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由儿子吃炒面引出的话题

第二章：由儿子吃炒面引出的话题

　　今天儿子又一次感动了我。
　　儿子爱吃炒面，从小就爱吃，而且还只认那一家的炒面，其他店铺的不吃。
　　这家兰州抻面馆，儿子在三岁就吃，一直吃到现在十几年了，抻面馆几次乔迁，我们都跟随到了那里。儿子成了来抻面馆时间最长、但年龄最小、和老板最熟的一名顾客。
　　由于儿子爱吃，所以偶尔全家就一起去吃，但大多数时间还是我隔三差五陪着他去吃的多，因为面食类我最不爱吃的就是面条，所以基本上都是他吃炒面我陪着，确切地说是他吃着我看着、边看、边聊、边逗、边笑。
　　今天在去吃炒面的路上，他就动员我，让我和他一起吃，恳切地对我说：“爸爸咱俩一起吃得了。”我说：“爸不愿意吃，你吃完炒面，爸爸回家喝点酒、糊弄一口得了。”
　　儿子一听就不乐意了、小声嘟囔着说：“自己糊弄啥，你吃饭时我这个主菜不在桌上，你喝酒、吃饭也不香啊。”
　　我也不理他，依然向炒面馆走去。
　　他知道我不爱吃面条（面馆只卖面），儿子看了看我然后就说：“爸爸、你不和我一起吃，我吃的时候也不香。”我说：“不香拉倒、不愿意吃咱们就回家。”
　　儿子不作声了，到了炒面馆点完了一炒面，他站在一边闷闷不乐。
　　我逗了他几句，他依然小脸不开晴。我就问他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儿子说：“你不在这吃我心里难。”并且眼圈红红的，一句话说的我心里热乎乎的，摸摸儿子圆溜溜的头，一把拽过来搂着在了怀里，顺嘴喊了一句：“老板再来一碗炒面。”
　　要知道儿子那时才十二毛岁，周岁还不足十岁，不管他是出于内心的惦记，还是别的因素。这句话都让我为之感动。
　　两碗炒面上来后，让服务员弄了二两白干，一碟三元小菜，一碟花生米，坐在了儿子的对面。这时儿子已经大口狼吞虎咽的吃起炒面来了。
　　而我则把酒倒上抿了一口，本来就不爱吃的炒面，这时哪还有心思吃啊，边欣赏儿子狼吞虎咽吃炒面的样子，边回味儿子刚才的那句“你不吃我心里难受”的那句话。
　　想着想着，鼻子一酸，滴滴眼泪便掉了下来，人往往就是这么怪，你重重扇几个嘴巴他不一定哭，可一句暖心窝话就足以令他热泪盈眶……我就这么举着酒杯，就这么专注地看着儿子。
　　看着、看着、儿子的影子在我眼泪模糊的作用下渐渐地变小，思绪把我拉回到了四年前的一幕——那是在儿子八岁的时候。
　　那一年秋天我患了肩周炎，俗名五十肩。这种病人是由于多年劳累等因素所致，五十岁以后很多人就会得这种病，而且这种病非常奇怪，提任何东西时多重都可以，与好胳膊无异，就是不能往高抬。我患病严重的时候连关门、闭灯之类如此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
　　一次园子里进了只鸡祸害青菜，就顺手捡了一个土块向鸡投去，此时忘了肩周炎，一抬胳膊土块没投掷出去，却把我疼得平地直转圈。这种疼和碰破、剌（la）口的疼法不一样，一种闷呼呼、就如钝器击伤的感觉一样，那种疼痛简直是连绵不断。
　　吃药、贴药、拔罐子、做理疗一一体验，尽管缓解一时，但依然疼痛不止。
　　一天去批发市场买土豆，一人见我胳膊不敢高抬就说：“肩周炎吧。”我点点头。他说：“你什么药也不用吃，你就弄个洋镐劈木头就行，我患那病时连吃饭拿筷子都不敢用了，就是劈木头锻炼好了滴。”
　　回家后看看自己院里没有木头可劈，何况天天劈也须不少，就去商店买了个洋镐，送儿子上学时带着，他上课去、我去郊外树林找那些离地面二、三十公分高的树桩子劈。
　　开始很疼、慢慢地就好些了……可是仅劈了两天，第三天又去了，正在劈树桩时被护林员发现了，说我是破坏植树造林等……
　　我说我是肩周炎想锻炼锻炼，但和他解释不通，护林员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打了一番未搬来救兵、就叫我交一百元罚款，我也不理他。他一看我不理他，就和我抢夺洋镐，我哪抢得过他一个小伙子啊，结果两下子就抢去了，还把我闹了个腚蹲，坐在那里久久动不了，护林员则拿着洋镐、骑上摩托扬长而去。
　　肩周炎疼痛难忍，儿子平时就爱捉弄我，这时他可有了下手的机会了，动不动就威胁我，扯着我胳膊来回晃悠，并且边晃悠边问我服不服，如果不服就加大力度，每逢这时我只好认输，连连求饶、一个劲地说服服服。
