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第2卷初来乍到第21章

　　妈妈不一会儿就弄好早餐了，天边山头的第一缕阳光也出来了，但外面的露水挺重的。妈妈把早饭一样一样的端了出来，全摆在了桌子上面。鸡蛋、面包、牛奶、白粥、发糕还有昨天的菜也拿了出来。惜文看的好吃惊，如此丰盛的早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叔叔阿姨，你们天天早上吃这么好？”
　　妈妈她自己端着粥喝，
　　“也不是啦，但惜文毕竟头一次来嘛，总得让阿姨给招待你一番啊！”
　　惜文很尴尬，妈妈真是对自己太好了，
　　“阿姨不用这样的，我又不是什么……”
　　妈妈拿了一块面包塞到他嘴里，
　　“吃饭就别说话了！”爸爸看着笑笑。
　　这时候刘妈在楼梯上喊道：“秀英，我可真没法了，他就是不起来！”
　　其实刘妈一贯都是不行的！她对自己的孩子还可以，打得厉害骂得厉害，可是对小军她是真打不得真骂不得，毕竟这是主人家的孩子。而小军一点也不怕刘妈妈的，他虽然对她也是尊重的，但是却不怕她，在小军眼里，刘妈妈只是一个胖胖的女人而已。正如大多数孩子一样，怕的还是妈妈。
　　妈妈一听火就来了，对刘妈说道，
　　“你下来吧！”
　　然后抄起一鸡毛掸子就直冲上去了。惜文看见妈妈拿起了鸡毛掸子有些吃惊，看着爸爸，爸爸只是笑笑，
　　“没事儿。”
　　妈妈拿着鸡毛掸子气汹汹的到了小军房里，刚进门就大喊，
　　“周少军，你是隔了几天没打你屁股痒了是吗？”
　　小军看到妈妈一脸怒气还拿着棍棒，吓得掀开被子跳下了床。
　　“阿妈，阿妈，别！”
　　“别什么别！还是小学呢，就不思量这读书，以后别指望你读中学了，更别指望你上大学了！”“我会念大学的啊！”
　　“你念个屁啊，就这样子！昨天都好好的，还能叫起来！今天又来了，啊？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阿妈今天就要教训你一场！”
　　少军吓得惊慌失措，大叫起来，跑出来看到刘妈妈，
　　“刘妈妈，快帮帮我呀！”
　　他就躲到刘妈身后，妈妈要来揪他，刘妈只得用手拦住，
　　“好了好了，秀英！小军也不是不懂事的人，小孩子睡懒觉很正常啊！”
　　“可不能让他养成这个习惯啊！这么小，以后长大就改不过来啦！”
　　“这个我当然知道，他会慢慢改的嘛！”
　　回头对小军说道，“你说，你会不会改呀？”
　　小军一个劲的点头，“会会会，一定会改！”
　　妈妈想了一会，还是皱皱眉，
　　“不行，小孩子说的话信不得！还是给他一顿打让他张记性！”
　　妈妈还要抓他打。这时候下面吃饭的惜文看的有些心发慌，自己的爸爸妈妈从来没有打过自己，他向爸爸求助，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帮那个周少军。
　　“叔啊，你让阿姨别打他了吧！那个打起来应该很疼的！”
　　爸爸就笑道，“你别去管啊！你没来前见的多了呢！吃饭啊，吃饭！”
　　惜文求助无果，看着小军那样慌忙大乱的又有些不忍，虽然说昨晚他那样对自己，但毕竟是同一辈人，只要心地善良的看着也都不舒服。他就站了起来，
　　“阿姨！”
　　妈妈听到他的声音，往下看看，
　　“怎么了？惜文！”
　　“你别打他了！”
　　妈妈看着他，
　　“孩子，这你就你别管，他可比不得你的！”
　　听到妈妈这样说，小军眼睛斜瞪了一眼惜文，惜文被那一眼神有点儿吓住了，但看到妈妈已经快速的一把揪住了小军，就要打他了。小军在那里大声求救，惜文看着他，他也看着惜文。
　　“快帮帮我啊！惜文，快别让阿妈打我呀！我们可是好朋友啊！”
　　听到这话，惜文心里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喜悦，呵呵，你周少军昨晚才那样害我，今早却向我求救，可真是好笑啊！他真的有点想看看少军挨打的样子，他想那样他将会是多么的可怜！而且不用自己，妈妈就帮自己出了恶气了！
