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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缘长篇】第二十四章

作品名称:安歇      作者:余生      发布时间:2013-10-27 22:08:37      字数:4246

  余万有被送入了手术室,那儿看不到任何东西,蓝色的布帘遮掩了一切。余志春急匆匆地去交了钱,汪蓉孤身一人在幽静的门外等待着,她感觉这儿的地方太过阴凉幽深,压得她喘不出气,但她无法去透一口气,她要守着这儿,等着消息。她知道手术需要很长的等待,但她宁愿等着,她害怕不好的结果会一下子冲击着她的内心。汪蓉的身子在这幽深的路廊显得十分单薄,薄的就像一张纸,任何情况都可以将她扯成两半。
  半会,余春来踏着凝重的脚步走了过来。他忧虑地说:“汪蓉,钱很不够。我得先去联系他父母,但我想还是先送你回家,不然你的家人会找不着你的。”
  “不要,我要在这等着。”汪蓉伤心地说道。
  “可是天将要黑了,你的家人会找不着你啊。”
  “不要,你就让我在这等着吧。”
  “可是天要黑了。”
  “不行,我不能离开,他现在成这样子了,必须有人照顾他啊,你是个男孩子,根本不知道怎么照顾,而我会啊,你就不要劝我了,我想留在这里。”汪蓉摇着头,即使她感到十分的害怕,可她的语气是那么的坚定不移。
  “那好,那你先在这等着,他要是出来了,你就带他去二楼的203病房,这是钥匙,我回家去打他二哥的电话,打完我就过来。”
  “嗯,谢谢你。”
  “我是他哥们,不用谢。”
  余春来急促地走开了,路廊的脚步声在回荡中消去。汪蓉继续等着,她感到冷,将自己的身子缩成一团斜靠在塑料倚上,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悲伤,比得知余万有喜欢上刘燕的时候更加浓烈。这一天本是自己大胆告白的一天,她思量了不知多少天,反复的排练,反复的气馁,反复的鼓起勇气。但就在这一天,是啊,她为什么会选择这一天,这糟糕透顶的一天呢,她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今天是刘燕结婚的日子,刘燕老早就不和自己来往了,似乎她得知了汪蓉喜欢余万有,就仿佛要躲着晦气一样躲着汪蓉。汪蓉选择了这样一个日子,那全然是因为今天是她的生日。那会是一个多么温暖的庆祝,一家人围坐在桌旁,桌子上放满了菜,那都是自己爱吃的,一家人的欢笑都聚集在自己身上,那是多么的快乐。可是,可是那些快乐已经很难再灌入到她的内心,她遇上了爱情,仿佛只有他才能给予她真正的快乐,只有爱情才能更真切的灌入内心。所以她别无选择,也无法回头,因为她已经决定在此等待了,也许此时此刻,家里已经摆满了可口的炒菜,父亲母亲哥哥正在满村子到处找她呼喊她,然后父亲母亲和哥哥疲惫地回到了家里,菜冷了,他们的心也欢腾不起来,时刻的担忧会一直伴随着他们。即使这样,她还是一如的坚定。
  她睡了许久,手术室的门开了,灯光耀在她的脸上,使她惊醒。走出来一名护士,她喊:“余万有的家属在吗?”
  “我在。”汪蓉急忙站起来身,跑向前去回答着。
  “你一个人?”
  “是的啊,他怎么样了?”汪蓉担忧了起来,她的心也低沉了下来。
  “是这样的,他现在的情况暂时是稳定住了,不过他出的血太多,所以病情还是不容轻怠的,他的中指已经没有用了。再过两个小时他可以住到病房里,你现在可以去把床铺收拾准备一下。”
  “中指没有了?”
