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名剑龙魂

　　庞统优雅的品着茶，淡淡一笑，漆黑的双眸深不可测……
　　“爷，那人走了？”
　　庞统轻轻的点了点头，目光并未看向影子，只是专注的盯着眼前的茶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你觉得和三年前相比，有什么不同？”
　　影子是飞云骑的统领，和耶律风清交过手，“三年前就像只狐狸，现在，都快成精了……”
　　庞统的嘴角缓缓扬起一抹微笑，“你说的对……”
　　“爷，你打算怎么做？”
　　庞统勾唇，带着几分轻佻，几分暧昧慵懒的说道：“看心情了……”犀利的目光，冷冷的黑色，诡异的笑容，看到这一切，影子不由得一阵寒战。
　　盛夏天，三伏日，骄阳如火，即使是树林深处，也总有着躲之不及的暑气，再加上知了一声声的叫唤，让人想不烦躁都难。
　　“知了知了，你知道什么？！”一中年男子脱了脚上的鞋就朝树上扔去，“没事就知道瞎嚷嚷！！吵死了！！”
　　“啪！”鞋底撞上了树干，无处不在的知了依旧嚣张地鸣叫着。
　　“老四，你就不能安静些吗？！”身边的高个男子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旋即解开了衣领上的几颗纽扣，低声咒骂，“妈的，这天也的确热得邪乎，地上象下了火球似的。”
　　“老二！”一直伫立不语的年轻男子忽然开口，声音阴恻恻的，“把领子扣上，象什么样子？！”他的声音也不怎么响，听起来却令人如坠冰窖，这样热的天气，在场的其他三人竟同时打了个哆嗦，那个被称做老二的人也及时把领子扣了回去，不敢再吱声。
　　此刻的树林深处一共有四个人，全穿着同样的青色劲衣，领口上绣着一只金色的老鹰，贵气之中透着一股诡异的杀机。
　　“大哥。”唯一没出声的男人走到年轻男子身边，他刻意压低了嗓子，语气恭敬，“那小子今天真的会路过这里？”
　　年轻男子抬眼看他，又扫了扫边上的两人，他的长相俊俏清癯，只是眼神凶狠了些，让人不寒而栗，奇怪的是，其他三人的年纪明显比他大上一截，却异口同声地管他叫大哥。“你们怀疑我的判断？”他问。
　　“不敢！”三人同时拱身回答。开玩笑，谁敢怀疑“西夏孤鹰”的判断能力，又不是不要命了？！
　　那个先前问话的人是四人中的老三，他立刻谄媚地道，“那小子身上带着龙魂，这一带是三不管的地带，他没那个胆量敢走夜路，我们昼夜不停地追赶，一定能在这里截住他，大哥，您还真是料事如神啊！”
　　“是啊是啊。”剩下的两人一起点头。
　　年轻男子的眼中有写不屑，这次的猎物，实在太没挑战性了。
　　“驾……”嘶哑的声音伴着急促的马蹄声在林外响起，四人的眼睛同时一亮，他们等的人，终于到了。
　　
　　树林的外面是一条宽阔的阳关道，时值正午，地上的泥土已经被太阳烤得发烫，热气上涌，如蒸笼一般令人眩晕。
　　一匹青鬃马狂奔而来，马后扬起的尘土让湛蓝的天空蒙上了一层暗黄。
　　“吁……”马上的少年用力勒住缰绳，跃下马背，身手矫健如飞。
　　青鬃马长嘶了一声，终于停了下来，它低下头颅，鼻中喷着白气。
　　“大青，累了吧。”少年抚摸着马背，他的脸上全是尘埃，连模样都看不清了，只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依旧炯炯有神，看得出来，他已经赶了很久的路了，“我们先歇息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推了推背后的包裹，仿佛里面有很重要的事物，抬起头，路边的一个小茶铺映入眼帘，“我们去那里吃点东西，一定要在天黑之前赶到阴风堡，到了那里，我们就安全了。”
　　由于今天的天气实在太热，小茶铺里连一个客人都没有，只剩下老板一个人趴在桌子上打盹。少年牵着马来到茶铺边上，吆喝着，“老板！来一壶清茶，几个馒头，一碟牛肉！”
