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魂】第四十四章

　　虚惊一场的魏子璐，一边擦着头上的汗珠子，一边自责不该忽视小雨，魏子璐内心的忏悔，不仅仅是没有给小雨足够的爱，而是将时间放在工作上，还有对小雨的背叛。这些让魏子璐陷入了无限的困顿与迷惘中。向前一步未必是幸福，退后一步又怎能海阔天空？米兰固然可怜，可是，同情和怜悯不是爱情。在那一刻，魏子璐清醒地意识到，他和米兰没有了爱情，有的只是对过去的一份恋念。他的心里塞得满满的还是小雨。
　　在病床上听到医生报了母子平安时，小雨的泪下来了，子璐走过来坐在她的床边，抓住她的一只手，他感到小雨的那只手冰凉瘦弱。这只手曾经是那么柔软温暖，眼下。它像一只无依无靠的小鸟似的躺在魏子璐的掌心中。“小雨，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让你受惊吓了。今天，你和孩子要是出现意外，我死也无法原谅自己！”魏子璐将小雨的手在自己的脸上蹭着。
　　“你胡说什么？没事了。我……和孩子不是好好的吗？我吧，是吉人自有天相。再说，上天会保佑我的。我也没做什么坏事，所以，就连菩萨也会眷顾我。你听听，咱们的儿子在用小脚踢我呢。”
　　魏佳山和枣核见到小两口恩恩爱爱的，赶紧走出了病房。在走廊那里候着。医生说，需要在这里休息一晚上再回去，这样避免了颠簸，对胎儿不利。魏佳山刚才差点急晕过去，这可是盼星星盼月亮，希望小雨早一些给魏家留给后人，续个香火。自己就是吹灯拔蜡了，也能闭上眼了。心里也在骂儿子，好好的儿媳子，他不珍惜。一天到晚也不知道脑子里想的啥。魏佳山让枣核骑自行车先回去，家里的鸡鸭鹅狗圈里的猪要喂，魏佳山目送着老婆骑着车子上了荷花乡那条柏油路。不由得松了口气，去农贸市场，给儿子和媳妇买了两斤橘子，一串香蕉。小雨喜欢吃橘子，子璐愿吃香蕉，两孩子谁也不能含糊，这辈子和老婆就子璐一个娃，生老病死都的子璐撑着。路上三三两两的小学生放学了，往家走。他们欢喜雀跃像一只只可爱的小喜鹊。魏佳山在想要是小雨和子璐的孩子这么大该多好。喊着爷爷，和爷爷一起上山下田。那该是一幅多么甜美的画卷啊？唉！魏佳山有些神思恍惚的朝医院走，什么时候，起风了。魏佳山感觉后背有丝丝的凉意。连日里在田里劳作，很是疲惫。身体有些每况愈下。特别是夜里经常的干咳。枣核一直叫他去医院查一查，怕有重症缠绕。魏佳山说：“没大碍，别大惊小怪的，给子璐他们知道，不定多着急呢。子璐的工作刚有起色，而且，下一届的镇党委书记，已经点名他是候选人之一。魏佳山不想在这个时候给孩子添堵。这个咳嗽的症状和爹在世时，一模一样。或者是遗传基因造成的？魏佳山嘴上说没大碍，事实上，在很多个夜晚，他觉察出自己这个病不很乐观。好几次在暗夜里都咳出殷红的血。没敢让枣核看到。
　　魏佳山就盼着小雨一朝分娩，自己做爷爷了，即使是大病，撒手西去也不畏惧了。毕竟做爷爷了，对这个尘世也没什么遗憾了。魏佳山走到荷花乡那座清水河水泥桥上时，一阵风吹进了嗓子，引起了剧烈的咳嗽。魏佳山伏在栏杆上，好一顿咳嗽，恨不得把心肝肺都咳嗽出来了，用手帕擦嘴，天哪，好大一口血！阳光下，那血刺得魏佳山眼球子疼。也就在那一刻，魏佳山突然害怕自己，像一溜轻烟飘入云端。他还没抱孙子呢！一种心酸与实事的无奈让魏佳山做出了一个决定，明天去城里大医院诊断一下。不告诉家里人。
　　小雨是在第二天上午回到魏家屯的，早上，魏佳山就坐客车去了城里，对老婆撒谎说去乡里买化肥。庄稼苗该追第一遍化肥了。五月的天了，因为小雨情况特殊，魏子璐不得不让她请假在家。闲下来的小雨，跟在婆婆屁股后面，割草喂鸡鸭，下河套洗衣服。他们无论如何把也不肯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当斜阳倦怠的将身子隐逸在青山后面，满身疲惫的魏佳山好歹走回了魏家屯。那一纸诊断书，仿佛一个晴天霹雳，砸晕了魏佳山。诊断书上明明写着：肺癌晚期。也就是说，即便现在手术，也是无济于事了。死亡在一天一天的逼近魏佳山。魏佳山的生命，要用倒计时来过了。魏佳山在乡里下了车，从乡里到魏家屯六里多路，魏佳山走走回来的。他要看遍荷花乡的山山水水，角角落落。要把这个日新月异的故乡永远留在心里。灵魂里。待到奈何桥那一瞬，魏佳山要背着故乡上路。
