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石记（第十五章）鬼手龙三

　　那老头穿着一身样式老旧的灰色中山装，破破烂烂却洗的干干净净，佝偻着身子颤巍巍走进客厅。看守我的红衣女子见同伴瞬息之间横死在地，饶是她一身本事也不由得面露惊色，站起身持刀向前，问道：“来者何人？”老头一捋颌下那一撮山羊胡子，笑眯眯的反问道：“你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中的哪一个？”红衣女子双眼直盯着老头，说道：“我是落雁，你是谁？”老头一指地上的尸体，道：“你是落雁，那她想必就是沉鱼喽？”
　　没想到红玉妖妇的手下名字起得这么有文学性，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那不是四大美女么？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女人个个容貌娇美，身材曼妙，这样的名字也配得上，刚刚死去的这位沉鱼还被我用脑袋撞了一下胸脯！哎，可惜了了……
　　落雁含胸拔背，手中刀一横，立个起手式，问道：“阁下究竟是谁？”老头哈哈一笑，说道：“你要跟我动手吗？老夫姓龙，排行老三！”落雁惊呼道：“你是鬼手龙三？”老头点点头道：“不错，我就是龙三！你回去替我向你们的圣母带个话，这个人我要了！还有，让她别一天躲来躲去了，从苗疆万里迢迢的搬到这里，累不累？”落雁一声娇叱，弯刀向龙三横劈过去。龙三一声冷笑，身子一收，轻轻巧巧的避过，说道：“不知好歹的东西！”
　　落雁更不答话，弯刀横劈竖斩尽往龙三身上招呼。龙三虽是赤手空拳却毫无惧色，在刀光闪烁之中穿插来去，身形矫健飘忽，浑不像刚进门时一推就倒的模样。我爬在地上瞧着她们刀来拳往的争斗，心里暗暗给龙三加油。两人都是一沾即走，蹁跹不定，看得我眼都花了。
　　突然间落雁一声惊呼，手中弯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持刀的右手被龙三抓住了手腕。只见龙三的手指间隐隐冒出黑气，那黑气沿着落雁的手臂向上攀升，片刻间就到了肘间。落雁牙齿咬得咯咯响，一脸痛苦不堪的神色，眼看黑气就要跑到肩膀，她脚尖一捻，落地的弯刀跳了起来，左手翻转将刀拿住，顺手一挥，将自己的胳膊齐肩砍下，顿时断臂出血如泉涌。真是眼前报来得快，刚刚她不过在我的肩膀上划了条口子，这下可好，连整只胳膊都赔上了！
　　龙三把她的断臂往地下一扔，说道：“了不起，有魄力！不愧是红玉圣母调教出来的人物！”落雁忍痛道：“是六阴蜈蚣蛊？”龙三道：“不错，你见识不差，可惜不识时务。现在你已残废，我也不来为难你，这就走吧！”落雁恨恨看了他一眼，背起沉鱼的尸首，抓着自己的断臂走出门去。
　　龙三在举手投足间打的红玉妖妇手下两大干将一死一伤，而且行有余力，不禁让人对这个外貌不扬的老头刮目相看。他把房门关上，又颤巍巍向我走来，我对他道：“你是赵叱请来的救兵么？”他笑眯眯的望着我，瞧得我心里直发毛。我连问三遍，他才道：“赵叱是谁？”我听他这么一说登时一股凉意从脊背透将下来，原本以为他是赵叱叫来的帮手，那料想他根本不认识赵叱是谁。我战战兢兢的道：“赵叱是玄门大师，道法高深，本事跟你不相上下。”他蹲在我跟前道：“我的本事如何你又怎么知道？”我咽了口唾沫，道：“你三几下就打的两名女护法溃不成军，本事自然也是极高的。”
　　龙三嘴里说道：“是么？”双眼却在仔仔细细的打量我，过了好一会又笑道：“九转玄冥之体，亏了红玉那个婆娘这么好本事才找得到。”我一听此言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结结巴巴的道：“龙先生，咱们都和红玉那个妖妇不共戴天，属于是同一战线上的战友，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咱们应该携手并肩，共同对敌才是！”龙三眯着眼睛笑道：“是吗？按你所说，咱俩应该算是朋友了吧？”
　　眼前的这个老头看起来慈眉善目，可是叫人心惊胆颤不寒而栗，听他语气有所缓和，心想不管咋样先和他攀上交情再说，于是说道：“那是那是，咱们目标一致自然算得上是朋友。”龙三朝我眨眨眼，道：“既然是朋友，那互相帮助一下没问题吧？”我忙点头道：“没问题，没问题。”他猛地一下用双手抓起了我的右臂，我想到落雁的惨状忍不住尖叫起来。他笑了笑说道：“不用惊慌！”双手一扭一松帮我接上了脱臼的胳膊。
　　我屈展了一下手臂，果然伸缩自如。龙三道：“怎么样？手法还过得去吧？”我忙点头道：“过得去，过得去，太过得去了！”龙三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说道：“你看我已经帮了你的忙，现在你是不是应该帮帮我了？”我道：“应该，应该，不知龙先生要我怎么帮你？”龙三伸手从我的头顶直摸到脊背，笑道：“我也没别的要求，就是想问你借点血，喂喂我的宝贝！”
