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石记（第十八章）长歌祭亡魂

　　赵叱伸手在我脸上把眼泪胡乱抹了两下，斥道：“哭几声意思一下就行了，别没完没了的！”我拨开他的手，嗔道：“我偏不，我就要哭！我就要哭！你知道我这么长时间都遭的什么罪？我他娘差点就见不到你们了！你这挨千杀的，怎么现在才来救我？”赵叱道：“你哭，你哭！让你一次哭个够！”金古梁道：“听小宝说抓你的是两个漂亮女人，我想着应该红玉圣母的手下啊，怎么现在又变成这个糟老头子了！”我走过去搀起倒在地上的林双双，恶狠狠看了龙三一眼，见他正高举着双手站在一旁，怒道：“这个和当千刀万剐的超级无敌奇葩老变态，他把我可给害苦了！”
　　张启持枪走到龙三跟前说道：“龙三，我们又见面了！”一名警察从腰里掏出一副手铐想去铐住龙三，张启喊道：“别过去，他全身都是毒物，一碰就死！”那警察吓了一跳把手铐扔在地上，张启对龙三道：“自己带上吧！”龙三缓缓蹲下身子，一边伸手去捡手铐一边低着头眼角斜睨，目光落在了客厅的落地窗上。我冷笑道：“姓龙的，还不乖乖束手就擒？别再胡乱踅摸了，这是七楼，你跳一个给我看看，摔不死你！”
　　龙三猛然间左手一抬，从他衣袖里射出一道蓝莹莹的光芒，那道蓝光在半空中分散开如同一团火焰般朝我扑来，正是他杀死沉鱼时所用的厉害手段。我头皮一麻吓得傻了，不知道躲闪。眼看就要粘在我身上，怀里的林双双猛一使力把我推向一旁，她自己顿时被那团蓝色火焰所包围，随即传来凄厉之极的惨叫声。
　　龙三一招得手趁着众人慌乱右手朝着窗子一挥，飞出一只五指钢抓，那钢爪撞破玻璃飞出窗外，抓在对面一栋楼的窗沿上，他抓住连着钢爪的一条细细长索纵身一跃，从窗口跳了出去。张启和其他五名警察跑到窗边朝着龙三的身影开了几枪却都落了空。龙三连着飞身纵跃，几个起落，已跑到了远处。只听得他哈哈大笑，得意非凡。猛然间他笑声戛然而止，变成了惊叫，原来从他落脚之处蹿出了好几名手持弯刀的红衣女子，几人联手齐上，趁他不备登时砍断了他的双手双脚，跟着抬起他的身体匆匆离去。龙三推算的极准，他料定红玉圣母会派人卷土重来，果不然如他所料，不同的是目标从我换成了他自己！张启一挥手，另外五名警察跑出房门追了过去！
　　林双双浑身上下被闪着蓝色亮光的细小虫子所覆盖，扭动着身子纵声叫喊，我吓得大惊失色，眼前一黑，几欲晕去。沉鱼的惨状是我亲眼目睹，想不到林双双为了救我竟然也遭此厄运，惊悸之下便想阖身扑上帮她驱赶毒虫，金古梁死死的抱住我，喊道：“别去，不能过去！”我哭喊道：“快救救我老婆，救救她——”双手乱拨，一下抓住了赵叱的胳膊，叫道：“她就要魂飞魄散了，老赵快救救她，要不然她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了——”
　　赵叱走上前想用半截短剑去拨开林双双头顶的小虫，可是林双双身体来回颤抖不能稳定，赵叱试了几下难以下手。我在一旁惊呼不止，赵叱收回断剑，手上掐一个法诀，脚下踏着罡步，嘴里反复念道：“老祖传牌令，金刚两面排，千里拘魂症，速归本性来……”在他念了不知道多少遍之后，林双双头顶的虫子开始涌动不已，像是开水沸腾一般。赵叱龙行虎步、左右腾挪，嘴里念咒的语速越来越快，蓦然间，龙双双停止了惨叫，身子倒在地上。张启从茶几底下找出来一瓶灭害灵的杀虫剂‘嗤——嗤——’不断地喷在林双双的身体上，我见最终也没救出她，气息一滞倒在金古梁身上昏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金古梁正用大拇指掐我的人中，我朝林双双望去，见她身体焦黑，周围散落了一地被杀虫剂喷死的毒虫。赵叱还在对着她掐诀念咒，从她的头顶逸散出来一缕缕若有若无的云气，随着赵叱念动的咒语，云气愈来愈多，飘散在半空渐渐汇聚成一个人形，我凝神一看正是我的老婆林双双。
