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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三节

作品名称:千山万壑      作者:江华洲      发布时间:2013-12-02 15:31:54      字数:3327

  死人事件并没有给我们的生活带来多大影响。一切还要继续。晚上,在路灯下,那些老广们又聚在一起打牌。
  地质组是老广最集中的单位,除了老钱老黄,还有测量组组长金世贤,一名姓臧的地质技术员,一名姓邓的物化探技术员,以及管资料的老郑。看他们打牌是件非常有意思的事,围观的人比打牌的人还多,也更起劲,如果没有这些人的起哄帮衬,大喊大叫,跟着叫骂,这牌就打得无味了。
  老钱有一台双波段的收音机,平常走到哪里带到哪里。有牌打就是另外一种情景了,收音机随便往哪个人的手里一塞,上了桌。
  别看老钱人在牌桌上,可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突然间,他眼一瞪,一声大喝,把人魂都会吓掉。
  “你他妈的打瞌睡了,拨到哪里去了,是不是不想活了!”
  拿着收音机的是一名工程队的青工,脸都白了,手忙脚乱,一下子越过了很多频道,收音机发出一长串叽里呱啦的声音,都不知蹿到哪里去了。
  测量组组长金世贤是牌桌上的常败将军,把老祖宗传给他的姓氏都弄丢了。青工刚来时,见地质组的人都叫他“老下”,以为他姓夏,都称他夏师傅,老钱老黄听了个个乐坏了,哈哈大笑。
  后来大家知道了,不能叫他夏师傅。但是杨淑仪和侯静茹叫顺了,“下师傅”这三个字还是会脱口而出,感觉说错了又收不住嘴,只好脸红一次。
  金世贤打牌特别冲动,人容易犯迷糊,既不记牌又不看牌,手中有几张好牌便哇哇大叫,嗓门不知有多大,桌子也拍得最响,到最后,手上一定是几张出不去的小牌,又得让人臭骂一顿,钻一次桌子也是免不掉的,还把对家拖累了。
  尽管如此,大家还是喜欢和他在一起打牌,有他在,牌桌上的气氛特别热烈。
  这一次,又轮到金世贤钻桌子。
  他钻桌子钻出经验来了,每次都是第一个下桌子,跐溜一下人就过去了。有时还会玩点花样,来几个高难度的动作,人仰面朝上,双手扣紧桌沿,这需要很大的腹力,身子还要特别灵巧。
  人家不让他过去,堵上出口,他腹力再大,身子再灵巧,也是没有用的。这样的情形过去经常发生,总要乐一乐才会放过他。
  幸好,这一次金世贤没玩花,否则真不知会出什么事。
  头刚伸到桌子底下,他发出了一声尖叫。
  一旁围着的人以为他又在玩什么花,有人用脚踢他的屁股,有人把他硬往里面推。
  金世贤显然是吓坏了,蛮劲也上来了,一声大吼,桌子被他顶翻了,人一蹦老远。
  有人听清楚了,在他惊恐万分的大叫中,分明有一个字:蛇。
  果然是一条不大的银环蛇。也不知它是怎么爬过来的,在这么多人的吵吵嚷嚷声中,居然可以藏身在桌子底下。。
  受到惊扰它才想到要逃跑。在这么多人面前,哪里还有活路?
  牌局到此结束。马上有人拿来工具,一口铁锅在露天下支起来了,蛇被砍成一截一截,一根筷子把里面的骨髓捅掉。按“老广们”的说法,蛇的骨髓会让人出黄汗,也只有骨髓是他们不吃的。
  蛇小人多,大家还是很开心,每人喝了一碗蛇汤,这才回屋睡觉。
  不久,在老钱的带领下,我们去戽了一次鱼。
  那是一口小水塘,与一条小溪相通,里面长满了水草,水很浑浊,一看就像有鱼。
  没想到,水戽干了,只提回半桶螺蛳,几条小鱼。
  一塘的鱼大概是喂了蛇。我们抓到了两条,是肥硕的泥蛇。
  参与戽鱼的人个个像煮熟的虾子,第二天开始脱皮,疼痛了好几天。
  按照老钱的划分标准,没结婚的人都属第一世界。晚上聚餐,第一世界的人掏钱,酒钱菜钱全包。
  