  “是的,这算是十分地幸运了。”护士说完,便又进了手术室。
  汪蓉点了点头,便掏出钥匙去找病房。她所在的楼层是三楼,医院的最高层,当她走过路廊的小道,接着一连排玻璃窗,窗外挂着许多的白床单和衣服,接着一丝儿的月光看去。就仿佛有人在床单背后跑动,使得一张一张床单飘动不停。汪蓉害怕极了,她吓的直打哆嗦,转过脸不去看窗外的东西,但医院在夜间里只留着一点儿微弱的灯光做照明,显得黄暗暗的。三楼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汪蓉的脚步声在不停的回响着,一阵阵惊慌和害怕使得少女的脸色异样苍白,但她依然保有着坚定的步伐,她在想着余万有,就仿佛一切又都变得光亮起来。依附着这样的幻念她穿过了最黑暗的楼梯走廊,来到了明亮了许多的二楼,这就像是一场胜利一样让她长出了一口气,她抹掉发鬓间的汗水,找着了病房。里面有三个床位,有两个是躺着人的,汪蓉来到一个空着的,她极为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的动作吵醒床上的两位病人,甚至不敢开灯。她开始了人生中第一次具有幸福定义的铺床被。
  快乐的时光就是这么的短暂,铺床被已经完成,汪蓉觉得这种幸福过去的太快了,她甚至有一种想法,那就是再把床铺重新铺一遍,但这种幼稚的想法显然只是让她傻傻地笑了笑。她先是坐在了床上试了试舒适感,或者是做为女主人在享用着新家的床。她心中新奇极了,似乎自己的人生都将从这一天开始转变,转变为另一个人的人。她不再那么的沉闷,也不再那么的感到害怕,走出了病房,前往手术室。她爬上了黑暗的楼梯,穿过了满身白色床单飘动的玻璃窗,来到了只属于她一个人位置,“是啊,我就是他的家属。”她这样想着。
  没有等太多时间,因为在汪蓉新奇的遐想当中,时间的存在已经荡然无存。在医护人员的帮助下,余万有被安安稳稳的送到了二楼的病房,余万有被抬到了病床上,医护人员给余万有上起了吊针药水也就走了,病房的灯光开着最为暗黄的光线,另两个病人只是翻了翻身瞅了一眼便又倦困地睡着了。现在她可以好好地看着他了,他昏睡着,在抬动的时候他迷糊地醒来过,这让汪蓉放下了心。她就这么打算,一晚都不要睡,就这样看着他,虽然眼睛总是不听使唤的要合上,但在那颗坚定的内心上,疲倦已然不是其对手,汪蓉就像是睡足了精神一样微笑地看着余万有,她看他那张睡的很香的脸蛋,但有时却又痛心的紧皱起眉头,余万有的左手已被纱布包得严严实实,中指的地方少了一大截,隐隐地映出了一块血迹。她感到心疼极了,她用手轻轻地握着余万有的胳膊,爱怜的抚慰和轻声的抽泣着。
  天空逐渐地明亮了起来,这又是一个蓝天白云的日子,阳光洒下,医院里的人声脚步声也逐渐的增多着。余春来昨晚没有到来,而是今天一大早就赶了过来,他坐在余万有的旁边,对汪蓉说:“昨晚我去联系他的父母,他的父亲得知了这个消息,只是一脑子火气,根本不容我说什么钱不够治疗的话就把余万有大骂了一番,说了许多难听的话,等我找到空隙想要说话的时候,电话却是挂掉了,我一再的拨号,他爹却是一直的挂掉,直到最后打不通了,我想是他爹把电话线给拆了。为此我只能住在有电话机的人家里一晚,因为我想他爹可能会回拨过来,毕竟谁也能想到那只是一时的气恼,谁会忍心地一夜不去过问自己的亲生儿子死活呢?可是整整一个晚上,电话机没响一次。”
  “那我们该怎么办?”汪蓉无助地问道。
  “我们不能这样干等着,医院不会准许我们这样拖欠药费的,看这样子,我们也是无能为力了,这个人,他怎么就这么的没脑子呢,砍了自己的手指头有什么用,反倒让自己一身的麻烦,要不是我们及时发现,他或许就已经没命了。现在好了,钱也没有,他爹又是那样的不讲事理,这会真要害死人了。”余春来无奈地说道。
  汪蓉看了看余万有,疲惫地站起了身,那消瘦的身子仿佛就要摇摇欲坠了,但又像是有什么支撑一样不会这样轻易倒下。她说:“你在这看着他吧。”
  “你去哪?”
