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作品名称:安歇 作者:余生 发布时间:2014-07-18 08:18:20 字数:4672
余万有打扫完家里,身子热和的发出刺流,他坐到了家门口,外面的寒风嗖嗖地吹散着他身体的余热。他舒坦的闭上了眼睛,仿佛吹在他脸上的不是寒风,而是布满希望的春风一样。雪在下着,厚的地方可以没到膝盖,他的父母已经出去给亲戚们发喜帖了。
汪蓉正睡在余万有睡的那间漆黑的小房子里,余德才为此把所有的杂货和废弃的衣物全部盘了出来,里面多加了盏灯,这样似乎才像是一间住人的房子。汪蓉把余万有喊进了屋,说:“万有,我爹娘什么时候来?”
“我爹娘已经出门去了,估计现在已经到汪家村了。”
“不管我家人对你的态度是什么样,你都不要往心里去。以后他们会改变看法的,因为你以后必定会有出息,他们必定会对你刮目相看的。现在他们同意我们结婚了,就说明他们已经接受你了。”
“可是他们没有收我的聘礼啊。”
“但是他们同意了我们结婚啊,你想想吧,他们不收你的聘礼,那是有原因的,我是他们的女儿,这我完全可以看的出来,他们是想为我们省钱。我父亲得知那些好的白酒和烟、还有钱都是你自己的积蓄。他当时就对你另眼相看了,他觉得你会攒钱,我也这么觉得,你居然一个人能慢慢的攒到那么多钱,这让人很惊喜。我看的出来,我的父母的眼神就已经告诉我了,他们决不收下你的聘礼,是要你继续攒着,你想想啊,我的肚子里还有个孩子,我们得好好的攒钱养这孩子啊。”汪蓉摸了摸肚子,微笑着说。
“就算是这样吧,可我的直觉告诉我,你的父母不会来。”余万有说。
汪蓉沉默了,她心里也保证不了。
这时余德才和余母回来了。余万有忙跑出去问:“这么快就回来了?汪蓉的爹娘呢?”
余德才摇了摇头,余母嘟囔着嘴说:“他们不肯来,怎么说都不肯来。都不肯来。”
“什么意思?”余万有不解地问。
“哼,这都是些什么亲戚,一个个的推脱。也不知道能来几个。”余母气闷地说道,随即压低了声音,说:“汪蓉的家人也不来。我也搞不懂她家人,时好时坏。不过她的母亲给我塞了一百五十块钱,说是留给汪蓉和你的,这可是大数目啊,她让我对你说:‘今后对汪蓉要好好的,俩个人要好好相处。’这也看的出来,他们家的人还是很重视汪蓉的,不然怎么会给你这么多钱呢,不过这些钱我得替你们保管着。唔,他们不来,自然有他们的原因。你去好好跟汪蓉说吧。”
“不用说了,她已经听见了。”余万有回头看向了汪蓉。
汪蓉走了出来,望了望屋外的飘雪,地面已经被雪盖得厚白,寒风在刮着,仿佛是孤寂的影子在空中摇晃着,看不见面貌,就连影子也是那样的模糊不清。汪蓉突然感伤了起来,她走到门口,扶着门叹起了气来。
“我的家,我的家离我正越来越远了,不是吗?这么漫长的雪路,怎么可以来嘛。寒冷的风和潮湿的地,我已经很难和自己的家连接的近了。我以前没有想过〔和你流离,和你许下约定的时候,从没有想过。〕,但我决没有后悔或是抱怨过,我只是,只是想让我的家人为我祝福,为我而感到欣慰,他们为什么不来?我知道,他们不来的原因太多了。但这漫长的雪路必定是主要原因的啊,万有,这漫长的雪路,洒满了冰冷啊,我有一种实实在在的忧虑,这很早就已经纠缠着我了,我说的很早,就是得知了我们有了小孩,那个忧虑仿佛和流离时的一样,那简直就是一模一样。”汪蓉停顿了一会,她用力地捂紧了自己的胸口,在她将要接着说话的时候,她很明显的感觉到,胸口里的心灵是那样迷茫的颤动和疼痛。“我们以后靠什么生活呢?”
“啊!”
“靠什么生活?”
“你不是说你相信我吗?怎么?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忧虑了,仿佛我的一切对你来说都是那么的微薄,你要相信我啊。”
“我是相信你啊。”
“那你还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干什么?走……吧,嗯……回到房间里去,外面的风真大,是的,风大而且冷啊,这样你会冻着的。”余万有不知为何心里变得急促不安了起来。
“万有,你没有给我一个真实的方向。我想了很久,在你的房间里,唔不是,是我们的房间里,我想了很久,我们以后要拿什么生活啊?”