　　我站起身来走到跟前，哭喊道：“双双，呜呜……双双，呜呜……”林双双道：“大宝……我要走了……以后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语气微弱无力之极，我哭道：“老婆，你别走……呜呜……我舍不得你走……”赵叱道：“她的魂魄已被侵蚀的衰败不堪，再不超度她就会魂飞魄散，不能转世投胎了！”林双双道：“大宝……来生再见了……”说着她从窗子飘了出去，越飞越高，终于在半空中不见了踪影！
　　赵叱对着她离去的方向念起了往生咒，我心一沉，似乎整个世界忽然都死了，张大了嘴想哭却哭不出声来，扑倒林双双的尸体上，捧住了她的脸叫着她的名字，忽的喉头一甜，呕出一口血就不省人事了。
　　迷迷糊糊过了不知道多久，听得耳边有人说话，我缓缓睁开眼来，发现自己已躺在一张床上，小宝正在我头顶爬来爬去，赵叱坐在床沿上看着我，见我醒了咧嘴挤出个笑容，说道：“你昏迷了两天一夜，总算是醒过来了，现在感觉好点没？”我四下一打量，看到面前的墙上挂着一幅乔峰、段誉、虚竹三兄弟的影视剧照，原来不是在我的家而是在金古梁的卧室里，脑中一片浑沌，没反应过来怎么会跑到这里。
　　金古梁端着一杯水推门进来，走到床前将水放在床头柜上，拉住我的手说道：“兄弟，人死不能复生，看开点吧！”我一下想起来在我家中发生的一切，顿时悲上心头，不可抑制，抱住金古梁失声痛哭道：“我老婆死啦……呜呜……”金古梁紧紧搂住我也哭道：“我老婆也死了……呜呜……”我们两又齐声哭道：“咱们的老婆都死了……呜呜……”两个大男人相互依偎着哇哇大哭，悲伤无助的像个小孩。
　　哭了一会胸怀略微舒畅，金古梁哽咽着道：“在你昏迷的时候，赵叱和张启已经帮忙把她两个的尸体都火化了，骨灰在外面客厅里，去看看吧。”我忙起身下床，没走两步就觉得脑子眩晕身子沉重，脚下虚浮站立不稳。赵叱和金古梁两个忙搀着我走往出走。
　　来到客厅，只见靠着墙的一张桌子上摆着两个骨灰盒，骨灰盒前各自立着一个灵位，一个写着‘亡妻安氏红之灵位’，一个写着‘吴府林氏双双之灵位’。我挣脱赵叱和金古梁的搀扶，伏倒在林双双的灵前嚎啕痛哭，金古梁一见我又哭了起来，也跪倒在安红灵前一起跟着嚎。
　　以前参加过不少人的葬礼，见很多亡者亲属在灵前哀悼亡灵时大张嗓门，高声哭号，显得的极其夸张，我不止一次怀疑那些人是有意做作。如今轮到自己时，一下子体会到了失去亲人的哀痛，顿时明白过来那些人其实不是装样子给人看的，是心里真正悲伤到了极点只能用这种在外人看来极尽夸张的方式来表达对亲人逝世的哀痛和伤心。
　　我哭了一会想起了金古梁在医院里唱的那首歌，对他说道：“老金，把你那天在医院唱的那首庄子砸碗敲盆的什么歌再给唱一遍，唱个全乎的！”小宝插嘴道：“那叫‘智者击缶歌’！”我哽咽道：“甭管叫什么了，给唱一遍表表哀思！”金古梁闻言止了悲声，清了清嗓子，用手在桌角上打着节奏唱道:“卿且去，莫蹀躞；
　　我击缶，从此别。
　　这乐声啊，恰似清风浩浩出孔穴，飘忽长空共飞雪。
　　情何逸，浮云叆叇迎贞魄，
　　皓月晶莹导芳迹，银潢迢遥映远客。
　　卿应见，萤光茂草满山坡，
　　便胜似华表千寻寂寞立。
　　念我庄周啊，欣平生，无愧惑；
　　期警世，谔谔说。
　　这人生，穷年积瘁倒悬立，微茫得失枯心血。
　　只为了驰骛一时名，忍逐它肥马似电掣。
　　结褵日，破屐著青衫；长归日，瓦缶祭粗食。
　　既已知死去无长恨，岂枨触向隅留哀泣。
　　莫期许，千秋茫茫未能测。
　　或经秋，梦里偶相逢，看悠然饮风餐露双飞蝶，
　　你与我，永相结。”
　　金古梁一曲唱完，我们两又相拥着哭成一片，赵叱和小宝两个在一旁劝解了好久才渐渐平息下来。我双目红肿，哑着嗓子问金古梁道：“你说真的能在梦里相逢么？”金古梁道：“是的！”我道：“你跟安红相逢过没有？”金古梁道：“相逢过！”我又问：“感觉怎么样？”金古梁道：“我被她打的死去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