　　回到家，枣核已经做好了晚饭。枣核很生气，“买化肥需要一天的时间吗？你到底干什么去了？”枣核边拿桌子，边不满的问。
　　魏佳山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子，“哦，我遇到一个老同学，多说了会话，临了，在一起吃的饭。就回来晚了。”
　　“化肥呢？买在哪里？”
　　“化肥，明个，供销社的用车下来送，咱在家等着就行。”
　　魏佳山看了看桌子上的饭菜，心里装着心事，吃不下。扒拉了几口，就撂下筷子。魏子璐傍黑时，说乡里有个会议，快到夏天了，雨水多，布置各个村屯防涝，是当务之急。就给小雨打了电话，说晚一些回去。小雨已经习惯了，魏子璐经常这个会那个会的。但是，饭桌上发现公公气色不对，而且这些日子，隔壁房间睡着，也听到公公高一声，低一声的咳嗽。觉得不是个好事，白天时候，也对婆婆说了，希望公公去看看医生，有病别耽误了。
　　今黑见公公一脸沮丧，感到不妙。回房间后，给子璐打了电话，压低声音说：“子璐，和你说个事，咱爹最近老是咳嗽，今个，爹没在家，一天没见人影，我怀疑爹是偷偷看病去了。你开晚会抓紧回来。我害怕咱爹有啥瞒着咱们！”
　　魏子璐正在和高书记商量党委选举书记的事儿，高书记的意思是，让魏子璐到群众走一走，联络联络感情，和群众打成一片，这样各村屯的党员干部就会投你得票。当然，我的推荐是一方面。但是，党员干部的选票最重要！”
　　“你的意思是？我就空着手下去联络感情？行得通吗？”
　　高书记说：“按道理，这些人很讲实惠，问题是两会刚结束，咱不能往枪口上撞，给另一个候选人侯庆林留把柄。到下边走一走就行。事实上，也就是走走过场吗，真正的大权还是在镇党委一班人这里。我这块儿不是难事。”
　　有了高书记这句话，魏子璐及吃了定心丸。这时候，小雨的电话打来，一听小雨的话，魏子璐的脸色煞白，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胸口。“子璐，子璐，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高书记，我父亲身体恐怕出了状况。我该回去了……”
　　“哦，是这样啊，那你快回去解决一下，真是身体出了问题，你赶紧带老人去城里看看，别耽误了。政府的事儿先放一放。”
　　辞别高书记，魏子璐钻进轿车，启动了轿车，一踩油门，车很快窜上柏油路。魏子璐的心像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的。不知是啥滋味。内疚心疼像一把刀在切割着魏子璐的心脏。……爹！你千万不要有任何事！泪水夺眶而出，自己的事业刚走上正轨，魏子璐不希望父亲一点福气没有，没跟自己享一天福，就出意外！
　　夜色苍茫，五月的天气，夜里很暖，远处的池塘有此起彼伏的蛙鸣。魏子璐加快了车速。他的心此刻早就飞到了父亲的身边。想象着家的窗户，亮着的那盏灯，父亲笑吟吟的端坐在老炕上，等着自己呢。童年的少年的还有复读那几年的岁月，都在面前晃动。父亲一次次送自己复读的情景，一次次站在高考大榜前，眼巴巴地望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却没有自己的儿子的名字。父亲的心会是什么滋味？魏子璐在沉沉的回忆着。爱情路上的凄风冷雨不足为奇，只是疼了父母。他们节衣缩食，苦扒苦熬的供他读书，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自己出息，他们跟着过上好日子？可是，可是，上帝啊！这是怎么了？求求您，上帝。您施舍下怜悯与同情吧。救救我的父亲，我的这个可怜的父亲吧！父亲，他是我魏子璐生命的一座大山。是我魏子璐活着的依靠和灵魂。没了父亲，这个精神支柱，我子璐还有明天吗？
　　魏子璐想起最后那次复读，父亲挑着担子将自己送到山垭口，郑重其事的告诉自己：“你要是考不上大学，就不要回魏家屯，我没你这个儿子！”
　　父亲那是恨铁不成钢，魏子璐清楚，父亲一到过节，站在村口望着他读书的方向，失神落魄。父亲的爱是深沉的，仿佛一座青山，永远伫立在儿子的心中。
　　魏子璐在心底喊了声：“父亲……你一定要好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