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意外

第四十五章：意外

傻子一见，慌忙伸手帮她去擦。嘴里还一边说着：“去医院……妈……我……都陪着。”善良如他，的确是应该有个贴心的人去保护和爱的。只可惜，这个人不是她。李丽心想。就在这时，对面屋檐下，传来了蒋美莲的说话声。
　　“老顾，你的预报还真准哪！这不，还真飘雨点了。”
　　“那，一会告诉丽丽，今个就不用去地里了。”顾海波的话穿过空旷的院落，灌进了李丽的耳朵。
　　李丽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父亲的身影， “爸爸！”
　　“呵呵……呵呵……快啊，看病去了！”傻子的笑声像一根刺，深深的扎进了她的心里，“爸！”李丽低低的叫了一声，跟着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纷纷滚落。
　　“别……别哭。我……陪你。”看她流泪，正在一旁傻笑的小林一下子变得无比惊慌。与此同时，就听蒋美莲娘酸不溜溜的说了一句：“哟，老顾，你什么时候变得知道疼人了？”
　　原来，这一切全是她的幻觉。李丽不由苦笑了一下：什么父亲，那个人，那里配做他的父亲。　　
　　“疼人，呵呵……疼人，爸爸……呵呵……”看样子小林也听到了他妈的话。只是，在他那简单的大脑里，大概是想象不出这句话的分量和它的杀伤力的。
　　“你赶紧闭嘴，别让她听见了！”顾海波瓮声瓮气的斥责着自己的老婆。可蒋美莲似乎并没有要罢休的意思：“你，你跟我说清楚，是不是真打她注意了？呜呜……造孽呀……呜呜……”
　　见老婆不依不饶，又哭又嚎的，顾海波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你，你发什么疯呢，我不就是说不让她去地里吗，有什么不对呀，再说了，这还不都为了你那宝贝儿子？”
　　“为儿子？你说这话谁信呢。”
　　“你，不信拉倒！”顾海波气呼呼的说道。见媳妇还在干嚎又无奈的加了一句，“那孩子比儿子还小十岁呢，你也不掂掂。”
　　“那又怎么样？反正儿子也没把她怎么着。”
　　“你……你……”这次，顾海波彻底被气的没话说了。
　　“你，你什么你？是不是被我说到心坎里去了？你个死鬼，连儿子媳妇你都……都……”
　　“放屁！”随着顾海波的怒吼，李丽清楚的听到了‘啪’的一声脆响。估计蒋美莲的脸上应当是重重的挨了一巴掌。
　　“你，你敢打我？呜呜……”不用问那呜咽声一定是从傻子娘的喉咙里发出来的。
　　“打……架了！”小林开门跑出去的速度让李丽惊讶。甚至，她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真就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傻。 “呜呜……”对面，哭声依旧。
　　“哎！”李丽双手捂脸，叹了口气。原以为有了傻子这块当将牌，她在这个家的日子会过得安稳些，但现在看来也未必。起码，在蒋美莲眼里，她已经是个威胁了吧？或者，是有人在她面前说了什么？对，肯定是这样的！不然，好端端的，她怎么突然就闹腾起来了呢？难道就因为丈夫那一句话？可这话以前他也说过，当时也没见她有这么大反应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丽思来想去就是不明白，蒋美莲一直对她都不错，尤其知道了她父母不在的消息以后，包括生病这几天，照顾的也挺好的，这怎么这才过了没两天，就……？
　
　　“别嚎了，不怕人听见笑话啊。”顾海波的吼声一起，蒋美莲的哭声变小了。不过，伴随着嘤嘤的哭声，李丽听到了顾海波说的另一句话：你就是猪脑子，他们随便胡喷的话你也信。
　　他们……胡喷的话？
　　这……难道真有人在蒋美莲跟前说了什么？李丽心想。忽然，她想起了前一阵子发生的一件事：那天，她和小林一块去地里干活的时候碰到村里一个叫狗剩的小伙子，当时那留着平头，却长了一双贼眼的王八蛋就嬉皮笑脸的拦住她，满嘴邪气的问：妹子，要不要哥哥给你败败火啊？你瞧，哥哥身强力壮的，不像傻子啥也不懂，让妹妹这么漂亮就守活寡，哥看着都觉得冤屈。然后，就伸手去摸她的脸。
　　没成想就在那王八蛋的手即将触碰到她脸颊的档口，旁边一直“呵呵”笑着的小林突然眼一瞪，直接冲过去对着他的胳膊就咬了一口，疼的那王八蛋一双贼眼瞬间挤成了一条线。跟着，两个人就扭打到了一起。
　　只是，小林压根就不是狗剩的对手，几番较量下来，小林的脸上就挂了彩。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平日里看上去懦弱无比的傻子在落败之后竟然从路边不知谁家的围墙上抠了一块砖头要和狗子拼命，吓得那王八蛋连连求饶，可小林就是不买他的账。
　　幸好顾海波及时赶到，从小林子手里夺下了砖头。当然，他也不客气的训了狗剩几句，谁知那王八蛋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阴阳怪气的问了顾海波一句，“叔，你说咱傻子能干成那事不？”此话一出，旁边围着看热闹的人全笑了。
　　李丽当时只能尴尬的逃开。然而，她的身后，那个王八蛋却又说了一句：“叔，听说你总护着小林媳妇，该不会是想替儿子交公粮吧，哈哈……”
　　虽然顾海波在这附近也是算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但是在面对一个泼皮无赖的挑衅时，他也只能喊一声，“滚！”再加一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之后，佛袖而归。
　　果然，果然是人言可畏了啊。一想到那天的尴尬，再想想今天蒋美莲的哭闹，李丽禁不住凄然落泪：摊上这么个傻子本身就已经够可悲的了，现在还要忍受别人无端的猜疑，这日子还能过吗，她还能继续呆在这儿吗？