　　老板没反应，呼噜倒是震天响。
　　少年皱了皱眉，他放开缰绳，提脚跨入茶铺。
　　就在此时，异变突起，少年身后的青鬃马忽然发了狂，它一声狂嘶，后蹄用力一蹬，竟用头把少年撞倒在地。
　　少年猝不及防之下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尘土飞扬，他刚要跃起，三支流星镖已经插入了青鬃马的咽喉，鲜血喷涌，霎时染红了少年的衣衫。
　　“大青！！”少年悲吼，他迅速跑到的身边，它却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黑亮的眼睛里充满了疼痛与悲哀，随即慢慢合上，不再睁开。
　　“大青！大青！”少年无力地跪下，双手抚摸着青鬃马还在颤抖的身躯，泪水落下，他用力擦去，手上的鲜血将脸抹成了红色。
　　“啧啧啧啧，好一匹忠心的青鬃马啊！”戏谑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少年擦干眼泪，他慢慢起身，恶狠狠地瞪着从树林中走出来的四个男人，他的肩膀在发抖，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走在最后方的年轻男子冷冷一笑，“北堂公子，好久不见，‘龙魂’是不是该交出来了？”
　　少年笑了，眼泪已经凝固成冰，“堂堂的西夏四鹰，西夏一品堂的第一杀手集团，居然暗中偷袭一个武功低微的落魄之人，这世道还真是反了。”
　　年轻男子双眉一掀，老三已经忍不住开口喝道，“北堂敬！少在那里装窝囊！乖乖地把龙魂交出来，一来好少受点皮肉之苦，二来，也留个全尸，免得将来下到地下，你老子见了你会不认得！！”
　　“闭嘴！”北堂敬怒喝，“既然知道我是北堂轩的儿子，又怎么会任你们摆布？！”
　　北堂轩西北武林盟主，三年前意外得到龙魂，却不想引来西夏皇帝李元昊的兴趣。为得龙魂，西夏一品堂血洗北堂家，北堂轩幼子北堂敬得以逃脱带走了龙魂。李元昊大怒，派出手下第一杀手集团“西夏四鹰”秘密追杀，发誓要把龙魂抢到手中。
　　“不行！”北堂敬本能地推了推背上的包裹，他一定要完成爹的遗愿。两条剑眉微微一皱，他终于从袖中取出一块木牌，右手轻扬，木牌笔直地飞入老四的手中。
　　老四顺手接过木牌，他不知道北堂敬搞什么鬼，便疑惑地朝木牌看了几眼。
　　北堂敬提高声音，“你们看清楚这是什么！！”老三和老二一起朝老四看去，却见他忽然脸色惨白，牙关打颤，全身晃晃悠悠得几乎要晕厥。
　　“老四！”老二眼明手快，立刻扶住老四的肩膀，“那小子是否在木牌上下毒了？！！”他实在是想不出别的缘故。
　　“我才没那么阴险！”北堂敬哼了一声。
　　老四的脸已经青了，他哆哆嗦嗦地将木牌递给老二，却是舌头打结，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们搞什么？！”老三掠过来将木牌抢去，一看之下大叫出声，“鬼医！！！！”
　　“什么？！！！”老二差点没跳起来，“鬼堡主人，鬼医！！！！”
　　年轻男子猛然抬起头，显然也吓了一跳。
　　北堂敬淡淡地道，“如果你们有这个胆子得罪鬼医的话，那就来吧！”
　　空气在一瞬间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块木牌之上，青桐木的质地，巴掌大小呈火焰状，上面清清楚楚地刻着鬼堡的记号，颜色红得象血。
　　风在哀嚎，雨在哀嚎，人也在哀嚎，遍地黄土群起一片尘嚣，腥风血雨好不凄楚，百姓的心泣流成河，红涌似潮。以人为药引提炼出无数害人丹药，年届半百仍如少年公子。食人血、吸人魂、胎饮幼灵、抽骨成塔、筋剥蓄池，堡内之处尽是呜咽魍魉无一生灵，树是迷，林是雾，满死之气息。他亦正亦邪，拥有华佗、扁鹊再世之医术，能将濒临死亡之人自阎王手中抢回一命，从无例外。即使他令人害怕到不敢近身三尺，但是凭着那一回春妙手，百姓及江湖人士仍畏他如神，不惜捧着千金万银求他来救命。「鬼医」是江湖人士给他的称号，没人敢正视他眸底流动的光彩。老三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咽了下口水，朝年轻男子望去，“大哥，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