“怎么?还是绕回原题了,今天你是怎么了?竟想这些不着边际的胡话,拿什么生活?当然是开开心心的度过每一天啊。”
“呵呵,开开心心?”
“是啊,难道呢?”
“那吃的呢?我饿了,那算不了什么,但是,但是孩子饿了呢?”汪蓉激动了起来,她在此时竟控制不住自己的胸口,那胸口仿佛是抑郁了很久,而在此刻将多出的抑郁说了出来。
汪蓉本就是一个善良温顺的姑娘,即使她心里有千万个忧虑不安的念头时刻折磨着她,但在余万有面前,她决不让这样不安的情绪表现出来,她不想让余万有感到压抑,不想让余万有烦闷,她知道余万有已经够烦闷了。但是,汪蓉就像每一位伟大的母亲一样,她即刻意识到孩子的生活将比余万有的烦闷更加的重要,这毋庸置疑。
余万有感觉到天空变得灰暗了起来,雪甚至也是灰。他安慰着汪蓉,轻轻地拍着汪蓉后背,嘴里不知是在喃喃着什么。他的脚步仿佛是病状的颤抖,每走一步就给脚下的土地投下沉重的阴影。他完全能明白汪蓉所说的一切意思,他的脑子感到一片空白,脸也变得煞白,似乎是为了什么经过的事,而感到恐惧不安。
他的嘴里不知是在喃喃着什么。
汪蓉理解余万有沉闷的心情,现实总会给人一种沉闷到极致的心情,所以她此刻停止了对未来生活忧虑和担心,而是将这些昏暗的未来暂时的放在了心里。
今天是他们结婚的酒宴,下午四点多钟,邀请的亲戚好友大都没来,但也有几个来了的。都是余德才的俩个堂兄弟和其几个家人,一看,也就只能凑合着坐满一桌,余母和余德才都是感到脸红,不觉间将同是摆起的另外两张桌子收了起来。
余万有让余母把原本是送给汪蓉父亲的酒和烟拿了出来,余母对这些酒和烟始终是忧心重重,但在余德才眼里,这些都是避免自己自掏腰包的宝贝。他可不去想那么多,只好在桌的人喝的抽的尽兴就行。
余万有看着自己的婚宴就只有一张桌子完事,心里的虚荣心被抹杀地支离破碎,更不用说汪蓉了。余万有最在意是自己的兄弟三个居然一个也不来,这让他很不解,更多的是恼火。他们怎么可以不来呢?他们竟有什么天大的理由不来啊。老大万秋,理由是自己有俩个孩子,不方便过来。老二万平,理由是自己部队不能随便请假,不方便过来。老四万庆,理由是自己刚接了活干,不方便过来。余万有只觉得冰冷附在了自己的身上,亲情在此时已经没有了任何余温,但有一点使余万有依然保持着愉悦的心情,他心里不断地念着:不管婚宴如何的冷清,不管他人如何的否定,但又能证明什么,随他去吧,我的婚姻是我选择的,那么只要我和汪蓉高兴就好。
他跟亲戚们干了几杯,便脱了身走进了自己的房子,汪蓉躺在床上。
“他们还在喝呢,他们在为我俩祝福呢,他们都很尽兴啊。”余万有笑呵呵地走到了床边,坐了下来。他沉默了许久,似是在思量着说什么。汪蓉看着他,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村里人都在为我俩祝福,真的,他们说我太有福气了,他们说你定是个贤惠的妻子。他们说,我们的婚姻比余金杰和刘燕的要光明正大的多,我们努力过,我们争取过,我们敢于反抗,我们被压迫,却依然生存下来了。他们说,我们比余金杰和刘燕好多了。”
“万有,你有心事。”汪蓉听完后,也是沉默了半会儿说,语气是那么的准确。
“啊,没有,没有。他们说我跟你以后会过的很好。他们说,你会改正我的那些坏毛病,你是贤惠的妻子。”余万有摇了摇头,急促连串地说。
“他们说?全是他们说的,然而你的想法呢?你觉得呢?”
“我觉得什么?”
“生活啊!”