  “我回趟家,你能照顾他一俩天吗?”汪蓉说道。
  “嗯,当然,我给你钱打车回去。”余春来从手里掏出一块钱交到汪蓉手里。汪蓉收下了,点了点头,拖着她那疲惫的身躯转身离去。
  路很长,她从余村的马路下了车,只能步行到自家村里,因为班车是不开进汪家村的。她默默地走着,心事重重,饥饿和疲累都已经忘却了。这时她走到了家,家人欣喜万分地迎了上去,温热的米粥送到了她的手上,责怨的问话地围绕耳边,阳光仿佛全聚在了她的身上,金灿灿的。
  “你去了哪里?”躺在摇椅上稍显虚弱的汪水兴问。
  “我去了朋友家。”
  “哪个朋友家?”
  “呃…是…刘燕家。”她撒谎说。
  “刘燕不是嫁到余村了吗?”一旁瘦弱的母亲说道。
  “是啊,她昨天结婚,所以我在那过了一夜。”
  “你怎么不提前跟我们打个招呼呢?”汪水兴责怨道。
  汪蓉没有说话,而是饥饿地吃起了米粥。汪水兴叹了口气,也不再继续发问了,可能由于太阳移到了他阴凉的身子上,使他舒适地眯上了双眼。
  汪蓉就这样瞒过了一家人,但是下一次又要找什么借口呢,她不知道,但她似乎是知道的,那就是不顾一切,可不是,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斗争着。只差一个机会。
  她在家度过了一个漫长无眠的黑夜,这不是第一次,每当想起余万有时,她都会这样做苦自己,她总想要想明白,余万有到底会不会爱上自己呢,她此刻也是这样想着,随之而来的忧愁蔓延着整个思绪,她无法确定。可是爱情就是在无法确定的情况下才会让人发疯,她像个夜猫子一样看着黑,有时候她时常傻笑着,自己居然为他铺了床被,而他居然睡了上去,睡的那么香。这让她短暂了忘却了忧虑,紧接而来的梦幻在眼前一一浮现,幻想着自己依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的那么香。
  第一天过去的一大早,汪蓉走出了房门,她显得十分疲困,但那双眼睛仿佛就不会合上一样。她站在一旁,看着母亲和哥哥在收拾着杂物。她得知父亲将要去石家村看病,因为他们等到了她回家,也就放心的可以出发了。母亲和哥哥都去,但她不愿去,她以自己太过疲累而留在了家里。阳光依然那么的温和,伴随着秋风,她目送了家人走出了村口。
  “我真该这样?天哪……”汪蓉心事重重地想着,现在她一个人坐在家门口,晒着温和的太阳。“我真该这样吗?谁能给我个指示,我和他才认识多久,我真是疯了。只有疯子才会去做这样的事,可我爱他…啊,为什么呢,天哪,为什么呢,为什么会爱他,这还用得着讲吗,唉,你掏出你的心问问吧,他就是你这辈子要跟的人,这就是宿缘,一眼就能爱上,已经无法自拔了,不是吗?还等什么呢?难道要丢失吗?不可能的,爱就爱,何必需要那么的原因呢,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呢?去吧,去吧。”
  汪蓉站起了身,走进了屋里。她的脚步走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费劲和煎熬,她推开了父母亲的房门,这时什么都将要成定局,她知道,她感觉到那无形的从天而降的包袱已经压在了她的肩上,那是不可原谅的伤害。但她还是艰难地走着每一步路,直到她发抖地手打开了衣柜的门,将最上层的衣服全部抱了下来,一个铁盒子放在了角边上。汪蓉深出一口气,回头望了望房门,她总感觉身后有人在看着她一样。她决下心来将铁盒用力地扳开了,里面放着好几沓十元的人民币,汪蓉转开脑袋,她不敢直视自己的罪恶之手抓住了好几沓纸钱。这一过程仿佛不断地循环重现,汪蓉的手抖的已不成样,那就好像不是自己的手,像一只狗的手。铁盒被慌张地盖上放好,衣服也一样在慌张中放上。
  她走出了房屋,这时她才感觉到自己的上衣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她看着外面的阳光,仿佛心灵顿时一片希望。于是走进了房屋,将要穿的衣服用袋子装好,用笔在纸上写了一句:“爹娘,我要出走一些天,钱是我拿的,不管如何,我依然爱我们的家,不用担心我,也别找我,我只是出去一些天就会回来。”
  她背上了袋子离开了家,带着沉重的罪感和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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