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石记（第十六章）苗疆蛊毒

　　片刻之间我已抵受不住，口中不住发出呻吟呼痛之声，四肢百骸开始迅速僵硬。又过一会眼睛嘴巴都合不拢来，喉咙间除了呼气之外就只能发出“呃——呃——”的声响。至此境况，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现在我就是想惊吓一下毒虫，让他们放毒液毒死我也已不能办到。
　　龙三面带微笑的站在旁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看到得意处喜不自胜，放开喉咙唱起山歌来：“苗寨小路幽，蝶儿满山坡，江上清风吹，暮雨落荆扉，久住山林间，多闻桃花飞，雨打凤尾竹，风舞芭蕉树，青溪映红颜，喜鹊嬉戏，桃夭灼其华。春水缓缓流，春情浓如酒，纸鸢飘悠悠，蜂蝶乐逍遥——”
　　听到龙三开口唱歌我忽然想起了小宝，她出去求援怎的到现在还不回来？唉！不回来也好，就算她把赵叱和金古梁都叫来也不会是龙三的对手，说不定还枉自送了性命！我眼睛蓦地一花，目光所到之处尽是一片色散斑斓，仿佛有无数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气球在眼前浮动，好看的紧！龙三唱完歌，俯身到我耳边笑道：“美吧？是不是很漂亮？一个人临死之前能看到这么漂亮的景象也不枉了！”我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懊悔不已——龙三早知道我是会死的！也难怪，被这些厉害毒虫咬了哪有不死的道理！可恨的是他告诉我不能动弹，一动就会死，让我无比天真的以为听他的话可以保住性命。其实动也是死，不动也是死！同样是死，我还傻乎乎的纹丝不动任凭这五只毒虫安安稳稳的吸血。
　　龙三从我的眼神中发现了我上当后的懊悔之意，顿时喜上眉梢，戏谑的道：“你怎么这么笨？哈哈，叫我怎么说你才好？哈哈，我一开始还担心你把我的宝贝惊吓着了就不好好吃饭了，哪想到你这么听话，叫你不动你就真的乖乖不动了！哈哈，笨的跟水牛一样，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他语气欢喜，就如同一个小孩子用恶作剧成功作弄了别人一样。
　　此时，四肢和额头上传来的五种毒气渐渐汇聚到我的胸口，我的五脏六腑心肝脾胃肾都尽受荼毒，时而麻痒，时而剧痛，时而酸楚，时而冷热交替。我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别说反抗，就连开口斥骂他的力气也没有，只好祈求死亡快点来临，免得受这无穷无尽的痛苦。
　　就在我静静等死的时候，突然间我小腹里生腾出一股气流自丹田而上游走在胸口之间。这股气流似暖似凉捉摸不定，初时我尚没在意，可是过得片刻，这股气流越来越强，越来越快，在我的胸腹中大起激荡，与五种毒气冲突不已，犹如翻江倒海一般。我猛然反应过来，这是赵叱教我修习《修真诀》培养出来的阴阳二气。
　　自从驱除了我体内的那股阴邪之气后我就没在意过《修真诀》里的那些东西，虽说我因之保住了条小命，还获得了“阴阳眼”的本事，但就从赵叱当日教我时的那股大方劲来看，这小册子也不过就是他们玄门之中一本普通的启蒙教材，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此刻我身受剧毒命在旦夕，这阴阳二气突然窜将出来与五种毒气相持，我身体上酸痛痒等苦楚竟稍有遏制，不由得大喜过望，连忙照着《修真诀》里的法门吞吐呼吸，静气调神，心中默念那些明性养真的口诀咒语。
　　这股气流被我一加引导释放，霎时犹如江河决堤势不可挡，从小腹喷涌而出，经胸口、面门、头顶、后脑、脊背，最后进入会阴，在我体内形成一个循环，奔腾不息，就如同一个漩涡一般将四肢和额头传过来的毒气吸收融合。过得多时，我眼前的彩色幻像渐渐隐去，眼睛慢慢恢复视力。我加紧施为，让漩涡越转越快，胸腹间的麻痒酸楚等感觉逐渐消退，僵硬的四肢也似气血活顺起来，嘴巴猛然间合在了一起，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龙三此时正在端详我手腕上吸血的蜘蛛，对我本人毫没在意。就在这时，我身体上的五只毒虫先后滑落一旁，一个个肚腹鼓胀，显然是吸饱了血。肢体偶而轻微扭动一下，看起来像是精疲力尽、劳累不堪。龙三先是欢天喜地的跳跃了一番这才珍重万千的将五只毒虫一一收起，转眼之间便踪影全无，不知被他藏在了何处。
