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第三十章

　　瓢泼大雨过后，这座北方城市迎来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空气中混着泥土的芬芳，还掺杂着一股秋天的爽朗。警局内，谢天阳伸了伸胳膊，表情微微有些痛苦，一旁的老王大咧咧的靠在沙发上，一手夹着烟卷一手端着茶壶。
　　回想南郊密室中这几日发生的事，他总有些劫后余生额感叹。谢天阳看起来还是一副很平静的样子，但他略显苍白的脸颊和臂膀上的伤口已经说明了一切。
　　可对于在密室中发生的事情，二人却是绝口不提。看着桌上十五年前的卷宗，老王喝了口茶：“小文找的这些东西有线索么？”
　　“在这些卷宗上看来，目前还是毫无头绪。不过，我觉得左千山对于一些事情一定有所隐瞒。”谢天阳点燃一支烟。
　　“你说，这老小子跟咱们合作，什么目的啊？”老王抬头看了看他。
　　谢天阳闻言慢慢的摇摇头，顿了顿才说：“秋雅的日记上有这么一段‘你是个很好的男人。我能感觉到，我就是你的整个世界。我愿意用一辈子去陪伴你。在这纷繁的人间，也许只有你懂我的心。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无论肉体还是灵魂都是那么愉悦自然。可他的来临就像一场噩梦，我不得不离开爱我的你，或许这意味着永别。即将要发生的事我无法想象，可我又不得不按着他的要求去做。也许只有这样才能顺利的解决一切。我们已经有了爱情的结晶，这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事。如果还有再见的机会，我已经不在是我，亲爱的，忘了我吧！永远爱着你的雅。’只可惜这段话里没用具体的名字，不过我们还是能推断出一些事情。秋雅一定是见到了谁，这个人会给她带来厄运，但是似乎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并且瞒着深爱她的男人一力承担了下来。”
　　“这我也能看出来，可是她说的这两个人到底是谁啊？”老王摸着下巴。
　　谢天阳眨眨眼呼了口气：“这些目前还不好说，她的日记很奇怪，竟然没有一个人名。全都是用‘你我他’代替的。也许是个人习惯，也可能是为了防范我们这样的偷窥者。呵呵。”
　　老王嘴角一撇白了他一眼，随即又惊奇道：“你说，这个‘亲爱的’能不能是左千山？看他对这女的爱的死去活来的。那个‘他’就是邵正？”
　　“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谢天阳略带笑意。
　　“很明显嘛，左千山发狂的时候，他就说邵正是个魔鬼，还说是他抢走了秋雅！这还不能说明问题么？”老王说。
　　“表面上看起来的确是这样，在十五年前案发的时候，秋雅也确实是邵正的妻子。日记中提到了‘爱情的结晶’也就是说他们有了孩子。这个孩子是指邵正的两个孩子，还是左千山的儿子？而且这篇日记写于1998年年初，也就是在邵正破产之前的一段时间里。那时候邵正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左千山也有了一个儿子。从这点上说两个人的位置完全可以互换。”
　　“嗯，你这么说，也有点道理。好像还是不对劲儿啊。”老王挠挠头，皱着眉又点燃了一支烟。
　　“呵呵，还有，左千山与我们合作一定有他的目的。所以他说的话我们只能相信一半。”谢天阳面带微笑看着老王。
　　“不对啊，我想起来了。在密室那会儿，你不是说打捞上来的小孩不是左千山亲生的么？要是这样，日记里说的一定是秋雅和邵正的孩子，那这个‘他’就应该是左千山！”老王眼神闪亮仿佛找到了答案。
　　谢天阳闻言一笑，抬起夹着烟的手指：“左千山不知道孩子不是自己的，甚至到现在他还认为那就是他和秋雅的孩子。”
　　“可我们知道啊！你当时也说左千山的儿子很有可能是秋雅和邵正的啊。”老王急忙说。
　　“不要把自己混在案子里，这样会误导你的判断。旧档上面写的很清楚，九八年的时候邵正与左千山他们的儿子几乎一样大。也就是说秋雅在同一段时间内，先后接受了这两个男人。她深爱着其中一方，尽管左千山一直不知道孩子不是亲生的，可这与日记中所提到的并不矛盾。秋雅所指的爱人也有可能是左千山，反过来以邵正的角度思考也是一样。至于秋雅是否知道左千山儿子的问题，这恐怕要问她本人了。”谢天阳一边思索一边说。
　　“那你说，秋雅到底知不知道那孩子不是左千山的啊？要是知道她为什么不告诉左千山啊？”老王问。
　　“这个不好说，我曾经见过这个女人一次。她很美也很有心计，也许她知道也许她不知道。但这么多年左千山一直活在回忆中，由此可见一是她不知道，二是出于某种原因她没有告诉左千山真相。”谢天阳望着窗外悠悠的说。
　　“哎，你这不和没说一样么。要是她爱左千山，我想她就肯定会让左千山知道这事儿。”老王喝了一大口茶水，自顾自的说。
　　“爱情有些时候是需要善意的谎言的，按照你说的，秋雅告诉了左千山真相，结果只能使他陷入更深的痛苦，而她自己呢，又该怎样面对这场爱情？”谢天阳依旧看着窗外，仿佛想到了一些往事，神情闪过一抹沧桑。
