概就是对他最好的奖赏了。
　　饭后，军海先是把她身后垫的软枕取掉，又用手摸了摸儿子的脸蛋，这才笑着走出了房间。后来，又陆陆续续进来了几次，也大都是询问她需不需要吃饭，喝水之类的话。也不知道问问我疼不疼。瑞萍有些失望。她在想，这个时候要是母亲在该多好啊！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吃点东西？”　婆婆的突然出现，打断了瑞萍的思母之心。　　
“再等会吧，不很饿。”她回答。然后，看着婆婆从床左边绕到了床右边。　　 “嗯，眉眼还算周正，就是太小了，养起来得费些神。”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在孩子脸上摸了摸。
　　“……”她不知道该怎样接婆婆这个话茬，只好暂时保持沉默。
　　“那你先睡着，我出去了。”大概也是觉得和她在一起没什么话说吧，婆婆站起身准备离开。
　　“晚上，孩子怎么办？”瑞萍看着婆婆的后背问。没加任何称呼。按说这个时候她应该要叫妈的，可就是张不开这个口。
　　“当然你们俩管了！”婆婆回过头看了她一眼说道,“我这几天也不太舒服，不能熬夜。”
　　“可，我们不会管呀！”她现在就是希望婆婆晚上能来陪床，照看孩子。不然，以她现在的情况别说照顾孩子，就是想转身看看孩子都是个问题。
　　婆婆似有所悟，继而又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慢慢学，要不了几天就顺手了。”
　　“可是，我……”她本来还想说，自己的身子还很虚，又不能挪动，根本就照顾不了。谁知道话还没说完就被婆婆挡了回去，“就这样了，今晚让军海跟你一块照顾孩子。”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门。之后，在没有进来。
要是妈妈现在在这儿的话……
　　嗨，现在这时候想那些有什么用？她苦涩的摇了摇头，遂即将目光投向了正在熟睡的婴儿：此刻，小家伙那双软乎乎的小手正握举于头两侧，好像是在给谁投降。而那双紧闭的眼睛就像是两条细线摆放在月牙眉下，再看那小嘴，一动一动的，似乎在吃什么东西。　　
　　看着憨态可掬的儿子，瑞萍不由自主的笑了。就在这时候，房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推开。
进来的是军海，他的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稀饭。
　　“还是小米稀饭？”瑞萍抬眼瞅了瞅军海手里的饭碗，问道，“不会又放糖了吧？”
　　“是啊，妈说这对你有好处。”军海说着用勺子舀了一勺寄到了她嘴边，“今天有点晚了，明天我去镇上买只老母鸡给你炖汤喝。”
　　“那个，到明天再说吧。”瑞萍一伸手推开小勺，“先说今儿晚怎么办？”
　　“今儿晚？”军海拿小勺的手停止了在碗内的搅动，“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明白。”显然，他还不知道他妈做的那个决定。
　　“你妈说这孩子晚上就交给咱俩管了。”瑞萍沉着脸说，“我知道，为你哥的事，你妈她一直记恨我，可孩子总归还是她的亲孙子对不对，她咋能说不管就不管呢？”
　　军海似乎不相信，“有这事？不行，我得去问问。”说着，放下饭碗出去了。但是过了没多大功夫又回来了。
　　“怎么样？”瑞萍问。
　　军海摇了摇头，“没看见人，听小妹说好像是给谁说媒去了。”
　　“她倒是有闲心！”瑞萍不屑的撇了撇嘴。
　　军海无奈的问道：“要不我去叫媛媛嫂子过来？”
　　媛媛是军海的堂嫂，瑞萍清楚的记得，自己刚到这儿的时候，曾求她帮忙给家里寄过消息，但当时对方并没有答应，后来才知道他们原是宗亲。不过，听人说她们的关系好像不是很好，那么，她能来吗？
　　“这个你放心，绝对没问题。”见瑞萍有所顾虑，军海马上站起来说道，“我现在就去找她去！”说着，跑了出去。等他再次返回的时候，媛媛嫂子就已经跟在他身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