“啊,汪蓉,你变了,变得现实了。”
“我哪儿变了,万有,我没有变,我对你的爱,没有一丝一毫的减退,随着时间,它会越来越深,你知道吗?你现在总是说些胡话,是我之前的话让你感到烦闷了吗?对不起,我……我不该那样去压迫着你,我应该让你轻松些,好了,万有,你应该开朗些,不要总是苦皱着眉头。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我们都应该开心起来啊。”
“是啊,应该开心起来,至少我们总还看得到希望。现实的问题我想明白了,我不是在逃避,我是在考虑,现在我心里有想法了。等你生完孩子,我们就出门去,去外面闯闯。”
“去哪里?”汪蓉迷茫地问。
“去哪里都行啊。去繁华的地方,在那工作,总会有发展的,机会都是给我们这些年轻人的啊。”
“可是,嗨,可是你想,我们没有文化,去外面能有什么发展?年轻人有那么多,还有我们发展的吗?我们根本就什么也不知道……”
“啊,你想得不对,怎么会没发展呢?天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样儿,我们都不知道,你就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怎么可以成大事啊。如果不出门去,我们在家会被人笑话的。”余万有打断了汪蓉的话,接着说:“我不能让人看不起了,你得明白,我这几年来,在别人眼里,我是个什么啊?什么也不是。他们在脸上还是心里都是瞧不起我,我要证明给别人看,我余万有,绝对是个发大财的人。在外面,定是个金海,你知道的,我的水性那么的好,哪个年轻人比得上好。我的意思是,我这么的机灵,在外面铁定是缺乏我这样的人才,那些大老板正望眼欲穿地等候着我这样的人呢。”
“这些都是幻想。”汪蓉低垂了头,叹着气说。
“幻想?汪蓉,绝不是的,你得相信我啊。”余万有握着汪蓉的手,激动地说。
“万有,我是多么的爱你,你是不知道的。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相信是对的,可是我们所做下的决定已经不在是关系到我们俩个人了,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如果我们走错了一步,那么我们出生的孩子就会受苦的啊。”
“怎么会走错呢?绝不会的!汪蓉,你现在可真太过于忧愁了。瞧你的模样还是这么的憔悴。你何必这么的担忧,和我在一起,就真的让你这么的烦恼吗?”余万有摸了摸汪蓉的脸蛋,愁闷地说道。
“我对你的爱从未动摇。”汪蓉抓住余万有的手,坚定地说。
“那就好啊。汪蓉,你要知道,我所想的,所做的,都是为了我们的梦想,一个新家。现在已经完成了第一步,最困难的一步我们都已经走过去了,而且我们还有本钱,我有很多的积蓄,都是我自己存的。还会去怕什么呢。我知道,这些日子里你一直感到不安,这我完全理解,我的家很穷,连个婚房都布置不起来。你却包容了,我多么的感谢你啊,也许他们说的对,那些村里人说:‘如果没有你,我余万有这辈子也娶不到老婆。’。这真是说对了,我的名声太差了,我的家庭太差了,你产生了不安,这完全合情合理的。但我要你知道,我的汪蓉,我要你明白,我现在已经改正了,我不会再去干那些偷鸡摸狗的歪道了,也不会整日里无所事事闲混了。我要挣钱,想你还有孩子,要为我们的梦去行动,而不是空想。这一切你能明白吗?所以,不管我做了什么决定,都是为了你和孩子,为了我们的新家啊。”
“我明白,对不起,万有,我不该总是那样的不安,让你感到压迫了。”
余万有抱住了汪蓉,他知道汪蓉是多么的爱自己。可是总有一件事让自己的心感到压迫,他听着汪蓉说的压迫,突然一身冰凉,瞬息在毛孔里万分颤抖着。总有一件事,总有一件事在无形地阻碍着他为新家计划而来的自由内心。
“万有,你怎么哭了。”
“汪蓉,如果有一天,我出了什么事,那……该怎么办?”余万有竭力地控制着那时时压迫他内心的一件事。
“你说这些什么意思?出什么事?”汪蓉惊讶地问道。
“我是说如果,只是个假设。万一我犯法了呢?你该怎么办啊?”
“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汪蓉更加惊颤了起来,她推起余万有,看向了他的脸,那是一张苍白悲凉的脸。
余万有被汪蓉这么紧张地盯着,他更加地悲凉了起来。但现在他立马将悲凉的情绪埋了下去,他笑了笑,接着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我逗你的,我只是做了个那样的梦,梦见我犯法了。但只是一个梦,现在我握着你手,然后抱着你,这却是真实的。”
汪蓉还是有些惊颤地望着余万有,在他的脸上似乎找不到任何有过悲凉的痕迹了。余万有笑的是那么的明朗开怀,仿佛在他的心里和脸上,决不会有任何的忧愁和烦闷了。汪蓉也笑了,她紧紧地抱着余万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