　　“惜文，快来帮我呀！”
　　但是我们的惜文毕竟是个好孩子，听到小军这样求自己了，于是惜文也便央求道，
　　“阿姨！他会记住的，你别打他了！他也没做错事情啊！只不过起来的晚了而已，我以前在家也有时候天天睡懒觉的啊！”
　　“他比不得你，你懂事，叫你一声你就会做，他可是死皮赖脸的，非要打他一顿才去做的！”
　　“阿姨！你别打他了，求求您了！”
　　惜文是真心的替小军求情，非常的诚恳，妈妈看到惜文都这样，她本来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妈妈也就放下了小军。
　　“你以后还敢不敢再睡懒觉？”
　　“不敢了，不敢了！”小军悻悻说道。
　　“你还知道不敢了！以前也没少打你的，本以为长记性了，没想到还是这样！你看看自己，既然这样怕打，为什么就非要找打呢！”
　　说着妈妈收起鸡毛掸子，看着小军那可怜邋遢样儿。
　　“那好！快回房穿好衣服，然后下来吃饭！”
　　妈妈这才放过了小军，小军却突然狠狠地瞪了一眼惜文，惜文先是震了一下，但却也很得意的对他笑起来。看吧，谁让你昨晚那样的对我的，今天就看到你的丑样子。这让小军更加的反感，妈妈下楼来，小军跺着脚回到他房间去穿衣服。
　　妈妈把鸡毛掸子交给刘妈，回到桌子前坐下吃饭，捋捋自己的头发，
　　“这孩子总让人没个自在！惜文，你以后别替他求情！他被我和你叔叔打的多了以前，你不知道！他根本就不会改的！”
　　惜文笑笑，“不会改那打又有什么用呢？”
　　妈妈突然就看着惜文，继而笑笑，
　　“你在家有没有挨过打？”
　　惜文不好意思的笑起来，“有过一两次啦！”
　　“哎呦！长这么大就一两次啊！”
　　爸爸看着妈妈那样子也笑起来。
　　接着小军就下来了，看着爸爸妈妈和惜文吃得都很开心，于是又不爽的看着。
　　“看什么看？快去刷牙洗脸，然后过来吃饭，你阿爸开车送你上学，没有车的话你早迟到了，这样你就天天被老师罚了！”
　　“可是昨天没有坐爸爸的车也没有迟到啊？”
　　“那是你昨天起得早！”
　　“可我今天也起得不晚啊？”
　　妈妈说一句他接一句，妈妈又气了，
　　“你还顶嘴！快去刷牙洗脸！”
　　小军又是垂头丧气的进厨房了。
　　惜文正想质问他昨天的事情，虽然已经百分之九十九可能是他干的，但还是想确认一下。又不想爸爸妈妈知道，这正好是个机会，于是饭吃到一半，
　　“阿姨！我去尿尿。”
　　妈妈点点头。惜文就跑进厨房了，看到小军在那里挤牙膏。小军看到他过来，眼睛都绿了，手一用力，牙膏大把的挤出来，惜文倒是舍不得，忙拿过来，
　　“你这干什么？浪费呀！”
　　“你管我呀！”
　　他又从他手中抢过去，挤了一点放在牙刷上。
　　“你别以为我会感激你！”小军说道。
　　惜文笑笑，“我才不是来要你的谢谢的呢！”
　　“那你来干什么？想吃牙膏吗？诺！”
　　他又把牙膏一捏，一大坨挤到惜文手上。
　　“哎呀！你真是有病啊！”
　　惜文打开水龙头忙去洗手，小军看的笑起来。
　　“我不和你闹了，”
　　他把手上的牙膏洗干净，“我问你，昨天晚上是不是你？”
　　小军顿时一吃惊，“他怎么知道是我？”心里想到。
　　“什么昨天晚上啊？”
　　惜文见他不承认，“就是你把石头扔进我房间打碎玻璃的，对不对？”
　　你胡说！我才不会做那事呢！”小军有点紧张了。
　　“昨天晚上只有你和我还有叔叔阿姨，他们一定不会的，那肯定是你！”
　　“谁说的啊？我家这里到了晚上经常有些山下的小孩子跑上来玩，说不定是他们呢！”
　　“可是我昨晚上就听到门打开的声音还有你上楼梯的脚步声！”
　　“什么？”少军惊讶道，
　　“那么久你还没睡着？”
　　惜文笑笑，“这么说真是你喽！”
　　小军知道自己说漏了嘴，顿时脸比那熟透的苹果还红，
　　“你出去出去啦！我还要刷牙洗脸呢！你要耽误我去上学吗？”
　　就用手去推他。
　　“你要我告诉阿姨吗？”
　　小军听到这话，猛一抬头，瞪着惜文，那眼神让惜文很害怕，
　　“行啊！随便你，你要告诉我阿妈就去吧，反正我不是我弄的！”