雨，渐渐大了。很快，那落地的雨声就盖过了对面屋里女人的哭声。李丽这才走过去闭了房门，之后又返身回到了床上。过了一会，那哭声慢慢小了，没了。又过了一会，小林推开门进来了。
　　“媳妇……看病。”这么大功夫，他居然还记得这件事，而且特别着急的拉她起来，这让李丽刚刚冷下去的心一下子又热乎起来。
　　“走……看病。”傻子说。
　　“不，不用了，我已经好了。”她不想看他着急的样子，索性转过身背对着他睡去。可是，傻子还是不依，“不，得看，会疼的。”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就去拽。
　　她一骨碌坐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喊，“你走，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我……我……你……看……看病。”也许是她发怒的样子吓到了他，傻子说起话来就更结巴了，只是人还站在原地未动。这个可怜的傻子！李丽叹息着掀开了被子，“过来！”她说。小林马上笑呵呵的跑到了床边，“去……看病……妈陪。”他的话还和刚才一样，坚定而温暖。
　　“不用，我的病早好了，刚才那是故意逗你呢，不信你试试。”李丽一边说一边将小林的手放在前额。
　　“媳妇……骗人！”傻子拉长了脸。不过没坚持几秒自己就笑了，“呵呵……”
　　看着窗外不大不小的春雨，李丽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回到了家乡；她想起了和姐妹们在雨中奔跑的情形。
　　“走，看雨去！”
　　“好啊，好啊，看雨去了！”傻子高兴的拍着手，似乎这也正是他的期望。
　　雨中的天，真的好清爽啊！尤其，在这样一个四面环山的环境中。什么前尘啊，往事啊，好像统统都从脑海中消失了，剩下的就只是一场自欺欺人的欢愉。
　　 “走，咱去那边看看。”她一边喊一边拉着小林朝另一片林子跑去。可是，跑着跑着，她感觉自己的手突然松了一下，紧跟着就听了一连声的呼唤：“媳……妇……媳……妇。”
　然而，当她意识到该去抓住他的时候，小林已经滚下了山坡！而几乎就在同时，蒋美莲的喊声由远而近传进来了她的耳朵，跟着，就看见两个披着塑料布的人朝这边跑来。
　　这可怎么办？怎么办？看着越来越近的两个人影，李丽的思想空前激烈的斗争着。逃？还是不逃？逃，那就得趁他们没看见的时候赶紧离开这儿。不逃，那就等着他们来和他算账。还有，万一小林要摔死了，那她还不得被他们活劈了？不，不行，得赶快跑！不然怕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小林，小林，你可别怪我。”瞅着山坡下那一片片茂密的杂草，再看看那两个逐渐逼近，且越来越清晰的身影，李丽只好把心一横：跑！
　　五米，十米，五十米，一百米……回头，没人。却隐隐约约能听见蒋美莲和顾海波焦急的喊声，“丽丽……”
　　“小林……”五百米，一千米……再回头，还是没人。但是，顾海波和蒋美莲的喊声似乎小了些，远了些。
　　难道，他们找到小林了？这怎么可能啊，他们又不是神仙，能掐会算。那，会不会他们是去村里召集人了？对，对，绝对有这可能。一想到会被抓回去，李丽的后背就直冒凉气。
　　第一次被唐虎抓回去毒打的情形仿佛还在眼前。那滋味，那感觉，简直就是生不如死呀！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了退路。也就是说，她只能咬着牙坚持！这是目前为止她所能做的唯一的选择。否则……
　　好在，天正下着雨，小林又掉下了山坡，这也就为她争取了更多的时间。只是，这山路本就崎岖难行，再加上雨又越下越大，这跑起来更是不易。但这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还是她的身体。要知道，这一病多日，她的身子已然是虚透了的，如今还要这般的狂奔，那身子骨自然是有些吃不消了。但是，能怎么办呢？既然都到了这个份上，那就只能咬牙坚持了。
　　对，坚持！坚持到底就是胜利！李丽一边奋力的跑着，一边给自己给自己打气。
　 “嘶……嘶……”裤子被树枝刮破了。腿，也似乎有点疼。但是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会儿，除了勇往直前，她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够牵绊住她的脚步。当然，停下喘气的时候，她还是会想起滚下山坡的傻子，只不过那也仅仅是一个闪念而已。因为她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再去想他。换而言之，她得抓紧时间。毕竟，这儿还是他们的地盘！而她，依然还处在危险之中！
　　不过，看着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的那片山坡，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他们能尽快找到小林，而小林也不会就那么死去！善良如他，老天是不是也该厚待点呢？李丽一边跑一边还在想。
　　雨，继续肆虐着。路，却依稀被山给挡住了。看来，她只跑了一半的路。剩下的，还得再继续。跑，快点跑。这是必须的；尽管她就快要撑不住了，可脚步却如论如何不能停。否则，一旦被他们抓回去，那后果……她不敢去想。
　　“老天保佑，他们千万别追来！”
　　一想到有可能会遭遇‘追兵’，李丽那颗几乎快要窒息的小心脏不由得紧缩了一下。必须要再快！再快！她一边跑一边对自己说，只要翻过了这座山，也许就有希望了。
　　没错，她真的看到希望了！就在她爬上山顶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一条白色的腰带自山前飘过。
　　公路！那是公路！李丽惊喜的跳了起来！然而，意外也就在此时，毫无征兆的发生了：而且和傻子当时的情形几乎一摸一样。
　　“小林！”滚下山坡的一刹那，李丽的脑海里竟然只剩下了小林！而后，便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