　　其他两人是真的手足无措了。
　　若北堂敬真的和鬼医有什么渊源，他们伤害他必然会得罪鬼医本人，到时候，即使是皇帝也未必护得住他们，他们可不想由“西夏四鹰”变成“西夏死鹰”啊！
　　年轻男子也开始皱眉了，他当然也知道，鬼医绝对不好惹。
　　其他三人意识到了事情的棘手，因为他们从没见年轻男子为难过，这个——还是撤吧，为了一把剑而得罪一个比阎王还恐怖的人物，不值得啊！
　　“北堂公子，”年轻男子恢复了冷静，“真没想到，你还和鬼医有关系，不过——”他慢慢走到三人的前面，逼视着北堂敬犹带稚气的脸庞，漠然道，“你现在就算把玉皇大帝搬出来都没用，龙魂，我们要定了！”
　　“大哥！”老三还是大为顾忌，“鬼医他——”
　　“鬼医在这里吗？”年轻男子平静地反问，连眼尾都没扫他一眼。
　　老二和老四面面相觑，老三也微微一怔，三人同时狂笑起来，越笑越猖狂，越笑越冷酷，北堂敬的心脏开始猛烈跳动。
　　他们都明白了年轻男子的意思，鬼医并不在这里，他们只要立刻杀了北堂敬，然后毁尸灭迹，便再也没有人知道真相了！
　　“好毒啊！”北堂敬咬牙切齿。
　　“无毒不丈夫。”年轻男子的眼中有着轻蔑，他提高声音，“你们三个，还不动手？！”
　　“是！”三人再次逼近北堂敬，一边狞笑，一边活动手指关节，骨骼“啪啪”做响，“小子，把龙魂拿出来吧，看看它是否真的那么厉害！！”
　　北堂敬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三张丑恶的面孔已经近在咫尺。
　　“拼了！！！”他一咬牙，猛然扯开背后的包裹，一把长方形的物体跳了出来，闪电般朝三人飞去！
　　龙魂！！！！！
　　三人早防着他这一手，立刻同时后跃，以免被这把旷世神剑的剑气所伤。
　　老三的功力最高，他将全身真气运到右手，伸手就去接剑，长方形的物体顺势落入掌中，他高兴地大吼，“我拿到了！！”
　　“拿到你个鬼！”老四眼尖，“那是树枝！！”
　　“什么？！”老三愕然，他仔细一看，果然，手中是一段长长的枯树枝。
　　年轻男子微觉疑惑，全身空无一物的北堂敬正向远处狂奔，奇怪，他把龙魂藏在哪里？！
　　“妈的！居然敢耍我！！”老三狠狠地把树枝扔在地上。
　　老二的动作最快，老三话还没落音，他便几个纵身拦在了北堂敬的面前，“臭小子！往哪儿跑？！！”
　　北堂敬大惊，早听说过西夏四鹰中的老二身法如电，没想到竟快到了这个地步，他这么一滞，老三和老四已经追了上来，再次将他包围。老三身形一变掌风带着寒气向北堂敬胸前打去。
　　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北堂敬终于知道了何谓“绝境”，他感到生命的流逝。
　　也罢，他的命本来就是捡回来的，若不是中州王及时相救，在北堂家被血洗的那天他就该死了，能多活这几个月，已经算是占了便宜。
　　爹、娘、哥哥、姐姐、敬儿没用，没办法为你们报仇了。
　　老二见北堂敬在重伤之下非但没露出丝毫惧色，反而显出一派镇定与轻松的微笑，不禁大为不甘，他怒道：“小子！你笑什么？！你以为有鬼医给你撑腰，你就可以目中无人了是不是？！我告诉你，别说鬼医他现在不在这儿，就算他在这儿，我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啪！啪！”两声响亮的巴掌声响起。
　　“啊！！”老二一声惨叫，摔倒在地。
　　老三和老四张大了嘴，只见老二笔直地晕在地上，脸的两边各有一个清晰的掌印，几乎肿成了猪头，很显然，他是被人两巴掌打晕的，可是，刚才这里有人打他吗？