　　他放水接着就刷起牙来。
　　惜文看见他丝毫没有羞愧的样子，又气又恨又没办法，就不开心的出去了！
　　后来小军洗漱好之后也就去吃饭了。两个人同一桌吃饭还是没有好眼神，妈妈乘着空儿把刘妈叫到一边，和她说了一下惜文的事情，刘妈大体上也知道了怎么回事。再后来爸爸妈妈都吃好早饭了，剩下小军一个人还在那儿。妈妈看看钟就开始催了，
　　“你倒是吃好了没有？”
　　“阿妈你别急嘛！马上，马上！”
　　小军听到妈妈催促，就快吃了起来，不想还给呛住了，逗得惜文笑了起来。妈妈拿过一杯水，
　　“你就是不让人放心，吃慢不行，吃快也不行！”
　　小军喝过水，看着惜文竟然嘲笑他，心里真不是滋味。再和了两三口饭，
　　“好了！我吃饱了！”他站起来，拿手擦擦嘴巴。
　　“快点，拿起你的书包，我们就走！”
　　小军拎起书包，刘妈也开始收拾碗筷。
　　“想想还有什么忘带的吗？”妈妈提醒。
　　“没有！哦不？”
　　他脑袋一动，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邪邪的笑看着惜文，然后对妈妈说，
　　“阿妈，我忘了件东西在房里，你等我一下！”说着便跑上了楼，气的妈妈跺脚，
　　“没出息的孩子！总是丢三落四！”
　　小军回到自己房里，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崭新的图钉，然后就轻轻的跑到惜文的房里，从小军房间到惜文房间那一处楼道是被东西挡住的，妈妈他们看不到。小军进了惜文的房间，四处看看，终于看到他的一双球鞋。
　　“让你笑我！给你好受！哼！”
　　便打开盒子，倒了十来个图钉到惜文的鞋子里，还拿起来摇摇，嘴角一抹奸笑。然后跑回自己房中把图钉放好，就下来了。这小军可真是太坏了！
　　“阿妈，我们走吧！”
　　妈妈就拉着他的出去了。爸爸已经发动车子在车里等着了。惜文和刘妈也跟着出去送他们，妈妈上车前还不忘交代：“刘妈，今天就多辛苦你了！除了那些家具和以往一样擦擦干净，还有我们昨晚换下的衣服你也要洗洗，还有前天下了雨，那些树叶也落到院子里不少，也麻烦你扫扫了！”
　　“没事儿，一天的时间呢，做得完！”刘妈笑笑。妈妈又对惜文说道，“在家里好好呆着，阿姨和叔叔今天要到晚上才回来，你要是没人玩就让刘妈妈带你出去转转，好吗？”
　　惜文点点头。妈妈俯身给了惜文一个吻，这让坐在车里的小军看的很不舒服，他大叫着，
　　“阿妈！快上车啦！”
　　于是妈妈也就上车了，这时小军也给了惜文一句，“你要出去玩就别穿着晚上穿的棉鞋，穿着你自己的鞋子！”
　　“知道！”惜文说。然后爸爸就开车走了。
　　“阿姨再见！”
　　惜文对妈妈笑笑，挥手相送，妈妈也挥挥手。车子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然后刘妈就带着惜文回屋了。
　　刘妈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
　　“你叫惜文，是吧？”惜文点点头。
　　刘妈笑笑，“长的挺可爱的！”惜文笑笑。
　　“刘妈妈现在比较忙，你先上楼去待一会儿行吗？等我干完了屋里的活儿再带你出去买菜，顺便逛逛！”
　　“好啊！”惜文说道。
　　“那你先上去吧！”刘妈说。
　　“刘妈妈你是叔叔阿姨家保姆吗？”
　　“额……也算是吧！”
　　“那你到我房间来一下吧！”
　　“怎么了？”她倒显的疑惑，惜文就拉着刘妈到自己房间去。
　　打开门一看，满地的碎玻璃，
　　“这是怎么回事？”刘妈吃惊的说道。
　　“这都是那个周少军干的啦！”惜文没好气的说道。
　　“什么？怎么可能？这可是他自家的房子！”
　　“自家的房子又怎么了，里面有不好的东西赶不出去还不照样拿房子出气！”
　　“什么什么？”刘妈都搞晕了，“什么叫不好的东西？”
　　“就是我啰！”惜文歪歪脖子鼓着嘴巴。
　　“你？”
　　“他呀！不喜欢我在他家呢！”惜文一屁股坐在床上，“然后半夜就把石头扔进来了，打碎了玻璃，到处都是，差点砸到我了！”