　　我患肩周炎是左胳膊，儿子有时记不住，拽着我右胳膊瞎晃悠问我服不服，那时我也说服，混过一次算一次。
　　某天他又一次晃起了我右胳膊，边晃边问：“服不服。”我急忙说：“服、服……”并装着龇牙咧嘴的样子，但终究憋不住笑了，一笑儿子便知道晃悠错了就说：“好小子竟敢想蒙蔽过关，然后就开始使劲晃悠起我左胳膊来。尽管胳膊被他悠的疼痛难忍、然而却被父子二人的开怀大笑所冲淡、心情的舒畅与放松、暂时代替了肩周炎的疼痛。
　　此时儿子在念二年级，一日星期天实在疼痛难忍，给当医生的外甥打电话，他告诉我县医院某医生有专门治疗肩周炎的办法，于是便电话联系了某医生。
　　医院刚上班，我和儿子就到了诊室，医生问了些概况，就去别的诊室叫来了两个年轻医生。
　　叫我脸向后倒趴在一个椅子后背上，两个医生则各在我的一侧，用钳子一样的手钳住了我。某医生说：“你外甥和我是同学、关系不错，你心脏如何。”我说：“没事。”他说：“那就行、但你要挺住。”说着就把我一点也不敢高抬的那只病胳膊，从后边向头部反剪了上去。
　　他两手搭在我的双肩上，我的病胳膊则搭在他肩上，哎呀那真叫一个疼啊。他也不管我如何喊叫、只管用他肩膀子使劲向上抬我的胳膊，下面则是两个虎背熊腰的年轻医生摁着，疼得我豆大的汗珠瞬间便在满脸淌下。坚持了一会他们终于放开了我，此时已疼得我一屁股坐在了诊室床上。
　　某医生说：“好了、这么做是必须把你粘连的肉撕开，你不敢高抬就是那些肉粘在一起了，今天给你处置了，保你一辈子不会再犯的。”
　　尽管疼得要命，但毕竟是暂时的，连声向医生道谢。这时我再看儿子，他在看见两个医生摁着我、并把我折腾的嗷嗷直叫时，先是害怕，躲得远远地低头看着我脸，看了一会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然后便哈哈大笑起来，竟然把他笑得前仰后合，那表情我现在还记得非常清楚，在我疼得坐在床上还余痛未消时，他则笑得两眼都流出了眼泪。
　　临出医院时我问他：“儿子、为何笑的那样动情啊。”他说：“你可不知道哇、你疼的那样子老好笑了。”
　　医院治疗后有一个恢复阶段，一天带他去早市闲逛，某天走着走着看见围了一帮人，就领他过去看个究竟。到了跟前，人围得的太多挤不进去，儿子人小就从大人的缝隙里挤进去了。
　　他看了一会出来告诉我：“爸爸、是卖药的、还有管肩周炎的呢。”此时我的胳膊还未彻底好，就想看看是什么药。
　　等人少了些时进去看了看，只见在地上摆开一块白布，上面摆满了各种什么虎骨、鹿茸、虫草、人参等等、等等。各种名贵药材应有尽有，并写着什么货真价实、祖传之类的字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卖假药的，我看了一圈就想招呼儿子走。
　　而此时的儿子，则蹲在那个写着专治肩周炎的药材那里一动不动，并问人家多少钱。我招呼他走他却不干，并说我：“你看看、人家这是祖传的、好使、赶紧买呀。”我明知道是假药，可当着卖药的人又不好明说，就说：“走吧、我胳膊好了。”他回答的更痛快：“好什么、你昨天还说疼呢。”
　　我拉着他就出了人群，告诉他这是卖假药的，他则不信、依然不走，非要我回去买。我说：“我没钱。”他说：“二十元钱一付、我给你买，我的钱在我妈妈那里，回去就给你。”（怕他养成坏毛病、平时不给他钱、此钱是他刚刚过完了八岁生日时别人给他的、存在他妈妈那里）。我说：“那也不买，假药买它干什么啊。”可儿子就是不走。
　　这时旁边的人也在看热闹，还有说风凉话的，有人对我说：“你这人也是，瞎了孩子的一片心意，二十元钱扔了又能怎样。”
　　卖药的人也趁热打铁，用手摸着儿子的头，特意低下头看看他的小脸说：“这小孩太好了、你再不买对不起这小老弟了”（卖药的人四十多岁、叫他小老弟、买卖人的嘴就是甜）我被说的没招了，只好违心地买了一付。
　　儿子在回家的路上那个高兴啊，好像是自己认为他可为爸爸买到好药了。
　　回家后就想用酒泡，泡之前用水洗一下，其中有一味药叫藏红花，其实就是普通的红花，卖药人用色染成藏红花的样子，用水一泡红色就掉了下来。
　　于是便叫来了儿子看，他此时也有些相信是假药了，就说：“假药就假药，反正也没花你的钱，并气囔囔向他妈要出了他生日收的礼钱，拿出二十给我说“行了吧、把你花的钱给你，还说什么啊……”
　　弹指一晃四年过去了、此事就好像发生在昨天、在我脑海里依然是那么清晰，不，它已经深深刻在我的记忆里去了。
　　2010年4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