　　老王看着他的样子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他知道谢天阳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头又涌起了从前那段情感的波澜，那是他心中永不愈合的伤口，永久的痛。时光仿佛又回到了曾经那座老旧的公寓里，正午的阳光透过窗子上的玻璃，折射在谢天阳的脸上，初秋的太阳还掺杂着些许火辣。只见他慢慢的闭上眼，倒在椅子上的身体一动不动，影子被拉扯得老长，径直翻越过档案如山的办公桌，一直延伸到办公室的门上。
　　半晌，老王终于有些耐不住了：“我说，行了啊！都过去多少年了，别想了！”说着扔了一支烟，正好砸在谢天阳的额头上。
　　“呵呵，我没事。就是觉得心里有些累。”谢天阳点燃香烟，吸了一口笑着说。
　　“得了吧，咱哥俩多少年了，我还不了解你！”老王一副了然的样子。
　　“呵，谢谢！说正事吧。文静说何远可以开口说话了，下午我们去看看吧。”谢天阳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我知道，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人物！”老王眼神中闪过一抹狠历。
　　想到他手下的十个兄弟死得不明不白，他的心中仿佛瞬间燃起一团火。猛地把香烟按熄在烟灰缸里，整个人霍地站起身来，额前的青筋直跳：“我们现在去，看看那混蛋能说出点什么来！”
　　“你别激动，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这样去了不但不能有收获，而且还会让罪犯轻视我们。我之所以安排在下午，就是考虑到你的因素。我们先放着他消磨他的意志，等他松懈了我们在突击审问。这样效果会好很多。”
　　老王闻言慢慢的坐在沙发上，仰起头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我不能让他们死得不明不白，他们都是我的兄弟。都还挺年轻，就这么死了我实在是......从那天起，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把这案子查个底掉！也算能祭奠他们的在天之灵了。”说话间，他的一双眸子里泪光闪闪，几条赤红的血丝蛛网一般的蔓延开来。
　　谢天阳见状眉头微皱：“老王，你冷静点。我这还有些东西给你看，也许我们想到一起了。”说着他从抽屉中拿出一叠文件。
　　老王微微有些疑惑，接过一看之下抬头问：“这不是在南郊别墅中发现的账目往来吗。”
　　“没错！这些账目往来进过查证，是属于天雅国际内部的资金流动。可最终这些钱都流向一个不明账户。我已经告诉文静，去查这个不明账户的开户人了。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谢天阳看着他说。
　　“你好像早就把什么都计划好了。”老王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柔和。
　　“呵呵呵，还记得咱们在左千山房间外听到的那段对话么？极有可能说的就是这上面的资金往来，而左千山对我们说他的背后都是些手眼通天的人物，我想这笔账目没那么好查。就算查出来了，到最后也有很大的可能会像左千山说的一样，不是我们几个警察玩得转的。”谢天阳弯着嘴角神情有些冷。
　　“管他是谁，让老子查出来就得抓！再手眼通天还能大过国法么？”老王朗声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真的会遇到一些难以处理的情况，我们一定要在之前做好万全的准备。否则不但不能将他们绳之以法，也许我们会因此陷入非常被动的境地。如果到了那一步，那这沉积了十五年的案子，还有目前的案子有都会成为悬案了。”谢天阳仔细的分析道。
　　老王闻言点点头：“老谢，这辈子能和你一起共事，真是太好了！”说完向谢天阳伸出手去。
　　“呵呵呵，你总是那么嫉恶如仇，相信正义公理。”谢天阳握住老王的手。
　　“你不也是么？呵呵”老王笑道。
　　“不！在我看来，偶然的事物一定都隐藏着必然的因果，这世界上不会有太多巧合。我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真相！”谢天阳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双目异彩连连，看的老王一阵心惊。
　　他没来由的心头有些颤抖，老王感觉眼前的谢天阳似乎变了一个人。此刻，他周身的气场凌厉逼人，仿佛一切假象在它面前都会不攻自破，老王舔了舔嘴唇还要说什么。可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谢天阳转身接听：“探长么，我是文静。天雅国际资金流向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