　　“不会吧？小军人挺好的啊！”
　　“可就是啊！他很不欢迎我呢！”
　　“为什么呀？”
　　“我也不知道啊！”
　　惜文很无辜，撅着嘴。刘妈看着这一地的玻璃，也是想不明白，
　　“算了算了，还是把玻璃先扫了，不然摔一跤可就不好了！”
　　于是她拿了扫把和畚箕把碎玻璃都装好，惜文也帮着弄。弄好好之后又从储物室拿了两块玻璃来重新装上，还把她给累的。
　　“好了，这样晚上你就不用被冷风吹了！”
　　“谢谢刘妈妈！”
　　“谢啥，没事儿！”
　　刘妈坐在凳上休息，她本来只是稍胖的身材一坐下却变得臃肿了起来，看的惜文有些发笑。
　　“干嘛？你笑什么呢？”
　　“额……没有啊！对了，刘妈妈，这件事情你别告诉阿姨，好吗？”
　　刘妈看着他，“你不想小军他妈知道？”惜文点点头。
　　“要是照你这么说，那以后他还不更要欺负你？”
　　“这……我也不知道呀！”
　　刘妈就叹道，“小军这几年我也看着大的，不像那么小气的人啊！”
　　“对呀！可是他脾气好古怪，有时好有时坏的！”
　　刘妈就笑道，“别担心，小军妈也跟我说了你的情况了，你就先在这里呆着吧！他可能不适应，过几天就好了！”
　　惜文也只好点点头。她休息好了，“惜文，刘妈妈先下去了，待会儿叫你！”
　　“好！”于是刘妈就下楼了，留惜文一个人在房里。
　　“哎呀。”的一声，他很惬意的躺在床上。
　　刘妈在下面打扫整理做家务，惜文一个人在房间里没事情做，想到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也在学校里学习呢，可是现在呢，爸爸已经死了，妈妈也找不到了，流浪了两个多月，什么辛酸艰苦的事情都经历了，好不容易被好人家收留，却被他家孩子看不起，被他戏弄，想到这里不觉得眼泪又出来了。昔日里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的快乐日子消失的这么快，爸爸的死是那么的突然，当时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接受的，而现在想起爸爸来，却更觉得难受。爸爸是被迫害致死的，被冤枉死的，那些红卫兵说爸爸是走资派，右派，可是小小年纪的他怎么懂得什么是走资派，什么是右派呢？他唯一记住的只是这两个词而已。可是到底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会发生呢，在这个国家里到底是一种怎样的自己所不知道的状况呢，存在于社会之中的是怎样一种意识形态呢，根深蒂固于人民脑中又是怎样一种思想形态呢？这种状况又怎么会害死那么多人呢？这些都是他所不知道的。他能够知道的只是爸爸被他的学生害死了，被那些穿着绿衣服，带着绿军帽，扎着腰带，手臂上戴着红袖章，手里抓着红皮册子的年青人害死了，他们叫红卫兵，他们是毛主席的红卫兵，这就是他知道的一切。
　　这个房子四周是那么的安静，没有一个人，叔叔阿姨为什么要住在这里，在这个城市还有那些红卫兵吗？他想他的爸爸，曾经每次放学回家都要抱他的那个爸爸，那个给他书看，教他写字的，还唱歌给他听，天天陪着他的人，一眨眼却没了！可是现在什么都变了，自己什么也没有了，只能寄居在别人家，看人家儿子脸色行事，虽然舒服，但是总比不了自己的家。
　　“爸爸……”
　　他抽泣的喊着，眼泪全流到了枕头上，哭的很伤心，
　　“爸爸，爸爸……你留下了我和妈妈了，可现在妈妈又不见了，人家说过人死了都是有灵魂的，爸爸，你让我找到妈妈吧！我没有你了，妈妈你不要让她也离开我了！保佑我找到妈妈吧！我不是孤儿的，我还有妈妈呢！”
　　惜文擦擦眼泪，走到窗前，摸着新换上的玻璃，看着外面的风景，南方的冬天就是不一样，树木虽然也掉叶子，但只是掉一些而已，不是光秃秃的，还是那么的翠绿，那么的好看，天也是蓝蓝的，跟他的眼睛一样的颜色，还有阳光，伸手出去能感受到到它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