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第二十九章

　　傍晚，落日的余晖渐渐逝去。夜的来临为这座城市蒙上了一层时间的尘埃，似乎无法荡涤更无法抹去。黑色的格调中仿佛还混着些许灰暗，但只是若隐若现的，如若仔细观察一切又都藏匿起来，不似初时那般亦真亦幻。
　　远方的高楼只留下一幅幅浓黑的影子，尽管有些形单影只，却丝毫不影响与黑暗的交融。一阵寒风刮过，卷起几片街角巷陌的纸屑，肆意的飞扬起落，在夜的斗篷上留下一丝细小的褶皱。
　　黑暗里只闻得些悉悉索索的不知名声响，最终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不多时，夜空中闪过几缕紫色的脉络。地面上的事物恍若在光明与黑暗中穿梭，随之而来的是崩摧瓦解般的轰鸣。紧接着，空气渐渐湿润起来，干燥的大地被水滴拼凑成另一种颜色，下一刻狂风聚拢着暴雨倾盆而至。
　　警局办公室内，文静正看着手中的照片出神。猛烈的雨滴撞击着窗子上的玻璃，似密集的子弹打在掩体上。她看了看窗外微微皱眉，不禁的突然想起星月公寓案发的那天夜里，窗外暴雨滂沱时谢天阳说的话。
　　不知是女人的第六感还是探员的直觉，从这件案子一开始她就觉得整个事件都透着丝丝诡异。谢天阳的举棋不定还有时而的忐忑不安，都令她产生一种如幻似梦的感受。文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也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可这种感觉竟是如此强烈。仿若挥之不去，在她的脑海中久久地盘旋。
　　看着紫电闪耀的夜空，文静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整理着自己杂乱的思绪，不经意间萧宇的脸庞又浮现在眼前，有些无奈的睁开双眼，深深地无力感侵扰着她的每一根神经。自从上次萧宇从南郊密林回来后，他整个人发生了一些很微妙的变化。也许其他人没有发现，但对于文静来说，这简直就像白纸上的一点墨迹。却又不仅仅是一点墨迹那么简单。
　　她慢慢的来到办公桌前，样子很懒散的靠在椅子上。给人一种越陷越深的错觉。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照片，那黑衣人的眸子依旧雪亮，在这风雨交加的夜里，他似乎在照片里蠢蠢欲动，仿佛下一瞬就会来到文静面前。文静心中泛起一丝惊异，似乎想到了什么，正欲细想之际窗外夜空中倏的划过一道闪电，震耳的雷鸣紧随其后，天花板上的吊灯一阵闪烁，最后挣扎了几下就此熄灭了。
　　办公室中顿时一片黑暗。文静只觉黑暗有如实质的涌了过来。心头稍稍有些悸动，恨恨的在心里抱怨了一句，她摸索着想找到桌上的充电式台灯。借着窗外闪电发出的光亮，房间中的事物隐现中带起阵阵残影，办公桌上的台灯犹如低头掩面的少女，一切都在这忽明忽暗的境遇里显得恐怖起来。文静终于来到办公桌前，就在她的手搭在台灯上的时候，只听“吱”的一声，声音慢慢延续拉长。
　　文静的心猛地一颤，随即窗外电光一闪间，她看到办公室的门竟然被打开了。门外黑漆漆的走廊吸收着每一缕射入的光亮，文静瞬间警惕起来，摸向台灯的手慢慢缩回，另一只手伸向腰间的手枪。她一动不动的站在桌旁，如一只潜伏在草丛中守候猎物的猎犬。一时间整个办公室中弥漫着令人压抑而又心颤的气氛，就这样又过了一会儿，文静有些难以忍受，可这时，走廊中竟响起了稍有些杂乱的脚步声。来人走得很慢，似古时带着镣铐的犯人一般。
　　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每一次落地发出的声响都仿佛敲打在文静的心上。在这样的气氛中她难以抑制的掏出手枪，终于来人到了门前，还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呻吟。文静再不迟疑，一个箭步窜向门前的两个黑影：“别动！你们是谁？”还不待来人说话，天花板上的吊灯一闪，房间中瞬间被光明所取代。
　　文静双眼下意识的一眨，却见到身前的两个人互相搀扶着，二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其中一个的衣服血迹斑斑，貌似身受重伤。
　　只听二人中的一个有些虚弱的说：“小文，是我们。放下枪！”
　　文静眸中略显疑惑，随即定睛一看不禁嘴张老大：“探长？！王大队！？你们怎么会变成这样？”一边说她一边收起手枪。