  
  在二分队,老钱是牢骚怪话最多的人,只要坐下来嘴巴就没有停,说完张三说李四,之后王五又要被他臭一顿。
  老钱家的华侨背景众说纷纭,版本之一:他爷爷是泰国的橡胶大王,家里妻妾成群,父亲为偏房所生,在家族中受到排挤,无法容身,只有带着妻儿远走它乡,几经颠簸流离,最终回到故里。版本之二:他父亲是缅甸的大毒枭,当年跟随国民党残部退守金三角,在那里站稳脚跟,终因结冤太多,在一次内部的火拼中死于非命,是父亲的部下拼死将他和母亲送回广东老家。版本之三:老钱只有一个姑姑在印度尼西亚,是个女佣,终身未嫁,三年自然灾害时期,老钱家收到的那些包裹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而是主人家每天的剩饭,做佣人的姑姑将其晒干收留,在可怕的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倒是帮老钱一家人苦度了难关。
  对于外面的这些传闻,老钱不置一词。究竟属于哪种情况,到此时还是一个谜。
  老钱抱怨的人和事太多,不局限于二分队,还有一部分来自大队部。
  和他同一年分来的几个大学生,有一个早就是大队技术负责。就说小地主的父亲刘云山吧,和他是同班同学,当年追过同一个女孩子,即小地主的母亲。他认为自己哪方面都不会比刘云山差,可是刘云山情场得意官场得意,十年前就是地质科长,不管他以前在普查分队还是后来进了二分队,刘云山下来检查工作听汇报,都可以对他指手画脚。好不容易因为铁砂沟的找矿贡献,升了个分队技术负责,还是在刘云山之下,叫他一想起来就心不平气不顺。
  那些年,刘云山在外面发过几篇论文。老钱花了不小的功夫,把刊登刘云山论文的学术杂志找齐了,挑了一大堆毛病,此后的日子,在很多场合,老钱都说过这种话:“刘云山写的是什么狗屁东西,文理都不通,还好意思拿出去发表。那些编辑一个个也是草包,这种文章都能登出来!”
  在二分队,老钱最不满意的有两个人,一个是范大炮,另一个是陈汝强。
  范大炮是二分队绝对的权威,这一点没人可以否定。老钱也不否定。但他又认为,范大炮是外行领导内行,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一意孤行,独断专横,做事没有一点规矩可言,完全是瞎指挥瞎胡闹,二分队迟早会毁在他手上。最让他痛心疾首的,是范大炮一点都不尊重知识分子,从不把地质组的人放在眼里。按照老钱的思维逻辑,铁砂沟能不能找到矿,得靠地质组的这些人。打钻不是目的,而是手段,是为找矿服务的。可是范大炮主次颠倒,一天到晚盯住的只有进尺,总是把地质组这帮有学问吃技术饭的人当苦力使用,平常不会想到地质组的人,甚至从来不会到地质组的办公室去走动一下。一旦钻机搬迁,夜晚钻机卡钻,需要打吊锤,才会想到地质组的人,而钻机搬迁这种人拉肩扛特别耗体力的事,又总是要安排在礼拜天,这不仅让他气愤,还痛苦无比。
  陈汝强的本事,老钱也不否认。可是上面有人下来,在陈汝强房间里胡吃海喝,这钱是算谁的?别人都是卷喇叭筒,陈汝强口袋里什么时候都能拿出大前门,陈汝强就真的那么有钱?他一个月的工资有多少?
  只要看见陈汝强房间里高朋满座,很晚酒宴还没散席,坐在工棚门口和手下一帮人聊天的老钱就会感慨万千地说:“看到没有,这一餐饭不知又要吃掉多少。我们他妈的都是冤大头,被人宰了还不知是怎么回事!”
  按照老钱的看法,陈汝强经济上肯定有问题。他很不明白,陈汝强请领导大吃大喝已经是家常便饭,为什么就没人去查账,难道食堂就真的风吹不入水泼不进?
  “相不相信,要查陈汝强的账,一查一个准。”
  气愤至极,老钱只能这样骂一声:“这帮王八蛋!”
  
  
  也是在这个月,陈汝强的儿子陈顺和回到了二分队。
  学开车的第二个月,陈顺和出了大的交通事故,把车开到河里去了,一辆解放牌大卡车要进厂大修,带他的师傅老乐差一点就死在他的手中,车厢里的其他学徒工也伤了好几个。
  这是一个雨天,学徒工要上路了。老乐坐在副驾驶位上闭目养神,扶方向盘的是陈顺和。
  车子开到一座狭窄的水泥桥上,迎面来了一辆大卡车。陈顺和非常紧张,方向盘一个劲往外打。老乐睁开眼睛,欠了一下身子,叫陈顺和方向盘往里打一点。
  陈顺和好像没听到,车子还是偏向外面。
  老乐急了,一声大喝,“你想撞桥栏是不是,盘子打过来!”
  陈顺和更加紧张,方向盘怎么都摆不过来。
  眼看着要出事,老乐连忙伸手去抢方向盘。
  老乐不抢方向盘可能还没事,一抢方向盘事就大了。
  陈顺和与陈汝强一样,人高马大,要抢方向盘,老乐哪里抢得过他?更要命的是,见老乐来抢方向盘,陈顺和不但没有松手,反而把方向盘抱得更紧。
  说时迟那时快,轰的一声巨响,车子冲断了栏杆,飞入河中。
  四月份,还没到发大水的季节,河里的水不是太深。陈顺和打开车门,把晕过去的老乐抱了出来。车厢里的其他徒弟惊魂初定,没受伤的背着受伤的,一个个上了岸。
  出了这么大的恶性事故,汽车队所有的人,包括大队各单位的一些人都说,陈顺和不能再学开车,应该送回工程队去抬杠子。
  陈顺和确实是回到了二分队,但不是回工程队抬杠子,而是兜里装着黑色封皮的驾驶证,成为二分队的驻队司机。
  那些过去说陈顺和不能开车的人,现在都得有求于陈顺和,站在陈顺和的面前,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脸上挂着谦卑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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