　　龙三一抬眼看见我正张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怔了一下问道：“你还没死？”不待我回答，他就先欢呼了起来：“没死好，没死好，一死你那血肉就不中吃了，我还以为我的宝贝就这一顿的口福，原来还不止啊，哈哈，哈哈……”
　　我大难不死之余怒火上窜难以遏制，舒出胸口最后一口浊气，背一挺站起身来，说道：“苗疆野人的雕虫小技，未必咬得死人！”龙三被我的炎炎大言唬得愣住，呆呆的看着我，嘴里嘀咕道：“没道理啊，难道九转玄冥之体竟有如此神奇，不怕我的蛊毒？”说着又摇了摇头续道：“哪有此事，定是你用了什么邪法才保住性命！”我驳斥道：“我中原文化博大精，深岂是你这等未开化的蛮荒之辈所能窥测！”
　　龙三闻言怒极反笑，悠忽之间欺身到我跟前一把抓住我的右臂，说道：“是么？”跟着手掌一抖，阵阵黑气飕飕从他手指间逸散出来，在我的手臂上缠绕盘旋。我只觉右臂钻心疼痛，如火燎，如刀剐，直教人忍无可忍，比之毒虫噬咬的苦楚另有一番滋味！用的正是让沉鱼挥刀断臂的法子，名字似乎叫什么六阴蜈蚣蛊的说！
　　那股黑气顺着手臂迅速延伸到肩膀，眼看就要进到我的胸膛。想要将其阻止，除了像沉鱼那样挥刀斩断自己胳膊外根本别无它法。可是我且别说现在手中没有刀子，就算是有，我也没沉鱼那样的魄力去砍自己。
　　龙三呵呵笑了几声，说道：“蛮荒之辈的手段如何？”我额头黄豆大的汗水粒粒渗出，咬牙切齿的道：“不——过——如——此——”龙三“嗯”了一声，笑道：“你接着嘴硬！”手指上的劲力加剧，黑气‘唰’的一下漫到我胸前。与此同时我小腹里那股气流像刚才一样猛然涌出，冲到胸口。不同的是它不像刚才那样循环往复而是以排山倒海之势反逼向右臂，胸前的黑气随着气流一下倒退回去直至手腕。龙三猛然间一撒手，连着后退两步，一脸惊诧的叫道：“你怎么会使我的九九墨蛛蛊毒？”他一撒手，那股黑气便即消散，我体内的那股气流又瞬即回到小腹沉入丹田。
　　我见他突然惊慌失措的问我怎么会使什么九九墨蛛蛊毒，心下也不明所以，顺嘴说道：“我堂堂大汉子民怎会使你蛮荒之辈的那些肮脏污秽手段？”龙三听我出言对他侮辱极甚，怒不可遏，抬腿就是一脚。我反应不及没能闪开，顿时就被踢得人仰马翻、倒地不起！
　　龙三一脚踢中我，他自己也是出乎意料，没想到我竟会如此不济，连这么随随便便的一脚都不能躲开，跟适才逼退他六阴蜈蚣蛊毒的实力殊不相衬。一愣之下顿时醒悟过来，随即拍手笑道：“是了，是了，定是如此！”走到我跟前低头看着我，道：“差点被你小子蒙住了，还以为你真有多大本事！定是刚才小黑吸你血的时候反被你汲取了些许毒液过去。嗯，你的血里边已经有了小黑的毒液，那么小红、小青、小白、小金的毒液自然也都会有，我拿你来做个蛊盅岂不是好？啊哈，慢来，慢来，得让我好好想一想——”
　　龙三挠着头在我面前转来转去，过了一会自言自语道：“红玉那个婆娘派人来抓你回去却被我打退了，沉鱼回去对她一说，她岂能就此罢休？自然会加派人马再把你抢回去！我就假模假样的和她们争抢一番，最后才让她们把你带走。红玉抓到你自然会用你的血陪炼血玲珑，她却不知你的血里已被我下了五种蛊毒，等到你的血浇上她的破石头，那还不给她来一个灰飞烟灭、前功尽弃！哈哈，这一下她的鼻子怕都是要气歪了！”说道得意处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说道：“我怎会这么聪明？我怎会这么聪明？”笑了一会又摇起头来，嘀咕道：“不过就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蛊盅！唉，凡事有得必有失，能瞧到红玉气歪鼻子的模样就算毁一个蛊盅也值了！哈哈——”说完又歪着头看着我道：“得先把你毒哑了，免得走漏了消息！唔——让我想想看用哪种毒最保险！”
　　我被龙三踢的这一脚虽然疼痛，可毕竟只是皮外之伤，又没伤筋动骨，缓了一阵便即没事，刚想站起身来，却看见窝在客厅墙角的林双双先站了起来。
　　自她喂我吃完饭就一直浑浑噩噩的神志不清，呆在墙角连头也没抬起一下过，龙三虽然一进来就看见了她，却浑没在意。此刻龙三正陷入沉思，林双双两手轻轻捧起窗台上一个陶瓷烧制、种着几株兰花的花盆，悄没生息的走到龙三身后，双手高举，猛然一用力，将花盆狠狠向龙三的脑袋上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