　　刚刚说话的是谢天阳，此时他正一脸苦笑的看着文静：“这说来话长了，老王受了伤，不过还好没伤及要害，你帮他处理一下。”说完，他一把脱下满是泥水的西装。洁白的衬衫上血水和泥水混在一起，经过大自然随意的泼墨，似是一幅抽象的山水画。
　　谢天阳抹了一把脸，抬起的右臂上几道狰狞的伤口还在流血。
　　“探长，您快坐下。我看你也伤的不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文静手下不停又开口问道。
　　谢天阳看了一眼有些神志不清的老王：“我们去了南郊别墅，见到了你说的左千山。”
　　文静闻言手下稍一停顿：“那你们发现了什么？”
　　只见谢天阳从裤子的口袋中掏出一个小本子：“这是邵正妻子的日记，还有左千山在别墅中的供述。等老王的伤势好转了我们要仔细研究。”“那左千山他人呢？”文静好奇的睁着大眼睛。
　　“他的精神状况不太好，已经被我们秘密的送往精神病院了。”谢天阳倒在椅子上摸出被雨水浸的变形的烟盒。
　　拿出一只褶皱的香烟点燃：“记住！刚刚我对你说的，还有我和老王去南郊别墅这件事，千万不能泄露。”淡蓝色的烟雾升起，谢天阳松了口气。“萧宇也不行么？”文静有些不解。
　　谢天阳回过头看着她，顿了顿又摇摇头。文静见状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悲哀中掺杂着冰冷还有一丝不信任，或许是因为她对萧宇的爱，也或许是因为些别的什么。
　　“你不要多想，这么做是为了我们下一步计划考虑。少一个人知道就会少一丝风险。”谢天阳看出了她心中的想法。
　　文静看了看他，点点头便不再言语。此时窗外风雨依旧，谢天阳疲惫的闭上双眼，夹着香烟的手随意的下垂着，不知不觉中竟沉沉地睡去，指间一松，吸了一半的香烟掉在地上兀自烟云升腾。
　　风雨交加的夜，文静满怀心事的为老王包扎着伤口。而这座城市中的另一处所在，一座深山中古香古色的阁楼外，朱红色大门上方的巨匾上镶金嵌银，上书“华阳别院”四个大字。电闪雷鸣间少了一丝富贵之意，此时这深山中的庄院却显得鬼气森森。只见院中空地上停着一辆轿车，时不时还有穿着雨衣的警卫来回走动，几乎地面上每个角落都被控制的很彻底，就算一只鸟想进来也实为不易。
　　可这看似无懈可击的警卫却挡不住有心人的潜入，黑夜中只见一个人影飞身翻过院墙，身形被大雨掩盖的毫无痕迹，这人向四周张望了几次，随即影子一闪便隐身于院内的漆黑之处。这人黑巾遮脸一双眸子雪亮，赫然是尾随林秀儿等人到此的黑衣人。此刻他已熟悉了守卫们巡逻的空档，看准了时机悄然靠近阁楼。
　　他来到屋檐下见没有异样脚下一用力，凭空窜起老高，一手扒住屋檐一手扶着墙壁，似一只游走的壁虎一般慢慢前行。而阁楼中却灯火通明。风雨中还能隐约听见男人的低吼与女人的喘息声，黑衣人寻着声音来到一处窗前，透过窗帘与墙壁之间的缝隙向内看去。只见卧室中林秀儿一丝不挂的骑在一个男人身上，一张俏脸红晕款款，娇好的身材一览无遗。
　　随着身下男人不断的耸动发出一声声娇媚无比的呻吟，黑衣人眼中寒光闪闪，松开撑着墙壁的手整个人挂在墙上。
　　慢慢的摸出腰间的一抹寒光，这时只听房中传来话语：“小宝贝，感觉怎么样？跟了我不后悔吧。哈哈哈！”
　　“哎呦，您说什么呢？啊，啊呀讨厌！”紧接着林秀儿一阵急促的呻吟，最终大叫了一声便好一会儿没了声息。黑衣人又向前探了探身体，见到两个人正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的喘着粗气，当下眼神一凛正要打碎窗子硬闯进去。
　　忽听房中男人说：“你在电话里说有人去找你了？”男人抚摸着林秀儿的身体。
　　“嗯，是啊！还说有事就会来找我，是不是你的人啊？”林秀儿眼中媚态尽显。
　　“他是不是拿着名片来的？”男人手上一停。
　　“没有，所以我才没见他。这不，马上告诉你了。”林秀儿娇声娇气的说。
　　“真是我的小宝贝，哈哈！什么事都知道为我着想，哈哈哈！”男人颇为高兴猛地一起身又将林秀儿压在身下，他那花白的头发随着力道一颤一颤的。身下的林秀儿顿时又欲仙欲死的大叫起来。
　　黑衣人见此再不迟疑，右臂猛地一荡借助惯性一脚踢碎窗子，只闻得“哗啦”一声脆响，破碎的玻璃散落得到处都是，半空身影一闪眨眼间便来到了房内。床上正自欢畅的二人如遭雷击，男人瞬间反应过来一把将身下的林秀儿推了出去，黑衣人随手一拨便将林秀儿甩到一旁。男人的手还没摸到枪，一阵冰凉从脖子上传来。
　　“你是什么人？”男人慢慢的举起双手。
　　“贺局长！你倒是风流快活的很啊。”