　　“西夏四鹰，李元昊没提醒过你们吗？这里是我的地方。”他们的前方站着一个人，一头垂练般的长发无拘无束的散在风中，每一根发丝都像有生命般的炫舞飞扬。发间是一张清俊隽秀的容颜，姣美仿若绝世的红颜，只是生在他的脸上却为其增加了一分说不出的阴柔艳华。他拥有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冰之蓝色，极浅极淡的蓝色隐隐散发着幽幽的光芒，极尽蛊惑。
　　“鬼医。”四鹰中的老大，那个年轻人首先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来人，眼中闪过了然的神情“原来名闻江湖的鬼医是您，郝泽失礼了。”名闻天下的鬼医竟是大辽的凌王殿下，难怪陛下交代尽量不要在边境动手。不过东西既然被她所得，对陛下也是个交代。
　　耶律风清笑了笑“你果然聪明，难怪李元昊会如此重用你，你既已知道我是谁，那就转告他，北堂公子是我的客人，我带走了。”对身后的白璐交代道“白璐带北堂公子回鬼堡。”
　　郝泽伸手让老三和老四扶起老二，笑了笑，“如果陛下知道东西是殿下您的，或许便不会让郝泽来此了。”原本以为庞统救了北堂敬，那龙魂将为他所得，没想到北堂轩竟会让儿子将龙魂送给大辽王爷。
　　耶律风清转过身，“告诉李元昊人和东西我都要了。”
　　“走……活着……”终于在第十天北堂敬嘶哑的嗓音挤出这么几个字来。
　　“你想去哪里呀？”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声音既清晰又遥远……
　　“……”他本来想努力的睁开眼睛看看自己在哪里，可惜那眼皮沉的如同挂了石块一样，努力了半天只睁开一条线，眼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脸，很美……很美……这张脸就在他眼前晃，他想伸手抓住它，要它别在摇晃，好要自己看清楚，可是，手指一根都动不了。痛……钻心的痛……仿佛身上每一寸都要撕裂开般疼痛……什么都还来不及问，来不及想，他又昏沉沉滴睡过去了……
　　“主子，他是不是死了啊。”
　　“我要救的人怎么会死，他是睡着了。这里交给你了。”耶律风起将药放下离开了房间。
　　“这是天堂……还是……地狱？”微弱而干涩的声音响起。
　　“你觉得这是天堂还是地狱？”小离较有兴趣的瞪大眼睛凑到跟前问道。
　　那疲惫的双目掩盖不住内在的神采，虽然还不能动，他的目光却迅速的扫视一周后答道：“看环境……像地狱，不过……”
　　说了上句后，他注意到了眼前人的不悦继续道：“看人嘛，像天堂。”说毕一笑，却牵动了伤口，痛的他又皱眉又咧嘴。
　　“活该……叫你乱说话。”小离口中责备着，眼底却全是笑意。“你叫什么名字？”脸上满是好奇。在鬼堡六年除了前任主子和现在的主子，她见过的人都只是堡中的哥哥姐姐们，还没见过什么外人呢。
　　“我叫北堂敬，是你救的我？”知道自己伤的很重，能在短时间内让他恢复的人一定不简单。
　　小离摇摇头，“我哪有这本事，是我家主子救得你。”
　　“贵上是？”
　　“你伤刚好哪这么多话，你先躺着吧。等你好了，主子就会见你的。”
　　知道北堂敬已经醒了过来，耶律风清带着白璐来到了后园，“你的意志力很坚强。北堂轩有个好儿子。”没想到二哥会把龙魂交给北堂轩。
　　北堂敬挣扎着想要起身，没想到传说中的鬼医竟是个令天地为之失色的人，“我爹让我把龙魂交给你，他说这是属于你的东西。”
　　接过北堂敬手中的龙魂，风清眼中闪过一丝伤感，二哥，这是你唯一留下的东西了。风清一定会守护它，一定会用它守护住大辽。“你是如何从北堂家逃出的。”传言北堂轩的幼子几乎没有武功，他是如何从西北逃到这里的。
　　“是中州王救了我，他知道我是来找你的，让我一定把龙魂送给你。”
　　庞统……风清拿起龙魂站起身，“小离好好照顾北堂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