　　诗云：运交华盖欲何求，
　　西湖歌舞几时休？
　　流水落花春去也，
　　却道天凉好个秋！
　　我听龙三说要用我的血喂他的宝贝，顿时如身入冰窖，心中明白，这个和蔼可亲的老头子跟那红玉妖妇乃是一丘之貉！惊恐交集之下无计可施，弱弱的问道：“喂什么宝贝？莫非你也有石头？”龙三哈哈笑道：“我姓龙的怎么会和红玉那妖妇一样不成器，去摆弄那些没出息的东西，我的宝贝可比血玲珑精贵多了！”我顺口问道：“血玲珑？那是什么？”龙三眼睛一眯，笑道：“你连血玲珑都不知道？真是孤陋寡闻！也罢，老夫我就开导开导你。”想是他见我已成为囊中之物，无所顾忌，于是得意洋洋的道：“故老相传，血玲珑是云贵湘川一带巫术中至妖至邪的法石，以女子纯阴之血养气修炼，能吸万千邪灵之精华。练成之后工夺造化，可使死者复生，能让活者不老！”
　　自来邪教组织害民不过两条，要么敛财，要么乱政。红玉圣母的红石会妖异无比害人无数，却既不敛财又不乱政，金古梁潜伏其中多日也不明所以，我一直想不透她们所为何来，此刻我方才明白原来这个团伙的真实目的是为了长生不死。
　　龙三见我的脸色七分惊奇中透出三分神往，阴阴的道：“人能永远活着不死去，你信么？”我摇摇头道：“我……不太信……”龙三“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跟着他哈哈哈的大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仿佛我的话比郭德纲的相声更可乐，过了好一会才逐渐平息下来，一脸幸灾乐祸的道：“我也不信！这世上除了红玉和她手下那帮蠢货之外都不会有人信，你说她们得有多傻！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咦——你怎么不笑？”我没办法只好撇着嘴挤出个笑脸。
　　等他笑的差不多了我又问道：“你跟她们不是一路的？”龙三冷哼一声道：“当然不是！她们是弄巫的下三滥，我龙三怎么会和她们是一路的！”我道：“那你是哪一路？”龙三又眯起了眼笑道：“我？我是一个养蛊人！巫蛊之术虽然都出自苗疆，但是二者一高一下，有云泥之别！你想不想看看我的宝贝？”我结结巴巴的道：“不……不用了吧……”
　　龙三脸上笑容一隐，厉声说道：“我让你看你就得看，你要是不看我就不拿你当朋友了，我一不拿你当朋友那你就成了我的敌人，对待敌人我龙三向来是下手无情！知道我的外号为什么叫鬼手么？那意思就是我对敌人不但要他的命还要让他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你要做我的敌人吗？”我一下明白了刚才沉鱼死后为什么没看到她的魂儿，原来是龙三把她收拾的神魂俱销了，于是连忙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龙三这才恢复笑容，说道：“这就对了，做我的敌人是没有好下场的！”我心想：做你的朋友难道就有好下场了？龙三手掌一翻，掌心朝上伸在我面前，说道：“你看，这是小黑！”我朝他手心看去，只见他手掌中托着一只怀表大小、漆黑发亮的蜘蛛。那蜘蛛全身长满长长的绒毛，在他手里蠕蠕而动。我只瞧了一眼就觉胃液翻滚，喉咙忍不住干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龙三一脸傲娇的道：“你们中原蛮子自以为文明昌盛，视我们苗疆人为未开化的野人，殊不知我们的祖先早在远古时候就已经掌握了万物生克、五行相畏的道理。北方属水，尚黑，我说的没错吧？”我忍气吐声不敢开口，只点了点头。龙三道：“刚才我替你接上胳膊就算是帮你的忙了，现在轮到你帮我了。”
　　我顿时魂飞天外，忍不住瑟瑟发抖，只想起身跑路离他越远越好，可是全身瘫软无力不能动弹。龙三扳过我的身子使我仰面朝天平躺在地，抓住我的手臂把那只黑蜘蛛放在我手腕上。那蜘蛛一口螫在我的血管上吸食我的血液，我只觉一股寒流从手腕上传了过来，就想抖动胳膊把它摔落下去。龙三笑道：“你别动，动一下惊了小黑，他放出毒液，你立时就死了！”我一听，吓得不敢稍有动作。龙三点了了点头以示嘉许，随后又如变戏法一般拿出一只寸许长短、通体血红的蝎子放到我的左腕上，说道：“南方属火，火为赤！”
　　红色蝎子竖起尾巴，张着两个钳子，嘴里的螯肢刺破我的皮肤也吸起血来，随即便感到伤口处灼热异常，犹如火烫。龙三陆续又拿出一只青郁郁的小蛇、一只白晶晶的蟾蜍和一只金灿灿的蚕虫，分别放在我的双腿腿腕和额头，五只毒虫一起咬着我吸血。我只觉体内寒、热、酸、痒、痛五种苦楚一起涌来，交替往复，搅得我死去活来，小说里的五毒教何红药什么的跟龙三一比简直弱爆了，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